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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金馔玉不足贵-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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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口舌伶俐,一眨眼便已唱完了长长一段贺词,下头一片喝彩之际,台上的人忽得认真起来。
  他噗通一声跪下,恭恭敬敬叩下三个头,朗声道。
  “自儿子出生一十六载,是爹爹如山如松,护佑我长大,今日爹爹大寿,抚育教养之恩,儿子无以为报,一副百寿图,一出风岚山,愿爹爹椿龄眉寿,福泽延年。”
  他这一番话实在是情深意切,坚定里头满含着孺慕之情,听得在场为人父母者,心中都是一热。
  底下顿时有人悄悄道:“怪道听说这溪哥儿前两月忽往优伶堆里头厮混,原是存了这么个孩子心思,想要彩衣娱亲呢!”


第72章 酥油鲍螺
  高溪午跟着高老爷从里到外挨个敬了一圈酒, 态度恭谨,行动大气,一丁点也看不出台上的滑稽样子。
  高老爷若抬手, 他便顺着倒上一盏酒, 高老爷若往前, 他便在时刻注意挪开左右桌椅,贴心地样子, 好不作伪,分明是个二十四孝的好儿子。
  到得后来, 便是之前对高溪午嗤之以鼻的人, 也不禁羡慕起高老爷来。便是高老爷自己,每每要些什么东西,不用抬眼便让儿子递到手上时, 心中也不由一暖。
  直到笙歌歇, 宾客散,高溪午搀着高老爷站在门口, 恭恭敬敬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
  闹了整整一天, 高老爷也多有疲惫,一回身时不禁一个趔趄, 恰让高溪午扶住了。
  他无意中瞟见高溪午卷起的衣袖间,一两道显眼的发白印痕,心里不由一惭一痛,当日下手还是重了些。
  “爹你慢点!”憋了一天的高溪午这会见四下无人, 终于能撒欢,炫耀道:“爹, 我今天是不是演得可好了?”
  高老爷眼见方才还稳重的儿子一顺眼又恢复了原样,油腔滑调, 一脸求表扬的神色,啪得一下,梦想瞬间破灭。
  他深吸口气,不停默念。
  亲生的,亲生的,亲生的。
  死了便没了,没了,没了。
  按捺下再将高溪午抽上一顿的冲动,他淡淡点了个头,甩袖便走,生怕再迟上一步,要把自己气死。
  高溪午却只看到了他这微不可查的一顿首,整个人如同要飞上天一般,飘飘摇摇回了屋,对着钟应忱与池小秋傻笑。
  “我爹…我爹…我爹他夸我了!”
  “他说我演得好!”
  “哈哈哈哈,这可是我爹头一次夸我!”
  “演的?”池小秋正用他屋子里头的五更鸡温着木樨酒和其他小菜,这会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高溪午今天这般老实板正。
  “这个要谢钟兄,都是他的主意!”
  高溪午乐不可支,对着钟应忱打躬作揖:“钟兄弟,这次我要给你一份大大大大的谢礼!”
  钟应忱一侧身,让他这一揖落了空:“主意虽是我的,可成败全然在你,要谢便该谢你下的这些功夫。”
  无论什么举动,若是挂了情义的名头,便能引人唏嘘,高溪午年龄尚轻,历来浪子回头金不换,若只是为了想给父亲祝寿,才想出些荒唐主意,在旁人看来,却更有些天真可爱处。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高溪午竟能将最后那一出演得这般情真意切,便是他这个知晓真相的,也不禁心中一动。
  是戏非戏,不过看是否能动人心。
  池小秋这会才回过味来:“原是你们串好了,一起弄鬼!我还当那张大幅的百寿图真是你写的!”
  “哪里不是我写的!怎么说也是给我爹做生日,总该是我亲手写才有意思!”高溪午对这个十分在意,忙跳起来申辩。
  “几个月不见,你这进益果真是大了!”池小秋见热得差不多了,便将笼屉下了,从又底下搁了半日的食盒里,拣出两个酥油鲍螺,递给他们两个:“呶,尝一尝罢,可惜时候久了,不怎么好吃。”
  这酥油鲍螺是池小秋方跟着薛一舌学的,牛奶在缸里待上一些时候,煮熟之后用筷子使劲在里头搅拌,便如之前的雪花糊慢慢发起来,成了雪白松软的乳酪,加上些糖霜蜂蜜,放在软油纸中,前头剪出个洞,一挤一旋,变成了一个盘旋的花形。
  高溪午也不用勺,便直接上口舔了一口,酥油鲍螺入口便化,咽下去五脏六腑都甜融融甘丝丝的,便赞了一声好。
  池小秋说起她身边坐的那两个女眷:“也是好笑,开始满嘴嚼舌,到走了时,竟说高老爷好福气,得了个孝顺儿子。”
  “他们说什么话有什么打紧!谁懒怠活他们嘴上。”高溪午混不在意,却兴兴头头道:“只消能得我爹一声好,便没白费我写砸了八十多张百寿图的功夫!”
  他倒了两盅酒,双手递给钟应忱一杯,可怜巴巴道:“钟兄弟,你看看可能与我爹说说,以后还能再让我接着唱几回…”
  他是真心喜欢摆弄这个。
  池小秋一错眼,便见钟应忱手里多了一个酒杯,他竟很有些举杯饮尽的意思,忙扑过来压着钟应忱手,一壁将那酒杯抢回来,一壁胡乱倒了杯水。
  “你莫要让他喝酒!”
  若真是喝了,便将钟应忱扔给你,让他看着你去背书去!
  钟应忱未动,只是低了头笑看她塞过来一杯茶,顺手接了,遥遥向高溪午举杯:“好!”
  高溪午大喜:“好兄弟!”
  “明年二月县试,四月府试,你若能连过这两场,便是直接往曲湖边扮嫦娥,你爹也是愿意的。”
  高溪午顿时泄气,低声愤愤道:“可不是白说的!”
  “你既能在求是斋摘得岁考第一,不说别的,县试总是能过。”钟应忱冷冷激他:“你若真想想折腾,不如折腾出些花样。你若是真喜欢,便拿出些喜欢的样儿来!”
  高溪午心中气往上一冲,大声应道:“好!”
  钟应忱将茶一饮而尽,利落道:“一言为定!”
  高溪午握了拳头,往桌上一砸:“不过三两月功夫,我便拼上一回!”
  门外偷听的长随偷偷一笑,便赶回来跟高老爷道:“还是钟相公有法子,硬是激得大爷把读书当作正经事上了心。”
  高老爷有些欣慰,嘴上却没好话:“端看这孽障别说嘴又打嘴!”
  “呦呦呦,瞧老爷说的,大爷从小到大说的话,可有应了不做的?若是不愿做时,便是扭股儿糖缠磨在太太身边一天,只为能免过一顿打,却再没说空话的时候。这会既说了,便是为了脸面,也得下场苦功!”
  高老爷点点头,又道:“着人把潜泉院收拾出来,你亲去看着,别有了差错。”
  长随大喜:“是您托人寻的那位谭先生应了?”
  “谭先生原本无意南下,只是今秋里因有了咳疾,落下病根,大夫便道最好往暖煦之地温养,我那年兄又帮忙使了许多力气,谭先生这才应了。”
  “有谭先生过来教导咱们大爷,莫说进学,只怕举人进士也不过是等着到日子罢了!”
  高老爷摇头道:“谭先生什么学生没见过,也得这混账能入他眼才好。”
  想想高溪午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别将谭先生气厥过去!
  高老爷看了一眼从外间收进来的那副百寿图,不禁有些碍眼:“将这东西收起来!只看着便生气!”
  “好歹也是大爷辛苦写的…”
  “不是让他给旁人看个样儿,你真心信他自个动笔呢!”高老爷一声冷哼,头又疼起来。
  长随无法,只得将那幅百寿图卷到袖子里头,一边窥着高老爷神色,一边道:“老爷若担忧谭先生,不如再找些上进后生过来,与大爷一起。”
  “你只明说便罢,拐什么弯子!”
  “我看那个钟相公,大爷倒很是伏气…”
  “那小子?”高老爷有些沉吟。
  那个钟应忱年纪小小,却让人捉摸不透。
  他到现在还记得钟应忱第一次登门时候的情景,面色平静,便如同瓷青茶盏里沉寂了的水,但又时刻蛰伏着警觉,一旦见着不寻常的事,便敏锐地投过去,是与一般境况下截然不同的犀利。
  这样的人,自己那傻儿子,便是多上十倍的心眼,也得栽进去。
  高老爷思想了片刻:“你先莫对人说,我且试他一试。”
  天色幽暗,只有侧门上两边的风灯能看见一些亮,摇摇坠坠,,钟应忱看着池小秋裹好了风兜子,才跟高溪午拱手告辞,池小秋两只手蜷在手笼里头,连跳了两下,哈着气道:“明儿往我们铺上去试新菜——”
  “当真不要人送?”高溪午絮絮叨叨,恨不得让许多人都跟他们一同回去。
  “不用!路上有人,又都是走熟的。”
  池小秋蹦蹦哒哒,不到一会儿便觉出些暖和,一回身却见钟应忱头脸都让风刮着,手上空着,通红一片,这才知道他给过来的是自己的手笼,忙摘了递过来。
  钟应忱避开,刚要云淡风轻道一句不用,刚张口却打了个喷嚏。
  风度全无。
  池小秋要乐又怕他挂不住面子,只能将手笼硬塞过来。
  钟应忱才要恼,却忽然顿住了。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覆上来的一刻,钟应忱分明能感觉到那点温热,和劲瘦筋骨中蕴着小心的柔和力道。
  下一刻,冻得快没了知觉的手指便陷进了绒绒兔毛手笼中,里头暖融融一片,分明是池小秋捂热的温度,让他指尖竟灼烫起来。
  池小秋照样将他另一只手也塞了进去,这才把自己蜷进风兜里,袖子一甩,两手在里头一攥,得意地甩了甩,笑道:“这样便好了!”
  钟应忱一笑,两人一路往前行去。


第73章 旧路新路
  外头风又呜呜吹了起来, 四下里一片静寂,钟应忱对着留出的一盏残灯看了半晌,终于翻身起来。
  他忽想起和池小秋刚认识不久时的情景。
  那时候, 他们住在一个镇子旁临时盖起的窝棚里。
  盖窝棚的地方原是一片青山, 春夏相交时芳草如茵, 仿佛天生的厚绒大毯,绿茵茵青嫩嫩一直铺到山头, 现今尽都被暗黄的茅草棚顶覆盖,如同上好的漳绒毯让炭火烤了一圈圈焦黄的疤, 又在梅雨天捂了几个月, 变成大块大块的霉疤。
  钟应忱的心,便同这块霉疤一般烂着,旁人丁点打量就能戳得他生疼, 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暴起, 可若连打量都没有,他便只能堆起了满心的阴郁。
  这茅草棚搭得甚是低矮, 他只能弯折着腰, 就在这低头又抬头的空档,他忽然身形一顿, 定定看着自己床边。
  不过才出去一两个时辰,就多了一个破破烂烂的长条包裹,从里面露出两只脏兮兮的小手,再一眨眼, 包裹自己翻了个身,原来里面是一个小孩儿。
  能正大光明在他这里放东西的人只有池小秋。
  钟应忱怒气一起, 眼光逡巡一遍,就看见她斜斜倚着木柱, 有些发愁的样子,旁边老妇人正苦口婆心劝她。
  “秋姐,这样的闲事咱可不敢管,让你哥回来知道了,可要打你!这样光景,连你自家里都养不活哩,带上这个拖累,你俩怎么过?好心可不是这么作的!”
  他走近的声音惊动了这个老妇人,她一回头看见钟应忱,吓得一个激灵,忙拉住了他道:“忱,忱哥儿,可,可别动手!秋姐是糊涂!扔了就完了!”
  钟应忱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在他草堆上安睡的孩子,又重新看向池小秋。
  他问询的意味太明显,等别人都离得远些,池小秋才低声道:“这是今早上我去大湖边捡着的。”
  他紧紧盯着池小秋,没看到一丝的不自在,目光习惯性落在她脚上,草鞋破了好几个洞,鞋底边还沾着湖泥,他陡然间放松下来,暂且将她的话归在不必怀疑那一处。
  “不知道让什么人丢到野地里,我捡着的时候,全身都是凉的。”池小秋难得有些低声下气。这档子口拽回来个娃娃,实在是个拖累,只是这娃娃恰让她拾着,又偏偏活了过来,实在不好就这么扔回去。
  池小秋不是不分时候随便就揽事的人,这孩子的小手,胖乎乎肉嘟嘟,显见是好人家养出来的。只有颈子上一圈掐痕,引人注目。
  这孩子系的红绳上头还有个表记,池小秋问:“这写的是什么?”
  钟应忱让她问得烦了,便恶声恶气道:“桐溪费家。”
  池小秋一喜:“咱们边上的这镇子,不就是桐溪?”
  钟应忱嗤笑道:“你倒是进得去再说!”
  他想起今早上在栅栏门口斜着眼看他的兵爷,就好似在看一团烂泥,一横刀鞘把他隔得远远的,捂着鼻子嫌弃道:“县丞老爷早发了令,没户帖谁也不能进去!别说是找二姨三姨的,就是来找亲爹亲娘也不能放!”
  钟应忱冷笑,心里有着泼天的怨愤,而每日里旁人的打探都让他出事后本就多疑的心思,变得躁郁不耐。
  就如他们之前逢着的周大,总是偷偷摸摸问他们:“你们想进镇子不?我有门路,帮你们偷偷进去,还能落籍——洪桐镇到处都吃大米烧肉,连讨个饭也能刮出一道油水!”
  要不是不想平白得罪人,钟应忱连嗤笑都不想藏起来。说话前竟也不去照镜子看看,难道自己长得一副好人样?看着就是帮人做善事的人?
  那些总在他们一旁探问的闲人,谁知道打得是什么主意?若是在这里熬得久了,一日遣返流民回乡的令下来,他还哪里脱得身去?
  他冷淡地打量着周边一切。
  在他心中,从那染血的河水中逃生的一刹那,世界便已经坍塌。
  无人值得相信,无人值得上心,他的存在,只是为了磨出一把最快的刀。
  一把复仇的刀。
  他看池小秋,充满了嘲弄。
  池小秋自个也不过是个大些的孩子,如何养活得起这个小的?
  钟应忱眼见着池小秋抱着那个娃娃发愁,出去转上几圈后,回来时便眼睛发亮:“我找着法子进去了!”
  “这旁边不是有个大湖?沿着湖边走,前面便有条河,河心的栅栏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修了,中间正有个豁口,只消游上一会儿,就能过去了!”
  “游…?”
  “那儿正好是个弯,河心还有落脚的地,河也挺窄!”
  钟应忱一怔,冷也许多时的心,忽然有些异样。
  天上一弯毛毛的月亮,直到左右的人横七竖八都睡熟了,池小秋才悄悄起身。
  钟应忱在暗夜里头睁着眼,盯着放在他旁边的小孩儿片刻,终于还是一捶柴草,别别扭扭托了旁边相熟的老妇人临时照看,自个跟了出去。
  经了好几日的雨,土地变得格外松软,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远远能看见桐溪镇里灯火通明,湖上游船甚众,上面的人俱都衣衫鲜亮,正欢歌笑语。
  一直走了许久,才见宽阔湖面有了收窄之势,钟应忱还要往前走的时候,却见池小秋停下了脚步。
  钟应忱来回打量着河宽,沉默了半晌,想起池小秋那一句有些窄,狠狠吐出一口气来。
  眼下暮色沉沉,但上有明月,下有岸上数里灯火如长龙,足以照见河水盈盈反光。
  即便隔着高大的栅栏,也能估量出宽度—少说也有一二十丈!
  窄个鬼!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池小秋像一条鱼滑进了水里,一眨眼,便已经游了老远。
  再抬头时,池小秋只剩了一个模糊身影,再往后,竟什么都看不见了。
  钟应忱不耐烦等了一会儿,却依旧听不见有划水的声音,他顿了顿,试探叫出一声:“池小秋!”
  无人应答。
  在自己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钟应忱将自己投进了河中,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他竭力让自己不去注意黏腻的衣衫和刺骨的水温,只是跟着呼吸木偶一般抬头,低头,直到手扒上了栅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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