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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金馔玉不足贵-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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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口气,拉起地上两个眼泪汪汪的小丫头。
“别怪干娘心狠,这院子里的水深,你们不晓得蹚了进去,淹了自个两条小命,还要再拉上我这个老婆子一家。”
因为嬷嬷的这一番话,池小秋的后续打探更加艰难。
已隔了几天,她专门备好炒瓜子,想从王嬷嬷这个话题入手,刚问了一句:“不知她那个亲眷现下在什么地方,也不回来看看,听着可怜。”
小丫头就忙摆手,一脸机警:“王嬷嬷是积年的老嬷嬷了,我们怎么敢说她老人家呢!”
连瓜子也不要了,抬脚就走了。
池小秋不敢再问,可脑中总是回荡着丫头那句话。
“一次还罢,次次如此。”
第174章 糟溜三白
周家的龚姨娘非等闲之辈, 大老爷未娶续弦,竟愿意将宅中事托付给一个姨娘,且得上下敬重, 颇有些本事。
从那嬷嬷喝止了两个不懂事的小丫鬟之后, 便再难遇着敢拿这样事来闲磕牙的了。
池小秋又不敢轻举妄动, 耐着性子等呀等,眼看着宴席的日子都快过了, 也没再等到什么机会。
处在内宅都得不到新鲜消息,更不必说使人在外打探。
钟应忱情知这不是条平坦大道, 自然不是只依着这一条线来捋, 凡能想到的线都想法查下去,竟真让他查出什么来。
“是茂平寨的贼人。”
钟应忱话语简短,仍让人嗅得了一丝兴奋。
他将得来的消息平铺在桌上, 一边道:“我找了攻茂平寨一役的卷宗, 滤出个当初走脱的贼人,顺着籍贯一路向下打听, 碰巧他又犯了官被锁在狱中。”
钟应忱越说越快, 便是不信鬼神之说,到此时, 他都愿相信是阿娘泉下有灵,竟真能让他找见这个人。
茂平寨打得惨烈,再怎么强横也不过在山里,卫所的人多, 将整个寨子包圆了,绝大多数寨中人几乎当时便命绝了, 便捉着了没死的,也不过再附赠菜市场里一口刀, 谋逆的罪名,连秋后都不用等。
偏有这么一个,是在攻寨前去了别地的,听消息不好,便躲了出去,可又抢夺惯了,没法生存,刚走了一回老本行,便让捉住了。
茂平寨不大,只消细细一问,便找出些出事前后的蹊跷事来。
“走脱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范三侯子那两厮,倒精怪,说外头有人使他做个大买卖,哄得我给他打了掩护让他们出去一晚上,结果出去了便再也不回来了!倒让他们躲过一劫!”
送信的人直接将他的话原样都写了下来,连个语气词都不曾少,因此让钟应忱得以细致地去找他话里每一条线索。
此事与山贼脱不开干系。
只因尸格记录上,大半的人死因同他亲眼目睹的一样,十分利落的刀法,趁着人正在水中船上挣扎逃命的时候,当胸一送,连着轻微扑哧一声,又拔。出来,带了一串血沫溅入河内,慢慢化开,从他头上随水漂散。
水中的声响是闷的,在接近窒息的极限内,他仍旧捕捉到了一个名字。
“三哥。”
那么这两个人又去了哪里?
钟应忱指节轻轻敲着桌案,重又修书一封,请人带去。
这一次,他要以庐阳横县为中心,查所有无人认领的尸案卷宗。
越过苍茫夜色,他的目光落在极远的地方。
他必须要快,从托人查地方官府卷宗的一刻,能泄露消息,引人注意的地方一定会越来越多。
还好,周家的老爷子眼下巡抚的地方,离庐阳甚远。
“横县?为什么?”
钟应忱淡淡地说:“那晚上,大老爷正在横县渡口。”
池小秋一时语塞,半晌才小声问:“那龚姨娘呢?”
“那时她儿子得了风寒,早早便赶去何州了。”
池小秋心怀鬼胎,便没再深问下去。
心事转到了另外一途,越是发急,越找不到能钻的口子。
池小秋借了高家的厨房做糟溜三白,拍了半天,想要去筋时,才发现捶碎了的是鱼肉不是鸡肉。
她心虚,又有几分骄傲,总觉得在这上头出了问题,脸算是丢大了,赶忙一手将鱼碎肉扫了去,另一手拽过鸡脯肉来,开始去筋去皮。
笋去了老丝,只留还算鲜嫩的部分,切成笋片进锅来烫,鸡片鱼片在鸡子清调成的浆粉中滚过。
徐晏然好奇问:“为甚什么都要勾芡?”
“这肉不挂芡,就好像人不穿衣服,再白白嫩嫩,直接出街给人看了,就不大好,可添上这层浆,就光润许多。”
她一边将鸡片鱼片笋尖在油锅中轻滑,倒进漏勺中,转手送进了汤里,加上些酒,淋上热油,盛在盘里的时候,果真更添一份朦胧。
这样做出的糟溜三白,不仅好看,更是好吃,入口清淡滑嫩,更有一缕酒香,极为爽口的菜色。
池小秋便以这盘菜作为贿赂,小心翼翼问:“若是你做了错事,有什么法子能让高兄弟消气。”
“我怎么可能做错事!”徐晏然大快朵颐,自觉和高溪午比起来要靠谱十倍,丝毫不以为这假设能成真。
池小秋锲而不舍:“那就是高兄弟!若是高兄弟做错事了,什么法子能让你消气?”
徐晏然听下筷子,犹豫问道:“小秋,是不是你们那碰见什么麻烦了?”
见她闷着不说话,就更急了:“官舍里头旁人不敢造次,那就是同住的别家了?”
不过悬心一刻,思绪一转到钟应忱,就重又变得悠悠然。
“若是旁人欺负到你头上,只消告知你家相公,到时便是别人要他来消气了。”
徐晏然实事求是陈述着她对于钟应忱的认知,说得池小秋急了,撤下盘子,坐在她跟前:“跟旁人没干系,是我…”
她闷闷的,十分忐忑:“是我和钟哥…”
“那更不用担心了!”徐晏然大睁眼不解:“在他面前,你能有什么错事!”
上京一路上,钟应忱将她宠成什么样子,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撒个娇,说句软话,他还有什么好挑的?”
“这回不一样,我的错很重,很重,很重!”池小秋用了三遍的重复,终于让徐晏然重视起来。
“那…”勉力想了半天,忽然脸一红,她招招手,凑到池小秋耳边边上:“你是不是有一件纱衣,透霞纱做的那件,你便穿着它。”
池小秋纳罕道:“可眼下太凉,都入秋了,穿不着。”
“啊呀,你这个傻子!”徐晏然说话时声音低不可闻,热气蹿到耳朵根:“你便没听过,夫妻两个床头吵架床尾和么!”
池小秋恍然大悟。
徐晏然的信誓旦旦给了她坦白的信心,她破出五两的压箱银,又是备菜,又是备汤。
若不是钟应忱醉酒后爱数落,可醒了又都不记得,还要重新挨过一遍,池小秋是绝不吝于上一坛好酒的。
“你那银箱子又哭了几回?” 近日案子有了眉目,钟应忱心情大好,有了打趣她的心思。
只要钱不宽裕,池小秋就变成了守箱奴,便再三说了做官也有月钱,她仍旧坚定地藏着银箱子,还义正言辞:“你拿出一块,这箱子就少了一块,它便不伤心吗?定得哭上一回。”
她干笑:“好说,好说。”
池小秋的盛情太过,让人不禁疑惑起来。
已相伴走过六个春秋,彼此知之甚深。
在池小秋第三次避过他话头不敢瞧过来时,钟应忱收了笑,轻言细语:“遇着何事了?”
巴望着方才进他肚里的好酒好菜能给自己求得一道护身符,池小秋给他夹了岗尖的菜,才吞吞吐吐将她进了周家之事说出来。
钟应忱捏着筷子,沉默了好一会,竟笑出来。
一阵凉意,从脚后跟直蹿她脑门。
“池小秋,你能耐了?”
钟应忱这几句话极慢极慢挤出来的,池小秋看看紧闭的门窗,心一横,眼一闭,将外头衣裳一褪,辩解得不带一个磕绊。
“我错了我也是心急我谁都没说我就问过他们几句话我才去过七…七□□十…呃,十二回…”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已经是块烧炭的时候了,穿着纱衣实在是冷,可跟发怒的钟应忱比起来,还是冷更好受些。
钟应忱不提防她这一出,赶忙拿了被子把她整个裹住,没好气道:“谁教你的这个!我还没罚,你倒先病了!”
被子裹不严实,酥臂滑出来,衣下风光若隐若现,钟应忱非圣人,这会却又更要紧的事做,一边瞪她一边追问她所遇每个细节。
“那婆子如何试探的?”
“当真!她唤了我好几声,一定是在看我听没听见!”
池小秋斩钉截铁保证,钟应忱按下一口气。
既是如此,想必周府的人还未曾留意她,最怕的便是,这些话是专门编来说与池小秋来听的。
到那时,连池小秋带他,都已经别人笼中物,一扑便能捉到。
池小秋扯他衣裳,讨好笑道:“办完这场宴,我便不去了,你别生气了。”
抱着他胳膊,还在探他脸色:“嗯?好不好?”
钟应忱的手便猝不及防碰着柔软处,最悬心的已经问清,便有心情去处理方才搁下的事。
“这事便算揭过,以后若要去,必要先问过我!”
努力想把话说得更严厉些,终究还是软绵绵的,池小秋大松了口气,放开他胳膊,就要展被钻进去睡觉。
徐晏然说的果真不错,她方才特意选了床尾坐,再撒个娇,钟应忱便不气了。
一只手揪住了她被子:“这便过了?”
钟应忱的眼睛在她身上掠过一遍:“你这赔罪,可太没有诚意了。”
池小秋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让人压进了帷帐。
来回折腾到半夜,真要睡下时,池小秋卷着被子瞪他。
她恨恨道:“什么床头打架床尾和,下次我要换到别的地方去。”
钟应忱正拧了热巾帕给她擦了脸,闻言一怔,再开口居然有些脸红:“这不大好罢,别的地…太凉了些。”
“…滚!”
第175章 苏造肉
得钟应忱再三嘱咐, 再出入周府时,池小秋便愈加小心,便是龚姨娘每每请她过房来商讨宴席单子, 她也只是点头应是, 不敢再多问些什么。
已逝去的周家大太太与大公子在这家里, 并非已然尘封于土中,如梁上之尘被人尽忘, 反倒是三天两头让人提起。
每日的新菜,龚姨娘都会吩咐人“往灵前供上”, 闲话时有时也会叹:“若是太太还在, 这府里不知该如何…”
说着便红了眼眶,语气真挚,神情凄然, 让人怎么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只是池小秋如惊弓之鸟, 听了钟应忱一番话后,每每再有人提那两个名义上已作古的人, 都要脊背一绷。原本要反复思量还敢出口的话, 索性直接就吞进了肚子,帕子一掩, 装作跟着拭眼泪,实则从缝里打量,有无人偷偷看她。
“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
钟应忱疾言厉色说出的嘱咐, 池小秋记得甚牢,便是在这样如履薄冰的境况下, 周家回京第一场宴仍旧办得有声有色。
不到一个月时间,吴家酒楼的订单涨了两三倍, 过来几日,安伯请了她去后院。
吴六郎也在,手里还拿着厚厚一本册子。
示意她坐下,看着她道:“ 这是你这月里的考评册子。”
他将册子平平一推:“你要几分利?”
这便是要开始立约了,池小秋拿过册子来,来这已有一个多月,吴六郎不提,她便也能沉得住气,就是在等着这一日。
虽说这东家总有些奇奇怪怪,一会冷一会热,但在上新菜色上很又几分坚持,和她池小秋正是一路人,倒也愿意继续在这地方猫着。
不是人人都会写字,但人人都会说话,随手翻了几页,她不禁笑开来,这明摆着是一头人说,一头人写,才能集出些这么可爱的夸赞。
有简洁的,只几个字:“甚好!甚好!好!”
也有长篇大论的,誓要将这些菜挨个点评一遍似的:“汤最鲜,里面豆腐瓤肉最嫩,大儿喜欢里头的火腿笋片,鳝段再辣些最好,小女很是馋送的水晶桂花糕,下次可单卖……”
若不是真个听人絮絮叨叨又不加润色尽数写上,池小秋断断看不着这些。
她又给吴六郎找了一样好处:不怕费纸。
这人,她算是选定了。
“五分太多,这铺面食材尽是钱,可否再让出两分?”
吴六郎虽心中有些别的想头,对钱却还是门清,该不放手绝不放手。池小秋知道这京里的地价房价,什么都不用出,只消开发新菜色,三分已是合算。
吴六郎没有诳她。
在契约上签下名字按了手印,吴六郎终于露出一丝浅笑:“这店里,已有三个东家了。”
“还有谁?”
“安伯还占着两分。”
这头刚说,前后准备的安伯不满出声:“六爷,什么利不利的,老汉早便说了不要。”
“整日在这店里操劳,安伯,这是你应得的。”吴六郎和安伯说话时,总带着几分尊敬,看得池小秋默默感叹了一句。
这份忘年之交,当真是情比金坚哪!
他二人还不知晓自己在池小秋眼里的形象歪到了哪里,尤在争论,不想过了几天,安伯又将池小秋请了过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默默捂住了钱袋子,心怀警惕。
这两人该不会是回去商议一下,又反悔了,要哄她出钱罢?
可吴六郎安伯轻咳了一声,面色奇怪,搭眼一看上去,大约能辨出紧张欣羡喜悦疑惑六七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池小秋也不由坐直了身子,屏气凝神。
“你说谁?哪个府上?”
吴六郎对着她的目光,又重重点了下头:“正是长公主府上。”
池小秋好似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对视一眼,那两人不禁有些钦佩。
竟没看出,池小秋年纪小小,还有这样一份从容,刚接着消息时,便是安伯这样看过风雨积年的老人家,也不由震了震。
着实是因为这宴席,是他们之前想也不敢想的。
“长公主是圣上长姐,嫁予了长乐侯,公主生性纯孝,每到老妇人生辰时,都会亲自操办寿宴。”
池小秋终于变了神色:“这回让咱们来主宴?”
“这怎么可能?”安伯下意识否认:“每年主这侯府寿宴的,多是京里名楼,且还要有场赛厨,眼下不过是接了长公主府上的信儿,让咱们十日后去侯府做上几道来看看。”
池小秋纳罕:“又不是官府备宴,怎的不用自家的厨子?”
“侯府的老夫人于这吃食上的脾性习惯与旁人不同,天南地北的东西都吃过,最好新鲜,平日里总吃家里的也罢了,外头的菜自有些官中没有的好处。”
本是摩拳擦掌打算大展一番身手,毕竟选个行当,还能选到这么多贵人的喜好上来,也算是样天赐的本事。
等吴六郎同她一说当日要赛厨的酒楼,她便歇了这个心思。
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是因为这虎也小了些,待碰上真正如雷贯耳的行家,池小秋默默划掉了自己的目标,改成了:见见世面。
天天听着钟应忱说圣上如何如何,可等这见长公主的宴席摆在她面前,仍旧是不大真实,如踩在云端。
钟应忱安慰她:“长公主性情柔顺,少难为人,这场宴,能去赛厨已是不易,以后旁人听着,就给吴家酒楼添了一道筹码,你安心准备便是。”
池小秋嘀嘀咕咕:“我只给周家主过一场宴,长公主府是怎么找上来的?”
“当日去周家宴席的一位夫人姓李,祖父辈有一位出嫁的姑奶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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