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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官发财在宋朝-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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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辞点点头,从善如流道:“我这便去歇息。”
  经这些天不眠不休的奔波,小船上又颠簸得很,加上心中牵挂,他身体的确有些不适。
  想着小寐一阵子,并无意逞强。
  “你心里有数便是。”钟元打小就对陆辞信服,见他有着分寸,也就不多说了:“我听人说这次回来,仓促得很,连个人都没带。我想着临时寻仆役也不方便,索性自作主张,就先从我那拨来几个,你暂用着,待有些闲暇,再正经找吧。”
  陆辞颔首:“好。”
  钟元难掩担忧地看他一眼,把剩下的话憋回了肚子去,加上这时真不是叙旧的好时机,连茶也没喝,就撂下句‘我明早再来’的话,就匆匆离去了。
  钟元走后,陆辞似放空了思绪一般,盯着桌上的茶碗花纹看了许久,才猛然想起一要命的疏漏。
  ——他在婉拒了官家派驿站骏马相送后,竟忘了恳请官家派御医随他来密州一趟,给娘亲问诊!
  陆辞的心猛然一沉,彻底顾不上身上的疲惫了,几乎是手忙脚乱地站起,直冲二楼书房去,亲手研好墨后,落笔便是一篇恳请御医出诊的恩典的文章。
  等派人将信送到督邮处后,他才略微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让绷直的背脊挨靠上椅背,用力的揉着眉心,脑海中还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难抑心下那份余悸,只反复回想着来时的情景,仔细检查,看是否还有疏漏的地方。
  他尚且不知的是,这一疏漏,在心细的小皇帝跟前,只是一场虚惊。
  赵祯虽是半分也没看出小夫子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下、其实已是阵脚大乱这点。
  但他在陆辞走后,忧心忡忡地站在小夫子的方位上想了一想,很快就做出了让宫中他最倚重的那位秦御医出诊的决定。
  要想追上日夜兼程的陆辞,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在万般清楚陆辞这位朝中重臣有多被官家看重、知晓自己肩负重任的情况下,秦御医还是雇了一艘快船,尽可能地减少了在各个船港停留的时间,终于在初七这日,赶到了密州城。


第三百二十五章 
  在秦御医来到之前,陆辞一边等待着汴梁的回音,一边仔细照顾着母亲,一边增派人手,外出寻访名医。
  虽是照顾,他倒不曾衣不解带地终日守在床头,甚至连真正迈入其卧房的次数,都是少之又少的。
  一方面是他很是清楚,相比起已照顾娘亲多时的女使们,自己凡事亲力亲为,反倒不如她们来得熟悉和精细;二则是娘亲生怕将病气过给了他,巴不得离远远的,也不可能愿意接受他的贴身侍奉。
  她唯一同意与陆辞坐得近一些的时候,便是天气暖和,阳光明媚,她去庭中小睡的那一会儿了。
  因陆辞回乡回得突然,加上知晓陆母真实病情的人也寥寥无几,是以陆辞自回到密州城后,始终足不出户,也不曾迎来任何访客。
  除了日日上门汇报进展,关心问询几句的钟元外,并无旁人。
  有御医赶到的消息,也很快就叫钟元得知。
  乍闻此讯,他哪里还顾得上手头的事,想也不想地就给撇下了,一路狂奔而来。
  待他怀抱着满满的希望,气喘吁吁地来到陆家,却见秦御医已然结束诊断,正一脸歉然地同陆辞说着什么。
  望着秦御医的面部神情,钟元已然或多或少地猜出结果了。
  他的心倏然一沉。
  ……还是,不行么?
  陆辞仍是面带微笑的模样,客客气气地点点头,亲自送了御医出门。
  站在门外头等待的钟元,安安静静地等那宫里来的大夫乘车走了,才迈开大步走上前来,却又在距陆辞还有两步之遥时,下意识地刹住了脚步:“你……”
  沉浸在自身思绪中的陆辞,闻声抬了抬眼,眸底仍是一片温和澄澈:“钟兄怎又来了?”
  “眼下再多的事,也比不过你与咱娘重要。”
  钟元想也不想地如此答道。
  他不敢问诊疗结果,又琢磨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来,绞尽脑汁地想了一阵,最后干巴巴地憋出几句:“……有你在身边陪着,咱娘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好使。”
  这话也是说真的:他亲眼看着,自打陆辞回来以后,陆母那精神气可要好多了。
  以往一个月里要躺上大半个月,见不得一点风,到现在三天两头就躺小亭子里晒晒太阳,一天里能有半天醒着,前天还下床来走了几步。
  陆辞失笑一声,点点头:“钟兄所言极是。”
  钟元打小就读不出陆辞笑眯眯的外表下的真实心思,只是往常是不服气地时不时折腾一回,现在哪怕瞧不出对方一星半点的需要安抚的迹象,还是替人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唉,我不耽误你事了,待我忙完今日的活,夜里就来看咱娘。”
  钟元心绪低落,也没心思再说别的了。
  目送他蔫巴巴地走后,陆辞一直轻轻弯着的唇角才缓缓放下,眸底一片漠然。
  钟元所猜,的确无错。
  奉诏远道而来、为娘亲看诊的秦御医,所得的看法与之前寻问的其他大夫,并无太大区别。
  说到底,还是早年过于坎坷,积劳成疾,哪怕这十几年来大为改善,底子究竟是被亏害了。
  不病时倒是瞧着身强体健,硬朗气足,可只消病上一回,哪怕落别人身上称不上什么绝症,落在陆母这处,却是汹汹如山倒,轻而易举地就彻底掏空了那原就薄得厉害的底子。
  与其他束手无策的大夫相比,秦御医能称得上略有把握的,也只是开出更多滋补药方,将陆母的寿数延长至多两个月。
  只是在这期间,陆母注定要渐渐衰败下去,到最后彻底起不来身,醒不过来……
  陆辞垂了垂眼,面色如常地回到娘亲的卧房。
  刚巧这时,陆母也悠悠醒转了。
  她睡得沉,对方才有御医来过看诊一事一无所知,只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就见最惦记的独子安静地站在门口,并未靠近,顿时安心下来,忍着高兴道:“辞儿在那站了多久了?我早与你说了,不必总来看我,我可好着呢。”
  陆辞弯了弯眉眼,玩笑道:“前些年不曾见过娘亲,现自得多看几眼,将之前少看的补回来。”
  “就你会说话。”
  陆母佯嗔了句,由女使们搀扶着坐起身来,微抖着手接过药碗,眉也不皱地一口气饮完了。
  饮完之后,女使们娴熟地替她轻轻拍抚着胸口,好缓下那口气。
  她也闭着眼睛休息一小会儿,接着漱了漱口,冲散嘴里那股不得了的苦味后,才又侧过头来,看向还在房门处站着的陆辞,苦口劝说道:“你看,我这药汤饮了,睡也睡足的了,你大可放心,忙正事去罢,不必老瞧着我。”
  陆辞点点头,竟真爽快地离开了。
  陆母耐心十足地等了许久,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往房门的方向瞟。
  见那处始终毫无动静,陆辞应是真忙别的事去了,她完全放了心,强撑着坐起身来,小声道:“快将我放在最底下那柜子里的拿来。”
  女使们无奈地对视一眼,小声劝道:“郎主吩咐,您需——”
  “莫要让他知晓。”陆母坚定道:“快取来。”
  女使们制止不得,唯有依言照做。
  被藏在那小柜中的,是一块花样极精致,质地柔软而舒适的衣料子,已被缝制好了大半,剩下的只需再忙上数日,就能完成了。
  陆母心知自己的眼睛越发不好使了,身上也始终难用出劲儿来,落针时不仅得将衣料子放远一些才能看清,指间还常常颤着,极易落错。
  正因她得一再小心,缝衣的进展,才会推动得如此缓慢。
  就在她聚精会神地忙活时,就彻底忽略了房门处重新出现的身影,和渐渐走近的脚步声。
  “娘亲。”
  陆辞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在床畔的木椅上坐下:“不是说好了安心休息么?”
  陆母浑身一僵,不知所措地一动不动一阵,才讪讪地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我这是闲着无事……”
  “你若愿意,我陪你去亭子里坐坐也好,或是与你乘车去外头街上转转也罢,”陆辞温声劝道:“做针线太耗眼睛,对身子也不好。”
  陆母默然片刻,却不愿真让陆辞拿走手中衣料。
  陆辞微微俯身,询道:“娘亲?”
  “我知辞儿所言不岔,”陆母深吸口气,力持平静地开了口,却难抑嗓音中的哽咽:“只是,我这身子骨究竟如何,你纵不说,我自己难道还不知晓么?”
  她在最初得知这病诊治不好,自己将命不久矣时,也是彻彻底底的无法接受。
  陆辞虽是明面上由她含辛茹苦地抚养长大,但自从辞儿晓事之后,真正受到照顾的人,却是她这个做娘亲的。
  自辞儿科考高中,名盛一时,接着一步步青云直上后,她更是给予不了一丝一毫的帮助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添乱子,照顾好密州的家里,再竭尽可能地开些铺席,为辞儿攒些家底。
  辞儿虽还未婚娶,但榜下有高官巨贾捉婿的说法被人津津乐道着,她常有耳闻。
  只是在她心里,比起让辞儿娶一位于他前程有利的贵女、有一位势力雄厚的岳家,她更愿看着身边总热热闹闹、心里却清冷得很的辞儿寻个真正心仪的姑娘,不再是看似洒脱的孑然一身。
  正因如此,她不愿贸然插手陆辞的婚事,只暗含期盼地等着,等着有那么一位心灵手巧、能体贴人,又得辞儿喜爱的姑娘出现。
  只是一年又一年地过去,她还未能看到美满的那一天,这身子骨却就先撑不住了。
  怎么那么快啊……
  她总以为自己还有很长的一段时日,却是忘了,能有辞儿在她膝下,就已经耗尽了这辈子的运气了。
  “你肯定没忘,”陆母强忍着泪,勉强扯出一抹笑,怀念道:“自打你小时起,每过年节,我都为你缝制一身新衣,看你高高兴兴地穿上,这么多年来,一回不少。”
  哪怕家里最穷时,她拿着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点余钱,也咬咬牙,坚持要买一些能负担得起的衣料子,给陆辞缝上一身新衣,工整漂亮地穿出去。
  世间不乏先敬罗衫再敬人者,若是穿得破破烂烂,总易招人耻笑。
  如此一来,才不会让辞儿轻易被人瞧不起。
  她的辞儿啊,虽是打小没了爹爹的疼爱,也得不到外家的帮助,不得不跟着她颠沛流离,流落到密州来。
  却早早地懂了事,不仅生得极漂亮,还乖巧又讨喜地会朝人笑着,帮着她忙上忙下。
  再到后来显现出聪明厉害的本事了,更是从来不需要她操心,还处处帮着她。
  “娘亲待我多好,”陆辞轻轻抱住她,低声道:“我都记得。”
  他怎么可能忘记呢。
  哪怕再寒冷的冬天,她也总能偷偷接了浣衣的零活,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做,冻得十指发红生疮,也还是笑着的模样。
  就为了能在应付日常花销后,再多攒点钱下来,给他做身好衣服,再买些好纸,好笔。
  别人家的孩子,因父母想着长得快,穿得都是旧衣旧鞋。
  只有他额外不同,总能有一身令人羡慕的漂亮新衣。
  倒是她的身上,永远只是灰扑扑的那一套。
  直到他岁数稍大些了,能为家里稍作开源了,她才偶尔给自己添上一身。
  陆母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只眼皮不住颤抖着:“唯独今回手慢了些,没能赶上过节前给你做好,只是,只是……”
  说到这,她再难抑心里满溢的痛楚。
  泪水不再控制地泉涌而出,她狼狈地蜷起上身,手里紧紧攥着那衣料,哆嗦着痛哭道:“无论多晚,都还是让我做完罢!”
  她怎么可能不明白。
  不论日后如何,这都会是……她能为最心疼的独子,做的最后一身衣裳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抱着失声痛哭的娘亲,陆辞一直沉默着,只不时轻轻拍抚她骨瘦如柴的脊背,最后极轻极轻地应了声:“好。”
  与其将所剩无几的时日,寄托在一缕虚无缥缈的希望上,何不干脆将每一日都过得最好,由她做想做的事去呢?
  陆辞如此想着,已是释然。
  他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自作聪明地以为时日还长,由着陆母与他分隔两地这么些年,只靠书信联系。
  以至于面对着忽患重病,转瞬便时日无多的娘亲,只能笑着准备接受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楚。
  他已是追悔莫及了,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抱憾离开呢?
  他无意再做隐瞒,径直将秦御医已来过的事,一五一十地告予了母亲知晓。
  陆母这时已经敛了泪,一边不好意思地用力擦拭着湿漉漉的眼角,一边抿着唇笑道:“何必再吃多药?不瞒辞儿说,那药汤实在苦得很,我是丁点也喜欢不起来的。既的确好不起来,索性就莫再折腾了我罢。”
  陆辞颔首。
  他又如何愿亲眼目睹,娘亲为多陪伴他一段日子,煎熬着在痛苦中度日呢?
  他笑了笑,还善解人意地提议道:“好。那不如一会儿就熬一碗娘亲最好的白玉丸子汤?”
  陆母眼里是久违的星光,闻言开怀笑道:“还是我儿知我!”
  自这日起,除了起镇痛和滋补效用的汤药外,陆辞尽让人停了。
  得知他这一决定后,钟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是被吓得不清,直奔他家来,劈头便道:“摅羽,你该不是伤心过度,直接疯魔了吧!”
  “你这孩子,净说什么胡话?”
  坐在长椅中,原专心做着针线活的陆母闻言,嗔怒地抬头:“好呀,你还敢上门来,我正愁找不着你算那告密的账呢!”
  钟元已许久不见病得厉害的陆母这般精神了,被这么一说,下意识就看向陆辞。
  陆辞笑着点点头:“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娘亲的愿望。”
  陆母笑眯眯地也点了点头。
  钟元怔怔地杵在原地,目光不断在陆辞和陆母身上切换着,半晌才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你们这……”
  见劝不住俩人,他将到嘴边的话勉强咽了下去。
  待隔了一小会儿,陆母有些困倦了,先回房小歇时,钟元就火急火燎地拽住陆辞,压低了声音,着急道:“我知道劝不住你,可你这贸然断了药的事,决计得封好消息,不然一旦传出去了,怕是得面目全非,把你架在火上烤不可!”
  父母血亲倘若得病,哪怕是治无可治的绝症,按世间常情而言,那即便再穷的人家,都得倾家荡产地奋力救治,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才称得上‘孝顺’。
  更何况陆辞如今身家丰厚,殷实得很,却将吊着命的药汤说断就断了,要让别人知晓,可不得是吝于钱财,肆意谋害寡母的铁证?
  作为多少比较了解这位发小的钟元,自是清楚,陆辞之所以这般决定,只是一份忍下剧痛的豁达。
  只是他也清楚,世人难解这份独立特行的心思,而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危害,却不是闹着玩的。
  陆辞见钟元急得满头大汗,反而轻轻笑了。
  “钟兄所虑,我亦清楚。”陆辞拍了拍钟元的手背,沉静道:“只是,若为重世人如何看我,就枉顾娘亲所愿,令她缠绵病榻,余下时日尽是无穷苦痛,我岂非枉为人子?”
  “唉!”
  钟元已不知是第多少次叹息了:“我便知劝不住你!只能替你照看一二,让你小心再小心了!”
  陆辞莞尔道:“我心中有数,你且安心吧。”
  钟元拧着眉,唉声叹气。
  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在听完好友说这句话后的第二天起,自己就再难找到人了。
  陆辞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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