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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月-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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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微微偏了偏头,背着手从略矮的木门底下走了过去。
  盛思甜差点忘了,温如意说过,只要她在七十二扇门里边儿选八扇门。
  闹呢?
  敢情她刚刚在这儿郑重其事地一通缜密分析、还有准备慷慨赴死的表情,以及向他征询最后的肯定……全都白费?
  想不到丫浓眉大眼的,还挺缺德啊?


第37章 赌一把
  鬼市过去并非是鬼市,乃是大越和北辽交好时开通的榷场,得关引者方可入市做生意,货真价实,亦是真金白银的正规交易市场。
  后来二国关系破裂,北境多战,久而久之,此地的管辖越来越松散,鱼龙混杂,什么货色都有,逐渐失去了朝廷的控制,变成了如今□□混迹的地界,牛鬼蛇神都有,所以又称鬼市。
  那老婆婆是温家的门户,古玩店内有暗门,直通温如意的“活城”地宫,而且看样子这种门店应该不止一家,哪扇门通到哪家店,可能只看温如意怎么操纵地宫的心情。
  后半夜,天空如墨,残缺的月亮隐匿在缥缈的黑色云雾里,没有半颗星子闪烁。
  子时过后,是鬼市最热闹的时间段,牌楼两旁一串赤红色灯笼,亮光的颜色是让人看着不大舒服的红。街市上人声鼎沸,人群不算拥挤,因为人与人之间总会自觉地隔开一段距离,在这里,多的是三教九流,稍不留神就可能招来麻烦。
  而盛思甜在这里更加显得格格不入。一路上被那些人盯久了,不禁心里发毛,小跑着追上裴尧风的步伐。
  走了一段后,红叶从一家赌坊门口出来,拦住了二人去路。
  “我家城主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二位请。”
  盛思甜抬头看时,那牌匾上三个字:逍遥坊。
  她小声问裴尧风:“你和温姑娘就是在这儿认识的吗?”
  裴尧风不太记路,盯着逍遥坊的大门想了许久,不过两三年前的记忆实在模糊,他最终也只是不大确定地摇了摇头。
  二人进门后,原本喧嚣浮躁的赌场瞬时安静了下来。
  红叶关上大门,眼前服装各异、目光不善的各色人等,缓缓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有的肆无忌惮地盘坐在赌桌之上,怀中抱着纱衣半透的女人,有的倚靠着柱子,还有的坐在二楼的楼梯上,透过木栏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盛思甜从未有过如此让人心头发麻的惊悚感,下意识往裴尧风身旁凑近了一些。
  路的尽头是一方赌桌,红绸子从房梁上高高悬下来,随窗口溜进的气流微微浮动,让整个赌坊多了几分旖旎之色。
  温如意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手依旧微抬,见到裴尧风时,略显锐利的目光里显露几分复杂,稍纵即逝。
  她瘦劲的身躯笔直矗立,立在赌桌正北,皮笑肉不笑地朝二人道:
  “别来无恙。”
  未指名道姓,盛思甜却也听出她是在和裴尧风打招呼。
  裴尧风停下脚步,平静的目光直视着温如意的眼睛,似乎在等她说什么。
  温如意却迟迟没有开口。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赌徒们也就在旁边儿这么看着,逍遥坊的大门隔绝了外界的喧闹,寂静得落针可闻。
  盛思甜此刻心悸万分,小腿忍不住哆嗦。她下意识伸手,轻扯了一下裴尧风的袖子。
  这个动作毫无预兆地落在了温如意眼中。
  她美眸一沉,冰刃一样的眼神直逼二人,随即抓起桌上的骰蛊,将整齐摆放的三枚骰子刮了进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末了,抬眼盯着裴尧风。
  “赌一把。”
  裴尧风淡淡瞧了眼她手中的骰蛊,道:“赌什么?”
  温如意微扯嘴角,却不是在笑,势在必得的眼神中透露毫不遮掩的轻蔑。
  “若我输了,你我之间的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但如果你输了,”她纤长的睫毛微微一抬,略显凌厉的目光落到盛思甜的脸上,“我要她当众脱下鞋袜。”
  盛思甜:“?”
  古代女子的脚确实不能随意给他人看,除了自家夫君。不过盛思甜是个现代人,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她想不通为什么温如意会想出这档子事来?
  几声娇笑传来,周遭的赌徒们听到温如意的话后,虽未大声说话,但气氛顿时欢腾起来,贪婪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盛思甜。
  盛思甜被几十个男人□□裸的目光这般看着,心里发怵,突然觉得露个脚也不行了。更遑论她是堂堂的二公主,怎么能受此等羞辱?
  裴尧风:“换一个要求。”
  但温如意是个软硬不吃的女人,而且他越是不愿意,她就越要坚持。
  “没得谈。”
  她轻飘飘地说罢,见裴尧风转身欲走,不紧不慢地道:“如果你不跟我赌,你和她,就别想离开这儿。”
  话落间,四周看似是在凑热闹的赌徒们目光阴鸷,初闻骨头关节活动的咯咯作响之声,而细看之下,有人把玩着匕首,有人的桌子底下藏了兵刃。
  敢情这是进了贼窝。
  裴尧风就是再厉害,此时也是孤军一人,还拖着一个不会武功的盛思甜,倘若真要硬闯出去,恐怕出得了这门,也出不了这街。
  盛思甜害怕地缩了缩肩,自我安慰了片刻,鼓起勇气对裴尧风道:“就按她说的来吧。”
  裴尧风沉闷的脸上隐现一丝诧异,侧眸盯了她一眼。
  “我不擅赌。”
  而且这是温如意的地盘。换句话说,他根本没有半点赢面。
  盛思甜听罢,沉沉地呼了一口气,转头道:“那赌完之后呢,温姑娘不会再为难我们了吧?”
  温如意坐在交把木椅上阴恻恻地瞧着她,回道:“这鬼市又不是我温家的地盘儿,赌完之后,随你们去哪儿。”
  盛思甜:“好,我们跟你赌。”
  “殿下,三思。”
  裴尧风轻轻一拉她细细的胳膊,沉声劝道。
  盛思甜望着他,笑了笑,“无妨,裴将军尽力就好。”
  裴尧风半晌无言,好看的眉眼间浮现几分困惑和犹豫,眉头微紧,像一个小小的结。
  温如意是赌场老手,而裴尧风只是因为两年多以前为了调查案子,才现学了几日的赌博之术,他硬着头皮坐下,本该与对方较量三局,但头两局就已经败下阵来。
  温如意乜了眼蛊中的骰子,勾唇一笑:“看来不用再继续了。”
  裴尧风双唇紧抿,沉吟不语。
  他旁边的盛思甜双指绞着衣角,只是看着桌上的骰子,也未遗憾地表示什么。
  毕竟,她也确实没抱太大的希望。
  适时,听得那头温如意一声提醒,周围的赌徒瞬间全部应和起来,盯着盛思甜的身子,像一帮久未食肉糜的饿狼,声音由低到高,由稀疏转密集。
  “脱……”
  “脱……”
  “脱!”
  盛思甜越听越心悸,仿佛身处满是野兽的牢笼,惊恐地看着四周表情狰狞的男人。那些不加掩饰的肮脏欲望,像一张越织越大的蛛网,企图将她围困囚禁。
  她捏紧自己的衣襟,孤立无援地站了半晌,咬咬牙,正准备愿赌服输,旁边的裴尧风突然站了起来。
  他一伸长臂搂住盛思甜的腰,毫不费力地将她抱到了身前的赌桌上,将人圈在结实的臂弯之间,欺身凑近。
  “殿下,得罪。”
  他俯身低语,好听的嗓音如春风呢喃,气息拂过盛思甜的耳边时,带起一阵嫣红。
  四周寂静无声。
  盛思甜愣愣地望着他,只见裴尧风沉沉地看了眼她惊异的双眸,随即俯身缓缓向下,一掀披风,遮挡着盛思甜小腿以下的全部细节。
  他单膝跪地,俯首称臣一般,目不斜视地望着她的眼睛,手中的动作却有条不紊,缓缓的褪下了她的白锦靴。
  有夜风来,坊间的红纱帐徐徐飘摇。婆娑起落间,好像此处只有一位娇美的公主,和她忠心的臣。
  片刻,盛思甜感觉到自己白花花的脚丫挨着裴尧风的胸口,但披风密不透风地遮盖着,裴尧风也始终没有低头。
  不知为何,她的脸像被火烧一般滚烫涨红,她心知这本是裴尧风的无奈之举,而她也远没有那么封建传统,但视线撞上裴尧风幽深的目光时,一颗心还是咚咚直跳,又躁又慌。
  温如意终究是看不下去了,素手猛地一拍桌面,愤然起身。
  “我要她当众脱下来!”
  裴尧风纹丝不动,俊美的侧颜在明灭不定的烛光里忽明忽暗,隐隐中有冰冷的杀意如寒霜一般攀上眉间。
  “你未曾言明不可遮挡。”
  恨意几乎占满温如意的双眼,她死死盯着盛思甜,道:“裴尧风,你还真是哪个女人的脚都敢看,她都已经嫁人了,你还要不要脸?”
  听罢,裴尧风无动于衷地垂下眼睫,将地上的鞋袜捡起来,替盛思甜重新穿戴整齐,起身后,从腰间取出一样东西握在手中。
  “温如意,我念在已故之友的情分上,对你再三忍让,以为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不曾想你却执迷不悟到如此境地。”
  他随手一扔,一只镶嵌黑玉的银镯落在赌桌上,骨碌碌地打转儿。
  “这就是你所谓的,弄丢的扳指。”
  温如意见之一愣。
  盛思甜:“……这么大的扳指?”
  “是她的足环。”
  裴尧风对她低声说罢,微微俯身,将她从赌桌上抱了下来。临了,盯着盛思甜绯红的脸颊,语调漫不经心。
  “让殿下受惊了。”
  可那敷衍的语气,怎么听也不像是在诚心道歉。
  盛思甜局促地摇了摇头。
  此时,温如意竟笑了起来,得意地看着裴尧风,道:“你终于肯承认了?”
  裴尧风抬眼看她时,浑然变了一副表情,冷峭的眼眸轻扫她的脸,神色间竟有几分厌恶。
  “这足环,是左大人临终前交给我的。”
  温如意的笑容立刻僵硬在嘴角,双眼一瞪:“你说什么?”
  裴尧风:“他知道这只足环就是你温如意的规矩,也知道你根本看不上他。那夜你二人在金玉楼喝醉,他一时冲动摘下此环,后来想归还,又怕坏了你的名声,便一直私下珍藏。”
  时日久远,温如意以为的那些浮光掠影一般的记忆,好像突然出了差错,她错愕地愣了半晌,第一反应便是否决。
  “不可能,明明是你,想不到你裴尧风敢做不敢当,竟然把脏水往死人身上泼!”
  她口中的“死人”,是裴尧风过去的同僚和挚友,这话彻底激怒了裴尧风心里埋藏的怒火,他冷冷地盯着温如意的脸,薄唇吐出的气息也如寒冬腊月的霜雪。
  “我本念在你是个姑娘,想给你留几分薄面,但现在看来,你这名声不要也罢。”
  他淡漠垂眼,目光指了指桌上的足环,道:“左大人对你一见倾心,在金玉楼陪着你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他。我们离开以后,你喝得酩酊大醉,半夜三更装作离家出走跑到龙城,也是他把你从城门口带了进去。”
  “龙城总共有三道门,你选的那扇门,是处置叛贼的谈罪门,门口有一棵老榕树,无人经过,只出不进。但是左大人当时就是带着你从那扇门进了龙城。”
  在人前,裴尧风一向表现得沉稳内敛,性子温,但此时,漠然的眼神中竟也有几分轻慢和藐视。
  “你不会以为,我裴尧风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而去走谈罪门吧?”
  他裴家世代正统,将门之后,老祖宗打下的基业和万民景仰的正派之风,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玷污。
  盛思甜听完这一切,又结合之前解七十二扇门时他讲过的那些零星片段,终于在脑子里大致拼凑出二人的故事了。
  原来裴尧风说的误会,还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温如意大概没有想到裴尧风会说出这样侮辱她的话,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第38章 事实
  “赌局结束了。”裴尧风淡淡说道。
  逍遥坊寂静无声,仿佛只剩温如意因恼怒而急促的呼吸声。
  裴尧风转过身,拉着盛思甜往大门走,坊门一开,裹着风沙的冷风便从外面灌进来,直往人脸上招呼。
  二人刚迈出大门,便听温如意愤恨阴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敢在老娘的地盘上出老千,把他们的胳膊给我卸了!”
  明明是她赢了两把,到底谁还会出老千啊?
  但这就是温如意堂而皇之的动武借口,是不能讲道理的。
  一时间,逍遥坊刀剑齐鸣,人影攒动,一帮子人喊打喊杀地朝二人冲了过来。裴尧风早该料到温如意这女人惹不得,当即面色一冷,先回身踹一个挡下一排,再拉着盛思甜往大街上跑。
  鬼市大街灯火阑珊,灯笼到处有,但就是不怎么亮,弄得一条长街阴气森森,名副其实。不过好在这里并非到处都是温家的势力,譬如有一家楼,是鬼市最大的酒楼,背后也是他们温氏不敢得罪的另一方势力。
  “金玉楼?”盛思甜抬头望道。
  这不就是他口中左秦和温如意喝酒的地方吗?
  裴尧风未应,拉着她径直跑了进去。
  金玉楼里说静不静,说闹不闹,宾客满座,只是各说各的,也很聒噪,但放在杂乱喧哗的鬼市里,就显得安静得多。
  有人来迎客,裴尧风扔了一袋银两到他怀中,风风火火地直奔往二楼。
  “一间厢房,不得有人打扰。”
  他步子极大极快,盛思甜要小跑才能跟上,情急之余,瞥了眼身后跟上来的店小二,对方正掂着手里鼓囊囊的钱袋。
  按理说,就算这儿是黑市,物价惊天,那钱袋子里的钱开两间房也绰绰有余,恐怕多余的银钱,是要对方达成他后半句要求。
  不得有人打扰。
  果然,上楼后,店小二将二人带到靠东最末的一间厢房,又朝几个赤膊的莽汉使了使眼色,那几人得了令,手里还吃着花生米,带着刺青的肌肉微微跳动着,看似懒洋洋地踱步,却有意无意地将厢房围住了。
  在鬼市,来金玉楼躲避追杀的,他们可不是第一个。
  反正只要有钱,自然有人办事。
  进屋后,裴尧风反手关上门,立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动静,良久,终于将虚掩的门缝合上。
  他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紧抓着盛思甜的手上,面无表情地松了松指节,却发现盛思甜的手腕已经被他勒红了。
  “看来只能先在这里躲两天了。”
  盛思甜还没从刚刚的逃亡中缓过劲儿来,悄咪咪地揉了揉泛疼的手腕,问道:“这儿真的没问题吗?”
  裴尧风:“三天之内暂时安全。”
  盛思甜不解:“三天?是我们的钱只够付三天吗?”
  屋里的陈设还算齐全,一张梨花木床,东边靠窗的位置铺有一方软席,裴尧风解了披风,走过去坐下歇息,回答道:“不是,这是金玉楼的规矩。付钱之后,金玉楼会履行承诺保护我们三天,但三天之后,我们再不想办法逃走,外面的人就可以出更高的价钱,把我们从这儿买出去。”
  这是防止客人的囤积,也是防止麻烦的囤积。说到底,金玉楼也只是一个暂时的庇护所。
  “如果我们有钱续费,出价更高呢?”
  盛思甜也跟着坐了过去,追问道。
  裴尧风顿了一下,“那也撑不了多久,温如意的钱可比我们多得多。”
  盛思甜原本也只是问问,她身上那点碎银两,估计在这儿吃两顿饭都够呛,而裴尧风刚刚也把钱全都付出去了。
  只是她想起沈青行此刻还在休渡泉疗伤,不禁担忧起来。
  裴尧风微微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沉声道:“殿下放心,我来之前已经留信,倘若两日未归,江槐安便会率领裴家军前去宿命城,接沈将军出城。”
  盛思甜听罢,一颗心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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