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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阳传-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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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云摇了摇头。她并没有料定屈突通会声东击西,只是没敢大意:东门位置虽然最远,但他们就是从东门杀进鄠县的,谁知屈突通会如何?因此,在跟何潘仁商议后,她决定把小鱼和两千护卫放在东门,若是没有敌情,他们能歇息一夜,若真有敌军突袭,他们应该也能对付,谁知最后竟是歪打正着。这多半是运气使然,怎么能算料事如神?
  她的纠结,何潘仁自是一看便知,忙正色道:“阿云,我知道你不爱故弄玄虚,只是如今你就是军心所在,让大伙儿都相信你能料事如神,相信你能战无不胜,这军心自然便稳了,这不比什么都要紧?”
  凌云听得心头微震,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何潘仁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柔声道:“今日多半不会再有战事,我还是先送你回县衙吧,你也该好好歇息一下了。”
  凌云抬眸看了他一眼:“你也好好歇息。”
  何潘仁风度翩翩地抚胸欠了欠身:“末将遵命。”
  鄠县的县衙位于城北,从东门过去并不远。正是旭日初升,朝霞满天的好天气,街上却依然是静悄悄的,看不到行人车马的踪影,唯有几个巡街的士卒一遍遍地念着安民告示,从街头走到街尾,那单调的声音和清晨的炊烟一道飘荡在城池的上空。
  凌云抬头看着炊烟,轻轻舒了口气,何潘仁也叹道:“看来这些人虽然还不敢出门,却到底敢生火做饭了。其实此事咱们都不用担心,有李公坐镇县衙,鄠县过不了几日定能恢复如初!”
  李公么?想到被何潘仁掳来的李纲,凌云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只是她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起,就见前头有人骑马匆匆奔来,身形高大,须发斑白,可不就是李纲?
  李纲也瞧见了他们,不等来到跟前就大声道:“何潘仁,李……李三郎,你们来得正好,你们答应我的事,到底还算不算数了?”
  何潘仁见势不对,忙上前问道:“李公,可是县衙那边出了什么事?”
  李纲满脸都是怒色:“老夫就守着县衙,能出什么事?倒是北门那边,你们再不去管管,你们那什么秋毫无犯的保证就都是放屁了!”
  凌云好不意外:“北门?”北门不是丘家兄弟把守的么?她一直担心李氏父子会不服命令,怎么听着却像是丘家兄弟的人犯了浑?
  李纲冷冷地道:“可不是就是北门,我虽是老了些,东西南北却还是分得清的!那丘家兄弟号称将门虎子,果然行事就如饿虎下山一般,占了一座坊还不算,只怕接下来就要杀人放火了!”
  凌云跟何潘仁相视一眼,同时道:“我去看看!”
  从长街过去,绕过县衙,便是城门,衙前倒是有不少人聚集,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两人却已顾不得细看,打马而过,直奔北边。
  紧挨着北门的城坊里此时果然已是鸡飞狗跳,好些人家门户大开,有人在门外哀哀哭泣,也有人在门前苦苦哀求;几位负责巡街的兵丁站在一旁,满脸都是茫然:他们奉命维持秩序,纠查不法,但丘家军那么多人突然过来强占了这里的民居,还把屋主们都直接赶了出来,他们如何制止得了?
  那些被赶出来的百姓自是不敢反抗,却也舍不得离开,只能是在门前哭求,满街能听到的,都是乞求之声:
  “好汉开恩!”
  “诸位英雄,能不能让我等再拿些衣物出来?”
  突然之间,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尖叫,又有人惊慌道:“我们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们这就走,只求好汉们高抬贵手,放她出来……”
  众人听得都是一惊,转头看去,却见一户人家门前围着几个男女,领头的中年汉子对着门内作揖不迭,一旁的年轻人满脸通红,似乎想往里冲,却被身边中年妇人死死地抱住了。
  院门内传来了一声呵斥:“之前是你们求恳我等放她进来的,如今我等让她进来了,你们又鬼叫什么?你们是想消遣咱们兄弟么?好大的胆子!”
  那年轻人忍不住怒道:“你们说的是可以让妇人们进去拿些粮米,谁知你们会把我娘子拖进去?我们什么都不要了还不成吗?你快放了她!”
  院子里的人哈哈大笑:“现在想反悔?晚了!横竖是她自个儿进来的,怨不得我们兄弟!”
  院子里年轻女人的尖叫声愈发凄厉,却猛地像被什么堵住了。那年轻人情急之下猛地挣开了妇人的双手,一头冲了进去。院子里顿时响起了一声怒喝:“找死!”声音未落,那年轻人整个人已倒飞了出来,还未落地,口中便鲜血直喷。
  门外的中年夫妇魂飞魄散,忙扑过去抱住了他。那年轻人却已缩成了一团,不住吐血。
  众人瞧见这一幕都变了脸色,不少人悄悄退后,不敢再开口,也有人过来查看情况,低声叹息。院门里,一个兵丁打扮的壮汉昂头走了出来,看着众人冷笑道:“你们围在此处还想作甚?我等好心好意留你等性命,让你等离开,你等却这般不识好歹,纠缠不休,早知如此,就该把你们一个个的都直接砍了,还能早些得个清静!
  “滚!”
  他生得并不高大,却是满身煞气,众人被他这一喝,都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唯有那对中年夫妇依然抱着儿子,没敢挪动。中年妇人突然间撕心裂肺地叫喊了起来,却是那年轻人抽搐了几下,再也没有动弹了。
  军汉瞥了一眼,皱眉喝道:“叫什么叫,我就踢了他一脚而已,你们还不赶紧带着他滚开,再敢啰嗦,休怪我不客气!”
  那妇人眼见着儿子声息皆无,神色已如疯癫了一般,听到这一句,猛地抬起头来,嘶声叫道:“你还我儿子的命来!”说着便势如疯虎地扑了上去。
  军汉脸色一沉,闪避了两下却没能摆脱,索性又是一脚狠狠地踢了出去。只是脚尖还未够到那妇人,他眼前突然一花,一道黑影带着风声直奔他的面门。他知道不好,忙不迭往后一退,伸手去挡。那黑影却如灵蛇一般,他手上虽然挡住了,脸上却还是“啪”的一声被抽了个正着,半张脸顿时都木了。
  军汉被抽得闷哼了一声,定睛再看,却见一根马鞭掉在跟前,他不由得又惊又怒,抬头厉声喝道:“是谁,是谁在暗算……”
  眼前风声飒然,却是有人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人还未到,一股冰冷的杀气已是扑面而来。那军汉也是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什么修罗场不曾见过,此时突然间全身寒毛倒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然而来人的动作却比他更快,风声再次响起,他根本来不及躲闪,便被来人一脚踹得飞了出去,整个人摔落在门槛前,也是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那妇人原是要找人拼命的,此时也愣在门前,不知如何是好。
  来人的自然是凌云,何潘仁比她只落后一步,此时也已翻身下马,伸手在那年轻人脖子上试了片刻,抬眸看着凌云轻轻摇了摇头。
  凌云的一颗心顿时彻底沉了下来——她还是来晚了!她答应过李纲,绝不会让义军伤害民众,她以为自己至少能护住这一城的人,结果……
  那军汉此时也认出了凌云,挣扎了几下,哑声道:“李……李三郎?”
  凌云霍然回头,上前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发髻,将他一路拖到了街道正中,往地上一扔,随即便反手拔出了长刀。
  就在此时,长街的尽头传来了一声惊呼:“三郎,刀下留人!”
  却是丘行恭打马飞奔了过来,他显然来得甚急,身上的衣裳头发都明显有些凌乱,神色更是焦急万分。
  凌云冷冷的一眼扫了过去,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眼见就要手起刀落,身边突然有人急道:“住手,你不能这么杀了他!”
  冷艳锯的刀锋微微一颤,终于还是停在了那军汉的脖颈上方。


第308章 军令如山
  看着刀锋下那张愤恨扭曲的面孔; 凌云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住心里的杀意,质疑地看向身后的人——这种人为什么不能一刀杀了?难不成还要留着他来祸害百姓?
  开口阻止他的,正是匆匆赶来的李纲。
  他一路追赶着两人; 原是热出了满身的大汗,此时对上了凌云杀意未消的目光,却宛如一盆雪水迎面泼来; 他身上所有的热汗都瞬间变成了冷汗; 话到嘴边的解释也都僵在了舌尖。
  丘行恭的快马倒是转眼已到跟前。他飞身而下; 喘息着向凌云抱手行礼:“多谢三郎手下留情!今日之事都是我丘某人的错; 是我粗疏大意,处置不妥,才让手下兄弟们行事失当,所有损失; 我会加倍赔偿!”
  赔偿?凌云脸色一沉,那妇人更是指着她脚下的军汉尖叫起来:“我不要赔偿; 我只要他偿命,我只要他赔我儿子的命来!”
  抱着儿子尸首的中年汉子也红着眼抬起了头:“人都没了,你们拿什么来赔?”
  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院子里的几个兵丁都跑了出来; 一个鬓发凌乱的年轻妇人也冲出了院门; 看到倒在地上的丈夫,她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却还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丘行恭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视线,心里又气又悔; 他一听说鲍老七带人出来占房子了就知道不好; 紧赶慢赶; 却还是晚了一步!他们虽没杀几个人,这事却做得着实难看,还被李三郎抓了个正着!偏偏这位又最重视声望,反复强调过不得扰民,难怪要当街杀了鲍老七!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此事他们做得的确不妥当!只是三郎有所不知,这鄠县的军营的确是狭小了些,床铺屋宇都不大够用,昨日我也没来得及安排。他们只能凑合一夜,早间又听说李八郎在南门找了住处,坊里的屋子任他挑选,他们便也动了心思,也想来这边找地方住下,一来施展得开,二来守城便利,对接下来的战事也有好处。
  “只是这些莽夫在战场上拼命惯了,做事没头没脑,手上也没轻没重,想来还是惹出了误会,惊扰了百姓,还失手伤了人。但我敢拿性命担保,他们的本意绝非如此,只是无心之失!”说到此处,他向凌云深深行了一礼:“如今大敌当前,军情紧急,还望三郎能再给他们一个上阵杀敌的机会!”
  凌云欠身还礼,神色却是更加冷凝。她自然听得出来,丘行恭无非是想说,他们这么做事出有因,眼下又是用人之际,这些人都是打仗的好手,不能重罚……但这就能算是滥杀无辜的理由了?
  她正想反驳,何潘仁却已上前一步,笑吟吟地点头:“丘将军所言的确在理,只是何某有一事不明,还望将军指教——不知将军平日是如何治军的?军中是否也有军令军规?士卒们是否能令行禁止?还是说,不管将军如何三令五申,他们平日就统统不予理会,横竖违了军令也不会妨碍他们杀敌立功?”
  丘行恭被问得脸上发热,这话他怎么答?他总不能说,自己的命令手下还是会听的,这些人只是没把李三郎的话当回事吧?当下只能含糊道:“在下治军不严,让何总管见笑了。”
  何潘仁轻叹了一声:“既然如此,将军也说了,如今大敌当前,军情紧急,若大家各行其是,军令无人遵守,这仗也就不必打了。丘将军,请恕何某今日要越俎代庖,替将军告诉这些士卒,什么叫做军令如山。”
  他的声音颇为柔和,说完还低头冲着那军汉笑了笑。这军汉身上颇有几分狠劲,被凌云的刀锋指着,虽也惊惧交加,却还能咬牙不语,但此刻瞧见何潘仁含笑的双眸,却忍不住一个寒战,脱口叫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动那妇人,我没想到会踢死他,你不能杀我!”
  丘行恭也吓了一跳,忙上前道:“何总管息怒,这鲍老七性情的确暴躁,却是难得的悍勇,杀敌无数,屡建战功,深得大伙儿敬佩。此次他无意中伤了人性命,虽是犯了军规,却并非有意为之,还望总管能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丘某担保,这些士卒日后会令行禁止,绝不敢再有违逆!”
  此时来占房舍的丘家将士都已察觉不对,出门围了过来,见自家队长被人用刀指着,自家将军在苦苦求情,心头难免不忿,闻言自是有人出声应和:“正是,我等日后听令就是了。”“我们不住这些房子了还不成么?”
  何潘仁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遗憾地摇了摇头:“看来你们当真不知何为军法,何为军令。李统领早有严令,不许伤及百姓,违者格杀勿论,你们不但公然违抗军令,事到如今还敢讨价还价,你们把军法当成什么了?把三郎又当成什么了?”
  转头看着丘行恭,他的目光已带上了难言的寒意:“丘将军,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丘行恭脸都僵了,若说杀人偿命,他还有话可回,可何潘仁搬出这军法军令来,他又如何好反驳?
  倒是他身后的士卒里有人不服气道:“那李八郎他们不也是占了民居,违了军令,又怎么说?”
  李纲已沉默良久,此时总算找到了开口的机会:“此言差矣!你们说的那位李小将军,根本就不曾强占民房,他跟鄠县大户刘家乃是旧识,刘家在南门那边占了半坊之地,他们愿意让李小将军带人借住,与军令何干?”
  士卒们不由面面相觑,他们的确只是听到了风声,鲍队长最是性急,立刻就带着他们冲过来了,难道说,这事是他们误会了?
  丘行恭心里暗叫糟糕,定了定神,还是愧疚道:“看来这的确是一场误会,他们是听错了话,办错了事,却并非成心违抗军令。不瞒三郎和总管,这鲍队长鲍老七跟随我们兄弟多年,身先士卒,战功累累。还望两位能看在我们兄弟的面上,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莫让这员虎将白白被斩于街市之中!”
  他这话说得极为诚恳,何潘仁听得都皱了皱眉,李纲却是毫不犹豫地接口道:“没错,这位鲍队长的确不能如此处置——他欺□□女在先,杀人子弟在后,不听军令,不知悔改,这种行径就该明正典刑,枭首示众,让大家都知道他的下场,如此一来,才能稳定军心,严整军纪!”
  众人不由得哗然一声,凌云固然颇感意外,丘行恭更是差点跳了起来:“这怎么行?”
  李纲板着脸反问道:“这怎么不行?”
  他转身向凌云拱了拱手:“三郎,老夫奉命打理鄠县,百姓被杀,论理就由老夫来处置,还望三郎将这位凶手交给老夫,老夫必定在半日之内让全城军民都知道,李家军对百姓秋毫无犯,敢犯者,杀无赦!”
  他的这番话说得可谓斩钉截铁,但瞧着凌云的神色却有些古怪。凌云隐隐猜到了几分,想了想干脆收起了长刀:“李公,此事还须从长计议,这边请。”
  两人走到了一边,丘行恭急得要上前理论,何潘仁却含笑拦住了他:“将军稍安勿躁,三郎自有分寸。”
  那鲍老七也慢慢爬了起来,哑声道:“将军不必管我,要杀要剐随他们去!我这辈子横竖早就够本了!”
  丘行恭气得简直想再给他一脚——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别说李三郎了,自己都有好几次差点拔刀剁了他,只是看在他的功劳上勉强忍耐;如今他犯到了李三郎的手里,李三郎却未必肯忍他……想到这里,他几乎脱口而出的斥责,到底是化成了一声叹息。
  另一边,李纲也看着凌云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一直都对凌云的做法不以为然,今日被她这么一吓,心情却变得有些微妙了,当下开门见山道:“这军汉,你不能杀!”
  凌云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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