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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食色-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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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湾深呼吸,点头说:“那就好。”他表现得体便好,迟归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人,他从心底里尊重她,不想有丁点儿失礼。
好容易等到结束,众人排队而出,海湾上车问道:“现在要去哪儿?”
迟归跟着前面的车队,答说:“去墓地,结束后还要再去佳然家里集会。刚才是不是坐得难受了?”
“那倒不至于,就是什么都听不懂,我好笨。”海湾垂目道,“回去一定要学英语。”
“书到用时方恨少。”迟归笑了他一声,瞧他脸色泛红一副讪讪之色,便不再打趣他。
队伍经过闹市,周围车辆纷纷暂停礼让、鸣笛示意,他们在众人的注目下,一路绿灯地走到了郊外。
海湾心中感慨万千,此时此刻此地,他像有一缕灵光照进脑海,对生命、对生活,突然产生了一种全新的、前所未有的理解与体验。
他看看迟归,分辨不清充盈在自己内心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有点奇妙,有点感动,只觉得好想拥抱他。
“怎么了”迟归察觉出两道炙热的眸光在自己侧脸上灼烧,回头问他:“不舒服?”
“没有……有点儿……没有。”海湾笑笑,转过了头。
墓地的景色很好,绿油油的草坪上种着一排排水松,神父再次站到碑前,翻着圣经与众人念诵道:“For everything there is a season,and a time for very purpose under heaven… ”
迟归一手搂着海湾的腰,逐字逐句地翻译道:“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务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拔出所栽种的也有时;杀戮有时,医治有时;拆毁有时,建造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抛掷石头有时,堆聚石头有时;怀抱有时,不怀抱有时;寻找有时,失落有时;保守有时,舍弃有时;撕裂有时,缝补有时;静默有时,言语有时;喜爱有时,恨恶有时;争战有时,和好有时。这样看来,做事的人在他的劳碌上有什么益处呢?我见上帝叫世人劳苦,使他们在其中受经练。神造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又将永恒安置在世人心里……”
醇醇低音拂过耳畔,随风飘远,腰间的手紧了紧,力量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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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话出自《圣经·旧约全书·传道书》第三章 第1…11节,葬礼的流程有省略的部分,大家看看就好。英文标点显示时会出乱码,文中都改成了中文标点。
作者家的贫民窟昨晚又双叒叕断网了,等了一晚上没来,早上用手机重新把这章打了一遍发上来,有所延迟抱歉啦。
第83章 譬如朝露
从墓地回来,众人直接去了邢家。
海湾自中午起一直未吃过东西,他与邢佳然说了两句话,便一头扎进了纯白色的餐厅里。
长桌上摆着宾客们带来的食物,迟归把自己做的那盒千层面放进烤箱里热热,给他切了一块:“都是鹰嘴豆泥,你应该不喜欢,吃这个千层面吧。”
海湾坐在高脚凳上,咬着巧克力马芬松饼道:“嗯,这个也好好吃。”
“那是我带来的哦。”门外忽然进来一人,他端着高脚杯,里面有金色的液体,许是白葡萄酒一类。“好吧,确切地说,是我老婆烤的。”
迟归递给海湾叉子,并不看来人:“你也来了,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迟归。”他一身黑色格子西装,鬓边两丛白发,眉眼温和、五官端正,年纪应比邢聿之还大些。“你妈妈……她很想你。”
“我有时间会去看她。”迟归收起剩下的千层面,唤过一脸迷惑的海湾,擦擦他嘴角道:“多大了,吃东西还蹭到脸上。”
海湾挠挠头,觑着陌生人偷偷说:“给我留点面子呀。”
来人却只笑了笑,他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举着酒杯向海湾致意:“你好,我是迟归的继……”看看迟归,又改口道:“我是他妈妈的爱人,叫我Matt就好。”
“妈妈的爱人……”海湾大脑卡了一下,重新运行道:“你是——哦不对,您是他的继父?”
“是的。”Matt笑说,“你真可爱。”
迟归的脸色自打看见他便阴沉着,闻言拍拍海湾肩膀,道:“去陪陪佳然吧,你和他是同龄人,更投契一点。”
海湾瞧瞧Matt,再看看迟归,抱着碟子乖乖点头:“我知道了,你们聊。”
他好奇心前所未有的膨胀,一步三回头地走到客厅,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王昆仑等人刚好在大客厅东边的小书房里聊天,见他站在外面与任何人都谈不到一起去的孤独境况,招手唤道:“嘿湾湾——这里!过来玩儿。”
海湾正彷徨,听见他叫立刻跑了过去:“你们怎么都不吃饭?”
“吃不下,都是鹰嘴豆泥儿,我真是没食欲。”景珏摆手说,“你吃的什么?抱得那么紧,端着个宝贝似的。”
“千层面,你吃吗?”海湾笑着递给他,盘子尚未挨着他手指,先被王昆仑抢了去。
“嗯——闻着味儿就知道是迟归做的,老家伙做东西真是香。”他用刀切下一块直接送进了口中。
“你比他大将近十岁呢。”海湾尴尬地问,“你叫他老家伙,不觉得别扭么?”
王昆仑笑道:“我们都说习惯了,他行事作风老气横秋的,比我还稳重。这个老指心理年龄。”又将盘子端给邢佳然,“吃点儿吧,该饿了。”
众人纷纷劝说,邢佳然红着眼睛,垂下脑袋摇摇头说:“吃不下,放着吧。”
景珏也切了一块,徒手填进嘴里,问道:“迟归干嘛呢?”
“他……”海湾四顾一望,神神秘秘说:“他后爸来了,正在那边儿和他说话呢。”又扁嘴道:“把我赶出来了。”
邢佳然见他的样子禁不住笑了:“傻小孩儿,跟你没关系。”他说话时带着轻轻的鼻音,想是哭泣过度的后遗症。
王昆仑顺着他的话补充道:“你别放在心上,他跟他爸亲,跟他妈就那关系。别说是后爹了,他和亲妈也是后来才好点。”
“迟归哥的妈妈想和迟归哥破冰想很久了。”邢佳然说,“就是迟归哥不太愿意,总是躲着她,打电话如果没有要紧事儿能不接也尽量不接。他和他妈妈,总得有一年没照面了吧?”
“哪儿啊,可不止一年。”王昆仑掰着手指算了算,“得有两三年了,压根儿就没联系。”
海湾听得满心疑惑,不由得寻根问底:“不会吧,为什么啊?上次他过生日,他妈妈还打了电话来呢。后来他也接了,就是没让我听。”
“骗你干嘛。他爸妈的事儿,我们都知道点儿。”王昆仑说,“当初要不是他妈,他爸也……”
“哎——”景珏及时打断他的话,“这事儿你还是自己问他吧,我们说不合适。”
王昆仑一拍脑门儿,也道:“对对,这事儿得让迟归自己跟你说,你还是自己问他吧。”
海湾愈加迷惑,晚上回去时坐在车里,脑中尽是他们的对话。迟归在驾驶室,眉头微微蹙着,目光盯着前方也不言语,似乎在思考什么。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海湾不确定他为哪一件烦心。他本不是藏得住话的人,一根肠子通到底,一向直来直去。
沉默半日,他终于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呢?”
“嗯?”迟归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即道,“我在想铭盛集团这次拿不到那组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另外选址。到时候酒店开业,他们首当其冲要竞争下去的就是你。”
“以铭盛的一贯作风,场面绝不会好看。许铭盛其人不择手段,偌大一个财团要对付你就像大象踩蚂蚁。而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背后搞小动作,竞争不过就要给人找麻烦,非常下作。”
海湾方才想的还是他的家庭问题,眼下他乍然将话题转到酒店经营上,不觉怔了怔:“呃……那就……那怎么办?只能小心提防,别被他们找出错儿来吧。”
“别人要害你,你再提防也是没有用的。”迟归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想……”
“想什么?”他竟也有犹豫的时候,海湾暗暗惊讶。
迟归叹了口气,道:“铭盛集团近两年一直在对资产进行海外置换,这是他的软肋。现在国内诸多不可抗因素,很多企业都积极地在海外购置资产,许铭盛在洛杉矶有不少产业。他想和硅谷攀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互联网转型的野心不小。”
“所以……呢?”海湾搅着勒在身前的安全带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Matt在洛杉矶,实力不容小觑。”迟归淡淡道,“他的人脉和股东权益可以帮得上忙,许铭盛一定会有所顾忌。”
海湾突然明白了其中关窍,讶然问:“你帮我求他了?”
“请他帮忙罢了,谈不上求。”迟归扯了扯嘴角,“我可以给他提供旧金山附近的资源,包括和硅谷很多企业孵化器的关系。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一笔赔本的交易。”
“可是……”听王昆仑言中之意,他与他母亲和继父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多年不愿来往,现在却为了自己的事去求人——纵然他说不是求人——海湾又如何舍得他这样高傲的人屈就。“你不用这样,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了。我其实,我怎么能……”
迟归却摇头道:“我说过了,是资源置换,不是屈就。你不用有心理压力,这个人不是Matt也会是别人,我并非没有人选了。”
“论起来,对他而言不过是说句话的事,而我是在给他好处。况且我们一向有默契,我们之间如何是我们的事,对外态度一致。这些年来一向如此。”
海湾闻言,小心翼翼地说:“其实……你还是把他们当作家人,对吗?”
话音方落,迟归蓦地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边。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海湾咬咬自己舌头,轻轻抓住他胳膊,“你别生气……消消气。”
他用一只手轻柔地在迟归背上摩挲,声音低低软软地道:“你如果不喜欢,我们就不和他来往了?我们自己也很好,反正我和圣诞老人陪着你,是吧。”
迟归不禁笑了笑,伸手去捏他的耳朵:“你现在越来越油嘴滑舌了,还有点小机灵,跟我玩儿花样!”
“你不喜欢吗?”他歪着脑袋,一副傻乎乎的模样,“喜不喜欢湾湾呀?”
“笨蛋。”迟归笑道,“怎么会不喜欢?”
海湾心里一乐,刚想答话,又听他说:“你好奇的事情,我会一一解释给你听,不要着急。”
那些过往他并非不想告诉他,而是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愿再回首。现在很好,这对于迟归而言,已经足够了。
“我不急。”海湾老老实实坐回去,系好安全带,两只小手规规矩矩放在腿上道:“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爸的事么?”迟归重新启动发动机,一面开车,一面说:“我告诉过你,我爸是在餐厅里突发心梗过世的。”
海湾清楚地记着,颔首道:“我没忘。这怎么了?”
“当初我也以为只是这样,虽然是小概率事件,可天天都在上演。”迟归道,“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幸运,对吗?”
“后来我整理他遗物的时候,在医院交给我的物品袋里,发现了他的手机。里面的通话记录显示,就在他突发心梗的前三分钟,他曾经打过一个电话。”
“自从出了许致远的事,他就很少跟其他人联系,所以我特地留意了一下。那个号码我再熟悉不过,是我妈的手机号。”
“啊——?”海湾吓了一跳,“那她…… 你爸爸他难道是?”
迟归续道:“我当然也有你的疑问,所以我曾经让人去查这件事。我自己去问过她,她说我爸喝多了酒,打电话质问他当年的一些事。”
“上一辈的恩怨我不想理会,也没法追根究底。我和我爸的感情比较亲近,当初他们离婚,我自己搬了出去,与我妈很少来往,但是经常去看我爸。”
“这大概让她很困扰,所以一直和我爸吵架。她和我爸分开,有我的原因,当然也有他们自己的原因。他们一个性格专注沉郁,一个性格自由奔放,一直不合。”
海湾心有戚戚焉:“性格不合,不是他们的错。”
“的确,这种事不能以对错论。”迟归亦道。“我妈总嫌我爸闷,而我爸也很无奈,因为她不喜欢他开餐厅。他们可以说是志不同、道不和,当初在一起本身就是个错误的选择,矛盾早已深入骨髓。”
“Matt就是在这时出现在他们生活里的,他是我妈雕塑馆里的常客,那时候我爸则在洛杉矶开餐厅,和他也见过几面。我妈对Matt很欣赏,Matt也是真正能欣赏她的人。”
海湾忍不住问:“你爸不高兴了么?”
迟归开上大桥,道:“那倒没有。我父母对各自做的事,属于互相理解不了、互相不干涉的状态。但Matt不一样,他常年泡在艺术展里,能看懂她作品里的每一个隐喻、每一点极致的表达。”
“我想这种了解,在世上也称得上难能可贵吧。我爸做菜同样有自己的表达,每一道菜的理念,先放花椒还是先放辣椒的味觉层次,我妈也不能了解。”
“这样无法理解、无法交流的两个人,怎么能生活得好呢?何况当时还有我这个争吵引发装置。他们都对自己的生活感到厌倦,加上我妈对Matt的好感,她就提出了离婚。”
海湾赞同说:“与其让孩子每天生活在争吵中,不如早点离婚吧,我觉得你爸妈没有错。”
“是这样。”迟归道,“我爸是爱她的,尽管不懂她。但他很明白,如果他不放手,我妈永远做不出逾矩的事,那是在耽误她。我妈则认为两个人在精神上拖垮对方,是对生命的浪费,也是互相折磨。”
“所以他们就分开了,他们曾对很多事争吵不休,唯独对两个人分开这件事出奇的一致。可那时的我并不明白,也不了解,我以为是她背叛了我爸,所以我不愿与之来往。”
“成年人的感情不是童话故事,往往很复杂,王子和公主也要面对生活的琐碎。两个目标步调理想都不一致的人,很难生活到一起去。可惜我十几岁的时候,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能怪你,你还小。”海湾补充。
迟归温和一笑,开进了美色岛:“过了很多年,我才和我妈关系缓和了一些。那时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能再和她建立她想象中的那种亲密关系。她应该有点苦恼,但至少比以前好,所以也没有再强求。”
“原本可以这样相安无事下去,可又出了我爸这件事。他们在电话里具体说了什么,我已经无从得知。据我妈说她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我爸的一本记事本随手扔了。”
海湾截口问:“什么记事本?”
“那里面有很多已经失传了的菜谱,是我爸从世界各地搜集来的。”迟归道,“为此,我爸一直耿耿于怀,每次吵架吵到最后都会绕到这件事上来。那天他喝醉之后给她打电话,也是在说这件事。”
海湾触动心弦,唏嘘道:“我觉得叔叔——伯伯?反正你爸不会真的因为这件事给你妈打电话,事隔这么多年,怎么还会纠结?或许这只是借口罢了。他心底深处仍然放不下你妈妈,所以才会在喝醉之后下意识地打给她。”
迟归侧头看了看他,语气透露出惊讶:“你怎么知道?连我也是后来才体会到。”
“虽然你聪明,又不代表在感情上也能聪明。当局者迷,那可是你爸妈。”海湾得意地说,“我有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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