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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独生子女生存指南-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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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作平时他这么损我,我早就已经跟他扭打在一起。
  但现在。
  我只是默默闭上了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他没有明白我话里的重点。
  *
  “真喜欢人家啊?”
  “喜欢也没有用。”  
  “人山东的,中考肯定要回老家。到时候天各一方,还喜欢什么?”
  储盛很擅长浇我冷水,这一次也不意外。
  他说的很对。我也都明白。
  “我知道。”
  “其实这些话其实也不应该由我来说。”
  储盛干脆调了静音,沉下语气,一本正经地开口。
  “储悦。”
  “考一个好的高中吧。”
  “这比一切都值得。”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
  “到底多好才算好。”
  “至少要比我好。”
  “我脑子没你好,你太难为我了。”
  “原来你也知道啊?”
  “所以你才更要考一个好学校。”储盛揉了揉眼睛,语气听着有些不自然。
  我还是不明白。
  “我不明白。”
  “高中跟初中,不一样。”储盛眼睛盯着电视机,却又好像没在看电视,而只是是透过这个电视机在看一些别的什么。
  “如果靠自己努力还能上一所好高中,那要想只靠努力上一所名牌大学,那就太难了。”
  “如果能上一所市重点,一切又都会不一样,你会认识更多优秀的人,包括你的老师。更宽阔的眼界,更有深度的人生。”
  我后来再想起此刻储盛的这番话,明白,这应该就是我对崇南向往的开始。
  “那我去了要是跟不上怎么办?”隐隐约约也有听过,上了市重点高中的学生,因为不堪学业压力而退学回家的故事。
  “这个好办。”储盛自信一笑:“你可以学文科。” 
  “那我文科也学不好呢?”倒也不是抬杠,而是真心实意的求教。
  储盛加深了刚刚的笑容:“没关系,我这里还有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什么?”我跟着好奇。
  “选个人傻但又读书好的书呆子,套牢他,绑定他。以后你下半辈子应该就衣食无忧了。”
  “放心,这种人应该还不少,你记住先下手为强。”
  我脸一板。
  “……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那么,具体应该要怎么操作?”
  储盛只是白了我一眼,没有搭理我的插科打诨。
  “其实储悦你知道吗,人对超越自己认知界限的东西都很感兴趣。因为那是未知的,但同时也是危险的。”
  “所以你是想问我,怎么办,是不是?”
  我发现,认真下来的储盛,常常让我恍忽到觉得自己像是换了一个哥哥。我想不出来,究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的内在开始安静沉淀,又是沉淀了多久,才有了此刻的平和,以及平和中那一缕恰到好处的促狭。
  是中考公布成绩后,他都没有离开自己房间的那一个礼拜。
  还是。
  所有你没有直视的命运,最后都会成为你的命运。
  在他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之后。
  雨过天晴后的天,却已经不是原来的那片天。
  人生瞬息,足以万变。
  “反正我就劝你一句,听不听随便你。”
  “可以喜欢他。”
  “但是要更爱自己。”
  我觉得他跟我说了一句废话。但是这句话废话里,却又像是包含着所有的答案。
  *
  别说我对自己以后要从事什么样的工作毫无头绪。
  其实就连我中考要考哪所高中都还一无所知。
  我现在的成绩上一所区重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只是然后呢,以后会怎么样。
  储盛跟我简单探讨了本区几所区重点的高校升学率,除去他就读的那所还能看,其他似乎都有点惨淡。
  郊区学校,你还想怎么样?当然没法跟市区比。
  我和张梦洁还有张放放之间的通信频率明显较之以往低了很多。李心蕊除了中饭的时侯跟我们坐在一起会聊几句,其他时间很少再跟我们在一起,不用说写信了。
  你们以后想考什么高中?
  或者,长大了以后你们想干什么?
  人在迷茫的时候会想寻找同类。我在给张放放和张梦洁的信里同时提到了这两个问题。
  得到的答案,迥然不同。
  “做什么都好,只要不是跟钢琴有关的。我看到琴都要吐了。”写下这句话的张梦洁女士,估计没有想到,多年之后,会成为一名音乐老师,并且还甘之若怡。
  张放放似乎跟我是一个状态。
  “考一个好高中,上一个好大学,然后再找一个好工作。”
  “大人们不都是这样说的吗?”句末一个大大的问号,藏着包不住的疑惑。
  因为我们已经开始渐渐怀疑。
  大人说得,就一定都是好的吗,又一定都是对的吗?
  其实我更想要知道另一个人的想法。
  我跑去问江炎。
  “大人当然也很没用。”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我震摄住了。
  少年稚气的脸庞,有隐隐的棱角藏匿于其中。
  “他们有很多话你都可听可不听。”
  “不过,读书这件事,是他们说得最对的一句话。”
  “考一个好高中,读一所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他将我的疑惑重复了一遍。
  “到底什么是好?”
  “这不是我们现在要去探寻的问题,就算去问了,也不会明白。”
  “你只要知道这件事是好的,你咬牙去做就行了。”
  “就像你知道这个药能呢治病,只管吃下去就行了,难道还要研究他的成分和构造吗?”
  “人生中有很多事都可以重来。”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你能选择读书的机会,却只有这么短短几年。”
  这一刻,我很佩服他。
  在别人眼里,漫长到仿若一生的学习生涯,他用“短短”两个字就一笔带过。
  他,要远比我看到的,更立体,更有深度。
  比如。
  他知道莫斯科保卫战。
  看过《哈利波特》。
  也能在语文课上,当着全班的面,落落大方的讲汉武帝金屋藏娇的故事。
  “那江炎,你长大以后想干什么?”
  ……  
  他合上手边的英语书,抬头坦然看迎着我的目光。
  “老实说,我还没有想法。”
  决定我们未来的,并不是当下的某一瞬间。
  而是由无数个过去汇聚而成的,恰如其缝,这一个瞬间。
  显然,他的那个瞬间,还没有到来。
  而包括我在内的,所有的我们,好像也都一样。
  我们努力。
  努力奋进。
  也努力等待。
  
    
    ☆、第 40 章

  
  人生中避无可避的时刻一半都出现在放学后的校门口。
  比如此时此刻。
  距离我五十米,在正北方向的某个人。
  陈星一直都是个寡淡,又很无趣的男生。但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自以为是的幽默,和喜欢用这种恶心的幽默在他人身上找存在感。
  荒诞,又令人厌恶的集满了几乎青少年期所有可怕的样子。
  在我的眼神无意中跟他对上的那一刹,我就知道。
  又要开始了。这一切。
  今天天气不错。
  晴朗,又温暖。
  阳光普照万物,所以连恶意,也在蓬勃的滋长,肆虐。
  “啊呦,这不是储悦吗?”吊儿郎当的故作惊讶。彷佛刚刚已经死过一辈子,又仿佛今生是第一次见到我。
  “你认识?”他身边的徐小伟也掺和进来。
  “当然。”陈星拍怕徐小伟的肩膀,莫名地,那几掌,就像是砸在我身上一样。
  “我们以前是一个班同学。”
  对啊。
  只是一个班而已,没有任何其他的交集。
  就到这里,够了,就说到这里,不要再继续了。
  陈星嘿嘿笑了一声继续,他黝黑的瘦脸上写满了愚笨不堪和无耻下流。
  “我跟你说储悦以前可凶了啊!”
  干嘛要用这种做作的表情,我是杀了你全家吗。
  “嗯?她怎么你了?”徐小伟乐呵呵的笑,笑里浸着满满的三八气息。
  “神经病啊,笑成这个样子——。”
  “人家市区转来的优等生看不起我们这帮乡下人啊。”
  “你知道储悦的外号吗?”
  没完没了。
  又死去活来。
  你怎么不去死。马路上有那么多车,为什么没有一辆能送你上天。每年新闻都有喝珍珠奶茶被噎死的,你为什么还活着。
  我不想再听下去,牵起张放放的袖子要离开。
  “芝麻烧饼?”又来了。又一次。
  陈星脑搂着徐小伟,因为这四个字,因为我,笑成一团恶心的微生物。
  ……
  我被强行拉入了他们的快乐。成为他们快乐的脚踏板。
  “她以前还有个更绝的外号,你知道吗?你去看看她的……。”陈星估计很满意徐小伟的反应,又可是忙着传销关于我的其他信息。
  够了。
  我必须要离开。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就当他们是一团恶臭的空气,离开,赶紧跑开。
  对。
  跑。
  事实上,先跑的那个人却不是我。
  张放放拔腿向着人群冲去的时候,我只来得及扫到一眼她的影子,那影子里闪烁着耀目的英勇气息。
  “你哪位啊?这么八婆!有病是不是!”她不废话,上去对着陈星就直接开怼。
  “……你又是谁?我跟我兄弟说话,关你屁事!”
  “你管我是谁?看不惯你行不行!”张放放手叉着腰,扯高了嗓门冲陈星喊回去。
  张放放是个神奇的女孩子,她上次为那个生病的学姐出头留下的伤痕依稀还留在眉骨。明明是个身高都不到一米六的小女生,脸生的也是清清秀秀的一张小圆脸,却仿佛总是有无穷无尽的正义感和力量。
  我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眼前的现实和我,在此刻被切分成了两个层面,中间隔着的是,一段并不长的往事。
  没有人为我出过头,从来都没有。也不是没有朋友,但好像那些,都没有能做到这一步。彼此分享一些快乐的事,其他的,都是点到为止的礼数。
  陈星有些话没有说错。
  小学时候的储悦并不讨人喜欢。
  冷漠,高傲,有时甚至是孤僻。
  我知道他们背后的议论。
  说我是从市区里面回来的,说我看不起他们。
  多么可笑的臆断。
  关键是,很多人都相信了。
  其实不是的。
  我只是很孤独。突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同时失去了我所有要好的朋友。
  我也很自卑。因为相貌,因为家庭。更因为所有
  *
  “这是我们一个班的,储悦朋友。”徐小伟伸手想要拉住陈星,但是晚了。
  张放放被欺步上来的男生猛推了一下,连连后退好几步。
  “你干什么!”放放尖叫。
  陈星咧着嘴冷笑:“谁叫你找抽!”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他们。而我,就站在几步远的距离外,不知所措地看着我的朋友因为替我出头而被人欺负。
  身体有一个声音,喧嚣到几乎要将我震晕过去。
  这一次。
  这一次,你依然也要什么都不做。只会回家闷头大哭一场吗。但是有用吗?哭能解决问题吗?
  不能。
  它不能解决问题,它只能放纵问题。
  我不是软弱的人。也不该是。幼年时那个无谓有无惧的我,到底去了哪里。
  不对。她哪里也没有去。
  她一直,与我共存。
  当真正站在陈星面前的那一刻,我发现自己不害怕了,不害怕丢人,不害别人打量的目光,不害怕所有过往这些事时时逃避的,存在于自己身上的,像是某种错误一样的异样。有一股莫名高涨的热气正鲜明地在我地胸怀里激荡升腾。
  我已经很少再回忆旧事里的故人,因为不可能,因为无力。
  但偏偏在这一瞬,我却记起了曾经出现在我童稚岁月里的那个小小少年。
  相貌已经模糊,但是他的声音语调,却从来没有远离。
  “不是小猪的耳朵。”  
  “是精灵。”
  “精灵的耳朵。”
  他认真地看着哇哇大哭地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她们说我,饭店里阿姨总说我是只小猪。”我抽抽嗒嗒地望着他。
  “我不要做小猪。”
  “我是公主,公主!”
  ……
  “那……。”他也许是皱了一下眉。
  “你是精灵公主。”
  直到我后来看了《魔戒》,终于见到了电影了的精灵公主长什么样。
  根本就不是我这样。
  陈染之,你骗人。
  精灵才不长这样的耳朵。
  *
  “你说我?”我攥着拳头,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不要像一个怨妇。
  而是一个毒妇。
  云淡风轻的不屑,才最能让人抓狂。
  我咽下的一口恶气,勾起了深埋在心底的所有的怨毒。
  “我说你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一个什么磕碜样,满脸青春痘,分明就是月球表面,头发天天油的半年没洗过似的。还有你的身高。”
  说到这,我抬手在他脑袋旁边比划了几下:“就问你,你这身高从小学到现在长过吗?三等残废还一天到晚给人家取绰号,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先找面镜子照照自己再跟我说话,等你转基因成了吴彦祖再嘴毒别人也不晚!”
  骂完当然就是解气。
  终于说出来了。
  这一切,我的蓄谋已久,我练过无数次,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的话,终于全部都还给了他。
  “既然你这么喜欢开玩笑。”
  我喘了口气继续,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正很用力地掐着手心,只有才能压住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那我以后也叫你三等残废吧,你千万不要生气,因为这只是个玩笑而已!”
  我想起储盛对我得一句评价。
  他说我只会窝里横。
  其实是有道理的。
  因为我不敢。
  从来,对于在学校里受到的这种模棱两可的欺侮,储标和陈兰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不是没有告诉过他们,曾经有人取笑过我的耳朵。在我还要小一点,不明白失望,还只是会害怕和哭泣的时侯。
  但是他们只是把这当作我的“小题大做。”
  所以感觉痛苦,是我的问题,是我的错。很长时间里,我陷入这样一种自我的反思和厌弃中,就像他们都不说别人为什么只说你?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现在我所拥有的一切不都是你们给我的吗。
  不觉得你们自己的样子很可笑吗。
  我只是爱表现出自己张牙舞爪,无所不能的样子。
  但很抱歉,我的本质上并不是,甚至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
  “啪啪”几声夸张又用力地鼓掌声撕破了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
  异常的英俊男生,他的出现,成功带跑了一半的注意力。
  是胥乐远。
  然而对于我来说,此刻的重点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站着的,那个一言不发的沉默少年。
  方才的泡沫在眼前一颗一颗消失。我有种被瞬间拉回现实撕裂感。
  陈星咬牙瞪眼反驳的样子,可怕得像是一只吃人的怪兽。
  他每一次张嘴吐字,血盆大口里,腥臭的气味,向我这,侵袭一分。
  我躲开,必须躲开。
  因为我害怕。
  “操,我说你什么了啊,大家不就开个玩笑吗,你怎么这么恶毒,想死啊是不是?别以为我不会打女生,我——。”他手气急败坏地指着我,作势要扑上来。
  我来不及躲,也不能躲。
  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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