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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官发财在宋朝-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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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盏茶后。
  通宵燃着明亮烛火的衡鉴堂主屋内,原是静悄悄的,却忽然传出一人情不自禁的一声‘好!’来,惹得临近几间屋里专心批卷的初试官们吃了一惊,埋怨地扫了眼墙壁。
  作为惹起众怒的当事人,杨庐却根本都没意识到自己方才叫出声来了。
  他刚一看到最后,就毫不迟疑地返回开头,来回看了几次。
  每读一次,都忍不住点头。
  其律赋所用的辞藻虽不繁复华丽,但辞理精纯严密,更是难能可贵。
  显出学识优长,文路周密,才思该通,于群萃之中,也堪称不可多得的高等。
  杨庐满意地捋了捋须髯,大大地在卷首再次批下“上次”。
  依然是一手严谨而工整的好字,笔划入木三分,不洒半滴墨点不说,他刚忍不住好奇地仔细验看下,竟发现这连研磨的浓度,都是不可思议的一致。
  不论是内容,还是字体,都将‘稳’和‘顺’字贯彻得淋漓尽致,没有半点年轻人的轻浮炫耀。
  ——定是位闭门苦读多年,一朝应举的老士人吧。
  杨庐感叹一声。
  他连改这两份卷后,难得地不愿作片刻踌躇,而是带着些许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期待,一鼓作气地翻开了这位考生的策论卷子。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之前在诗赋上,已称得上十分出彩的这位‘年长’考生,所出策论,非但没辜负他隐约的期待,甚至精彩得只让人剩下拍案叫绝的念头。
  跟作规矩甚多的诗赋时,显出的讲究程式的写法,可半点搭不上边了——若不是杨庐先读过这位考生做的诗赋,也自己亲眼确定了卷头的字号,否则怕是完全想不出,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文风,竟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位不知名姓的年长考生,明显更长于写策作论。
  其一扫之前的谨慎淳正,尽显豪骋笔力,洋洋洒洒,共辩策十数条,刚大之气让人心悦诚服。
  他一口气看下来,已将阅卷的目的给忘之脑后,除大感痛快之余的几分意犹未尽外,差点一个手痒,亲自去查写这份卷子的人是何人了。
  还有,这位在五策中最后一策里提出的,‘曾于题壁诗中详解,此卷中不宜再作赘叙’,那‘详解’又是怎么回事?
  这道题并非是杨庐所出,而是副司中的一位所命。他索性在边上做备注用的白纸上将此事记录下来,预备批阅完所有试卷后,再自己查去。
  在恋恋不舍地改完这位“觬”字号的考生的所有卷子后,杨庐漫不经心地直接翻开了下一人的,就被那迎面而来、这几天里已很是熟悉的鬼涂乱抹,给狠狠地刺了下眼睛:“……”
  刚细嚼慢咽完一道难得珍馐,谁还能平心静气地立马再用猪食?
  他默默地将那卷子推开,决定先喝杯茶缓缓再说。
  二日后。
  年愈五十的赵穝,已担任过编排官这一职位不下五次了。
  他办事手段十分干练,人也老实,这次自然颇得杨庐看重。
  因此这次,他手底下还跟了好几位副编排官,专听他号令。
  因为初、覆考官的所有评级结果已出,重活就重新回到他们手里,要对每份卷子所受到的两次等次,逐个进行仔细比对了。
  他自是打心底盼着,主司同那几位副司的评定结果,能是一模一样的。
  往年他可不是没碰到过,那种覆考官同初考官意见完全相左的局面。不但那双方最后争得脸红脖子粗,他们的工作也平白跟着剧增,直让人叫苦不迭。
  赵穝虽未求神拜佛,但他心底的这个期盼,倒真得到了实现。
  当然不至于夸张到所有等次都相同的程度,但绝大多数,都十分接近了。
  只要非是决定是否落榜、或是前二十的重要等次的话,中间所取的那几十人,基本都会让详定官取个最接近双方意见的名次,给登记上去。
  不过,赵穝凭过往的经验也能猜出,越是靠前的名次,就越是会出现争议。
  说到底,每个考官都有不同的偏好,在主司资历不足的情况下,就看最后是谁拧得过谁了。
  正因如此,当赵穝寻出被初试官凭为前三的那几份卷子,揭开封条,显现出杨庐主司的评级时,才结结实实地愣在了当场。
  怎么会完全一致?!
  他直直地瞪着前三甲的卷头好一会儿,忍不住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意识到根本不是眼花导致的结果,才恍惚地接受了这几十年都难得一见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改卷过程如文中所提到的那般,是要走很多道工序的。《中国科举制度通史…宋代卷下》p489
  2。在北宋时期,封弥时的编号一般是取自《玉篇》里的字的。譬如?字号就为《玉篇》中卷敌意,玉部第七。
  觬出自《玉篇》卷第二十六,角部第四百二十。
  在南宋时候,大概是为了防止泄露,变成三个字组成一个字号,更复杂一些。《宋会要辑稿·选举》七之一一


第四十七章 
  九月二日辰时,贡院中的一名士子因先前同新友多饮了几杯茶汤,以至于一宿没能睡着,还老往茅厕跑。
  他第三次从茅厕回房时,就见贡院门口有几道人影一闪而过,不禁好奇地凑了过去。
  这一看,可不得了。
  辨认出最顶上那一行字是什么后,他的所有睡意登时一扫而空,彻彻底底地清醒了过来。
  为了避免引起太大的骚动,杨主司下令,让吏人在天未亮时就将榜张贴出去,再将贡院解锁。
  他显然是头个发现榜单的人。
  在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那黄灿灿的榜单上后,他的嘴张了又合,甚至因过于激动,导致根本都没法专心去找自己名字了。
  他深吸口气,才颤声尖叫道:“放——榜——了!!!”
  这一嗓子叫出来,直接就破了音,也瞬间让离得近那几间屋舍里的士子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们慌慌张张地坐起身,缓了片刻,混混沌沌的脑子里才消化了那喊声的内容,顿时衣裳都赶不及穿,鞋履也顾不上着,手忙脚乱地翻滚下床,跌跌撞撞地往外冲去。
  这些沸沸扬扬的人声和激动的奔走相告,当然没有漏下陆辞他们。
  陆辞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边慢吞吞地穿衣服,打水洗漱,一边好笑地看一脸纠结的朱说:“朱弟看榜,何必急于一时?榜单将挂上好几日,哪怕迟些去看,也不会叫它长腿跑了,更不会变更等次,倒免受了拥挤之苦。”
  朱说不好意思地重新坐下:“摅羽兄所言极是。”
  陆辞莞尔一笑,正要再逗他几句,房门就被滕宗谅重重撞开,易庶满脸通红地撂下句‘榜发了摅羽兄朱弟快去看!’,就迫不及待地随滕宗谅一起,往那已是人山人海的榜单前挤了。
  一脸没睡醒的钟元还不在状况,但出于凑热闹的本能,还也是跟在了二人后头。
  还是一群孩子呢。
  陆辞无奈地感叹这么一声,摇了摇头,转而兴致勃勃地朝朱说建议道:“趁他们还在里头挤着,我们不如溜出去逛逛早市,解决早膳的同时,顺道买份冰糕尝尝吧。”
  榜单已经放出,贡院自然也随着解锁了,陆辞并不着急将行李搬回家中,倒更惦记一直没能吃到的冰糕。
  朱说面上只剩哭笑不得:“……一切都依摅羽兄。”
  可惜陆辞终究未能如愿。
  他笑眯眯地领着同意了自己‘先溜出去买冰糕’这一提议的朱说走出房门,就往贡院门口走。
  在路过围在榜单前的那乌压压一大群人时,他还贴心地往外绕了一小绕,结果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刚还闹嚷嚷的人群,等他一靠近,就倏然变得鸦雀无声了。
  众人投向他的目光,具都怪异得很,好似他忽多出了三头六臂一般,充满惊奇。
  这是怎么了?
  陆辞挑了挑眉,虽不明情况,也不知原因是否出在自己身上,都立马一派坦荡地回视了过去。
  但凡是接触到他的目光后,那些个与他不相识的,很快就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装作无事发生;而近来同他以诗茶会友,熟悉起来的那些人,则略僵硬地微微颔首,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来,冲他拱了拱手。
  陆辞心里就更莫名其妙了。
  还是顺利挤到了最里头去的滕易钟三人,一眼看到了被列在头位,最大也是最醒目的那个名字后,瞬间爆发出一阵充满喜悦的呼声来。
  在五人里个头最矮的易庶,这会儿愣是蹦得比谁都高。
  他甚至连自己的名次都不关心,亦没想着去找,就反身奋力往外冲,恨不得立马告知他的摅羽兄这个最美妙的喜讯:“摅羽兄何在!摅羽兄!恭喜摅羽兄——”
  陆辞心里一暖,迈前一步,在不约而同地给他让了一让的众人之中,截住了跟疯子一样乱蹦乱跳,还语无伦次的易庶:“就算我侥幸中了,你也不必欢喜至此吧?”
  陆辞是做过研究的,自然知晓,密州的解额通常为参考举人的十分之三,再少也不会少过十分之一。
  也就是这两百多号人里,能顺利得解的,应该会有六七十号人。
  真正难的在省试和殿试,解试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
  陆辞对自己这次在考试里的发挥,还是颇具信心的。
  在天时地利人和兼具的情况下,虽是初次应考,但要能中了,也不算太过意外。
  如若这样都能落榜,他就得重新评估一番解试的难度,仔细检讨自己太过骄傲的心态了。
  对还一派淡定自持的陆辞,易庶只使劲儿摇头,脸红得跟火烧过一样,还是朱说从他异乎寻常的兴奋态度里察觉出什么,眼睛倏然一亮,询道:“难道是摅羽兄位列三甲?”
  易庶根本不及回答朱说的话,就深吸口气,万般骄傲地大声道:“恭喜摅羽兄名至实归,摘得解元!”
  “……”
  陆辞面上那和煦的微笑,瞬间凝固了。
  听了这意想之外的答复后,他茫然过后的头个反应,非是狂喜,而是怀疑。
  他盯着满脸红扑扑的易庶看了半晌,确定对方非是说笑后,更觉困惑不解。
  非是他妄自菲薄,而是有范仲淹,滕子京等史书上赫赫有名的大佬在,哪怕只是解试,于情于理的,都不可能轮得到他啊。
  他满腹怀疑,脸上还挂着云淡风轻的矜持微笑,落在悄悄打量他的其他士人眼中,就不由更钦佩他年纪虽小,却已有大将的沉着气势了。
  要换作是他们获此殊荣,莫说是在最年轻气盛的十五六岁了,哪怕年近花甲,都难免感到春风得意。
  见陆辞走近前来,欲要亲自查看榜单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默契再退一步,犹如摩西分海一般,给这位初次应举,就轻易摘下解元头衔的俊才让开了一条路。
  陆辞微微抬头,望着那赫然排在最顶上的‘陆辞陆摅羽,南阳书院’,以及旁边清晰写着的‘解元’二字,才渐渐有了几分真实感。
  陆辞嘴角微微一抽,勉强回应着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贺的滕宗谅等人,总觉得心里忍不住地发虚。
  自己怕是不小心将攒了几年的人品,都给一次性挥霍掉了。
  易庶只觉满腔喜悦无处宣泄,想抱住陆辞哇哇叫,偏偏又没那胆子,索性退而求其次,抱住了这阵子似敌似友、此刻也激动得双眼亮晶晶的朱说,俩人不顾形象地狂蹦乱跳起来。
  陆辞不知道的是,对这等次感到怀疑人生的,不止是他,还有那几位空前心有灵犀的考官们。
  尤其主司杨庐,在张贴榜单前,就没忍住让底下人被他们一致列为解元的这位良才美玉的家状资料,可全调出来容他过目。
  在看之前,他可是打心底认为,能将稳健笔风贯彻到底,诗赋上游刃有余,策论更是作得那般出彩惊艳的举子,少说也得有个几十年的阅历和学识累积在背后撑着,才可能如此表现的。
  因此,在看到岁数边上,那白纸黑字写着的“十五”二字时……
  他含在嘴里半天没咽的茶汤,可全随着‘噗’的一声,贡献给了这张纸了。
  “这怎么可能?!”
  杨庐大声地嚷嚷道。
  他下意识就以为,要么是下头人受贿徇私、胆大包天地拿个同名同姓之人顶替进来,要么就是负责调取资料之人老糊涂了,对错了卷子上的字号。
  他沉着脸,满是不悦地将赵穝给喊了进来,将那沾满茶水的纸张给拍在了桌上,忍着怒火道:“这么离谱的错,你竟然也犯得出来?还不给我看仔细了,重新查去!”
  写得出那份能让他们全都为之判案叫绝,心甘情愿地一致判‘上次’的卷子的人,怎么可能才十五岁!
  要不是这回的错犯得太过荒唐离谱,他也不至于即刻就会发现此人疏忽。
  赵穝信以为真,大气都不敢出,认过错后,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杨庐也不坐着干等,而干脆自己也在那堆小山一般的公卷里认真翻找起来。
  公卷无需封弥,他只费了半柱香的功夫,就翻出了属于‘陆辞’的那份。
  草草翻了几页后,正如他模糊印象中的那般,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工整得无比赏心悦目的字迹。
  可算是找到正主了。
  杨庐呼了口气,重新翻回卷首,再看向家状时……
  整个人就又懵了。
  他死死地瞪着那‘十五’二字许久,才认命一般地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将这份公卷抽出,放在了桌上。
  “这可真是……”
  他沉默许久,可算是消化了这一事实,不由笑着感叹道:“后生可畏啊!”
  在杨庐眼中十分‘可畏’的后生陆辞,却只觉自己是五分实力,加五分的运气好罢了。
  要不是运气好,他就不可能押中部分题目;也不可能正符了主司的喜好;更不可能一直顺利,没在途中出什么不受他控制的岔子,以至于超常发挥……
  不论如何,他只抱着尝试一下的心态,结果直接得解不说,竟还得了解元这一惊喜,可以说是空前圆满了。
  陆辞既被人让进来了,也不着急出去,而是仔仔细细地在榜单上翻找,直到一个不拉地发现了这几位同保友人的名字,才真正放下了心。
  第二名不认识,第三名为朱说,滕宗谅第七,易庶则排在第二十三位,连实力最弱的钟元,也险险地挂在了最末的位置,
  陆辞目标明确,知晓高难度的考验还在后头,因此能平常心对这份殊荣。
  可他的这几位好友,则比他还要来得激动百倍。
  换作任何一个别人摘得此名号,他们怕都得心里暗暗比对一番,不甚服气的,唯有放在陆兄身上,才是‘当之无愧’,‘名副其实’。
  就连平时跟陆辞相处起来最随意的钟元,在亲自体会过解试之艰,自己能取得一个末尾的解额已是谢天谢地后,对竟能在这般困难的考试中力克群雄,一举夺魁的陆辞,不免多了几分敬畏和崇敬。
  他战战兢兢地背着陆辞的行囊,生怕磕了碰了,漏掉几分才气。
  乐过头的朱说和易庶,更是一路一脸骄傲地‘陆解元’‘陆解元’地唤,故意惹来无数路人或是好奇、或是钦佩、或是震惊的打量目光,简直没完没了。
  特别是朱说,一路过集市,看到陆辞一直心心念念却没能吃上的冰糕时,就想也不想地回头问:“陆解元,可要尝尝这个?”
  陆辞眉心一跳,婉言谢绝道:“多谢朱弟,暂且不必,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易庶不甘示弱,哼道:“简直胡闹。一早哪有吃冰糕的?也不怕闹坏了陆解元的肠胃。还是先用点好克化的热食……”
  朱说面无表情,也不作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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