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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之美人如蜜-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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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饭后,顾清溪也不看书了,她开始帮着家里干活。
  大冬天的,外面都上冻了,地里没多少活,但家里活却不少。
  兰陵县距离大运河不远,大运河沿岸种满了芦苇,一到了深秋时候,雪白的芦花飘飞,芦叶变黄,兰陵县的农人就开始收割芦苇了。
  芦苇在他们这里叫苇子,用处多得是,只说芦苇,收割了后成了垛,会分给村里的人一些,村里人把自己分到的苇叶垛起来,慢慢地用。
  一般都是用来编苇席,苇席用处可就多了,可以自己铺炕上,也可以盖房子铺房梁上头,更可以拿过去城里卖。这几年不讲究割什么尾巴了,有胆子大的拿去城里,赶上了能卖一个好价格。
  顾清溪家里都是编苇子的好手,冬天没事,将那些苇子慢慢地编,甚至还会编出花样来,到时候挑着担子去县城里卖三瓜两枣的,还能给顾清溪买书用。
  顾清溪现在也不看书,就和哥嫂一起编,还在那里讨论一些花样:“其实可以编得更精致一些,比如编成个摆件,拿去大城市里卖,没准能卖更好的价格,比编成苇席子强。”
  顾清溪说这话,也是因为后世的见识。
  萧胜天后来回县里进行投资,好像搞的就是这么一个项目,兰陵县组织了不少农村妇女去编各种小花样,那些小花样在大城市卖得极好,甚至卖到国外去了。
  顾建国没多想:“哪那么容易,咱这笨手,能编那个?再说人家城里人能喜欢咱这粗糙玩意儿?”
  顾建国是不信的,现在这个年代,城市农村还存着一道鸿沟,城里商品粮是农村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以至于城里人的讲究,在农村人顾建国看来,那是自己怎么也够不着的。
  顾清溪听这话,也就没多说,她知道观念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的,许多事得慢慢来,她赶明儿可以去县城里图书馆借本书,看看能不能找到编制相关的书,学一学。
  当然一时也有些暗恨,当初自己怎么不跟着学一学呢,现在不是正好能教给哥哥嫂嫂?
  陈红霞却是有些过意不去了:“清溪,你怎么不去念书?这活儿我们干就行了。”
  吃了一个鸡蛋,陈红霞吃人嘴软。
  顾清溪听到这个笑了:“在学校里一星期六天都学习,就干这一会活怎么了?又累不着,我在家,能帮你们干点就是一点。”
  她这高中每周放假一天班,周六上半天,但是他们村距离县城远,顾清溪一般是周六在学校吃了,骑着自行车回来,回到家都要晃黑了,而周日不到傍晚就得往县城里赶,所以满打满算她一周也就在家一天。
  今天早上,是她一星期难得的懒觉。
  陈红霞:“那你别累着。”
  顾清溪笑了下,又拉着陈红霞聊起家常来。
  这让陈红霞有些意外,平时顾清溪是一个闷头不吭声的小姑娘,很少说这个,她想着小姑子是读书人,可能性子就这样,也没敢多问,没想到今天倒是拉着自己说了不少。
  姑嫂两个人就这么边说话边编着苇席,倒是把顾建国冷在一边了。
  晌午吃过饭,又干了一会活,这个时候她大伯娘过来了。
  堂姐顾秀云也在县里读高中,不过是高三,比顾清溪高一级,高三了,学业吃紧,经常是两周才回来一次,但她带一次的干粮肯定不够,一般就让顾清溪帮着捎过去。
  大伯娘笑着将一个大尼龙网兜递给了顾清溪,说:“这是十六个黄面干粮,我和秀云说好了要给她带的数,你交给她就行了。”
  顾清溪听着这话,她心里明白大伯娘的意思。
  黄面干粮是棒子面做的,那就比高粱面的要好吃,也更贵,大伯娘家带的是黄面干粮,自己带的是高粱面,大伯娘这是怕自己偷偷换了堂姐的。
  但怎么可能呢,都是一大家子,又不是堂姐永远不会回来了不能对峙,大伯娘这么说总归是让人不舒服。
  廖金月听着自己妯娌这么说,当然也听出来了,自然不肯女儿受这种委屈,便笑了下说:“实在不放心,看看托别人送,我们清溪傻,脑子不计数,万一弄错了,可就是我们的过错了。”
  这话惹得大伯娘倒是忙说:“不用,不用,清溪当然不会弄错,我也就随便提醒下。”
  一时大伯娘走了,廖金月冲着自己妯娌的背影狠狠地倒了一盆刷锅水这才作罢。
  顾清溪没管那些,她收拾收拾书包,准备过去学校了。
  廖金月拿来一个大尼龙网兜,把一个个的红高粱窝窝头都塞进去,大尼龙网兜便被撑得网眼大起来,鼓鼓囊囊的。
  顾清溪看着她把网兜挂在洋车子车把上,便说:“娘,我不骑洋车子去学校了。”
  廖金月皱眉:“为啥?”
  顾清溪看了一眼旁边的哥嫂,笑着说:“咱家就这么一辆,我骑走了,得在学校放一星期,白浪费洋车子,还不如留家里,嫂嫂走娘家,或者哥哥和爹去县城卖苇席子,都可以用啊!”
  陈红霞听这话,脸上浮现起感动,不过还是忙说:“我回娘家不用这个。”
  廖金月脸都黑了:“那你怎么过去城里?”
  顾清溪:“我已经和隔壁村的同学说好了,人家家里赶着牛车送她过去,我搭她家的车。”
  说着,她轻巧地背起书包,又拎起那一大兜子红高粱窝窝头:“好啦,爹娘,哥哥,嫂子,我过去了,人家说得等着我,我去晚了耽误人家就不好了。”
  顾建国见了,忙推着洋车子:“我送你过去。”
  顾清溪:“也行。”
  ******
  顾清溪让顾建国送到了隔壁村村口,便停下来。
  她告诉顾建国说自己进去人家村,顾建国没多想,看着她进了隔壁村,也就骑着车子回去了。
  顾清溪这里走了两步路,躲树后面,看着哥哥骑着洋车子回去。
  二八大梁的洋车子已经不新了,骑在这农村土路上一颠一簸的,哗啦啦响。
  顾清溪就这么看着哥哥走远了,最后淹没在冬天的苍茫之中。
  她从树后面出来,背着书包,拎着红高粱面窝窝头,缓慢地往县城方向走。
  前几天才下过雪,土路上有些地方还残留着混合了冻泥的冰碴子,路边是掉光了树叶的枯枝,在冬日的寒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偶尔间有个老鸹飞过,更为这冬日带来几分凄凉。
  这是从家里去往县城的路,顾清溪少女之时曾经走过无数次,这里也曾经装载着顾清溪许多的记忆,记得曾经在前面摔过,也记得她曾经在冰天雪地中艰难地推着洋车子回家。
  甚至还记得偶尔间看到的道边老奶奶,她用干枯的手捂住布满皱纹的脸大声呜咽,指缝里苍白的几缕发在寒风中瑟缩。
  时候她偶尔间会猜想,是什么样的委屈让一个老妇在路边那样嚎啕哭泣,这种琢磨和这幅画面成为她少女时期记忆的一部分。
  顾清溪没想到自己有机会重新走这一条路。
  她走得不快,走得小心翼翼,避开脚底下冻僵了的泥冰混合,又小心地提着那两个大尼龙网兜,免得那窝窝头荡来荡去撞着她的腿。
  她缓慢地走,一边看着路边的风景,一边回顾着自己后面的那些人生。
  身后响起来一阵洋车子铃声,这铃铛声来得急,顾清溪没多想,赶紧躲在路边。
  洋车子很快到了她身边,却停了下来,并没继续往前骑。
  顾清溪疑惑地转头看过去。
  她便看到了萧胜天。
  冬日里酷冷的北方大地辽阔苍茫,枯黄的草被寒风吹着成片伏倒,不远处的村落变成了朦胧缥缈的一片雾气,谁家坟头旁枯树上的红布条扑簌作响,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切,唯独他,就在眼前。
  这是十七岁的萧胜天。
  斜斜地跨着洋车子,一条大长腿支在地上,他口中叼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狗尾巴草,锋芒毕露的脸上,眼尾扬起间,几分跋扈,几分吊儿郎当,定定地望着她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次都还年轻,放在眼前的是机会。


第6章 受委屈了?
  此时的萧胜天浑身带着一股未曾驯化的野性,怕是谁也想不到,二十年后,他眉眼间的不羁尽数沉淀成了名贵西装之下包裹的从容和笃定。
  顾清溪就这么望着眼前面庞还带着青涩的萧胜天,却想起来后来那个。
  那个自己一通电话便匆忙而来,二话不说要帮自己查清真相的萧胜天。
  十七岁的年轻姑娘不会懂这些,她以为日子很长将来很远世界很美好,她不明白到了落难的时候别人肯伸出一把手有多难,但是经过了许多事的顾清溪自然懂。
  顾清溪定定地看着萧胜天,其实那天晚上,住在了萧胜天家里,她是有些话想问问他的,还有自己那被顶替高考的事,到底怎么样,她也想知道。
  顾清溪闭上眼睛,她甚至想起来在飞机上,萧胜天那萧条刚硬的侧颜。
  明明地位那么显赫的一个人,竟好像有许多的心事。
  他说,你觉得我一把年纪了,还来得及吗。
  顾清溪想起那句话中的艰涩和落寞,眼泪便慢慢地充盈了眼眶。
  萧胜天也在看着她。
  看到她这样,他皱起了眉头,盯着她好一会,才说:“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顾清溪别过脸去,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没事。”
  萧胜天却长腿一伸,从洋车子上方跨过来,那洋车子便直接支在泥地里了。
  之后他走近了,低头凝着她。
  同样十七岁的年纪,他却长得极高,是可以低头俯视她的。
  “没人欺负你,那你怎么哭了?”说着,萧胜天看向她手里:“你是要去学校上学,怎么没骑洋车子,也没人送你?”
  顾清溪抿起唇,看向别处,此时天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村庄越发黯淡遥远。
  她低声说:“没有,是我自己想走路去学校,锻炼锻炼……”
  萧胜天当然不信:“天都要黑了,你一个年轻女学生,拎着这么多东西,一个人跑到这荒郊野外锻炼,锻炼得掉眼泪了。”
  顾清溪:“我不是委屈得哭,我就是——”
  萧胜天好整以暇,吊儿郎当地看着她,嘴里的狗尾巴草一翘一翘的:“你就是如何,说?”
  顾清溪:“我就是看到你,突然觉得……”
  是突然想起来重生前的那些事,那个在关键时候稳稳地扶住自己臂膀的男人。
  萧胜天墨黑的眉轻耸,说出的话就带了些嘲意:“怎么,看到我吓哭了?”
  顾清溪听他这话,倒是想起后来的那个萧胜天,那个成熟稳重体贴,言谈间总是让人感觉舒服谦逊的萧胜天。
  她抿唇看着他,又觉得心酸,又觉得好笑,最后竟然忍不住真得笑出来了。
  在这苍茫朦胧的郊外土路上,吸一口气进了喉咙里都是刺骨的寒,清灵隽秀的女学生脸颊上尚且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却在猝不及防间,就那么抿唇一笑。
  笑得含蓄,笑得恬淡,徐徐绽放,人淡如菊,看得萧胜天一愣。
  萧胜天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道:“那你又笑什么……”
  只是声音再不像之前,甚至带了几分别扭。
  顾清溪抹去了脸颊上的眼泪,咬着唇说:“我心里高兴,高兴不能笑吗?”
  萧胜天:“为什么高兴?”
  顾清溪看他一眼:“不告诉你!”
  这话颇有些赌气的意思了。
  萧胜天看着她,墨眉轻耸,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上车。”
  顾清溪:“干嘛?”
  萧胜天已经利索的一脚将那洋车子撑子踢起来:“不上车,你自己靠脚走?累死你也走不到县城!”
  顾清溪便不说什么了,她乖乖地上去了他的后座。
  她一坐上去,自行车就感觉到了重量了。
  萧胜天挑眉,微微侧首:“你是不是很重?该不会把洋车子压坏吧,这可是我借别人的。”
  顾清溪一愣,之后脸上有些泛红,她当然不重,她瘦着呢,她还没听人说过她胖!
  再说家里光景不好,营养差,怎么可能胖!
  她只好喃喃地说:“没有吧……”
  她没被不熟悉的人骑洋车子带过,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压坏自行车。
  萧胜天却笑了:“给你开个玩笑,你还真信?”
  顾清溪一听,就有些羞恼成怒了:“你别乱说话!”
  萧胜天眉眼间依然泛着笑,他侧首看着路边的枯树,听着小姑娘那略有些娇嗔的话:“好,当我胡说。”
  于是他长腿一撑,踩着洋车子往前骑。
  他这么骑起来,顾清溪手里的两个尼龙网兜沉得很,便跟着荡啊荡的,一不小心,就碰在了萧胜天的大腿侧面。
  “你在拿什么打我?”萧胜天突然这么问。
  “我没打你,那是干粮。”顾清溪有些窘迫地将那大尼龙网兜抱在怀里:“刚不小心碰到你了。”
  “怎么两份?”、
  “一个是帮堂姐带的,另一个我自己的。”
  “这是一周的干粮?”
  “嗯。”
  顾清溪是星期天晚上出发去学校,她要在学校住校六天,星期六下午出发回家,六天的时间,都要靠着这一兜子干粮来过活了。
  这么一大兜子,一共是十五个,一天能吃两个半。
  “够吃吗?”
  “够啊!有时候还会剩下。”顾清溪节省,她尽量少吃一口,尽量多喝学校的热水,能省一点是一点,这样下一周回家可以少拿一些了。
  “给我。”萧胜天单手握着车把,另一只手伸到后面。
  “什么?”
  “给我。”顾清溪莫名所以,不过还是把怀里的大尼龙网兜给他了。
  萧胜天直接把两个都要过去,一边一个挂在了车把上。
  顾清溪看着,小声说:“谢谢。”
  他是一个极好的人,现在是,以后也是。
  尽管她没有机会知道那个冒名顶替她的人是谁就重生了,但是她还是真心感激他。
  萧胜天看着那两个颜色:“哪个是你的?”
  顾清溪面上微红:“红的。”
  自家家境确实不如大伯家好,平时倒是不怎么觉得,这个时候一兜子高粱面干粮,一兜子棒子面干粮,真是把这处境摆明面上告诉人。
  如果是别人,顾清溪倒也罢了,但在萧胜天面前,总还是有一些不自在。
  这种被看穿的寒酸,仿佛是后来那个身家上百亿的男人走到她寒酸的小房子中时。
  萧胜天却不再理会这个,突然问道:“不生我气了?”
  顾清溪:“我没生你气啊——”
  然而这话刚说完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突然就记起来,前两个月,那个时候天还没这么冷,河里也没上冰,她挑着一担子芦苇路过河边,却听到了河里的水声,不经意间看过去,却见到他在河里游泳。
  太阳之下,一铺一铺的芦苇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银白的芦花美得像一首诗,晶莹的水花四溅而起,少年强健有力的胳膊时隐时现。
  顾清溪当时羞得不行,连忙躲开视线不去看。
  可谁知道,他却停了下来,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之后笑着叫她的名字。
  而且是不带姓的那种叫,好像他和自己多熟似的。
  当时顾清溪都要气死了,觉得这人就是在耍流氓!
  她咬着唇,连瞪他一眼都不敢,抬脚就要走人。
  可她刚走了两步,他竟然笑着说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顾清溪当时脸上腾得就像火烧一样,通红通红的。
  这真是故意耍流氓了!
  也就是现在,外面没人管事了,要不然他这种,都可以去生产大队告,去公社告,说他耍流氓直接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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