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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月-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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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一弹。
沈青行见此,抬腿一扫,地面的尘土飞扬,裴尧风眉头一皱,挥袖挡开,随即手起刀落,铛铛几声响音落后,忽听后头哨楼上盛思甜喊道:
“裴将军!”
裴尧风愣神的一刻,沈青行抬眼阴冷地掠过盛思甜冒出来的脑袋,手里的招式更为狠辣。
盛思甜只是站在上方看不太真切,但直观地看裴尧风像是突然发力,想到他毕竟是战神一样的人物,她便下意识想开口让他手下留情一些。
但这对正陷入僵局中的两个男人而言,并非是这样的意义。
第46章 遗憾
裴尧风脑子里莫名其妙全是她几天前的那句话,那句模棱两可的忠心,像一把兵刃,刺到他历来将裴家荣辱奉为圭臬的坚硬盾牌上。
不致命也不用力,但好像留了根刺似的拔不出来,很不舒服。
适时沈青行的招式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裴尧风渐渐占了下风。
盛岚卿冷不防地开口道:“陛下默允之事,裴将军却难道不放在心上?”
裴尧风刀身一横,格挡沈青行的一击,旋即目光冰冷,宽大有力的鞋底踩溅起一阵沙土,反手回攻。
盛思甜隔着四层楼高的距离,冲盛岚卿道:“陛下默允,是不愿再生事端,免得民生疾苦。可你们要打九真,一样是劳民伤财,边境百姓的安危就不是安危了吗?”
盛岚卿摇扇道:“不,黑袍军骁勇善战,九真没有机会反攻,边境百姓不会有任何闪失。”
盛思甜站得腿麻,索性坐在地上,脑袋从木栏杆缝里钻出去一半,探头道:“你又知道了万无一失了?四哥哥要是真那么有把握,何必还请示陛下呢,先斩后奏,把九真打下来再回去邀功,给陛下一个惊喜不是更好吗?”
盛岚卿:“荒唐,擅自出兵可是要掉脑袋的。”
盛思甜在高处,不得不把嗓音也提高一些:“那你也别逼人家裴将军啊,左右此事不是军令,陛下都没有亲自开口。四哥哥把他从北境哄来也就罢了,还让他和自己的同僚打架,既浪费了裴将军一番报国之心,又坏了人家的人缘,这仗能打得痛快吗?”
“再说了,就算叫裴将军去带领黑袍军,这越俎代庖之举,不但不一定能让黑袍军甘心听令,又将北境龙城的裴家军置于何地?我看四哥哥压根不是想为国分忧,而是在扰乱军心。我都能想明白的道理,陛下会不明白吗?他今日为顾全大局忍你敬你,但他日江山稳固,这笔旧账,你能保证他不会再翻出来吗?”
盛岚卿抬睫,淡淡地轻扫她一眼。
一番胡扯,就是不想再给盛岚卿花言巧语蛊惑人心的机会。盛思甜刚说完不久,便忽听一声冷冽脆响,二人转头看去,只见清风落叶一片幽静,而沈青行和裴尧风背对而立。
下一瞬,裴尧风手中的长刀一分为二,震裂的虎口正往下滴着血。
盛思甜激动地抓紧了木栅栏,“赢了?”
盛岚卿摇扇的手微微一顿,继而侧目看着一言不发的裴尧风,略显失望地摇了摇头。
“我以为,裴将军是个心性坚定的,势必永将裴家荣辱放在第一位,如今看来,竟也敌不过旁人的三言两语。”
他又在阴阳怪气。盛思甜望向裴尧风,轻声道:“不是这个道理,裴家的荣辱不应该只靠唯命是从得来的,也要看看是谁的命、该不该从,裴将军遵从内心便好,太过刻板是会被有心之人利用的。”
说着,也阴阳怪气地横了盛岚卿一眼。
盛岚卿没有搭理她,只是收扇朝不远处的守卫递了个眼神。
沈青行收刀归鞘,转身提醒他:“还请四殿下言出必行。”
他朝盛岚卿伸手,摊开掌心,“解药给我。”
盛岚卿的目光淡然地落向别处。
“哪有什么断情蛊,诓你罢了。”
沈青行指节一蜷,手背青筋隐现,将信将疑,许久,听见旁边的裴尧风道:“这两日我一直守在二殿下身边,她确实从未中过断情蛊。”
谁问你了?
光是听前半句,沈青行冰冷的目光便从裴尧风脸上快速扫过,好像手里那把刚入鞘的刀又要呼之欲出。
此时,盛岚卿眼眸中隐隐浮现微芒,指腹摩挲着折扇上的云纹,一人从远处跑来,还未走近,便扑通一声跪下。
“殿下……”
对方神色慌张,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好事。盛岚卿神色微凛,启唇道:“说。”
那人埋首:“黑袍军已经进山了!”
盛岚卿面色一僵,宛如最后一张底牌也被人撕裂了似的,迟疑地看向沈青行。
“他们全部乔装打扮,虽不比弟兄们更熟悉山中地形,却来去无踪,摸不清套路,属下无能……”
沈青行十分坦然地说:“这种作战方式九真巫族尤其擅长,我跟他们周旋过几回,很是熟悉。”
盛岚卿顿了片刻,“你何时做的这番准备?”
“你模仿盛思甜的字迹也该下下功夫,她的书写可比这丑多了。”
沈青行从袖中取出那封落款为盛思甜的求救信,夹在指间轻轻一抖,正对着他道:
“还有,她从来都记不住朵格耶的名字。”
信上是以过去的“盛思甜”字迹为参考而模仿的,内容大致是通知他穆寒就是四殿下盛岚卿,还说朵格耶已经绑架了盛岚卿,如今就在苍龙寨,让他赶紧回来赎人。
沈青行一眼就看出这信是假的,但内容却可能是真假参半。恰好将军府传来消息,说盛思甜失踪,他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又让苏峻带着黑袍军暗中见机行事。
盛岚卿听罢,淡淡一笑,道:“看来知长福者,莫若沈将军。”
沈青行抬起视线看了眼盛思甜露出的半个脑袋瓜,说:“那是。”
言罢,随手捏碎了信纸。
如今赌局已定,黑袍军也在山下,盛岚卿知道若是再选择动手,那就实在是在逼迫沈青行,而这件事若是传到盛泽宁耳中,说好的是去打九真,却跟自己人打起来,恐怕他也离谋逆之罪名不远了。
怪就怪在,这四殿下的身份就是把双刃剑,他想要的,终究没能实现。
也罢。想来,静心宫还有一位亲人,乃是他的生母,一晃十六年,也该回去看看她了。
只是这一去,就再无几多自由了。
————
夏天的夜晚总是不缺虫鸣,山风清爽,明月当空,裴尧风独立竹林山石间,不闻身后事。
很久,江槐安过来找到他,禀报沈将军夫妻二人已经走了。
裴尧风微微侧头,俊美的轮廓映着皎皎月色,宛如谪仙。
江槐安觑了眼坡下正整装待发的车队,道:“这四殿下……不会出尔反尔吧?”
裴尧风摇了摇头:“不会。”
“那陛下那儿……”
裴尧风道:“陛下不插手此事,看上去是在安抚四殿下,实则也是在试探四殿下这颗心究竟有多野。他全权交由我和沈将军自行定夺,只作壁上观,想来如今的结局他也早就收到了消息。此事就当做一场闹剧,看过就罢了,勿再多言。”
江槐安挠了挠头发,心说那这四殿下干了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到底图什么呢?
他正想开口询问,却见裴尧风盯着北上的枫林马道尽头发愣,淡漠的眉目间依稀有一丝怅惘。
江槐安的眼皮跳了跳,问:“将军……您又在想什么呢?”
裴尧风漆黑的睫如羽扇微微盖下,落下淡淡阴翳。
“无事,有几分遗憾罢了。”
江槐安循着他刚刚看的方向望了一眼,斗胆小声:“和长福殿下有关?”
裴尧风扫了他一眼。
江槐安正觉多嘴失言,忽又听他道:“那些说书的唱戏的,说薄情寡义的向来都是男子,依我看,她也不遑多让。”
“……”
江槐安暗道不妙,顿时挪了挪位置,挡了些风口,怕他家将军接下来的直言快语会落到别人耳朵里去。
果然,裴尧风开始对着面前的竹子口齿清晰地说:“哪有人的感情说收就收、说放就放的,明明欠得一身风流债,如今倒是片叶不沾身,少年时还目中无人四处作恶,成了亲后却娇弱至此……真是好生奇怪。”
他薄唇微抿,忽然盯着竹子不吱声了。
江槐安小心翼翼地说:“那……是以前那个好,还是如今这个好?”
裴尧风沉吟半晌,胸膛微微起伏着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谁知道。”
分明是夏夜,略显诡异的气氛却令江槐安起了身鸡皮疙瘩,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说:“难道……将军还在介意二殿下讽刺您的事儿吗?可人后来不也替你说话了吗?”
裴尧风看了看他:“你觉得那日,她是在替我说话?”
江槐安一脸莫名其妙:“难道不是吗?”
裴尧风顿了半晌,竟是无声一叹,没有应答。
他抬头盯着夜空里残缺的月亮,说:“到底是错过了。”
江槐安虎躯一震:“错过啥了?”
他瞪着裴尧风的嘴巴,又期盼又忐忑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但在他面前向来有问必答、不藏心事的裴尧风,第二次拒绝了回答,只是无意识地抬手抚了一下眼前的竹子,指腹从粗糙的竹节上摩挲而过,道:“走吧,护送殿下回京。”
同样的问题,江槐安不得其解,沈青行亦是如此。
“你那日频频替裴尧风说话,倒是句句在理。”
马车一路颠簸,入夜的大街上已是行人寥寥,盛思甜本来微微犯困,一听他突然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么一句,顿时醒神。
“因为我怕你打不过他啊。”
沈青行:“……你还真够直接的。”
盛思甜歪了歪脑袋,打量起他阴沉不定的脸色,惯用的手段已经十分熟稔,顺手捏着他的衣角摇了摇,道:“生气啦?”
沈青行扭头,冷哼一声。
盛思甜道:“其实在我看来,个人有个人的本事和长短,裴将军固然功夫比你厉害一点点,但是论及变通,远不如你。就算当时我没有说那些废话让他分心,我相信你也一定会找到赢他的技巧。”
沈青行听罢,脸色缓和了些许,侧眸瞧了瞧她,说:“行啊,你这张嘴还挺会唬人的。”
盛思甜朝他仰脸一笑,好不乖巧得意。
沈青行一时没忍住,伸手把人抱到腿上坐着,问她:“还有吗?”
“什么?”盛思甜懵懵地问。
沈青行扬了扬眉。
盛思甜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刚刚的她对他和裴尧风的对比,这一脸期许,是想让她接着夸呢。
第47章 云雨
这沈青行平时看着凶巴巴的,可在她跟前,有时却像个小孩子似的无理取闹。
盛思甜想着,大着胆子摸了摸他的头,道:“裴将军人称玉面将军,长相俊美,听说喜欢他的姑娘可以从汴京排到龙城呢。”
沈青行伸手握住她的爪子,黑着脸问:“所以呢?”
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盛思甜:“可是这样桃花旺盛的男子,反倒让人觉得不省心。不如像你这样,把那些原本仰慕你的姑娘都吓跑了才好。”
沈青行一皱眉头:“我怎么觉得你根本不是在夸我?”
盛思甜笑嘻嘻地朝他眨眨眼睛。
“这样就没有人跟我抢你啦。”
沈青行眉尾微动,像是压抑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随即却故意拉下脸,不满道:“那万一哪天有哪家姑娘看上我了,你争不争?”
盛思甜:“不争。”
沈青行难以置信:“……你都不考虑一下?”
盛思甜微微垂眸,道:“你要是心思都在我这儿,根本不需要我去争。”
沈青行不免想起她之前对他吐露的顾虑,她似乎很怕眼前的幸福只是暂时的,很怕将来会面对妾室入门的局面。
沈青行盯了她半晌,无言地轻叹了一声。
看来是他表现得还不够热烈,还不足以让她把整颗心全部交给他。
不过时日还长,他会慢慢融化她。
“罢了,哪家姑娘眼瞎了才会看上我,你根本用不着操这份心。”沈青行搂着她轻描淡写地道。
盛思甜没想到他为了哄她,竟能这么说自己,抬头愣了半晌,绷不住噗哧一声笑了笑。
谈笑间,马车停在了驿站门口。
沈青行率先下车,随后伸手将盛思甜从车上抱了下来,脚刚沾地,便听不远处有守卫训斥声。
二人循声一望,沈青行让苏峻过去看看情况。过了片刻,苏峻走回来禀报,说是两个赶考的书生途径此处,无处借宿,便想同驿站说说情。
但这馆驿哪里是寻常人可以随便进出的地方。守卫不肯放行,一个书生只好求情,盼望他们能把柴房借来一用,守卫依旧不肯。书生当中有位脾气倔的,当即和对方争论了两句,便换来如今这般局面。
盛思甜听罢,道:“这里荒郊野岭,四周只有这一处馆驿,他们也确实无处可去,只要身份没什么问题,不如就帮帮他们吧?”
沈青行点点头,示意苏峻前去解决。
半晌,那头的争论声低了下去。苏峻遥遥地抬掌指了一下沈青行二人,那两名书生便要冲过来道谢。
沈青行抬了抬手,示意众人无需阻拦。
“多谢贵人相助,请受我等一拜。”
其中一个书生几步走过来,不卑不亢又有礼有节,拱手弯腰朝二人拜礼。
盛思甜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一个最快的便道:“你面前这位是镇南将军,这一位是我朝长福殿下,还不叩拜?”
那书生闻之一愣,抬起脸,竟是直愣愣地看着盛思甜。
沈青行将横了一眼那嘴快的守卫,扭脸便见那书生的神情,目光微露不悦。
盛思甜与之对视,隐隐约约有几分眼熟,可她确实又与对方是头一回见面。
“您是……长福殿下?”
沈青行微微前倾一步,冷着脸说:“怎么了?”
他一身的疆场杀气,书生到底有些畏惧,不由倒退半步。
盛思甜却从他的神情中想起了什么,伸手一把薅开了挡在前面的沈青行,问道:“你好面熟……你……是篱落的弟弟?”
沈青行咬咬牙,干杵着瞪着那书生。
书生欲言又止,像是怕说错话。
另一个性急的书生道:“是啊,他就是朱篱落的弟弟,朱瑜。”
朱瑜垂下眼,毕恭毕敬地埋首坦言:“方才草民听闻公主殿下的身份,想起了故去的姐姐,一时唐突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盛思甜怔仲半晌,看了看他,轻声道:“不碍事。”
朱瑜顿了一会儿,道:“姐姐过去常寄家书回来,说是在宫中生活得很好,公主殿□□恤下属,今日一见,殿下果真温柔和善,平易近人。”
言罢,叹道:“……也不枉我姐姐誓死追随。”
过去的盛思甜待篱落如何,恐怕并不如她在信里说的那般好。只是不想让家里人担心罢了。
篱落曾寄书与朱家断绝关系,并宣称已病死在宫中。她与盛云雎自尽之后,盛泽宁同意了盛思甜的请求,没将篱落的罪行昭告天下,也暗中让她死后魂归故里。
人已经死了,身前身后事都是虚妄,再追究又有什么意义。
盛思甜未露声色,只说:“你姐姐生前最大的心愿是盼着你中举,你可不要辜负了她。”
朱瑜闻言,拱手一拜:“吾辈自当竭尽所学,早日及第,有朝一日才能为国效力。”
文人身上的气节是装不出来的。盛思甜颇有些感慨地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
苏峻安排人带着朱瑜二人去了东边客房。
初秋开考,以他二人行脚的速度,上京赶考确实需要个把月的时间。
馆驿的管事领着沈青行和盛思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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