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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辙-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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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晏江何抹了一下嘴,差点没笑出声。
张淙:“有本事你拷我去吃牢饭。”
“你少跟我逗咳嗽。”晏江何的脸冷了下来,“信不信我拉你去查监控?”
“查啊。”张淙哼了一声,一副不着调的德行,“不过未成年人盗窃未遂算犯罪吗?”
“未成年人?”晏江何把张淙从下往上看了看,就这模样,就算未成年,也差不多快成年了。
他又问:“你妈呢?由着你上街偷钱?”
张淙眼珠子都没稀罕转一下:“断绝母子关系了。”
“…。。。你爸呢?”
“断绝父子关系了。”
“……”晏江何嘴角一抽,“小兔崽子,还没完没了了?住着高档小区出来偷钱?还断绝关系?”
晏江何抬腿踹了他一脚,心里找到了答案:“跟爹妈吵架了吧,零花钱不够了?偷钱好去Azure耍猴?”
“大爷。”张淙这回从兜里掏出了根棒棒糖撕开吃了,“您贵姓?”
“看面相,是姓闲吧。”张淙说。
晏江何一看他手里的棒棒糖就来气,他皮笑肉不笑:“姓晏。”
“而且。”晏江何指了指自己,“不是大爷,是哥,你晏哥,晏哥哥。”
“……”张淙点了点头,后槽牙一用劲儿把糖球给咬碎了。他突然走上前一步,一脚蹬上了晏江何的小腿!
“靠!”晏江何被他踹得腿肚子钻上劲儿发麻,“小兔崽子!”
张淙拔腿就跑,晏江何立马就想追过去,这时候街头突然传来了几声叫喊。
“这老太太怎么突然就倒了啊?”
“不是我撞的,我没撞!”
“这敢不敢扶啊?不是碰瓷儿吧!”
“哎你先别动她!看她那样是不是心脏病啊?天啊,不然打120吧。”
“。。。。。。”晏江何瞅着面前飞快逃跑的背影,觉得鼻腔里都要喷火。
他啧了一声,皱着眉头赶紧转身朝街头跑了过去,裤子上被张淙踹上的土都没来得及拍。
“都让开,我是大医胸外科的大夫。”晏江何推搡着人群挤进去,看了一眼地上的老太太,“打120。”
说完,他蹲下了,慢慢把老太太翻了个个儿,让她平躺。
张淙这一路跑成了飞毛腿,嘴里的糖棍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没了。凉风灌了他一肚子。停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一路跑回了家楼下。
张淙还真不是住得高档小区,他家这地方说“小区”都算不上,就是一堆楼叠在一起,中间隔着很小的一排小门间,地都是泥土地,红砖柏油都没修。
他双手抓着一楼一家的铁护栏,差点儿没秃噜着跪地上。护栏上还斑驳着些红迹,他的鼻尖甚至能闻到一股生锈的味道。
张淙倒了倒气息,他的胸前剧烈起伏,胃里一阵天翻地覆的绞痛。张淙眉头锁死,摇摇晃晃捂着胃往前走,结果一个左右脚不协调,给自己绊进了旁边的门洞边上,那姿势可太精彩,裹小臭脚的老太太似的。
张淙摔了个结实,他手撑着地刚爬起来一半就又趴下了。这回,他终于吐了出来。
汤福星请的那大碗牛肉面估计被他吐了个干净。
他把自己的胃袋给吐得空空如也,猛地翻了个身,仰壳在地上躺了半晌。
直到呼吸渐渐平缓,喘进来的凉气又把胃袋给撑了起来,张淙才起身。他拍了拍自己的一身土,垂眼看了看一旁的呕吐物。
“这可太狼狈了。”张淙想。他绕了一圈儿,从小墙角还算干净的那块地上捧了一把带着白雪的土,回来扔了,把自己吐的这一地盖了盖。
遮遮掩掩,倒底还是狼狈。
“喵。”
脚边传来细声细气的一声猫叫。
张淙拍了拍手上的土,低头看了一眼,他脚边蜷了一只比巴掌大一圈儿的猫。
这猫应该是白的,不过现在是灰的。不知道哪来的衰丧玩意,个流浪崽子瘦得皮包骨头竟然还没冻死,也算是该死的顽强。
张淙鬼使神差蹲下/身,用手指勾了一下它的脑袋,总觉得自己这根手指头要是用劲儿大了,这小玩意的脑袋就能“吧嗒”掉下来。
这猫是个瞎子。一双眼睛都闭着,不知道是先天就瞎,还是后天弄瞎的。
“……”张淙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转身去了不远处的便利店。
他在便利店转悠了好半天,终于从冰柜里挑出来一盒酸奶。方方正正特别小的一小盒,两块五。挺贵的。
张淙掌心托着这一小盒酸奶回去了,这小猫不知道是不是未卜先知,还真的在原地呆着,动都没动唤一下。
张淙走过去,蹲下,撕开酸奶,面无表情伸到了猫头底下,或许是太冷,脸冻上挤不出表情了:“喝吧。”
小猫真不愧是个瞎子,张淙的手一怼,它竟然一脑袋钻酸奶盒里了。这一下糊了满脸的奶。
小东西立马一阵嗷嗷叫唤,还伸出发白的小舌头舔了舔/奶。
“……操。”张淙随手就把剩下的半盒酸奶撇了,“去你猫的,瞎眼儿懵。”
小玩意一脸酸奶扯嗓子直叫,晕头转向,一脑袋撞张淙裤腿上了,于是他的裤腿也被沾了一片黏糊糊的奶白色。
“瞎眼儿懵!”张淙指着它,又骂了一遍。
他皱了皱眉,掀起自己黑色的衣角,捏着小畜生的脖子,非常粗鲁地给它抹了一把脸,看架势大概是想把它头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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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这几天没啥事,多码点(?????????)
第7章 因为一个“那么”
张淙给猫崽子搓完了“奶浴”就没再管它,留着小畜生一只在原地顶酸奶盒舔来咬去。
他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起身往前走,心里跟犯病一样念叨着一句话:“冬天太冷,生死有命。”
在心里滚着念叨了三遍,他脑子里不知道过到了什么妖魔鬼怪,全身没忍住哆嗦了一下,好像穿这身行头到现在才感觉到了冷一样。
再往前走过三个单元门,第四个就是张淙他家所在的楼。
张淙拐进楼道。这附近的楼都是老楼,楼道里的楼梯特别窄,基本像张淙这种没长太开的高个子少年,两个想并肩过就很有难度了。
六楼,顶层。
张淙慢慢往上走着,六楼的平台一角还罗了几个纸壳,里面堆了一堆大白菜。这是对面屋子老头弄的。
六楼就两户人家,张淙他家住左边,老头住右边。
张淙一脚踹上了一箱子白菜,骂道:“老不死的,都进医院了,还在门口堆白菜。”
他骂完觉得特别痛快,从兜里摸出钥匙开门,钥匙插进锁孔里有些卡顿。张淙侧过身,一边的肩头用力抵了一下门,门这才开了。
一开门就扑面而来一股浓厚的酒味,还包裹着一种隔夜发酵后的臭气。这味道张淙实在是受不了,他喉咙一滚,手上飞快把门带上了。
张淙径直快走向卫生间,“扑通”一声跪在马桶边上,又吐了。
他双手死死扒着马桶圈,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胃里的凉风被他干呕给呕没了,他就又开始吐酸水。
嘴里全是腥酸味,张淙踉跄了一下爬起来,冲完厕所,打开水龙头对着漱了漱口,又喝了两口,被凉水激得神清气爽。
他呼出一口气,搓上香皂洗了洗手。抬头看一眼,墙上挂着的镜子里映出他的脸来。他的脸涨红,一双眼眶里更是好像兜着血一般。
张淙的手指轻轻扫了一下自己眉毛上刚长好的伤口,捧了把冷水给脸洗了。
他又在卫生间里呆了一会儿,确认胃里除了空没什么别的不自在,这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张淙先屏住呼吸去把窗户打开了。他站在窗边吹风,眼睛盯着西边的屋子。
张汉马,他亲爹,住在西边。他隐约还能听见那跟畜生骂街一样的呼噜声。
张淙抬脚往西边的屋子走,地方小,也走不上几步,但离得越近那股酒臭味就越浓。
张淙当然没那个闲心开门去给自己惹恶心,他实在再没什么东西可吐了。张淙在门口的衣架旁边停下,抬手在他亲爹的衣服兜里一顿掏。
衣架上挂了两条裤子一件衣服,一共十个兜,他掏了个遍。零零碎碎的散钱他没动,但是红颜色的大票他都拿走揣进了自己兜里,一共六百。
张淙连门缝都没稀罕瞄上一眼,转身跟逃命一样飞快走进了自己东边的屋子。
这个屋子要更小一些,只能放下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一个桌子,一个板凳。就这点儿大小,当初设计房子的人估计是想弄个储存室什么的。
桌子上横竖胡乱堆了几件衣服,凳子上放著书包。看着有些乱糟糟的,但屋子却出奇的干净。尤其床单扯得很平,好像自从铺上就没人睡过一样。
张淙身高一米八,肩宽腿长,就算还没完全长开,这犄角旮旯大的床肯定是不够睡。
张淙现在挺累,但他也不准备猫床上躺着,还得勾着腿弯腰驼背,那估计更累。
他去桌子上那几件衣服里扒拉了一下,想起汤福星让他换条保暖裤。其实真不是他大冬天的不要骨头出去耍单玩。他是真的没有冬天衣服。
他没衣柜收拾衣服,现在手头上就这么几件。都是春夏的。去年冬天倒是有几件厚的,但他不记得自己给扔哪了,指不定一个脾气不好就扔楼下垃圾桶了。
屋里这点儿地方崩个屁都能熏透,也不用着找,看不见就是没有。
张淙挑了干净的校服出来换上,最后还是在床边上坐了一下。
他隔着校服揉了揉胃。那位“晏哥哥”之前在路边踹他那脚看着没用劲儿,但是也不轻,还是硬邦邦的皮鞋,张淙又就穿了一条裤子,估计明儿个就是块青。
张淙琢磨着,刚准备抬腿揉两下,突然轰隆一声,他屁股一颠,床塌了一半。
张淙:“……”
这床本来就是个弹簧床,张淙睡了两三年了,成天到晚吱呀作响的,翻个身都能晃悠出一片荡漾,咯吱咯吱,不知道的还以为张淙在上面做了什么有辱“青少年”的勾当。
现在好了,他就在边上坐了这么一屁股,它就重度瘫痪半身不遂了。这荡货碰瓷儿都碰自家主子屁股上了也是够不要脸。
张淙冷着一张脸,一脚就踹上了没塌的另一半,他用挺大劲儿,企图让这完犊子的直接寿终正寝。
可苟延残喘的玩意都比较坚强,这残疾床也就是晃了晃,又哼哼着吱呀了两声,以表示控诉张淙。控诉完了它又老实了,并没有被彻底踹塌,还保留着一半的完璧之身。
“行。”张淙简直被气笑了,他伸手点了点眼皮下面斜着支楞的小破玩意儿,神经病一样骂,“个婊/子还得立一截贞节牌坊是吧,行,你能耐。”
张淙从凳子上拎起书包,甩在背上走了。
他这一天过到现在,真的是从脚底板开始往上蹿火,现在连脑袋上根根立的板寸都燎原了。
于是张淙坐实了“王八蛋”三个字,出门这几步走得火烧火燎,出了家里大门以后,他运足了全身的力气,“咣当”一声巨响把门给摔上了。
楼梯口好像都跟着晃了晃,拐角处窝着的纸壳箱质量不行,非常柔弱,直接被震倒了,从里面滚出来了两颗大白菜。
张淙一脚把白菜踹飞,这两颗孤儿就这么玩了把蹦极,从楼梯边飞了出去,不知道飞下了几层楼。
随后,张淙听见张汉马在屋里破口大骂的声音,囫囵听着大概是“小王八蛋”之类的,外加问候祖宗十八代。
张淙笑了笑。也是,就他这么摔,三楼的人都能听见,张汉马要是还能睡着,那估计就是睡死过去了,他得搓几张人民币去买花圈尽孝。
不过张淙也是奇了怪了,他祖宗,不就是他爹祖宗,他爹还算他祖宗呢,所以问候个什么劲儿?把自己都圈进去了,蠢得没边儿。
就跟所见的一模一样,张淙他爹是个酒鬼。其实他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在张淙还小的时候,大概六七岁的光景,他爹还知道出去做生意,家里的日子过的挺好,且大有欣欣向荣的趋势。
只是好景不长,生意没几年就赔了。
按理说人这一辈子跌宕起伏谁能没有点儿波澜,但并不是谁都能推波助澜。他爹这波澜估摸是壮阔不起来,直接就给他掀死了。
他就跟被掀掉了生气儿的臭不要脸。一天到晚赌博,还借高利贷。好事分毫不干。
张淙他妈四六不懂的妇人家,擎指着老公奔小康,天天在家伺候孩子,用工薪阶级绵薄的工资撑着生活,辛辛苦苦的。
直到有一天,亲爹喝醉酒回家,把亲妈给打了。张淙那阵子年纪小,大概隐隐约约明白,这叫“家暴”。
家暴,有一次就能有无数次。四六不懂的女人突然就醒过味儿来了似的,便收拾好东西连夜走人。
张淙那天晚上根本没睡着,十岁大的小男孩,大冬天光着一双小脚丫跟着妈妈走了几百米。终于女人绷不住了,她转头飞快跑回来抱了抱他。
好多年了,张淙已经记不清她的字字句句,只记得她哭成了个泪人,大概是说:“妈妈没本事,姥姥还病着,妈妈养不起你,但你愿意跟妈妈走吗?”
张淙当时歪着个脑袋就寻思了。如果你真的想带我走,会大晚上不告诉我悄悄走吗?其实这么说也不对,你都哭成这样了,大概是真的想带我走,但也不是“那么”想。
于是张淙站在那儿,因为一个“那么”,幼稚地带着点气性,没去牵他妈的手。
而那女人瞪着他看了好半晌,看到月亮都歪了,也没再抱他一下。她只是从兜里掏出了一把棒棒糖,花里胡哨的,塞进了张淙的裤兜。
那是张淙目前为止见着他妈的最后一面。自从这女人走了以后,张淙的爹就更变本加厉了。
他以前只占了赌,后来又开始嫖。甚至把女的带到家里来嫖。
张淙有段时间最爱干的事就是起个大早,看那些姿色平平的女人从他爸屋子里出来,手里拿着几张钱票子。
也不知道张汉马从哪抠来的钱嫖女的。
渐渐张淙长大了,他就没那么无聊了,他也不叫“爸”了,他开始叫他张汉马。
少年的骨骼慢慢成熟,打人开始疼了,没教养的孩子不学好,张淙也终于无师自通了大逆不道。
有一次张汉马那边动静太大吵他睡觉,他半夜踹开张汉马的门,拎着苕帚进屋,把他和床上的女人一起揍了一顿,从那以后张汉马就没再带人回家。
张淙觉得其实不是自己揍那一顿的效果,而是他们终于搬了家,搬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张汉马嫌丢人才没领回家。
张淙十四岁以前最纠结的就是要不要把张汉马弄死。十四岁以后最纠结的就是要不要把自己和张汉马一起弄死。
只是有的时候张汉马偶尔不喝酒了会像个人,甚至像个爸爸。他会给张淙学费,会给张淙买件棉袄,会在腊月三十给张淙买一桌肯德基。虽然买完他依旧没鼻子没脸,但真的买了,真的花了钱的。——这钱没给任何屋里外面的女人,是给张淙花了。
虽然一年三百六十五,他像人不足六十五,但就是这六十五,就是这给他花的钱,让张淙的纠结,变成了更难的挣扎。
而张淙唯一比较舒坦,从不挣扎也不纠结的是——张汉马让他恶心,还有酒臭味让他恶心。
张淙没那么矫情,这就是生理上会吐的那种恶心。他今天就又吐了。
半下午的时候阳光就没有早上那么鲜明,太阳似乎被一只虚幻的手掐住,透出来的光芒都像极了挣扎。——虚弱的挣扎。
张淙从家里出来,把从张汉马十个兜里掏来的六百块塞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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