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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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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绘其实也不太清楚这时候要写些什么,她便顺着感觉,讲了在生母去世后送到祖母身边教养的日子。
她没学过什么规矩,在祖母身边常挨板子,那时候她学会爬树钻洞,拧着一股气想离家出走,后来又因为饿肚子灰溜溜的自己跑回家。可怜 又好笑。
这些好像也没什么趣,宋绘将干了的信纸夹在书页里,又写肚里孩子的一些琐碎,它近些日子胎动频繁,会时不时的踢人。
虽不知对不对,但宋绘觉着它好像不太喜欢听话本,而是喜欢她念诗,和她的喜好完全不同。。。
连着写了四五封信,耳边传来推门声,接着是脚步声。
夏陶见着坐在窗边的宋绘,稍有些意外,“娘子怎么今日这么早便醒了?”
宋绘笑了笑,“醒得太早又有些困了”
夏陶关上窗,隔开外面的晨光,一边道:“那娘子再睡会儿,我让冬霜晚些再去拿饭。”
宋绘应好,走到床榻边,脱衣裳上了塌。
第八十章 有得有失。
宋绘巳时起的塌。
夏陶先开了窗; 由着暖黄的光散些进屋里,而后端着铜盆,臂弯搭着白巾进屋伺候她洗漱。
宋绘先洗脸刷牙,然后掌心鞠了一捧水去浇落在手背上的牙粉颗粒; 边问起院外咿咿呀呀唱戏声。
夏陶支着跟在身后的冬霜去将盆里的水倒掉; 边用白巾给宋绘擦手; 答道:“听说是皇上赏的戏班来府里唱戏; 奴婢早些时候出去碰巧瞧见了穿花旦衣的角儿; 长得可标致了。”
宋绘坐在临窗的矮塌边上; 安静听她继续讲。
这事是给家族增光添彩的大好事; 顾家大老爷连带着顾老夫人都很高兴; 也不拘着府里的人过去; 好些人都凑去那边听戏了。
说完闲话; 夏陶将擦手的白巾挂在一旁的架子上,问道:“娘子可饿了?”
宋绘偏头看她一眼。
夏陶不管宋绘要不要; 先讲着,“外间有早上去后厨拿的一碟子桂花酥和一些个青枣; 娘子可以用来垫垫肚子; 再过一会儿便该用午饭了。”
宋绘在这些事上向来好伺候,有什么便是什么。
她用了半块桂花酥,让夏陶将碟子撤走,目光在冬霜身上落了落,“我这儿不需什么人,你们轮换着也去前面玩玩吧。”
冬霜是用着公爵府的规矩教出来的,她短暂挣扎了一下,一板一眼的应道:“娘子,这不行; 今个白天是我和夏陶姐姐当值。”
宋绘温柔的弯了弯唇线,“没关系。难得府上这么热闹,不去可惜了。”
冬霜将目光投向跨门槛走进屋的夏陶身上,似在询问她的意见,夏陶往宋绘身上望了一 眼,而后道:“去看小半个时辰便回来。”
冬霜咧嘴笑,高高兴兴点头应了是。
她走后,屋内便响起一主一仆的谈话声,没什么重要内容,大概都是些宋绘问些有趣的情景,让夏陶说说她的看法又或是做法。宋绘这番谈话古里古怪,旁人根本听不出其中目的,琢磨来琢磨去估计也就能得个闲谈的结论来。
不过,躺在后院晒太阳的陈来庆能猜到宋绘一两分心思,她在筛选要带走的人,。。。
这番筛选在院里每个人身上应都会发生一回。
至于宋绘选人的标准,陈来庆猜不到,他认识她这么久早就知晓宋绘心思缜密细腻,向来难理解。
宋绘错开时间和每个人谈话,这么弯弯绕绕的,费了不少时间,但这也让这三番两次发生的蹊跷怪僻的谈话变得不那么特别起来。
宋绘并未因为和青山山贼的口头约定而放松下来,她就像是严阵以待的五行八卦阵,精密地、反复地、不停歇地在做着推敲和思索,在压着性命的赌/局上搏得更大的生面。
时间晃眼便过了。
傍晚时分,陈来庆收到了一个惊讶的任务,他有些迟疑,握不住宋绘的心思。
宋绘温温的笑了笑,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明日按着我说的去做便是。”
陈来庆把冒到嘴边的疑惑吞回去,“那边还没给消息说是明天会动手。”
袁珠这边还没确定能将她弄出府,自不会告知时间地点给山贼,但是。。。
宋绘微仰头望天,橘黄色的光芒照在她脸上,混杂着奇妙的混乱,“我临盆在即,她等不了那么久的。”
陈来庆灵光一闪,想到下午时因宋绘腹痛来院里走了一趟的大夫。
这些事都是没有脉络的,但如果你察觉到了其中的因果关系,那便会发现你变成了一张无形棋盘上的子儿,成为奠定棋局胜负的其中一步。
陈来庆本就不是什么保守的人,他没被即将要做的事吓着,相反兴奋得有些过分,“娘子你说,她要怎么把你弄出去?”
就在他以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的宋绘会告诉他一个惊艳的答案时,宋绘慢吞吞的扫过他一眼,答道:“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袁珠既设了这 么大一个局,那便会帮她制造出府的时机,至于这借口是什么,宋绘并未分神想过。
聪明人自然会想好办法。
第二日早间,袁珠拖着病体去了顾老夫人院里。她讲她夜里做梦梦见了那个不幸没能来到这世间的孩子,悲痛难忍,想去寺庙祈求观音让它下辈子投个好胎。
袁珠没直接提宋绘,但明里暗里有些暗示。
顾老夫人信神佛,有袁珠这个前车之鉴的哭诉,她越想越不安,想着这寺庙就在临安城外不远,一去一来莫约也就两个时辰,让宋绘跟着去上些香火钱,求观音菩萨保佑孩子平安健康。
宋绘收着顾老夫人的信儿,吩咐着夏陶准备行李。
宋绘准备好离开院子时,正好碰见提着一笼子白鸽的下人进来。
他瞧见宋绘,先拱手问了安,而后道:“大人走前交代着给娘子的白鸽,耿护卫交给小的去办,因战事吃紧,鸽子管制得厉害,今个才托人找着几只能飞去通中那片的鸽子,特拿来给娘子看看。”
宋绘垂眸看着四只羽毛雪白的信鸽,感觉着平顺完美的计划里出现了那么一小点的情绪,绊了她一下。。。
落子无悔,既是对弈那边定有得有失。
宋绘弯了弯眼睛笑,“劳烦了。”她回头,对着站在廊下的春瓷说道:“先养在院子里,改日。。。改日再找工匠做个适合它们的小房子。”
立在门外等候的芸娘阴阳怪气的催了一句,“娘子快些,这时刻出发,回来还能赶得上午饭,要再晚些,回来得什么时候了。你这年轻缺得了一顿半顿的,老夫人身子哪受得起这么乱了吃饭时间。”
宋绘笑了笑,好声好气应下,走出院子。
顾老夫人一辆马车,袁珠和宋绘各乘一辆。
宋绘先到,袁珠过了半刻钟才姗姗来迟。
待人齐后,车队从北门出了临安,这样莫约走小半个时辰便能到香火旺盛的普林寺。
普普通通的一回外出,这天子脚下能有什么事,虽有二十来个公爵府护卫跟着,但没人将这当成什么正经差事。
当官道上步行的小贩农户从货箱里、从运送草堆里、从板车车底抽出刀剑,呼号着喊杀冲上来时,他们有的震惊恍惚得忘记举起手里武器反抗。
第八十一章 入了魔怔。
对于还未弄清情况的护卫来讲; 这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山贼打得毫无章法,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功劳,他们快速组织起来反击,一时间喊杀声滚滚; 尘土混着鲜血的味道扑面 而来。
混乱中; 谁也没预料到; 宋绘所在着的红木漆马车毫无征兆的和队伍割裂开; 偏向了山贼的包围圈。
领头护卫首个察觉不对; 大喝道:“护住宋娘子!”但为时已晚; 凶悍搏命的山贼极有默契的; 相互配合着; 败退远撤。
后有顾老夫人和袁珠表小姐在; 护卫哪敢撇下车去追人; 在伺机候在一旁的山贼残余人手注视下,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消失在视野里。
想着车里人的身份; 所有人只觉着背脊发凉,连胜利的愉悦都没法享受。
领头的林志头个镇定下来; 他指了十二人; 让他们护送顾老夫人和表小姐回城,而后领着剩下的人顺着车辙去追山贼。
“林哥。”有人开口叫住他,迟疑了一小会儿,道:“我们。。。报官吗?”
这事涉及到顾公爵府的声誉,要不要讲并非他们能决定的。
林志思忖了小半刻,“向老夫人请示。。。”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哒哒马蹄声由着远方传来。
一大队穿着官制轻甲的士兵出现在视野内,骑马向他们奔来。
来人到了近前,拉缰绳停马; 拱手朗声道:“有人报官,说是顾大人的家眷被山贼挟持,我们特来助各位一臂之力。”
援兵来得过于及时,林志隐约察觉着有些怪异,但当下情况紧急,也容不得多想。
林志郑重的道了声谢,指了山贼逃亡的方向,简单说明情况。
官府知事情紧急,不敢托大,当即朝林志给的提示方向追出去。这前前后后,参与的人不少,但实际也就是小一刻钟的事。
这边兵荒马乱,青山山贼也并非齐心要保下宋绘的情况。
山道复杂,也不怕人追上来,一群山贼聚坐在一起讲着话。
宋绘的提议,他们当然都已听当家的提过了,但说好听些是双赢,说白了是威胁。山匪中不乏信奉做生意要诚信为上的,极力主张着杀了宋绘。
“这娘子虽将自己说得有通天手段,但不过是个小妾罢了,她和外界通信的手段都被我们切断了,哪来的机会将我们的名头说出来。”
这番说辞得了一些人的附和,在即将要形成声浪时,被围在人群中间的马车掀开帘子,走出他们张口闭口中的小妾。
有刚叫嚣厉害的人咂咂嘴,“好像杀了有些可惜吧。”这话得了有人的赞同,更多是不争气的瞪了他一眼。
夏陶吓得手脚无力,但见宋绘探出身,牙齿打颤的上前扶住,“娘。。。子小心。”
宋绘长相虽然惊艳,但更让人上心的是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无忧无惧,像面对的不是讨论要杀她的贼匪,而是一群久未碰面的知心好友。
她将拿刀舞枪的人挨个看了一遍,“ 我从公爵府出来得很顺利,谢谢武艺高强的各位,我想我们可能会发生一些分歧,为了不让无间合作有了裂痕,所以我让人去报官了。”
报官内容倒很简单,护国有功的顾将军有一房宠妾被山贼所掳,如若能将人救回,那便是如山的恩情,必有重谢。
宋绘这话说的无缘无故,没几人听懂了。
宋绘也没为难靠手上家伙讨生活的人,继续着道:“我的人拿着令牌从临安出发,沿着淮河南下,一直往蜀夋报官,各位回青山的一路上应不会太平,如果有我在,可以保各位平安,”
宋绘弯了弯眼睛,诚恳的笑了笑,“各位上有老下有小,毕竟只是一趟酬金不错的生意,何必搭上小命。。。”
似为了印证宋绘的话,远远传来官兵的喊声,“大胆山匪,竟敢在皇城外作乱!”
领头的贼首深深看了一眼宋绘。她安静坐着,没有武力没有背景,光凭口舌之功便将别人的力量化成自己的助力,现无数的力量在奔走整合,变成护她安稳的羽翼。
前一刻是他们手中鱼肉的娘子这一刻却变成了保他们安然无恙回青山的筹码。世事离奇,大抵如此。
领头大汉偏头看向刚看愣眼了的少年,“大头,护住娘子往前跑,另外的人跟我来将人引开。”
不管情不情愿,所有人都应了是,成为这力量洪流中的一束。
第三日,队伍便彻底甩掉了官府和护卫的追击,改头换面藏进市井里,不见了踪迹。
山贼响马凶恶残暴,宋绘落到这些人手里能有几分活下的可能,顾老夫人虽有心瞒着,但这事已闹得满城皆知,顾愈虽远在汇北,但出事后第三日便知道了。
昨天夜里刚打了一仗,山坡原野散落着兵器尸体。
能用的兵器收起来,已认不出来模样的死尸堆在一处一起焚烧了…还没完全天亮,大家已在为下一场战役做准备。
尸体的焦臭味、渗进泥里的血腥味和潮闷的空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顾愈安静坐在营帐里,垂眸看着手里的信纸,心口一阵翻涌。
那些发闷发痛的情绪在胸腔心肺横冲直撞,像是要将人撕碎揉坏,碾成粉末。。。
他脑海里闪过宋绘笑容乖巧、满目关切的样子,她替他写祈愿灯也就发生在几日前而已,他离开临安时,人分明俏生生立在廊下。。。
怎么可能,分明不可能,但白字黑字,容不得他质疑真假。
顾愈越想越觉得荒谬难说,愤怒难平,。。。但这事偏有顾老夫人夹在其中,这些个恼怒又没有可以发作的对象,他急急喘了几口气,藏在袖袍下的手臂微微颤抖起来。
方沛瞧着顾愈的模样,有些担心的正要讲话。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顾愈似入了 魔怔,喉头一甜,咳出一口血来。
方沛急着上前半步,喊了声“将军”。
“无事。”顾愈擦掉唇边的血,抬眸时,眼底一片寒意,“三日内,将这群魏狗赶出汇北。”
汇北一地的战役毫无征兆的走向了高点。而这一时间,宋绘被山贼顺顺当当护到了蜀夋。
匪患盛行,弄得民生凋敝,若是能打下一个山匪寨子那便是升官的功绩。
也不知怎得,这几日突然有了些。。。乱贼下山,寨子空虚的流言,于是左右县尉府组织起人手打去山上了。
青山贼寇这一听,那还了得,急急往回赶。
宋绘走不得快路,贼首便留了两个人押着她紧随其后。
一群人盯着宋绘,她确实没什么好的法子走,但这看守的人变成了两个,那便多得是空子钻。
等两个交接班时间出了错的人大眼瞪小眼看着空空如也的马车车厢时,宋绘人已经买着了新的马车,往当地人推荐着的农庄去了。
宝和一二一年十月二十六日。
如钩的月色里,平凡的小村庄已入了梦乡。
靠近村口、卖给外乡人的小院里,稍有些陈旧黯淡的光从屋内透出来,隐约能听见些妇人的痛苦的呻/吟声,而后这声音变得低微,余下娃娃响亮有力的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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