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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阳传-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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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他并不是觉得有多么失望,只是忍不住地有些想自嘲: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她的确是换上女装了,可她……还是那个她啊!
  定了定神,他才若无其事地问道:“三娘怎么想起要烧掉这些衣服了?”
  文嬷嬷忙冲着凌云拼命摇头,凌云也抱歉地向她摇了摇头,这才解释道:“前两日南阳公主召见了我,她说圣上又问起了长安李三郎的事,宇文大将军决定将当初的事情隐瞒到底,既然如此,我自然绝不能再让人认出我来。”
  柴绍一颗心踏踏实实的跌到了底,笑了笑道:“原来如此。”
  文嬷嬷急得脸都白了,忍不住插嘴道:“娘子你不是也说了么,做完这件事就要安心待嫁了?”
  柴绍心里不由苦笑了起来:这位嬷嬷倒是好心,可这不是难为她么?这么问,像是逼着她表态一般?这又是何苦来?
  凌云也是微微一怔,却见柴绍不大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心里一声叹息:其实柴大哥不用如此尴尬,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出于义气才答应这门亲事的,她绝不会难为柴大哥!
  心思百转间,她的目光到底还是落在小鱼拿着的那件衣服上,那是她剩下的最后一件男装,是她早该烧掉的记忆和过往……仿佛有冰凉的刀刃划过心头,她伸手拿起了这件衣服,走上两步,亲手放进了炉口。
  火焰“腾”地烧了起来,越烧越旺,那明亮的光焰一点点地吞噬着这袭黑色,终于将它彻底化成了一捧白色的灰烬。
  凌云静静地看着那火焰,神色几乎称得上是安然。站在她身边的柴绍却隐隐觉得,她仿佛是在做一件极重要的事,重要得不能有丝毫打扰。他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却听凌云轻声道:“柴大哥,你放心。”
  放心?柴绍诧异地看了凌云一眼,凌云也抬眸看向了他,目光清澈,神色诚挚:“日后再也不会有那位李三郎了,我会尽力做好该做的事,若是哪里做得不对,也请柴大哥跟我直说,我会改。”——我会改掉以前的毛病,尽一切努力,做好柴家的女主人!
  柴绍心头砰地一跳,蓦然间读懂了她所有的意思。原来文嬷嬷并没有乱说,她烧掉这些衣服,的确是为了再不做李三郎了,却也是为了能好好出嫁,为了从此之后,好好做他的妻子。
  仿佛是那把熄灭的火焰呼地又燃了起来,柴绍的脸上不由自主已露出了笑意,橘黄色的炉火照在他的脸上,更给这笑容增添了几分温暖和光彩。凌云怔了一下,终于也跟着微笑起来。
  她就知道,柴大哥会明白她的意思,会相信她的诚意!
  看见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文嬷嬷不由按着胸口悄悄念了句佛,小七也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唯有小鱼觉得有些奇怪,挠挠头很是不明所以:烧衣服难道很辛苦吗?怎么最后一件烧完了,所有的人都这么高兴?那她也随便随便高兴高兴好了。
  她“哈”地笑了一声,倒是把小七吓了一跳,恨不得捂着她的嘴将她拉到一边才好。
  柴绍也回过神来,瞧见大家的笑脸,到底有点脸热,想找话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尴尬中脱口道:“三娘,你上次打的那把刀呢?”
  凌云眸子微微一亮:“就在三郎屋里,这把刀比我之前预料还要好些,柴大哥跟我来!”
  柴绍自然点头,几个人从屋后转了出来,正要进屋,就听有门房在外头问道:“娘子可在这边?”
  凌云扬声应道:“什么事?”
  门房忙几步走了过来,躬身行礼:“娘子,外头有个姓宇文的客人求见,说有要紧的事,要跟娘子当面商量。”


第173章 攻心为上
  宇文家的人要见凌云?而且是有要紧的事要当面商议?
  众人都是一愣; 文嬷嬷脱口问道:“是他家哪位夫人?”
  门房脖子一缩; 摇了摇头。
  文嬷嬷更是诧异:“那是哪位小娘子?”
  门房依旧摇头; 见文嬷嬷眉毛都立了起来,这才小声道:“是、是位小郎君。”他当然知道这事不合礼数; 但那人瞧着来头不小,吩咐起人来又是那般理直气壮,他才想着先找到娘子回报一声; 却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人; 甚至还有准姑爷……
  文嬷嬷早已是惊怒交加:宇文家的小郎君居然跑到自家门口,大喇喇地说要跟娘子当面商议要事?“岂有此理!是他家哪个混账?”
  门房的脖子都快缩进胸膛里了:“他说……娘子见到他自然就知道了。”
  文嬷嬷忍无可忍,厉声道:“娘子; 让老奴去见他,小鱼; 你跟我来!”
  小鱼眼睛顿时一亮,正要蹿将上去; 眼前突然多了条手臂; 却是凌云头也不回地拦住了她。
  随手一掸身上的烟灰,她对文嬷嬷点了点头:“我去。”
  文嬷嬷不由吓了一跳:“娘子,这种不知礼数的东西; 你去见他作甚?”
  柴绍也挑眉一笑:“三娘若不嫌弃,此事柴某愿意代劳。”他当然不会怀疑凌云; 但宇文家的人居然这么不知死活; 那她根本也没必要给他们这个脸; 好在今日自己正好在此; 他会让宇文家的人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文嬷嬷忙不迭点头:可不是么?柴大郎能出面最好,不然宇文家的那混账说话这般不清不楚,凌云若真去见他了,难保大郎心里不会有什么想法。
  凌云却看着柴绍摇了摇头:“柴大哥,此事不对,我想去瞧瞧。”宇文家三兄弟都被她打断过腿,如今又在想方设法地遮掩此事,此时突然上门说出这种挑衅的话来,她不信,这背后会没什么盘算!既然如此,见招拆招这种事么,还是应该由她自己来做。
  当然,如若他们就是欠揍,教训人这种事,就更得由她自己来做了。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清亮,神色又太过笃定,柴绍不由一愣,再想开口时,却见她已转身走向了院外——她的步子并不算太大,步伐也不算太快,却自有一种无法阻挡的飒然之势,那身再寻常不过的女装,仿佛也突然多出了一层锐利的锋芒,宛如染着霜雪的盔甲……
  看着凌云的背影,柴绍恍然间明白过来:原来不是穿着男装的凌云格外英气逼人,而是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把任何衣服都穿得英气逼人!
  心里仿佛有一个地方轻轻“咯噔”了一下,柴绍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还是迈步往院外走了过去。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上房的门帘突然轻轻一动,露出了玄霸的半张面孔。
  看着空荡荡的院门,玄霸的神色里带上了一丝掩饰不住的黯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阿姊一定已经在和宇文家的人交涉了吧?而交涉的事,多半又跟“李三郎”这个名字有关吧?却不知这一次,他们会出什么样的难题?
  他原不是迟钝的人,以前只是万事不操心,自是过得懵懂快活,如今被病体所困,哪里都去不得了,却反而看清了好些事。然而看清了又能如何?他什么事都做不了,什么忙都帮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阵寒风迎面吹来,玄霸的身子不由轻轻一颤,身后已传来周嬷嬷的惊叫:“三郎?”
  玄霸手指一松,厚重的门帘刷地落了下来,回头看着从小隔间匆匆奔来的周嬷嬷,他的笑容依旧是跟往日一般的明朗无忧:“嬷嬷,我不是想出门,就是想看看,姊姊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此时,凌云自是早已走到门厅,却在台阶下略想了一会儿,才挑帘走了进去。
  听到她进门的动静,屋里的人霍然抬头,不是宇文承业又是谁?
  凌云原已猜到了是他,但真正瞧见宇文承业的模样,却还是吃了一惊:不过几天没见,这位纨绔子弟像是突然老了好几岁,面皮黑了,皮肤粗了,就连头发似乎都少了好些,歪歪扭扭地坐在那里,倒像是全身上下带了七八十处暗伤。。
  他是被人扔到沙地里揉搓了几天几夜么?
  看到凌云,宇文承业也是张着嘴忘了合拢——他从未见过凌云穿女装的模样,此刻看到她穿着一件莲青色的高腰襦裙,全身上下清清爽爽,并无半点多余的纹饰,愈发显得肌肤洁白,眉目秀致,模样虽是有些眼熟,却怎么看怎么都不过是个清秀高挑的寻常小娘子。
  她就是那个“李三郎”?她居然真的来见自己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一时都没有做声。跟着凌云进来的文嬷嬷忙狠狠地清了清嗓子,宇文承业这才回过神来,往凌云身后看了看,却瞧见两个婢子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模样分明也有点眼熟,再看看文嬷嬷和凌云……他不知不觉地站起身来,眼前的面孔终于跟记忆里的身影融合在了一起,他的神色里也终于带上了掩饰不住的恐惧与恨意。
  看到宇文承业变了脸,凌云心里倒是一松,点头道了声:“三公子,请坐。”
  宇文承业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站起来了,身上不知哪几处的酸疼一道发作了起来,他几乎咬着牙才重新坐了下去,又里里外外瞧了好几眼,这才确信,的确是这位李三娘带着人出来见他了,而且没有跟着旁人。
  这跟两位兄长预计的情形并不一样,这样一来,那话又该怎么说才好呢?他心头盘算,眼珠子便骨碌碌地转了几下。
  文嬷嬷原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见他这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冷冷道:“三公子,你不是说有要紧的事,一定要跟我家三娘子商议么?却不知到底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还望三公子明示!”说到最后,她几乎已是声色俱厉。
  宇文承业心里正在推敲言辞,闻言不假思索怒道:“你这老妇,鬼叫什么……”他话未说完,凌云“啪”的一声拍在了案几上,宇文承业几乎吓得没跳起来,正想发作,却又被凌云冷冷的一眼给钉回到了座位上。
  这熟悉的眼神让他后背一阵发凉,心里一转,索性哼哼了两声:“你们这些人,莫要不识好人心,若不是你家的事,本公子又何至于吃着冷风跑一百多里地?我不知道躺在家里吃酒么?你们若是这般不识好歹……”
  凌云淡淡地打断了他:“三公子便回去继续练武?”
  宇文承业脸色顿时大变,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被两个兄长按在练武场里日夜折腾的?抬头看着凌云清冷的双眸,他不敢再卖关子,咬牙直接问道:“李三娘,上头的事,我婶娘想来已跟你说了吧?”
  凌云心里顿时一沉:果然还是“李三郎”的事!她点了点头,目光愈发冷凝如霜。
  宇文承业几乎没打了个寒战,心里却蓦然涌出了一股得意,瞧着凌云笑了一声才道:“就因为这桩事,我们兄弟几日来四处收拾烂摊子,好在一路查下来,才发现你们这位李三郎名气虽大,瞧见过他模样的人却不算太多,说得清他来龙去脉的,更是一个都没找到。”
  凌云心知此话不假:她每次为三郎出手,也怕被人瞧破,自然不会招摇过市,更不会让人知道自己的来历;再说事发之后,家里也收拾过一遍首尾,还故意让人冒充过“李三郎”来混淆视听,大家自然就更搞不清了。但宇文承业巴巴的找过来,总不能是来告诉自己这些的吧?
  宇文承业停了片刻,果然又笑了起来:“我们查来查去,发现唯有一人,实在是个极大的隐患。那就是当初你们姐弟救下的那位长安第一美人,因为我们这几日才查到,李三郎乃是唐国公府家小郎君的消息,正是从她那里传出来的!
  凌云的心情顿时更往下沉了沉,是的,就是那位秦娘,母亲也查过,说应该就是她,可惜……
  “可惜的是,去年正月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在北里露过面。”微微倾身向前,宇文承业的眼里终于露出了猫抓耗子般的戏谑和恶意:“李三娘,你猜,这位美人,如今藏在哪里?”


第174章 同仇敌忾
  在小小的门厅里; 宇文承业的话语宛如一道闷雷隆隆滚过; 那不言而喻的险恶之意; 让文嬷嬷等人顿时都变了脸色。
  凌云的脸色倒是丝毫都没有变,眼神却蓦然变得锐利而清冷; 落在宇文承业的脸上,几乎能刮开他的皮毛血肉,直达骨髓深处。
  这原是宇文承业最害怕的眼神; 几次在噩梦里都是因此惊醒; 但此时对着凌云的目光,他在一怔之后,却不由笑得愈发愉悦——阿兄们果然没猜错; 柴绍金屋藏娇的事,当真是瞒着李家; 瞒着李三娘的!
  这不,自己一提这事; 她们的神色就都不对了。
  也是; 李三娘毕竟是个女人,还是个厉害之极的女人,她怎么可能容忍得了这种事?柴绍自然是半点口风都不敢露。待会儿等她知道了那位出卖了他们姐弟的美人儿; 居然是被她未来的夫婿给藏起来享用了,那滋味想来也会格外酸爽吧?
  还有柴绍那厮; 他一面踩着他们兄弟攀附上了李家; 一面却还想着要左拥右抱、坐享艳福; 世上哪里有这等好事!今日; 自己少不得就当着李三娘的面,把他的这层脸皮给彻底扒下来,看他以后还怎么做李家的好女婿!
  唯一可惜的是,今日自己明明是紧跟着柴绍过来的,还故意说出了那番话,就想把柴绍钓出来,先把他恐吓一顿,再跟李三娘透露此事,一箭双雕,最好挑得他们当场反目,那才正经叫报了仇雪了恨!没想到柴绍竟然没有露面,这热闹大概是看不成了……
  想到这里,他又是得意又是遗憾,情不自禁地叹出了一口气来,只是这口千回百转的气还未叹完,就见门帘蓦然一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满身寒风大步走了进来,脸色则是比外头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不是柴绍又是谁?
  柴绍原是比凌云落后了几步,走到门外时正好听到了宇文承业最后两句话,心头自是惊怒交加:秦娘的事,他早就想告诉凌云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没想到却被宇文家的人给查了出来,如今显然还要添油加醋地告诉凌云——若让他们把话先说出来了,自己可就越发解释不清了!
  想到此处,他冷冷地扫了宇文承业一眼,“原来是三公子大驾光临,可我怎么记得,三公子好像还欠了我十六脚呢?”
  宇文承业见到柴绍进来,眼睛原是一亮,听到这话之后,被柴绍踢过的肚子和小腿却仿佛自己生出了心思,一抖之下便往回狠狠地缩了缩。
  好在这情形他早已有了准备,定了定神,他还是抱手笑道:“原来是柴大郎!当初的事,的确是小弟无礼,柴大哥若要怪罪,小弟日后恭领便是,不过今日我要说的这件事到底事关生死安危,跟柴大郎也是关系匪浅,不知大郎可否先让小弟把话说完?”
  看着柴绍,他笑得眯起了眼睛:“还是说,柴大郎这么匆匆而来,开口便是问罪,其实是不想让小弟把话说出来?”
  这话说得自是冠冕堂皇,却又犀利之极。柴绍不由得一怔,他原非迟钝之人,此时瞧着宇文承业胸有成竹的笑脸,顷刻间便明白过来:不对!宇文家自来睚眦必报,这次有备而来,看来不仅是打算拿这件事来挑拨离间,恐怕还想着要激怒自己,好让事态变得更加难以挽回!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索性没再搭理宇文承业,而是转头看着凌云诚恳道:“三娘,此事原是一言难尽,不知可否先借一步说话?”
  凌云也在抬头看着他,目光竟是出奇的明澈沉静。柴绍心头顿时一凛:凌云心思敏锐,心性果决,又把玄霸看得比什么都重,宇文承业的话虽然只开了个头,只怕她已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甚至已有了决断,只是这决断……他原是带着一身寒风走进了这间门厅,此时那风却仿佛直吹进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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