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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千金是蜀中大巫-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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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柳眼圈儿便又湿润起来,和仪见她刚才来就是眼眶通红的,应该是哭了一场,忙问怎么了。
  兰柳使劲摇头,道:“没事儿,晏晏姐你快换身衣裳吧,我姐姐说请你去神殿见一面。”
  “难得啊。”和仪见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放弃了,故意做出轻松的姿态挑了挑眉,对她道:“劳您在门外待会了,你晏晏姐我要换衣裳。”
  十月了,山里的冷风吹人怪凉的。
  星及从隔壁推门出来,见她只换了上衣裤子就要出去,连忙从箱子里把披风翻出来,拉着她披上了,又从屋里寻出一盏灯点上,满不放心地放人走了。
  放在平时,兰柳路上一定没个安静,叽叽喳喳地说笑,星及刚才那一番动作也八成要被拿来打趣,今天却格外的沉闷,低着头往前走,一声不吭。
  和仪心里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总算走到神殿前,兰柳努努嘴示意她独自进去,自己转身往墙角站。
  和仪从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两块糖,递给她一块,笑呵呵道:“桂花蓝莓味儿的。”
  兰柳接过拿在手上,等神殿的门轻轻一阖,她眼泪不知不觉地就落了下来,匆匆把糖纸撕开塞进嘴里,还是没忍住蹲下哭了起来,只是嘴唇紧紧抿着,把所有的呜咽声都咽回了肚子里。
  神殿里出奇的安静。
  泥胚彩绘的神像仍然高高坐落在案台上,笑容仍旧温和慈悲,仿佛悲悯众生。
  香炉上插着三炷清香,青烟袅袅直上,兰幽换了一身雪白的祭袍跪在蒲团上,乌发散披,神情平静,白日里的种种事端好像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分毫的痕迹。
  她只是静静地跪在神像前,如同冰山上的一朵莲,历经了不知多少风雪,平淡中裹挟着不知多少凌厉之事。
  和仪轻声道:“叫我来,有什么事儿吗?”
  “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回培育金丝王蛊。”兰幽沉默半刻后,忽然开口:“蛊道太需要站稳脚跟了。当年巫道势弱,又同时易主。你一路走得坎坷,又何尝不是上天眷顾,让你尽快在业内立足,能够威慑四方,保住鬼道的招牌。而我……如果有下一回,我会谨慎再谨慎,但,没有下次了。”
  她回身来看和仪,眼神仍然冷中透着平淡,又仿佛是历尽沧桑后短暂的平静。
  眼圈儿微微泛红,刚才应该哭过一场了。
  和仪知道,她一向是个美人儿,即使是这样的时候,也美的清澈冰冷,即使只是一眼,足以使人心神宁静。
  短暂的一声叹息后,她低声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看阿柳方才哭了?”
  兰幽沉默一瞬,摇摇头:“她总是要长大的。我叫你来,不是煽情,是有要紧事要告诉你。”
  “什么要紧事?”听她说有正事,和仪连忙问。
  兰幽道:“那红珠子,我知道它的来历。兰氏也存有一颗,传言是前任酆都之王,宣帝的鲜血凝结而成,聚天地间至阴之气,冥界中官员将此物缝在帽顶帮助修为曾经蔚然成风。”
  “宣帝?”和仪拧拧眉,“不是说,宣帝暴戾,乃至无视大道法度,被斩于轩辕剑下吗?这珠子颜色有新旧,你确定今日易和生留下的那一颗是宣帝之物?”
  兰幽神情平静,目光悠远:“那上面的气机与我家存的如出一辙。且……我们家的典籍记下的是,宣帝暴戾好色,贪心孟婆美貌,遭美人计,中毒,故不敌轩辕剑。”
  “不可能!”和仪想也不想,反驳脱口而出,“孟婆不是那种人!”
  兰幽脸上浮起淡淡的疑惑:“你、你和孟婆熟么?”
  可以说她今天十分活泼了。
  和仪却没顾得上这个,她自己也有点疑惑,她以前也没接触过孟婆啊,也没阅览过孟婆相关的典籍资料,怎么会脱口而出就是‘孟婆不是这种人’呢?
  看出她的疑惑,兰幽也暂且将事压下不提,而是言辞恳切地道:“若有一日,我不在了,希望你能看在咱们相交多年的份上,多照顾阿柳。她还太年轻,被我养得太天真骄纵……”
  和仪大为震惊:“你怎么能这样想?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这一回——”
  “这一回,是真不容易闯过去了。”兰幽的眉眼难得带上笑,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应我一回吧。况对你我来说,阴阳相隔又算什么,保不准我闲来无事还能去见见你呢。”
  和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疏忽的地方,不过兰幽这一套说辞还是没能说服她。
  兰幽继续道:“我以一死,平息业内怒火。今儿这一遭,损失太大了,况且,我自己也过不去心里那一关。这是把这一个烂摊子交给阿柳,我很有些不放心,还是要多托付你了。”
  和仪还要说什么,兰幽却道:“你走吧,别劝我。有一件东西,是咱们两家轮流保管的,这些年收在我这儿,我本来应该今儿就给你,但实在是还有些用处,回头我用完了,让人交给你吧。”
  和仪被她震得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东西,被她略为强硬地推出大殿,愣怔地没走几步路,就看到卢津江在外面来回转悠。
  她心里又是百感交集。
  兰幽打小就有主意,现在决定做下了,别人都奈何不了他。想到上回顾一鹤说的话,和仪心思一动,推着卢津江往神殿里走:“去去去,安慰安慰人家。”
  万一就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
  和师如是想到。
  她并没有在黔省多留,易和生已去,宗祠里还是要好好收拾收拾的。
  在那一口空荡荡的棺材里,她发现了另外一个血滴子。
  颜色殷红却鲜艳,并不是茅山所存那一颗的暗淡颜色。
  和仪蹲在院子里沉思好几天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祠堂里烧香也没反应,问了相熟的鬼差,只说底下乱着呢。
  最后只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先压下了,和特部互通有无了一番。
  或许兰幽真是成了人间留不住的风景。
  今年上京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的早,和仪下课回了家里,顾一鹤安静地坐在廊下守着路子,炉子上架着一口小锅,里头熬着黑乎乎的膏体。
  只闻那个味道,和仪就知道是补气养血的阿胶固元膏。
  他听到和仪回来,抬眼看她,道:“回来了?”
  “回来了。”和仪刚笑呵呵地答应一句,忽然心里一酸,眼泪扑簌簌地就大颗大颗滚下来,顾一鹤一惊,连忙起身走过来:“怎么了?”
  和仪也摸不着头脑,只是觉着悲意无端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地流。
  正疑惑着,兰柳的电话来了:“……晏晏姐,来送我姐姐最后一程吧。”
  最后和仪急赴黔省,先打点了当方城隍,得了兰幽的消息,说她正往下头去等安排呢,便暗暗松了口气,大把大把的元宝纸钱烧下去,但求心安。
  兰柳许是早有心理准备,并没显得多么的六神无主,招待宾客还算落落大方进退有度,蛊道内弟子对她倒是恭敬有加,和仪见了略微放心,拉着顾一鹤与星及给她搭了把手。
  也算成全和兰幽认识这么多年了。
  兰幽是自绝于母神殿前,安老亲自来吊唁,神情复杂。
  太清观那位都虚道长也来了,灵前拈了一炷香,和仪就放下心来。
  好歹兰氏镇守易和生不力的事情算是过去了。
  兰幽最后火化了,骨灰埋在母神殿后,又立了一个小小的衣冠冢。
  万事皆定后,兰柳拉着和仪,悄悄将一个大盒子递给她,道:“这是姐姐生前盯着我交给您的。”
  和仪拿在手上感觉沉甸甸的,回去打开一看,才发现里头是赫然是一盏白虎灯。
  只是这灯,样式与那玉白虎如出一辙暂且不说,形制质地总让她觉得莫名的熟悉,却总寻不着头绪。
  直到这天回学校销假上课,和相为玉一碰面,才猛地想起来。
  可不是和惠岸大师当日带去程家村的那一盏玄武灯很相似嘛!


第92章 。  学校工地棺中女尸   停留在发间的玄鸟。……
  那几颗血滴子暂且存放在特部; 和仪还算过了两天安稳日子。
  那一盏白虎灯她很肯定是她师父忘了告诉她,上了两回香,那边都没个反应。
  夜幕沉沉; 东厢的雕花大床上; 和仪睡得十分安稳。
  她好像身处于十分寒冷的地方,周身冷气重重; 仿佛要直直钻进骨头缝里。她却很怡然自得,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 身边的每一阵风、每一缕空气好像都与她融为一体; 她心念一动; 便随她驱使。
  她身体由内而外地感到舒畅; 好像每一个毛孔张开都写满了舒适,在冰凉凉的虚无中每一次跃起转身; 都轻松愉悦。
  如鱼得水般的快乐。
  然而无论她怎样用尽全力地睁眼去看,周围都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只能感受到从足底窜到身体里的凉气,让她通体舒畅的凉气。
  恋恋不舍地醒来;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 星及在门外敲门; 听见一瞬间呼吸的转变; 微微松了口气; “可算是醒了; 厨房焖了牛肉熬了高汤; 下了一窝银丝面,还有几样小菜,都是你喜欢吃的; 快起来吧。”
  她坐在床上反应了一会,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门外的星及立刻道:“行了,快起来吧,这一阵可是多事之秋,还以为你咋地了呢。快快快,今天上午第二节 有课!”
  和仪于是慢吞吞地从床上下地洗漱换衣服,出去的时候星及正指挥人把前院树上的柿子摘下来,听到她出来的声音,就一叠声地催促她去吃饭。
  上午有一节道教经典选读,和仪以前只觉得真催眠,里面的大道理也不是不明白,就是不感兴趣,之乎者也地听着发困。
  今天却仿佛打通了任督六脉,听得精神奕奕,体内灵力自主开始转动,冰凉的涓涓细流在经脉中流淌,虽冷,却很浸润,让她眉目间不自觉地透出几分惬意来。
  旁边认认真真做笔记的毛望舒感觉到身边蓬勃的灵力,微微有些吃惊地看了和仪一眼,便见她眼眸半阖,神情说不出的慈悲庄严,又透着一股子洒脱缥缈。
  前者是神性,后者是……道韵。
  毛望舒听着讲台上老教授讲的经,心里羡慕得哭唧唧:什么年月啊,祖师爷传下来的经文,她感悟的竟然还比不上晏晏姐这个鬼道传人,真是老天爷偏心!
  今天被挤到前排来挨着她们俩坐的陆离玉歪头淡淡看了和仪一眼,似有所感,面上透出丝丝缕缕的叹惋来。
  这样的天资,未入道门,可惜了。
  一节选读课结束,台上的教授松了口气,相为玉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对教授是很尊敬的,但道教经典他要是真咂摸出什么大韵味来了——他师父当年可是赫赫有名的全国武术冠军啊!
  这边一宣布下课,和仪还在座位上慢吞吞地整理东西,忽然听到外面噪杂的声音乱哄哄地响起,她疑惑地往外看了一眼,已经出了教室好一会儿的毛望舒忽然冲了进来,喊:“晏晏姐!大兄弟们!快去看热闹,咱们旁边那楼工地底下挖出一口棺材!”
  和仪捏着水杯往包里塞的动作微微一顿,忽然猛地蹿了起来,一边拿手机联系肖越齐,一边动作轻盈灵巧地走出教室挤过人群往旁边去。
  旁边那楼的工地,不就是开学陪小崽子们探险那边么!
  江织梨、阿梨……
  好多好多的事情在她脑中来回得的转,最后她看着走廊里挤满的人,干脆顺着窗户翻了出去。
  身边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毛望舒他们见和仪如此急切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吃惊。
  和仪一路拨开重重人海挤进了工地最内圈,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高高举着手机冲着里面拍。
  已经得了直播PTSD的和师下意识地微微皱眉,举着手机那位已经笑呵呵对着她打招呼:“和师!”
  正是路仁。
  他对和仪的态度是十分热切的,甚至透着十分的拘谨与尊敬,看出和仪是冲着里面那口棺材来的,他忙道:“我刚才正好直播路过,排到了他们把棺材挖出来的过程。好像已经报警、联系文物保护所的人了,考古系的教授们也很快就要赶过来了。啊——”
  原来是有一个工人竟然趁着工头和哲学系系主任他们交谈的时候悄悄把棺材给推开了!
  周围的同学们也有下意识后腿的,也有好奇地向前的,路仁对自己的兼职工作怀揣着十分的热情,连忙举着手机往前凑。
  和仪却微微拧眉。
  那棺材通体上等阴沉木制成,鎏银描金十分沉重,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个工人一个人就能轻松推开的。她能感觉到有一阵风助了工人一臂之力。
  学校的工作人员惊慌地要拦住学生,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和仪清清楚楚地看到棺材里的女尸,红袍如火,金线刺绣,头戴金冠,面覆赤金流苏,即使已在棺中底下掩埋了不知多少岁月,那赤金仍旧黄澄澄的,在阳光下与红宝石熠熠生辉。
  头上的金冠样式很奇妙,在场也有古风爱好者,看得出来是一只鸟的形状,却绝对不是常见的青鸾、金翟、凤凰一类。
  和仪呼吸一滞。
  那女尸头上那只冠做工精妙栩栩如生,金翅展开如翱翔九天,其实并不像凡人手工造出的首饰,仿佛是活生生的一只鸟,只是轻盈地落在女尸的发间,神情睥睨高傲,羽翼展开,随时能够振翅而去。
  学生们或许不认得,和仪却一眼看出那正是传承中记载的一种神鸟:玄鸟。
  而在巴离县阿梨的墓中,环境里所展现的那位国主的发冠、壁画里的神鸟,都是玄鸟。
  这女尸头顶那一只冠,做工精妙更要胜过那位国主的十倍。
  更有甚者,她在那顶冠上隐隐约约察觉出几分流转着的气机来。
  仿佛赐灵。
  匆匆赶过来,还急促地喘息着的毛望舒一边挂在和仪身上喘气,眼睛盯着棺椁中的女尸,眼里是掩不住的惊讶:“北海之内有山,名曰幽都之山。黑水出焉,其上有玄鸟、玄蛇、玄豹、玄虎,玄狐蓬尾。这是……玄鸟?”
  “幽都山。”和仪微微眯眼,保安已经匆匆过来疏散学生,路仁还算配合,恋恋不舍地对着手机的直播间解释两句,刚打算收回手机,忽然听到里面的工人和几位老师带着恐惧的喊叫声。
  “睁眼了!睁眼了!”路仁手颤抖地举着手机,无措地喊着。
  和仪目光一厉,手撑着旁边的石墩,猛地凌空翻起越过人群冲进了内圈范围,同时从随身的口袋里抽出证件比向工作人员,一手给毛望舒打手势。
  毛望舒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凑上去捂住路仁的摄像头,还有周围许多已经掏出手机对着内圈拍摄的同学。
  什么叫马克思主义让人无惧鬼神?
  这就是。
  你说这棺材里的东西都睁眼了,你不赶快跑,掏手机拍拍拍,拍个什么玩意呢。
  要命不要?
  肖越齐带着人很快赶了过来,阿梨来得更快,好像一瞬间轻飘飘地就出现在了校园里,然后挤过人群,来到了和仪身边。
  一靠近那一口棺椁,她整个人好像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般,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狂热与迷茫两种情绪来。
  她一边不自觉地伸出手,颤巍巍地想要去触碰那一只玄鸟,一边站在原地,不受控制地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满脸写满了恐惧了。
  “阿梨!”和仪按住阿梨的手,厉声喝道。
  一股灵气自阿梨手腕直冲入经脉,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快速口退两步,白着脸喃喃道:“母神,是母神。”
  她不自觉地眼眶发酸,泪珠扑簌簌地留下来,控制不住地想要往那只玄鸟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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