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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山-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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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夫从容气魄倒是比左德光好了许多,笑盈盈地说道:“大人,不碍事的,就是吃坏了肚子。大人,放心,我对这腹痛之症是颇有心得的!”
左德光心中忍不住暗骂道:心得个屁啊,还不赶快开方抓药,这孙庆云不能这时候出问题,面上还是对这大夫客客气气地说道:“劳烦大夫快些,我看这孙庆云真是疼的厉害。”
大夫从药箱中掏出一个小瓶,拿出一粒黑乎乎的药丸,喂孙庆云服下。这药丸真是见效神速,刚服下孙庆云便轻松下来,缩成一团的身子,渐渐舒展开来。
左德光这才宽了心,心中的大石瞬间落下。
那大夫继续道:“这狱中空气不畅污浊,孙庆云体质寒,就不见光,再加上吃了冷食,很容易得腹痛之症。不如,大人给他换一间敞亮些的牢房,说不定就好了。”
那几个狱卒忙道是,孙庆云自从进这监牢中,已经几次腹痛了,还是换一换的好。
左德光听了,看孙庆云看面色蜡黄,奄奄一息的可怜相,心中十分不忍同意了,看着孙庆云也没什么事了,才安心离去。
左德光脚步刚离开牢狱,姜讫鬼魅般又出现在众人眼前。
为首的老头道:“我们将孙庆云送道廷尉府狱大门,剩下的就是先生的事了。”
廷尉府的狱卒根本就不用担心,刚出了府狱大门,就见门口早就停了一辆宫制的马车。
众人相觑而望,知道这是有朝中大人救这孙庆云,于是装作不知,欣欣然回去向左德光禀告了孙庆云装病,于转押之际和牢狱外合谋杀出重围的故事。
第四十一章 柔肠万千
姜讫和孙庆云坐着马车离开了廷尉后,途中疑心有人察觉,在小巷中换了几辆马车,最后在临大司马府还有几座宅院的距离,二人就下了车,七拐八绕摸着大司马府后门进去了。
后门司马府的张管家一直守着接应,遂带着二人径直去见大司马元毅。
管家将二人带到内堂,便进去给元毅通报,留下二人在大厅中喝茶。
姜讫见他走远,这才对孙庆云说道:“刚刚在监牢服下的药丸药力应该还没过,还是要发作的。估计明日才会彻底好。”
孙庆云被姜讫扶着坐下,手一直捂着自己的腹部,苍白的皮肤透明得能看出脸上的每根青筋暴起,说道:“师父,大司马为何会帮我?您和他交换的条件是什么?”
姜纥将黑色的冒兜放下,冷峻严肃的神情没有丝毫改变,沉稳的声音缓缓说道:“庆云,你安心便是。这是我和大司马的之间的事。再说师父只有你一个徒儿,怎会看着你在那儿受苦受难,最后被朝廷闹市问斩。”
孙庆云绝望中生出一丝狠勇,看到姜讫时,又化作悔恨和愧疚,他不断地缓着气息,忍痛道:“师父,弟子无用自己被俘,倒也罢了。师父您自己今后的日子怎样过!我是连累师父了。廷尉的手段定是能查清,我和师父的关系,师父怕是今后都要逃亡江湖了!”
姜纥看着孙庆云担忧和关切,心中柔肠万千,面上还是那般无样,淡淡说道:“庆云,我被师门逐出终南后,那时我走投无路,正好遇到同样走投无路的你。我在江湖声名恶劣,寸步难行,难得你信我敬我。你我师徒说这些做什么?”
“徒儿自幼失祜,机缘之下蒙师父收留,才能活到今日。”
“显纥。”一个虚弱不堪而熟悉的声音从后堂传入姜讫耳中。
张管家掀开帘子,将伛偻而行的元毅扶了出来。
元毅水肿着眼睛眯着似乎怎么睁也睁不开,那蜡黄面色中带着些青色,额头和鼻子还着了些黑底,让姜讫很是怀疑他是否能挺得过这个年关。
那日元骧在府中一闹,元毅病得已是不能起身了,于是就这般流连病榻,空耗日子起来,这几日随着年节的临近,元毅病得愈发严重了,一日不如一日了。
元毅艰难地挪到塌上,平复着因这几步路而来的一阵哮喘,脸上肌肉紧绷,谑笑道:“想来真是死期将近,连你也来了,终于来见我一面了。”
姜讫见他这般模样,不为所动,依旧面冷心寒,沉着声音说道:“说到底,我的徒儿是你救得,今日过来道声谢!”
“你还是恨我杀了你师弟!”
“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了,你现在说什么,都不能让我师弟活过来。”
元毅的声音低不可闻:“你倒是对师门情深义重,当年你蒙冤被逐,受尽□□逼迫,遭人背叛欺骗,我也是想着你也能风光于世,也能建万世功勋,使真相大白于天下,让你师父和师兄弟高看你一眼。你那师弟……”
姜讫无动于衷,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道:“当年我如同丧家之犬,你待我如亲子,我姜讫也自认没半点对你不住。”
“姜纥,当年我也是无心之失,没料到你记恨至今。当年为了权势,是,我是牺牲了宁儿,也杀了你师弟,我也不知道手上沾了多少人命。可在我看来,如今你走的路,你和你徒弟只不过是重新走了我的老路罢了!”
“你放心,我既已担了背叛师门之名,不能再负上背主弃义之说,你这将死之人,败局已定,不用为我二人操心了。我和庆云今日过后,便也与你无关了。再说了,就算是死,我也会报了郑国公的救命之恩再去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你要执迷不悟,至死不改吗?那赵维庄你以为就是个好的,他恶事做尽,现已是民怨沸腾,你跟着他,会有怎样的下场!若是这样,我当初就该一刀了结了你,免得无数阴魂丧你手下。”
姜讫阴鸷沉着的表情抽了几抽,哈哈大笑起来:“你手下的阴魂也不少啊!如今,你救了我徒儿,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们大路朝天,永不相见。今天过来就是来告辞的!还有,我们想出城!”
“好,我会让张管家安排妥当的。”
姜纥轻蔑地嗯了一声,便要出去。
元毅听到姜讫开门得声音,嘴角抽动,因用力而使得面容扭曲,说了一句:“你可还记得小宁的珠子吗,那珠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就像小宁的笑声那般明亮清脆。”
姜纥脚步声停了,心中感伤,两行清泪顺着毫无表情的脸颊流下。
张管家顺着元毅指的方向,心领神会地将一个小木盒拿了过来,交给姜讫。
姜讫打开一看,一颗蛋大珠子宝石,晶莹透亮,照映出姜讫落寞的神情。
元毅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留个念想吧!我走了,这个家不知道就怎样了!”
姜讫连头都没回,将宝盒“啪”地合了起来,还给张管家,道:“我的妻子我自己祭奠就是,不劳你操心了。她怕是最不想见得就是您这位父亲了!”
元毅勉强支持的精神也全部泄了,颓废地窝在原地,冲着张管家招了招手。
张管家忙答道:“老爷,我晓得,我这就安排他们出城!”说完,他追着大步离去的姜讫去了。
沈府的忙碌让沈致和韩延秀晕头转向,而沈致朝中事务最近到了年终收尾,尤其是屠博之事出了之后,刚在家闲了一天的他,越发的没有停脚的时间,大鸿胪卿贾结英照旧请了病假,留下沈致主持大鸿胪年终祭奠各项事宜。
沈致正在大鸿胪府中安排各项规程,蒋射前来禀告:岐州白圭堂与徐兆海一战失利,薛水平带着凉州白圭堂中弟兄前去支援也未能挽救,何万象已是遇袭伤重而亡。
沈致扶额无奈地说道:“我这时抽不开身,这事你们看着办吧!先到何府慰问一下家眷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出面的事情,便让陌儿去吧!”
沈陌因是刚从外地归来,沈致便也没有给他派什么差事,想着让他多陪着祖父、父母和家中长辈。
不过借着陪长辈的沈陌倒是没闲着,他刚吃完早饭,便到了晋国公府走了一趟,在大门口吃个闭门斋后,寻到侧墙翻墙而过,一路溜进了陆文茵的房间。
陆文茵并不在房里,沈陌看了梳妆台上放着一张帕子,正是与她第一次见面送的,沈陌心中自是很得意,暗自念道:“文茵,还是很在乎我的。”
沈陌信心满满起来,将帕子叠整齐放好,才离开房间。
沈陌想到她也不喜欢四处出去,除了习武练剑也没别的爱好,于是打定主意,往后面的一场敞地去了,果不其然,陆文茵正在那里练剑。
那长剑在明媚的阳光下一闪一闪地,随着陆文茵的身形四处飞舞。沈陌拿起敞地边上的一根木杖,反手一投,利箭般飞向陆文茵。
陆文茵右肩一沉,身形一晃,忙将木杖在腰间一带,稳稳地抓住手杖。
沈陌见她将那木杖生劈了三下,木杖断成四节,一截一截地“咚咚咚”依次落地。
陆文茵接着长剑直刺逼近,沈陌辗转腾挪,剑身丝毫进不了他的身边半尺。
陆文茵一掌送出,沈陌听的风疾,起身后跃,那掌来得更急,重重拍在他胸口上。
沈陌一个“鲤鱼翻身”身子轻飘飘飞了出去,勉强立稳,捂住胸口,埋怨道:“你这下手当真是重。”
陆文茵也是有些愧疚,就连长剑掉落也没注意到,急的上前看他是否真的伤了,径直撞进沈念远。
沈陌心头一荡,一缕清香扑鼻而来,秀发柔顺娇软,正在暗自欢喜,陆文茵娇羞地猛一抬头,碰到他下颌上,二人同时退了两步。
沈陌的下颌已是被陆文茵发髻上的银钗刮破渗出血来。
沈念远摸了下颌,见她双颊含晕,不知所以呆着,他不知是有趣还是无奈,合上刚张开的口,尴尬一笑,道:“你平日里从不带这里,今日是故意的吗?”。
陆文茵欲言又止,见他盯着自己的钗环瞧着,不好意思地躲开他的视线道:“你要嘲讽就嘲讽吧!”
沈陌上前将她禁锢在双臂中,道:“我哪里有笑你。好看!”
陆文茵“哼”了一声,由着他看着,脸却越来越红起来。
“这几日,我们府中甚是热闹,陆赞都去了,你为何不去?”
“你们沈府都是宫里贵客去的,轮得到我吗?”
沈陌瞧着她娇艳的双颊,呵呵地笑了起来,在她耳边私语道:“怎地?你将是我沈陌唯一的妻子,以后谁做客谁不做客,都是你来定的。还是你是要让我破了沈府不纳妾的规矩,硬是让我再娶一房,不过还是要当家主母同意,你是同意了?”
陆文茵顿时双眉一竖,怒道:“你敢?”
沈陌没心没肺地笑道:“嗯,没有主母发话,自是不敢的!”
陆文茵怒道:“沈陌,你,你……”
只见沈陌只是呵呵呵地乐了起来,对她那怒气不加理会,拉着直接到了墙根,说道:“府中甚是热闹,你不在总是缺了什么,随我去和朋友们玩一玩,带你见见他们,日后要常相处的啊!”
陆文茵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他带着顺墙而过。
二人来到沈府,加入京城各府的贵公子娇小姐的饮酒和游戏。
第四十二章 丧棚白帐
孙庆云逃走的消息传到左德光耳中的时候,他差一点气得七窍流血。
孙庆云指着狱卒的鼻子,跳得有七尺高,将一干人等骂的狗血喷头。众人俯首静静地听着他将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骂得都快遮住双眼,背过身去了。
为首的听得面红耳赤,于是在大家的推搡瞩目下,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上前,陪着不是道:“左大人,息怒啊!大人,谁也不知那孙庆云竟然肚子痛了几天,还有力气逃跑。前几日孙庆云的口供已经定了,这几日狱中弟兄们都忙着围着屠博,不想孙庆云武艺高强,打伤我们廷尉狱中好几个狱卒,其中一个到现在还有没醒过来的呢!大人啊……我们是有失职之处,但是我们都尽力了啊!”
这狱卒说着说着,边哭边叫起来,“这孙庆云逃走一事,肯定有内应,大人不能让我们几人背这个黑锅,我们都上有老下有小,大人啊,还望大人体恤下情啊……”
左德光跳得更高了,嚷道:“若是这事降罪下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三令五申地让你们好好看守,好好看守,还……还能让他跑了?关押的地方可是廷尉狱,说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廷尉狱,能从这里活着出去的,还是自己跑出去的,你们就是这般看守廷尉狱的……”
左德光跳得再高,也不济也是了。众人事发之时就将城门紧闭,在城中四处大肆搜寻,而廷尉府衙役一一报来,没有任何发现。他也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没有什么用了,孙庆云说不定已经早就出了城,此刻正在城外不知跑了多远了。
孙庆云在廷尉府逃走一事,就如左德光预测的那样,成为年终甚至是今年一整年京城官场的谈资。
消息从这个衙门到那个衙门,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沈致面前。
沈致听了,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嘴角弯了弯,还是那般慵懒疏意的语调:“这孙庆云命不该绝啊!”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沈致似乎这般事情没发生过似的,将孙庆云送到廷尉府的也不是他,接着忙起手头正忙着的年终祭典之事了。
沈致无暇顾及任何事情的,不用说孙庆云的事情本就不是他该管的,但是何万象之事,父亲几次三番叮嘱的差事,他直接就推给了沈陌。
沈致早就想将此事脱手,虽说是沈淮年轻时在外行走时,和何万象有些交情,那时何万象也对雍国公府在凉州站稳脚跟出了力。若不是薛何两家早有婚约,那当年妹妹沈蓁说不定就嫁给何彰德了。如今白圭堂一日不如一日,父亲不知要将这恩情偿还到何时?何彰德为非作歹,和那卓氏坊没什么两样?沈致心中所想并不敢带到家中。
夜深人静的时候,沈致心中便一如既往地怀疑起祖父和父亲对子孙婚嫁的眼光。
那何彰德是个什么货色,父亲尽然看不出吗?
至于妹妹沈蓁,多亏得元疏的帮忙,亲自去求皇上和祖父,才将江据和妹妹的婚事先斩后奏地定了下来。
又想起两位姑姑,沈致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
这下该轮到陌儿了,尽管陆顺在这次突厥一战中,和元疏一样是大获全胜,但是朝廷并没有给与应有的嘉奖。
沈致知道祖父在观望,这事情迟早是要面对的,陆顺的事情迟早是要有结果的。
沈陌和陆文茵在沈府中虽说是忙碌着,但是每日里能这般相处些几个时辰,二人心中没了芥蒂,也十分欣喜。
蒋射奉命向沈陌回复,将何万象在岐州遇袭伤重而亡的消息说了。
沈陌狐疑地问道:“这事是否和张汜有关?”
沈陌离开岐州的时候,白圭堂还是一派壮大的趋势,如今这短短几日时间,何万象死了,何彰德断了条腿,白圭堂损失惨重,就算是薛水平将凉州精锐全部调了过去也是泥牛入海,没半点用,这的确让人很是怀疑。
蒋射条理清晰,没有半点拖泥带水道:“张汜还是和往日一样,不论白圭堂还是卓氏坊的事,都是置身事外,不加理会的,这次张汜并未插手这些江湖事,不过他事先应该是知道一些线索的。何万象之死主要是因为卓氏坊的徐兆海。他并非平庸之辈,武艺高超,擅长用毒。何万象之死,一卓氏坊在瞿鱼口早有防备,二是何彰德在岐州动静太大,卓氏坊损失惨重,这是卓氏坊对何彰德的警告吧!”
陆文茵忙问道:“蒋大哥,那薛家姐姐赶去救援,她没事吧!”
蒋射忙道:“薛姑娘没事,薛姑娘到的时候,双方都已经撤了。再说她身边有凉州白圭堂众人随身护卫,不会有什么事的,陆姑娘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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