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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官发财在宋朝-第2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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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辞所猜的确不岔。
  馆阁不比朝殿,在经过昨夜的欢聚后,重回阁中,做休沐前最后一日的公务的官员们,但凡是出席了昨晚宴席的,都有轻度宿醉后的萎靡。
  这些残存酒意带来的倦怠,在开封府的推鞫官们贸然而至时,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最先被带走问话的,自是韩绛弹劾的‘核心’,‘听陆辞教唆、贩卖官纸买酒’的苏舜钦等进奏院主监。
  柳七看得心里一个咯噔。
  还没等惴惴不安的他们把人盼回来,剩下的赴宴者们,也被一脸公事公办相的推鞫官们不卑不亢地传走了。
  等涉及其中的人全被带走后,方才看得目瞪口呆的其他馆职官们,一下炸开了锅。
  听着身边那些漫无边际、却无一个想到他头上去的猜测,一直装作专心抄写状的李定大感痛快,无奈不好明说以免惹了众怒,只有悄悄得意地笑了。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定悠然地在纸上勾了一比,心神还放在耳畔的小声议论中。
  同苏舜钦较好的那些官吏们越担心,曾被苏舜钦当面赠了一回奇耻大辱的他,心情就只会越发的好。
  至于被牵扯其中的陆辞……
  李定冷笑一声。
  若是真英才,岂能不遭妒?
  他权当一回小人,也好让这一自出仕途来,就一帆风水的好命‘文曲星’吃一回苦头,知道知道厉害。
  一群馆阁任职的清贵们,自是暂还未知,身边竟有李定这种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小人的。
  等他们难掩不安地被开封府的推鞫官陆续请到府中,又各自隔离开来问话,同样的问题翻来覆去问了十数次,见答案无误,才稍有休息的闲暇。
  得到清一色的口供后,作为参知政事,此时权知开封府事宜的王曾不由挑了挑眉,询道:“这,当真无人串供?”
  这群理应毫无防备、又是被馆阁同僚揭发私售官物的要命罪行的年轻郎君,怎会全答出了‘昨夜宴饮,皆由陆节度私出,并无一分一文取自卖纸所得’的话?
  反而是是否真有‘卖纸’之事上,还存在一些让他心下了然的小猫腻:有斩钉截铁回答未卖的;有回答说不清楚的;有回答说卖了又买了回去的;有说是卖错了的……
  更有人言之凿凿道,苏舜钦原本已将纸卖出,是听了陆节度的劝说,才费了一番周转,重新将纸给买了回来。
  王曾颇觉有趣地笑了笑。
  他直觉这话的真实性最高,但陆辞此举的用意,就有待思量了。
  难道这个陆狡童,还真有未卜先知,或是逢凶化吉、趋利避害的本事?
  韩绛与陆辞很是不和之事,虽称不上尽人皆知,但也有够多人心知肚明了。
  从陆辞走马上任的那日起,就多的是人等这场‘内讧’的好戏。
  韩绛要针对陆辞发难,必定是打着一击必中,一中必伤的主意。
  既要打个出其不意,又哪儿会让陆辞提前知晓?
  虽说台官不当公报私仇,捏造流言祸害百官,但心中是否有怨,除天知地知之外,就只剩本人知晓。
  韩绛真要一遍口口声声地自称不偏不倚、绝无私心,一方面死死盯着陆辞过错,动堪上书弹劾的话……
  哪怕尊贵如官家,也不见得有办法应对。
  不过韩绛也不是个蠢的:虽说御史行事可捕风捉影,但要是三天两头去寻些无力的由头弹劾的话,哪怕哪天是真有其事,官家恐怕也会敷衍了事,不予细究,只例行公事了。
  将这一干弱不禁风的馆阁官员都问过数圈后,王曾并未放人回去,而是将人送去事前布置下的一间间庭室里,隔开躺下,稍作歇息,就等着明日再问。
  毕竟还未定罪,且这里皆是清贵的阁中人,要是事没审出来,反而将人折腾出个好歹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王曾将又惊又饿的这群人安排好后,便派人将陆辞客客气气地请了过来。
  陆辞一进屋,丝毫未察觉到预料中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有一盏倒好的热茶放在木桌朝外的一面。
  朝内的一面也摆着一盏,王曾心不在焉地将手搭在上头暖着,头微微侧着,望着窗棂的方向出神。
  听到陆辞的脚步声,王曾才回过神来,淡淡地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坐。”


第三百二十二章 
  王曾既主动开口招呼,陆辞当然不会坚持傻站着,而是从善如流地坐下了。
  在正对着王曾的长椅上落座后,他就神态自然地将那盏还冒着热气的茶汤拨到跟前,微微俯首,嗅了一嗅后,叹道:“好茶。”
  “过奖。”王曾淡淡一笑:“我沏的。”
  陆辞莞尔道:“虽遭了弹劾停职这一劫,却能让我有这难得口福,也算不亏了。”
  “休要油嘴滑舌。”
  王曾睨他一眼,浑身也由方才刻意营造的刻板冷肃,到渐渐放松下来的状态,毫不留情地揭穿道:“真正担惊受怕的,恐怕只有里头那些人。至于对你而言,怕是连一场虚惊都算不上吧?”
  在审问过那一干馆阁官员后,王曾哪里还不清楚,不论陆辞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此事有利于对方的证据万般确凿,而台官们拿来攻诘的由头则是毫无依据,将不攻自破。
  可想而知的是,在一番例行公事的问话、记录和上书陈述后,所谓‘麻烦缠身’的陆辞很快就能一身轻松,官复原职,保不准还能让小皇帝心疼一阵了。
  陆辞笑容平静:“好歹同韩中丞共事那么些时日,多少猜出,能令他近日魂牵梦萦、念念不忘,夜不能寐的,恐怕还真只有区区在下了。”
  陆辞虽未明言,但大致情形如何,王曾自然不可能猜不到。
  “他确实有心算计,却因错估了你,反被技高一筹的人戏耍一通,之后好一阵子不说灰头土脸,也难有神气了。”王曾摇了摇头,被他这促狭得很的话给逗得失笑:“你这些话,可莫当着他面说。”
  陆辞颔首:“那是自然。”
  王曾将陆辞唤来,除进门时的故意做戏外,之后便只是一场偶有闲谈的静坐。
  待时辰差不多了,王曾令人将陆辞领去空室,暂留一宿,好容他在翌日一边陈明上书,一边派人一一核查。
  在起身送走陆辞前,王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以一种既有稀奇,也有惋惜,还有不解的口吻询道:“摅羽人缘甚佳,交游颇广,我早有耳闻。只是你思虑再周,自身有时且难顾,更遑论代友人提防。哪怕你不觉心力交瘁,对方也愿领情,迟早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刻,届时你又当如何?”
  扎闻这话,陆辞不免意外。
  王曾待人向来淡淡,不与设朋党者深交,这一通话下来,虽是好奇居多,却也有交浅言深之嫌,不似他平时做派了。
  微感怔然过后,陆辞抿唇一笑,坦然做出回答:“王参政误会了。即使为人父母,也断无照顾子女一世的道理,更何况我只是柳兄他们一区区友人?”
  王曾轻轻一笑,显是质疑他这话。
  “不瞒王参政,”陆辞也笑,坦荡道:“这回我之所以费这般心思,主为自保,二来,是求力所能及下的一个问心无愧。”
  他既无意愿,也无可能无时无刻不替友人们挂着仕途上的心——更别说他从来就不曾有过‘算无遗策’的狂妄。
  这回是在目所能及,力所能及之内,且他也将受牵连。
  那略微点拨一二,又有何不可?
  友人们待他以诚,他亦以真心回馈,日后各人命数究竟如何,还得看各人的了。
  王曾轻轻点头,不再言语。
  陆辞让人领入小室后,先打量了四周一番。
  到底不是将他们当阶下囚对待,而仅是传来调查问话,是以除了防备他们交流串供外,开封府当然不可能对他们滥用刑罚。
  看着这暂时栖身处的条件,陆辞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
  他因受船舶司所害,当年身陷牢狱时尚且安之若素,更何况是人皆客客气气的开封府?
  既不需忍饥挨饿,也不需挨寒受冻,甚至因担心将这些体质孱弱的文官们给冻坏了,小吏们还按照上头吩咐,给各个屋子都配了一个小炭盆。
  炭火忽明忽暗,小室暖融融的。
  陆辞先将木窗稍开一道换气的小缝,才悠然自得地坐在了小床上。
  哪怕一片寂静,既无人可以交谈,也没事可以解闷,他也不觉愁苦,只安心闭目养神。
  只唯独有些想念,上回与他一同身陷囹圄、却青涩可爱地处处照顾他的小恋人了。
  ——也不知狄青如今如何了,是否已平平安安地到了秦州?
  思及小恋人分别时的依依不舍,陆辞心中霎时变得一片柔软,唇角也不自觉地噙着微笑。
  跟对滕宗谅和朱说充满信心的柳七不同的是,他深知这几位性情或是看似洒脱随和,或是内敛克己的友人,一旦涉及原则或自身理念,那立马都能化身头铁莽夫,哪怕撞个头破血流,也毫无犹豫。
  反倒狄青与他心意相通,又彼此牵挂,处事上更为相似,要审慎理智得多。
  真要说照顾的话,怕是狄青照顾滕宗谅去了。
  陆辞好笑地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因案情简单、真相明了、证据充分,处事从不拖拉的王曾,在次日等来实际推鞫的结果后,就连夜将所有写好的文书做了整理,径直递交了上去。
  小皇帝本身就挂心被台官们攻诘的小夫子,连续两夜都没歇好,一得到王曾呈上的案情,他立马命人点灯,一边由人披衣,一边紧紧地盯着纸张上的文字。
  他顾不得看详情,毫不犹豫地先翻到最末几张,读了推鞫结果,见果真是一场诬告后,不禁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便清楚,小夫子可是再清正不过的君子,哪里会去唆使旁人偷卖官纸!
  看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赵祯更是义愤填膺。
  小夫子长年在外任官,近来才在他相反设法的召唤下回京,私下里与友人相聚,不仅及时劝阻了苏舜钦等人的一时糊涂,令其悬崖勒马,连之后那场所谓‘丑态百出,与妓杂坐’的宴席,更是由他出资置办。
  从头到尾连一名歌女都不曾叫过,所作诗篇亦无出格之处,何来流言中所说的不堪?!
  “身为御史中丞,竟因一己私怨而无中生有,捏造事宜攻诘长官,如此肆无忌惮,未将御史大夫的威仪放在眼里……”
  有了陆辞铁定无辜的底气,赵祯次日面对中书省的几位宰辅时,都能理直气壮地表现出一副气哄哄的模样了:“”岂能纵容?”
  寇准与李迪对视一眼,具是嘴角一抽。
  御史台如此行事,早不是一天两天了。纵观朝中文武,谁没被台官们的一双利眼盯过、又被捉住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错,批判得体无完肤过?
  毕竟人无完人,且不说公事上实在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缺,每日回到家关上门后,私事上也无纯然的君子。
  然不论公事私事,但凡叫御史台的捏住错处了,就能立马上纲上线,直唾沫横飞地将官品批个一文不值,非得认错或贬官,才能换来对方意气风发的‘放过’。
  其中‘受害’最苦的,除了已逐渐锻炼出一张厚脸皮,笑容满面地左耳进右耳出的官家外,就是身为首辅和次辅的他们二人了。
  怎么包括官家在内的所有人都生生受得,轮到陆狡童头上,官家就比自己‘挨骂’还来得愤愤不平,非得大张旗鼓地整改一通了?
  李迪虽也对台官敬而远之,但思来想去,还是在官家气头上,替御史台说了几句公道话,以免年轻气盛的小皇帝思虑不周下,下手过重了:“韩中丞此回上书弹劾,若真是怀怨报复大臣,的确不当纵容,当予以严惩。只此案所涉,应是仅他一人,至于台官大多是因职责如此,风闻谈事,并不当受斥逐。”
  陆辞究竟是未卜先知地来了个将计就计,还是未雨绸缪下的逃过一劫,在有他清白的诸多铁证的情况下,已然不再重要。
  只是御史所弹,也并非全是虚言——经过开封府仔细推鞫,苏舜钦的的确确曾将院中一批旧纸售出,换得少数钱财,只后来经陆辞劝说,才将纸悉数买回,完璧归赵。
  既已悬崖勒马,对京中不少类似‘监主自盗’的行事的馆院是心知肚明的王曾,也就并未在这点上大书特书,只提议予以小惩:大贪小贪皆为贪,虽早有旧例,但既已败露,就决不可开此先河,而当杀一儆百才是。
  对李迪所言,赵祯半天不曾言语。
  在他心里,当然是对这番说辞很不认同的。
  随同韩绛上书弹劾陆辞的,可还有台中好几位官员。
  那些台官素日同韩绛交好,会愿涉及其中,难道就真如李迪所言那般,毫无牵扯,不过是履行职责?
  然御史行事,为历代先帝所定,他纵有心做出改变,也不能操之过急,只能徐徐图之。
  赵祯想通之后,便恢复了和颜悦色的模样,认可地点了点头:“相公所言甚是,是我过急了。”
  于是这回由李定高密发起,再由韩绛等人闹大了声势的‘进奏院案’,就在众人眼中以‘雷声大雨点小’的架势,悄悄落下了帷幕。
  陆辞系无辜受累,自是即日回归原职,其他馆职人员不过赴了一场中规中矩的私宴,并无违规之举,亦是各归各职。
  唯有苏舜钦曾动以本司余物货易的主意,但及时悔改,未真正构成本院损失,因而落去监进奏院一职,降为秘书丞了。
  对这判处,知晓京中各院皆是如此行事的苏舜钦虽略感不服,然也知如若出声告发,那才是犯了众怒。
  并且他也清楚,这已是网开一面的结果,自身的确有错,索性老老实实接受了惩处,领新职事去了。
  世上究竟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乎李定告密的猜测,很快在馆中不胫而走,他自己的日子,也在同僚有意无意的排挤下变得难过起来。
  随着一切尘埃落定,本该回到风平浪静中的陆辞,却猝不及防地收到了一封来自密州的书信。
  ——陆母病重。


第三百二十三章 
  陆辞虽因身兼要职,难觅返乡探母的时机,每月却有雷打不动地送去家书一封,伴礼物数件,不曾真正疏远、或断了联系的。
  距上一回他与娘亲通信,仅仅过了半个月的时间,信中说一切安好。
  然从钟会寄来书信中的潦草字迹和仓促数语,不难看出,母亲的病情并不乐观。
  就不知是母亲早有患病,却报喜不报忧,不愿让他担心,直到事情隐瞒不住;还是突发急病,形势瞧着不妙了。
  陆辞漠然地将信重新收好,疾步回到书房,三两下就写下了表明自身‘暂辞职事、以便回乡侍奉’的意愿的奏疏。
  听到他明明才回到家不久,就又着官袍要出门去的动静,原正坐在厅里编着新的小曲儿的柳七不由一抬头,就正对上了他鲜有的凝重神色。
  柳七下意识地起身询道:“发生什么了?”
  陆辞好似有些心不在焉,走出去数步后,才反应过来他问了句什么,倒无意隐瞒,当即据实相告道:“娘亲有恙,我需立即回乡探视。”
  柳七一怔,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年岁并不算大、却因被早年艰苦蹉跎得厉害而满面风霜的妇人的容貌,以及她对友人的慈爱、对自身的关照……
  “我陪你一道回去。”
  柳七毫不犹豫道。
  他心知肚明的是,不论这回探视的结果是好是坏,小饕餮都势必要被耽误多时才能回京。
  若是好的话,经这么一遭,肯定不能让陆母再独自留在密州了,定得接到汴京来随时看顾、那这些年置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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