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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爱情不上锁-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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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又响起两声闷雷,大雨随即倾盆而下,上坟的人狼狈不堪地钻进面包车。徐海燕赶紧摇上车窗玻璃,车旁的一棵梨树正绽放了满树白里透绿的花朵。梨花一枝春带雨,徐海燕透过雨中的花枝依稀看到,花丛里的蝴蝶幻化成一个白裙子的透明女孩,漫山的桃花正是她羞红的脸颊,白色的梨花化成了她飘曳的白裙。
  徐海燕的双眼也蒙上泪来,她想起了江南的旧梦,想起了她自己的爱情。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丁文革,丁文革双眼茫然,望向远方。
  丁文革自从安葬了老太太后,几乎没与徐海燕说几句话,像时刻在躲避她。晚上上了床,徐海燕一反常态,不但不追究他和孙雪的事,反而主动找他亲热,他一句话不说,软软沓沓应付下来,让徐海燕感觉他不是在床上Zuo爱,而是在水池里刷碗。
  据徐海燕的理解是,他深含着对不起她的内疚,又找不到机会忏悔。而她,因为心里有鬼,捂着江南的秘密,也怕提起这件事,两口子互相躲避,就像丁文革和孙雪“一夜情”的事没发生过一样,家里始终游荡着风雨欲来的气氛,让她时刻感到,改变一触即发。
  果然,第三天就立竿见影。
  丁文革一大早什么也没说,爬起来洗漱完了就走了,“嘭”地一声带上门,“唰啦唰啦”下楼去了,关住了一屋子乱丢的衣服,水池子里泡了一天的碗,还有床上乱堆的被窝,地上琛琛丢了一地的玩具,这些东西混合起来,似乎门不关就会淌到门外一样。想扫净这些四面乱淌的污水得靠徐海燕自己了。
  徐海燕是被她儿子叫醒的,他在自己屋子大吵大叫:“爸爸,我要拉臭臭。”
  “自己穿衣服下来拉。”海燕朦朦胧胧地在被窝里叫,然后就听见琛琛在床上赖唧唧地喊:
  “爸爸,衣服我翻不过来,穿不上。哼……”
  徐海燕呼地一掀被,没穿衣服就跑过来,给他套上T恤衫和裤子,一看表,已经6点半了,她一下子醒了,慌忙把琛琛弄进卫生间坐到马桶上,然后自己往身上划拉衣服,还在系扣子,就听儿子在卫生间大声喊:
  “我饿了。”
  “饿了?喝牛奶,吃饼干,我给你热奶。”
  “不!我要吃火腿煎蛋,喝牛奶高乐高。
  “什么?什么火腿煎蛋?”
  徐海燕拉开冰箱门在里面乱翻一气,哪里有奶?只有几个蛋。
  “奶呢?”她冲她儿子叫。
  “爸爸早晨去买。”
  “什么?来不及了,咱不喝奶了。”她也不想用平底锅煎蛋,根本就来不及了。她把几个鸡蛋用水一冲,放进锅里添上水,拧开煤气,然后冲进卫生间洗脸、涮牙,给琛琛擦屁股,再给他洗脸,把他的小白兔牙膏挤到牙刷上。
  然后去锅里捞出蛋,烫手,摔到地上打碎了一个,里面淌出蛋黄,她再重新盖上锅盖煮,一转身差一点一腚把琛琛撅到地上,他眼巴巴地看着锅说:“我饿了。”徐海燕从桌上捞起一包康师傅三加二,一看还剩了三块了,就抓出一块塞进琛琛嘴里,但马上,琛琛就“咳咳咳”呛得满脸通红,嘴里咕噜着说:
  “我要喝牛奶高乐高。”
  “喝水。”徐海燕从暖瓶里倒出一杯开水,一摸烫手,再一看凉水杯,一点凉开水也没有了,只好拿两个吃饭碗来回倒着晾。
  从锅里拣出蛋,徐海燕剥出来放到碗里递给他儿子,他却一歪头说:“我不吃煮蛋,我要吃火腿煎蛋。”
  “来来来,宝贝,来不及了,妈妈给你倒点生抽,蘸着吃很好吃的。”
  “不,不吃。”
  “不吃拉倒,惯的你些毛病!”徐海燕火了,一把把她儿子从桌子上拎下来,琛琛含了一嘴饼干,“哇”地就哭了。徐海燕瞟了一眼表,7点10分,学生7点20分就要上早自习了。她三把两把给琛琛擦干净脸,刚想拖着他出门,琛琛突然挣脱她的手又跑回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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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绢,我的手绢呢?老师要检查……哇……”琛琛大哭着又跑出来。
  “大清早的哭不够了,再让你哭,再让你哭。”徐海燕拖出儿子,“嘭”地把门关上,拖着哭哭啼啼的孩子往幼儿园撒腿狂奔。
  到了那里,却一个人没有,7点多钟送孩子太早了,徐海燕匆匆把孩子交给看大门的老大爷,琛琛却抓着她的包不让走:
  “又干什么?”徐海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手绢。”琛琛又开始歪嘴想哭。
  徐海燕翻遍全身,从包里找出个皱皱巴巴的粉红色手绢,叠了叠,递给琛琛,孩子却不接,撅着嘴说:
  “老师说要干净的。”
  “够了!真够了!”徐海燕真火了,把手绢往孩子手里一塞,转身就跑,她背后马上响起琛琛尖利的哭声。
  徐海燕跳上25路车赶到学校时,早自习早过了,上课铃都快响了,幸亏第一节没课,教导处刘主任不高兴地走进来说:“徐老师,这是初三毕业班啊,马上就中考了,你这一阵子没正儿八经带学生,家长反应可大了。给!”她把几封家长来信硬塞进她手里,没好气地走了。她儿子也在徐海燕班,她怎么能不生气?走出去了,又推开门抻了一头,口气有些缓和地告诉徐海燕,学校今年要开展全员合同制,一年一签合同,等学生考完了每个教师都要述职,家长的反映直接影响到老师的业绩,可要注意点了,别让校长抓住话题。
  徐海燕颓然坐在椅子上,把信往桌子上一扔,看也不看,应接不暇的纷乱将她搞得心力交瘁。丁文革又突然间变了个人,把家里的乱摊子硬推给她。
  她趴在办公桌上,突然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那天在她奶奶墓前没尽情地哭,可真是一大失误。恍惚间她又想起情人锁的故事,想起“二姨”的爱情,又马上联想到她自己的爱情。但铃声响了,这些事没有时间让她多想,她得马上备课,一天四节课简直催她的命。
  好不容易下了课,徐海燕累得堆在椅子上一动不想动。课代表捧着一大摞作业本进来,小心翼翼地问桌上那摞本子批完了没有,今天做作业用什么本子。徐海燕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说:“不写了,背课文吧,明天检查。”
  课代表刚出去,教导处的小赵老师又来传电话了,徐海燕一接,是丁文革,他说厂里要落实“关停并转”文件,今天下午开大会,下班晚,只好由她去接琛琛了。
  徐海燕的火没处发,也没力气发了,看着表快4点半了,到时间接孩子了,而她给学生上完加课得到6点半才能下班,只好跟组里的同事说先走一会儿了。出校门时正看见女校长站在传达室门口,徐海燕头都没敢抬,灰溜溜一溜小跑,真是狼狈到底了。
  一路上,徐海燕的大脑始终处于萎靡状态,是因为事多、事乱,在车上几乎睡着了。可是她的神经很快就被激活了,因为在幼儿园她看见了孙雪,那个从她床上逃走的女人,她必须从孙雪手里接过孩子。
  “你?……”
  一见面,徐海燕的震惊可想而知,她还来不及去打听那个粗俗的女人的出处,她自己先冒出来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徐海燕一把拽过孩子,指着她鼻子情急之下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你!你居然……你居然……”
  她还没说完,孙雪满脸通红,“噔噔噔”跑下楼去,再不见踪影。
  徐海燕窝了一肚子火,拖着孩子走出幼儿园。鸠占雀巢的女人居然是琛琛的老师!那么,她和丁文革应该早就认识了,丁文革天天接孩子,说不定……说不定早在她眼皮底下就干过那事的。如此想来,她徐海燕在宁波和王淼的是是非非,对比之下真是小巫见大巫。她心里的负疚感倏地消失殆尽,蹲下来问她儿子:
  “琛琛,你告诉我,这个老师就是你回家常说的孙老师吗?”
  “是啊!”
  “她从什么时候教你们的?”
  “小班就教了。”
  徐海燕像被人点了|穴道,几乎变成了蜡像,快两年了,这么大的疏漏她竟然不知道。
  她已无心逛市场买菜,饿死那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也罢,等晚上回来再收拾他。晚饭她做的是葱花爆锅面条,吃张桂云做的香椿芽咸菜,这是她做饭的最高水平。琛琛才吃了两口就跑了,剥开他的巧克力派吃着看动画片去了。
  徐海燕也无心下饭,眼睁睁看着一锅面条烂在锅里。
  墙上的表一会儿就8点了,丁文革还不见人影,打电话到他厂里,早就没人接了。他这种厂里的闲人是没必要买手机等现代化设备的,他不配,徐海燕又急又恨地想。
  等到9点半,徐海燕把琛琛哄睡了,歪在床上越想越气,哼!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她穿好衣服,打了辆出租车就往丁文革厂里赶去。
  看大门的老头给他指了指锅炉房旁边一间肮脏的小屋,破门板子鬼鬼祟祟透出几丝灯光,徐海燕蹑手蹑脚摸过去,猛地把门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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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现在她眼前的景象让她恶心了好几天,丁文革脸上至少贴了三张纸条,混在人窝里吆三喝四打“够级”。屋子里乌烟瘴气,混合着烟臭、脚臭、屁臭、口臭,门一开,屋里马上安静下来,徐海燕从望过来的目光判断,这些人的文化水平比她班里的初三学生高不了多少,目光里还带着工厂即将倒闭的玩世不恭。
  “丁文革!你给我出来!”她一步插进人堆,伸出她的长胳膊“哗”地掀翻了扑克桌,屋里的人起哄:
  “哦,小丁,你媳妇给你上课来喽——”
  紧接着,丁文革脸上刺痛起来,徐海燕顺手把他脸上的碎纸划拉下来,尖利的指甲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屋里大乱,拍巴掌,吹口哨,丁文革被淹进嘲讽的海洋里,现在地球人都知道他丁文革在家里的地位了,丁文革脸上火辣辣的,狼狈不堪地逃出厂门。
  徐海燕一声不响地在后面跟着,二人一个前门一个后门上了同一辆公共汽车,又一齐望向窗外。下了车,二人仍旧不即不离,赌气进了家门。
  丁文革“嘭”地把门带上,突然抓住了徐海燕的胳膊,快速强行将她推进卧室,从里面反锁上门,徐海燕还没明白过来,已被丁文革用力掀到床上,转眼间就被剥个精光。丁文革骤然间变成了带刺的剑龙,全身的器官都往外放射仇恨的火焰,向着徐海燕的身体直插过来。徐海燕本能地反抗,更加重了丁文革的力度,他像在一只石制的蒜臼里捣蒜,一下一下狠命地捣下去。
  徐海燕哀叫连天,疼得透心彻骨,她哀叫、哭嚎、叫骂,丁文革声音嘶哑地叫道:
  “徐海燕!你看清了,我是你丈夫!你丈夫……”
  房门被擂得“噔噔”响,琛琛在卧室门外惊恐地哭喊:
  “爸爸!妈妈!我害怕……”
  丁文革一听,从床上跳下来,提起裤子,拉开门抱起琛琛进了他儿子的房间,“砰”地反锁上。
  屋子里很久才没了哭声,徐海燕浑身无力地从床上爬起来进了卫生间,打开热水器,让滚烫的热水从头浇下来,现在她已经哭不出来了,但好像全身都在哭。
  徐海燕全身淋在热水里半天出不来,似乎已记不清在谁的家里……
  这日子不能过了,徐海燕在流光了热水后冒出离婚的念头。
  两个人一闹就是一星期,丁文革早出晚归,徐海燕娘儿两个几乎见不着他,家里更是乱得没法下脚。邻居来收水费吓了一跳,以为她们家要搬家了。琛琛每天扒个窝进去,再扒个窝出来,蓬头垢面,活像个弹棉花的小盲流。
  僵持到第十天上,徐海燕又发现一条可怕的罪证,她的下体开始钻心地瘙痒,分泌出黄|色的脓状物。她不敢告诉别人,悄悄问她姐姐徐海霞。徐海霞是妇产科的常客,久病成医,应该有经验。徐海燕被她姐姐带到童大夫那里一查,简直晴天霹雳,淋菌性荫道炎。徐海燕一拿出化验单就疯了,抱住她姐姐气得直打哆嗦。她下定决心了,不和丁文革拼命誓不罢休。
  她姐姐怕出意外,不放心地把她送回家,出乎意料的是,丁文革已经在家里了,显然是有备而来,分明是来等着徐海燕的。
  “丁文革,你干的好事!”徐海燕一把把化验单扔过去。
  “我倒要问问你,你干了什么好事?”丁文革又一把把化验单丢回来,那不是徐海燕的,那是他的。
  “你……”徐海燕被她姐姐扶着坐下,她的脑子又乱了,不知如何应对。此时的丁文革再不是那个“俯首甘为老婆牛”的丁文革,比他儿子的波波艾都强大,他变成专门打击一切邪恶的黑斗篷“飞天得”。
  “徐海燕,我问你,郁凤是谁?王淼又是谁?别再编个故事哄我,你说,你到宁波干什么去了?”
  徐海燕惊呆了,她是低估了她丈夫了,她一下子觉得他深不可测,简直老奸巨滑。老实人“作”大业,聪明起来比谁都聪明,这更超乎她想象的应对计划了。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连她妈她姐都不知道,他又怎么知道的,难道……丁文革马上就揭底了,他底气十足地说:
  “我告诉你,你干的事我都知道,郁凤找不着她丈夫打电话找到你这里,她什么都和我说了,你在余姚干的好事,你还有脸管我?你和我,充其量也是半斤对八两,我对不起你,你更对不起我。是你,给我传染上脏病,我没想到你阴险到这种程度,你还来问我。你让你姐姐评评,你是个什么好东西?”丁文革指点着徐家姐妹,恨不能把他5年畏首畏尾的生活一语道尽。
  “哼!骗别人,你能骗了我?我天天下班按时回家,有什么女人打电话来了?你倒有能耐先编个故事诈我……我真是小看了你……别不是孙雪那个骚女人传给你的吧?屎盆子扣了我头上。”徐海燕毫不惊慌,用她一惯颐指气使的腔调反驳丁文革。
  没想到丁文革冷笑一声,比他俯首帖耳的样子反倒多了几分阳刚之气,他不紧不慢地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从你去接琛琛那天起,你这个没出息的丈夫已经失业了,工厂关门了。你儿子的文盲爸爸天天白天在家里睡觉,下午出去打‘够级’,半夜才回来。你和王淼的事瞒不了我,他老婆打电话来找你要人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而且,孙雪我也去问了,她没事,那就只有你……”
  丁文革这些话不谛一声惊雷,徐海燕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她丈夫是靠这种方式知道宁波的事的,这又不是她一路上想象的场景了。而且,他一直没断和孙雪联系,白天晚上都联系。徐海燕忍不住大哭,却找不出一句准确的话去回击丁文革。
  这件事,对她姐姐徐海霞却是当头一瓢凉水。徐海霞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这就是她妈所一直标榜的恩爱夫妻。徐海燕夫妻俩是她妈惟一的骄傲,是她在不痛快的家庭生活中惟一的慰籍,她妈时刻要求徐海霞要以她妹妹为榜样,找个平庸的男人过踏实的生活,过平淡的日子,可是现在……
  徐海霞对她父母和她妹妹这样柴米油盐的日子产生了更加深刻的恐惧,她不禁又想起曲莉莉的话,她要做个独立的女人,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她这就去告诉袁建华,她不再要求他回家离婚了,她只要爱情,她当定了他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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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海霞回到东部海边的出租房里后,马上给袁建华打了手机,可是响了好久没人接,她又一连打了三遍传呼,一直不见回,又用手机发短消息,也毫无回信。
  她坐在冷清的房子里,眼看着太阳从湛山寺的塔尖上一点一点落下去,心里也蒙满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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