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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穗-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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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穗穗偷偷觑了觑李兆的脸色,郎君不想吗?为什么不想呀。
  
  “郎君,你爹娘对你不好吗?”穗穗写道。
  
  李兆懒懒打了个哈欠,散漫道,“好,很好。但是想什么呢?有什么可想的?”
  
  “那郎君有想过什么人吗?”穗穗因为惊奇微微蹙眉。
  
  李兆像是想到了什么陡然顿住,他并没有回答穗穗而是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凉薄的眉眼有些凶戾,“想有什么用?活着的人折磨或者安慰自己罢了。你自己还是个小哭包怎么还管别人那么多。”
  
  穗穗低了下头,她垂着眉眼,纤长的眼睫下敛,在眼下落下淡淡的阴影,她伸手把自己的小本子揣回了袖子里。
  
  两人之间陷入了良久的静寂与沉默,只有风声隐约。
  
  没多久,李兆眼里的暴躁藏不住了,他伸手掐住穗穗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然后就瞧见那双漂干净的眼  里噙满了泪。
  
  烫烫的,落到李兆的手背上,李兆漆黑的睫毛动了动。
  
  又哭。
  
  故意挑战他耐心的吧,李兆抿紧淡色的唇。
  
  “不许哭。”他有些凶。
  
  滚烫的泪珠还在从穗穗有些发红的鼻尖儿旁落下去。
  
  “不许哭了。”
  
  李兆掐着穗穗下颌的手松开,他伸手抵住额头,有些烦,这还不如是哪个人刻意忤逆他,回头痛痛快快杀了罢。
  
  他还没不高兴她先不高兴了,这叫什么道理,他想站起来走人。
  
  然而站起来前他瞥了眼穗穗,小包子似乎哭的很是伤心,连一个眼神都没腾出来。
  
  他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这小包子的债,李兆又给坐了回去,“哭什么呢?”
  
  穗穗很少生谁的气。
  
  但是今天晚上她实在不是很高兴,别开眼,扭过头,不看李兆。
  
  李兆挑了挑眉。
  
  “我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让找亲人,我帮你找了,你想和他们一起住,我也让你住了,你想看星星,我也让你看了。”他撑着下颌,也不太高兴。
  
  “秦穗穗,我已经饿了很多天了。”
  
  “你要是还这样,我就把你剥皮去骨蒸了红烧吃。”
  
  穗穗瞪圆了眼。
  
  她从袖子里拿出小本子,唰唰的写,“郎君说我是个哭包。”
  
  李兆默然,他还以为是自己语气不好又把小包子吓着了,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似乎确实有说过这样的话。
  
  他轻嗤了一声,“说你是个哭包你就哭?”
  
  “那是我的错。”他承认道,非常坦然,“你不是小哭包,是个大哭包。”
  
  穗穗:……
  
  她眼睛红彤彤的,完全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有这样的逻辑。
  
  眼见着穗穗眼里又蓄满了泪,李兆声音和缓了些,他确实觉得说小包子是个小哭包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现下看她哭得这么厉害实在头疼。
  
  还是别说了吧。
  
  “别哭了,以后不说了就是。”李兆往袖子里摸去。
  
  没帕子了。
  
  最近帕子怎么费得这样快?
  
  李兆轻轻叹了口气,他扯起自己的衣袖给穗穗擦了擦脸上的泪。
  
  然后抬头看向头顶广袤无垠的星空,“秦穗穗。”他唤着穗穗的名字。
  
  穗穗抬起头,嗯?
  
  李兆慢慢道,“人如果没了就是真的没了。后人的想念祭奠都是无用功,起码对他们毫无用处。”
  
  穗穗眨巴眨巴眼  睛。
  
  “如果能忘了就忘了吧,人死了记挂着又没什么用的话,就都忘了算了。”李兆低声道,“有时候,想起来不是安慰,而是对自己的折磨。”
  
  穗穗觉得自己说想念也不太对,她没有关于父母一丝一毫的记忆,她只是会想,如果他们还在。
  
  一身血肉都是父母恩赐,她想见她们,天生如此。
  
  她从袖子里拿出小本子,写道,“穗穗不记得她们了。”
  
  干净的眉眼哭过后有一种柔弱可怜的静美。
  
  穗穗继续写道,“我好像没见过她们呀。”
  
  生恩无所报,报谁?只能自己记得。
  
  李兆撩起眼皮,“那就忘了,彻彻底底的忘了。反正记着也没用。活着的人有活着的事情。”
  
  这话乍一听有些残忍,但是将它说出口的李兆眉眼不是冷戾,而是一种怜悯。
  
  忘了最好。
  
  对穗穗起码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记挂着又没什么用,也不是给谁看的。
  
  只要记着,这些东西早晚有一天会沉进心底,变成经年的旧梦,只要活着,就总会受到些许困扰。
  
  因为无解。
  
  无论再想报答,都不是报答给那个人了。
  
  无论再亏欠,也偿还不了了。
  
  既然遗憾想念无用,不如忘得干干净净,而后重新来过。
  
  穗穗还不太懂郎君眼里那些很复杂的情绪,她只是觉察到了李兆的认真,郎君不会害她,她便点了点头。
  
  紫微宫大概是整个京城离天上最近的地方了。
  
  银河里的每一颗星星都看得清晰,穗穗轻轻吸了吸鼻子。
  
  “郎君,你为什么要建紫微宫啊?”她忽然想起来这个问题,写好了递给李兆。
  
  穗穗之前听谭四说到,紫微宫原先确确实实是一座宫殿,而不是这样高的可以说是紫薇楼的样子。
  
  “因为不想住地上。”
  
  地上?
  
  好像确实就能解释得通,郎君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树上,床上,紫微宫顶层,离地面都无比的远。
  
  穗穗点了点头,然后打了个喷嚏。
  
  “啊欠。”
  
  吹了风还哭了一场,便有些风寒的  征兆。
  
  身体真弱,李兆想。
  
  他一把搂住穗穗的腰,从紫微宫的顶上顶一跃而下。
  
  今夜月色很美,京城的灯火燃燃。
  
  穗穗在家门口附近的小巷里下了马,摸了摸踢雪乌骓的鬃毛,写了字,“郎君,穗穗回紫微宫住吧。”
  
  郎君方才说自己饿了好多天了,她才倏然想起自己没有给郎君做饭来着。
  
  “明天中午吃文思豆腐好不好呀?”穗穗想了想,在纸上又添了一句。
  
  李兆挑了挑眉,“你想就行。”
  
  嗯?穗穗不解。
  
  但李兆并未解释。
  
  凌波微步和踏雪无痕都是上乘轻功,踩个瓦片当然不在话下。
  
  李兆把人送到了花园子里头,然后就又消失不见了。
  
  穗穗看着天上黄澄澄的月亮和闪烁的繁星,总觉得像一场梦境。
  
  但是她身上又切切实实披着那件纯黑色大袖衫。
  
  方才坐着和骑马还没感觉,如今她自己走动间便觉得长了。
  
  穗穗提起下摆,朝着屋子晃了进去。
  
  *
  
  案件还在继续审理,但是贡院已经要放榜了。
  
  段大学士这几天格外紧张,一定要拉着秦斐去孔子庙拜拜。
  
  秦斐正疑惑这几日陛下居然真的没来寻穗穗,他本来想着他那些话能奏效个三五天就算不错,谁想竟然有效期这么长的吗?
  
  “阿斐,和我去吧,去拜拜先圣孔子啊,走吧走吧。”段大学士三句不离求拜。
  
  “这时候名次都已经出了,只是在核查而已,拜了有什么用呢?”秦斐拒绝。
  
  但就连在一边的穗穗也在劝,“哥哥不如去拜拜呀。”
  
  秦斐无奈,他总觉得妹妹特别怕他考砸了。
  
  连推带劝,秦斐才应下了孔子庙之行。
  
  “穗穗你想去吗?”
  
  “要去多久呀?”穗穗问时间。
  
  秦斐想了想,“也就一天两夜。”
  
  穗穗闻言摇了摇头,写道,“那我还是找谭四姐姐玩好了。”
  
  谭四府上守卫森严,外加她自己也有武力值,秦斐并不担心,点了点头。
  
  这样,穗穗便落了单。
  
  秦斐一行人在下午出发,傍晚的时候,穗穗去灶房忙活。
  
  灶房的人都识得她,“娘子,今儿就你一个人用饭,做不了这么多啊。”
  
  穗穗眨巴眨巴眼,  有些心虚,抿着唇慢慢写道,“最近我胃口好了点。”
  
  灶房的便不再劝,眼睁睁瞧着自家娘子做了香喷喷的两人份饭菜。
  
  夜幕渐渐降临。
  
  李兆来的更是比往日要早些。
  
  窗户外头贴着“今天做了清蒸鲈鱼,郎君尝尝合不合口。”
  
  李兆看到纸条微微掀唇笑笑,然后揭下来纸条,又变作面无表情,这才敲了敲窗。
  
  穗穗听到声音忙跑过来,打开了窗户。
  
  烛光绰绰映红了穗穗的脸颊,她把筷子递给李兆,自己也坐在一边。
  
  “最近秋水涨满,确实是吃鱼的好时候。”李兆接了筷子也坐下。
  
  段大学士这鲈鱼也还算不错,再加上穗穗的功夫,做了清蒸鲈鱼味道还挺可口。
  
  茶饱饭足。
  
  李兆的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敲了敲,骨节分明,犹如玉石,他想起来自己听到的秦斐走了的消息,决定趁机拐个人。
  
  事实上,这也是他今天为什么来得这么早的原因,秦斐甫一出城,他可就收到了消息。
  
  怎么拐呢?
  
  李兆想了想,发现穗穗其实上心的东西还挺少,不过他还是找着了。
  
  “御膳房的没教你做鲈鱼脍吧。”
  
  穗穗听到鲈鱼脍这个名字愣了愣。
  
  鲈鱼的吃法可太多了,但是最出名的还得说那道鲈鱼脍。
  
  说道鲈鱼脍要先说莼鲈之思,莼鲈之思源于一个名唤季鹰的名士,此人故乡在苏州一带,水乡出鱼米。这人外出做官,有一天秋风起,他忽然想起家乡的莼菜、鲈鱼脍,便辞了官,回家去了。
  
  鲈鱼脍由此一炮而红,但是它太难了,难到了在所有鲈鱼的做法里快要销声匿迹的程度,鲈鱼做法千千万,味道也不错,何苦死磕哪一个呢?
  
  以至于到了现在,鲈鱼脍的做法根本就没有保存下来,虽然它可能是和松鼠鳜鱼齐名的苏州菜。
  
  穗穗是听过鲈鱼脍的,御膳房的大厨当时谈到鲈鱼脍时还一脸惋惜,“那么出名的菜,肯定也很好吃。”
  
  鲈鱼脍……
  
  穗穗在纸上刷刷刷的写,“郎君,你知道鲈鱼脍的做法呀。”
  
  李兆点了点头。
  
  “那郎君是从哪里读到的?”
  
  “孤本里。”
  
  穗穗眨巴眨巴眼,继续问,“哪一本?”
  
  李兆眼里带上点笑,“皇宫的书阁,第二层第三十六架从左往右数第一百二十八本。”
  
  穗穗惊了,郎君记性这样好的吗?
  
  她完全没意识到重点皇宫。
  
  “你想不想学?”李兆声音和缓了不少,像是在诱拐前特意给出的糖衣炮弹,专门腐蚀穗穗  的心智。
  
  穗穗微微蹙了下眉,她想了一会儿,纤长的睫毛闪了又闪,最终下定决心,在纸上写道,“想。”
  
  *
  
  紫微宫的顶层,穗穗在桌子上发现了密封的黄色蜡丸。
  
  “这是什么?”她问李兆。
  
  李兆瞥了她一眼,“驱虫的药,别用手碰。”
  
  穗穗听话的缩回了手,坐在位子上眼巴巴地看着李兆。
  
  说好的鲈鱼脍呢?
  
  李兆眼里漫上星星点点的笑意,“我去书阁给你取,你在这儿别乱跑。”
  
  穗穗乖乖地点头。
  
  李兆弯了弯唇,他心情不错,然后伸手在穗穗头上揉了一下。
  
  穗穗拍掉他的手,无声地用目光谴责他,“快点去呀,郎君。”
  
  连谴责都是软乎乎的,丝毫吓不到人。
  
  李兆轻轻勾唇,他慢条斯理抚平衣衫上的褶皱,到了窗户旁,纵身一跃。
  
  穗穗连忙跑过去扒着窗户沿儿看。
  
  纯黑色的衣衫被风吹起,象只蝴蝶一样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而后快的轻盈的不可思议,朝着夜色茫茫处飞掠而过。




62。  穗穗(六十二)   穗穗欢喜

  李兆的速度很快; 穗穗像是找了着武林秘籍的功夫高手,捏着书页眼睛一眨不眨。
  
  而后瞪得极大极圆,太难了。
  
  如果是秘籍; 这本秘籍大概是从西域流传到中原,语言不通难以修炼的那种。
  
  鲈鱼脍失传是有缘由的。
  
  它的做法也就寥寥数百字。
  
  “须入九月霜降之时,将鲈鱼浸渍讫; 布裹沥水令尽,散置盘内,取香橙花叶相间。细切和脍; 拨令调匀,并要配香菰(或茭白); 不仅味佳; 而且色美。”
  
  四个字“拨令调匀”就打退了穗穗的心; 她不太行,连着那道文思豆腐的刀工都是要练上好些天的; 而这鲈鱼脍的刀工难度更高,堪比灯影牛肉。
  
  等她会做了; 九月的吃鲈鱼时候也该过去了。
  
  小包子真是有意思,李兆心想,他在一边坐下; “其实也不难,我曾经尝过一次。”
  
  穗穗单手撑着脸看向李兆。
  
  “不过是刀要快、轻、准。”李兆继续道。
  
  不过这两个字是认真的吗?
  
  穗穗扁了扁嘴,她力气本身就稍小些; 控刀上也弱了点,光是一个快字,她就已然不行了。
  
  “力气小有力气小的好处。”李兆道。
  
  郎君是会读心术吗?居然这么厉害……
  
  李兆带着穗  穗去了御膳房。
  
  夜里的御膳房只留了一盏小灯,其余烛光照不到的地方都黑乎乎的。
  
  穗穗下意识揪住了李兆的衣袖; 走的慢了些。
  
  李兆端着烛台把灯一盏盏点亮,然后找了条鲈鱼来。
  
  只是示范,所以他没工序多严谨,用盐腌这些步骤都给省掉,鱼清洗过放在板上完事。
  
  李兆提起刀,约莫是感觉不顺手,又拿去磨了磨,磨得刀尖雪亮。
  
  穗穗眨眨眼,郎君会用菜刀么?她只见过郎君用剑啊。
  
  “郎君小心些,莫伤到自己呀。”
  
  李兆轻嗤一声,活动了活动手腕,问穗穗,“你想要多厚的?”
  
  穗穗想了想,先给出了一个一般值,“半指宽,要均匀些的。”
  
  李兆漫不经心地瞧了眼纸,手下已然动起了刀。
  
  鱼肉薄片均匀,顺着纹理斜斜的而放。
  
  不过几息,穗穗看得清楚,却愈发惊骇,最后忍不住拍了拍手,在纸上写道,“郎君好厉害。”
  
  半指宽并不难,难的是厚薄匀称。俗话说的好,三分勺功,七分刀工,光是几分刀工,李兆就已经是穗穗见过的人里面顶尖的一批了,只有御膳房的师傅可以做到这样。
  
  李兆半撩起眼皮子,一只手从容地挽起衣袖,露出冷白的手腕,“还要多厚的?”
  
  穗穗眨巴眨巴眼,露出本子,“半寸宽。”
  
  李兆依旧没什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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