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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陵色-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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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殊忍着那针扎入指的刺痛,将金簪内的纸终于给成功勾了出来,针已扎入食指,云殊即刻拔出,放到嘴里,而后又找了布条随意绑了绑,若放往常就不管了,可是他着急看那纸,又不想自己的血污染到那张纸。
  纸被展开,纸张很小,某些地方看得出有些烫金的痕迹,本以为会是士卿的身世说明什么的没想到只有一个图案,这个图案看着很是眼熟,若是和士卿有关……
  对了!是他的胎记!
  若不是那一夜巫山云雨,云殊本来也不知道的,估计连他自己的都从未注意过吧,他的臀上环跳位置,有着一块胎记,那胎记的形状有些像云,看着这张纸上的图案时,那纸上图案将士卿的胎记边缘描绘平整,正正是一云纹。
  图上所绘,是一块长命锁模样,中心只有那云纹图案,边上是回纹装饰,因是图,也看不出是金是银还是玉。
  还有一行字,该是士卿的生辰八字,可士卿的生辰八字他知道没非是纸上写的。
  云殊思索无果,也不打算将纸放回去,只连着金簪,用了块像样的帕子包裹了,放回竹筒里。
  这些东西定然都是士卿的,也定然是他最在意的,可他偏偏不在身边……


第36章 36。与君同
  屋旁的银杏绿了又黄,抽芽又落了两个轮回。云殊再也没有离开西棱,若士卿愿见,他相信他会回来的。
  扫金散人在整个允州有了些许名气,含稀斋那边也越发忙了些,不过于云殊而言,越忙越好,晨起去含稀斋,画上一天,回到木屋睡一觉,这日子也就过得快些。
  慕名而来求扇面,求画的,络绎不绝,不管官吏乡绅,还是穷酸秀才,云殊皆一视同仁,掌柜的也跟着那些求画之人夸他不落俗,是个雅人。云殊皆只是笑笑。
  期间赵博明与他经常通信,博明提他说该取个字了,云殊才发现自己已经年满二十,还记得送士卿去书院之前,士卿酸溜溜的说云殊和博明才是一拨的,自己怎么都赶不上他们,听了几句南华经,便说自己是朝菌,一副自卑模样。云殊便跟他说他是什么,自己就是什么。士卿彼时说:“要生一道生,要死一道死。”
  想起士卿,云殊脸上便不觉多了一丝笑意,他给赵博明回信,说自己取了字了,唤“子同”。
  从那之后博明来信便也不唤他殊弟,只称:吾弟子同。
  云殊也偶尔会去看望下锦云,锦云的日子不好过,嫁到杨家已两年有余,可至今没生下一儿半女,好在家里头没有婆婆公公,杨员外的发妻也给他生了个儿子,不至于无后。可杨员外对她也不如从前了,经常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不归,锦云知道他外头养着人,但她也不说什么,只安安单单做好妻子的本分,他对云殊说这样挺好的,若他真要纳妾,她也是会尽心替他办得妥帖的,自己也没有那么大压力了。
  这样的事情云殊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偶尔去看看,站在门口陪她聊上两句,光天化日的,本是没什么,可杨员外冷落锦云的事儿,街坊四邻都知道,即便每次云殊与她见面只是在门口说几句话,关于二人的闲言碎语还是到处飞。
  杨员外好面子,自己头顶的帽子快要换了颜色,又怎么会容许二人再见面,远远瞧见了,都令锦云躲开,云殊也知道自己再去便会给锦云带来多大的麻烦,于是也就不去了。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锦云让他吃了颗定心丸,她说:“小殊哥哥,你放心吧,若士卿哥哥在来信,我定然会告知你的,便是自己不能去,我也会差人去。”
  云殊只望着锦云,说了声:“委屈你了……”
  锦云照旧给他一个冬日暖阳般的笑容。
  “锦云,若往后见着,在我面前,无需给我这样的笑容,我……”云殊想说心疼,却觉得不合适,思索一阵开口:“我都知道的……”
  锦云稍稍收了收笑意,不过还是微笑着答他:“小殊哥哥,我也知道你的,再苦再难,日子总得过的,我想让你安心些,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会自己对着镜子笑,笑一段时间,我竟有时候会恍惚,仿佛我是真的开心一般,如此也仿佛就没那么苦……”
  云殊心中翻江倒海,到了嘴边又只剩“锦云”两个字。
  从那次见面后,云殊只在含稀斋的时候透过门面看着锦云从路上行过,二人会点头示意,至于杨府是不能再去了。
  是的,锦云也好,博明也好,士卿也罢,只要安好便好,在不在身边,皆是一样的。
  两年里,云殊的心似乎平静了不少,他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了,就算士卿现在站在自己面前他也能淡定的问一声:“卿哥回来了……”
  直到有一日,他收到了赵博明的回信,说他在京都看到士卿了,云殊握着那信双手颤抖,两行泪无声落下,而他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只盯着那信,一字一句,愣在原地,读了不下百遍,直到那滴落信纸的液体换了颜色,他流鼻血了……
  云殊从千石坳回来后,便跟博明说了士卿离开之事,自然没说缘由,只让他帮忙留意,方便的话顺道打听打听一个叫王倩的人。
  没想到两年后竟然真的找到士卿了!
  博明信上说士卿虽然看着不若从前那般神采飞扬,倒也还过得去,身边貌似有几个相熟之人陪着,看着像一道应试的举子,他没有打扰他,只见他在便即刻给云殊来信了,想来这个时候在京都定然是为了来年的会试,让云殊宽心。
  若没有去过千石坳,没有手上的东西,云殊定然是安心的,可现在他必须要把这东西给士卿。
  云殊没有多想,带上东西,带上所有银钱,还有那想要给士卿的两把扇子,这次木屋不能再托锦云照看了,思来想去没有合适的人,于是自己带了钥匙准备出门了。
  一路上云殊护着包裹如护着自家性命,也许是上天垂怜,没有遇上劫匪,也许他着实看着不像个有银钱可劫的样子,虽然路途还算顺,可他身子很不顺,他经常咳嗽,所以他尽量保证自己是水囊是满的,间或会咳出血来,随口吐掉清了口不多作计较。
  流鼻血他归结于冬日里天气干燥,反正血也止得住,熬熬就过去了,他心中唯一念叨的就是求着老天让他能顺利地将东西交给士卿,别的无所谓了。
  路上若遇到马车,骡车等等的都会求着驮上一段,少走几步是几步,他要攒着力气。
  大部分时候云殊还是步行,走路甚至能将自己走得意识迷糊,每每这个时候,他就是坐在道旁灌上两口水,紧紧握着腰间的东陵色。望向北方,那是他一路行进的方向,是士卿停留的方向,这次他一定不能错过,他隐约觉得若这次错过,那么这辈子可能都见不着了,这个遗憾他要带到棺材里。
  当云殊远远望着那心驰神往的城门时,已经距离他从西棱出发整整四个月,他坐在树下,望着一里地外的京都城门,惨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青天白日变成了无尽黑夜,他一阵眩晕,晕了过去。
  待他醒来,发现包裹被自己死死抱在怀里,身旁是个不认识的老道士,正慈祥的看着自己。
  “小兄弟醒了?”
  云殊不管三七二十一,手伸进包裹里,拔开竹筒一摸,心落了地。
  老道士爽朗一笑:“小兄弟放心,你晕倒时我正在你身后要入城,见你晕了,一直守着呢,不会丢任何东西的。”
  老道士一番话,到让云殊觉得自己小人,赶忙道歉:“道长误会,实在是东西重于性命。小生王云殊,字子同,多谢道长方才一守,不知道长如何称呼,他日若有机会,去尊观结个缘。”
  道长缕缕胡须,灿然道:“贫道归胥,在城外灵虚宫,云殊兄弟若来,寻我便好,既你转醒,那贫道便告辞了。”
  云殊起身,端端正正给归胥子作揖,归胥子哈哈一笑,捋着胡子转身离开了。


第37章 37。灵虚宫
  云殊从破屋中醒来,天已大亮,他最近醒来的时间越来越不固定了,换言之他的生物钟已经乱了,云殊揉了揉眼睛起身,查了查心口的东西,还在。
  他知道昨日士卿去了荣恩宴,今日是要去太傅府上的,若他去路上堵,想来应该是能堵到的吧,可是士卿摆明了不想见他,他现下是探花,一只脚已入翰林,自己若贸然前去,惹得他人前失态……不行!不行!还是过段时间吧……
  刚下了这个决定,五脏庙就开始寻求供奉,云殊忘了他可以睡破屋,可他不能不吃东西,他身上已经没有银钱了。
  他暂时不能见士卿,又不想去找博明,想给士卿塞封信都要纸笔,哪有人会平白无故帮他。于是他想到了灵虚宫,希望归胥子道长能帮帮他。
  云殊扛着包裹,幽幽走在路上,问了人说京灵虚宫在城的北面,便沿着大道一路北行。
  走着走着被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吸引,原来前头是驿馆,正热热闹地庆贺着什么。
  这个时候称得上庆贺的估计只有三甲了,想到与士卿有关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果然三甲都在,所有的人都对三人道着恭喜。云殊躲在人群中,正想寻个人问发生了什么,一让两人的聊天解答了他的疑问。
  “怎么了,又放,昨日不才游的街吗?”
  另一人道:“你不知道了吧,我听说昨日恩荣宴,官家直接让三甲入翰林了,从六品修撰!可不得再贺一贺嘛。”
  云殊的灼灼目光全在满脸笑意的士卿身上,他好想能此刻能亲口跟他说一声“恭喜”士卿的今日,是他们二人期盼已久的,虽说士卿天资好,若无云殊士卿不会读书,更不会走科举之路,他还在南水有一顿没一顿,得过且过。
  云殊望着士卿,嘴咧到了后脑勺,紧握着双拳压抑着要冲上去的冲动。
  云殊个矮,鞭炮炸地烟雾弥漫,可士卿还是看到了他,四目相对之时,二人脸上的笑意都僵住了,云殊不知该如何,打招呼,还是撤?
  此时士卿倒有了动作,只见他僵住的脸上又堆了笑意,朝身旁二人一拱手,嘴里说了两句,回了驿站里。
  云殊咬了咬嘴唇,低了眉眼,脸上的笑意早已不知在何时消失,手紧紧握了握包裹,又朝驿馆望了一眼,终朝灵虚宫而去。
  云殊识趣,不会扰他前程,也不会让他授人以柄,人多到时候不可见,但有机会,无论他何种态度,东西必须给他,人也必须见,人已近在咫尺,不急于一时。
  转眼到了灵虚宫,灵虚宫很是宏大,虽在城外,可却在离北城门距离一里地都不到的半山腰上,出了城便能看到那琉璃瓦在半山腰上闪着光。
  云殊徒步上了山,一路上来来往往行人不少,看来都是来拜天师的。
  云殊到灵虚宫时,已虚汗涔涔,他袖子一抹,入了灵虚宫,扫了一眼不见归胥子,便随便拉了个扫地的道童询问。
  “你是何人,为何寻我师父?”原来是归胥子的徒弟。
  “还请小师兄帮忙传一声,说城口王云殊求见。”
  小道童一点头,将手里扫把塞给云殊,让他等着,自己则往里跑。
  很快归胥子牵着小道童出来了,见到云殊,笑吟吟走来。
  云殊规规矩矩行了礼:“归胥子道长”
  “云殊小兄弟,没想到这么快便来了。”归胥子说着便将云殊往里迎,小道童自觉接过扫把继续扫地。
  云殊跟着归胥子往里走,心中也着实尴尬,可如今也顾不得了。
  “道长……其实我来……是想能不能……能不能……”云殊支支吾吾,归胥哈哈一笑,拍了拍云殊的包袱:“云殊兄弟是想借宿?”
  云殊讪讪一笑,点了点头,而后又急切的说道:“不知观里有什么是云殊能做的,云殊决不推辞!若有不便……道长可直言,云殊明白的,只是还想向道长借纸笔一用。”
  归胥看着云殊谨慎又小心翼翼的模样,脸上的笑意竟稍稍收敛,温和且郑重道:“近日观内要誊写经文,不知道云殊兄弟是否能帮得上忙?”
  云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观里还有空房,平日里是给那些过惯了好日子,偶尔想要图个清静的老爷们准备的,归胥便让云殊住了一间,云殊除了第一日回了趟城,给驿馆守门之人塞了封信,让他交给士卿之外,便一直奋力地替灵虚宫誊写经文,云殊的字端正,誊写的经文归胥子很满意,这让在这白吃白住的云殊也稍稍宽了宽心。
  那日从驿馆回来,路上还下了雨,云殊出门时并未带伞,回到灵虚宫已然成了落汤鸡,即刻给自己灌了一大碗姜汤,裹着被子睡了一夜,第二日有些头眼昏花,伴着轻微的咳嗽,归胥子见状,还替云殊把了脉,归胥子把完脉,饶有深意地看着云殊:“你着身子……你自己知道吧?往后得好好调理。”
  云殊会意点了点头。
  云殊给士卿的信是约他来灵虚宫,为防万一,云殊未提及金簪的事,只说有要事相告,又觉士卿定然会拿不定主意,反正他近几日也不会离开灵虚宫,三日内任何时候到灵虚宫来都可以,他等着他。
  这三日,云殊的心刻刻煎熬,他还特地将经文搬到了门口亭中抄写,以便士卿一来便能看到,第三日日已落,经文已收起,云殊依旧站在亭中,直到听到梆子敲过一慢两快,三更已过,士卿不会来了。
  虽然三日已过,可云殊依旧在亭中等着。
  归胥子走近,见云殊正举着笔已愣神,笔尖墨汁滴落纸面竟都未发觉。
  “云殊……”这段日子相处,云殊不再让归胥喊他小兄弟,只喊他名字便好。
  云殊回了神,起身行礼,才发现桌上的纸已被墨汁沾污:“道长,云殊走神了,对不住……”他熟练地将一旁裁好的小纸片沾了浆糊,贴到了墨汁处。
  归胥子摇了摇手,在一旁坐下,小道童端来了一壶茶,唤了声师父,便自觉退下了。
  归胥子替云殊倒了一杯:“经文何其多,不在一日,先放放吧,眼睛也需要休息……”
  云殊接过茶杯又道了声谢。
  归胥子望着灵虚宫前通向山下之路道:“这路啊原来很窄的,这灵虚宫本也没这么大,就是那些修仙问道的缘主多了,奉献多了,灵虚宫也大了,路也宽了……”
  云殊顺着归胥的方向看,那青石阶梯已被踩得光滑,嘴角微微勾了勾:“灵虚宫大了,路好了,缘主多了,说明那些缘主心中所求也更多了……”
  归胥惊讶一回头,没想到他随口这一两句,云殊竟能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人之欲,无穷尽啊……”感叹完又问云殊:“各人心中皆有所念所欲,不知云殊心中所念为何?”
  云殊微微一笑,饮了杯中剩下的半口茶:“只一不归人尔。”
  “那胜于性命之物的主人?”归胥问道。
  云殊点了点头。
  “可有寻到?”归胥再问。
  云殊又点了点头,归胥了然,这几日一直在亭中,想来是等那人,很显然那人也没来。归胥正要起身,却被云殊一声唤拦下,又乖乖落了座。
  “道长,云殊有事请教。”
  归胥手伸了伸,示意他继续。
  “若是道长,千里相寻,寻到了又怕扰他前程,他也不想见,可你又非见不可,当如何?”云殊道。
  “非见不可?”归胥反问。
  “非见不可!”
  归胥淡淡一笑:“你既已有决心,又后来此问呢?”
  云殊低了头:“可他不想见我,我见不着他……”
  “驿馆中人?”归胥问道。
  云殊也不诧异,那人冒雨回来,归胥替他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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