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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赠我-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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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轻轻顿了顿,声音也软了下去,带着无边的无力感,让人感觉她下一秒就会玉减香消。
“所以,我们上次吵架,你脱口而出我二十五岁,是因为孟千鹤如果活到现在,应该是二十五岁,是吗?”
路霖修坐在一边,双手交叠着,手指在用力,指节都在微微泛白。
阮轻轻的控诉,他都有在听,又像什么都没听进去。
或者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沉默化成难闻的胶水,在两人之间胶着。
你看,路总永远是这样惜字如金,解释都不想解释一句。
阮轻轻冷笑一声,指了指门口:“你走吧。”
她不想吵了,太不体面。
想来,在她阮轻轻之前是不是还有王轻轻李轻轻,无数个跟孟千鹤像得人,只不过她的相似度最高,是替身的最好人选。
路霖修终于抬眼,右眼的眼皮翻出几道褶皱。
他双手捂面,当年路氏岌岌可危,那般焦虑或无助也不过如此。
他嘴唇蠕动片刻,淡淡道:“阮阮,没有替身,你就是千鹤。”
七年前,孟千鹤走丢。
五年前,阮轻轻到白城读大学。
三年前,阮轻轻拍了人生第一场戏。
天地高阔,大雪迷蒙,路霖修蹲下,平视阮轻轻的视线,道:“阮小姐像我一位故人。”
声音平静,像是被晾凉的白开水。心里却有火山在翻滚,热浪滚滚,吞天覆地。
他很想说:“千鹤,我找到你了。”
可他终究不能。
一别经年,我该如何见你,以泪水,以沉默。
这个理由似乎是可笑,阮轻轻苦笑着摇头,平静地跟路霖修说:“我什么也不纠结了,你走吧。”
路霖修再次重复:“阮阮,你就是千鹤。”
他默了默:“我知道你大概无法接受,可是这是事实。找到你后,我做了你和千鹤的DNA对比,没错的。”
“虽然这个事实,你无法接受,”路霖修再次缓缓闭上眼睛,情绪随着喉结翻涌,他极力压抑着哭腔,一字一顿:“我终于,找到你了。”
孟千鹤离开的第一年,孟家也在找她,只是大家都在说,她死了。
孟千鹤离开的第二年,法律宣判死亡,公安局发了死亡证明。
孟千鹤离开的第三年,拐卖人口团伙被抓,他翻遍了团伙这些年去过的偏远的蒙昧的山村。
他想,就算是残了就算被迫嫁给山区的男人,只要能找到,他就养着她一辈子。
锦衣玉食,泼天富贵,他都给的起。
他的小姑娘,本该有这些。
可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直到阮轻轻来白城上学的第二年,卫珩在财大有活动,随手拍了张照片,在作礼仪小姐的阮轻轻入镜。
他把照片无限放大,放大到模糊。他不相信世界上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他托人搞了阮轻轻的头发,跟孟千鹤的对比,相似度百分百。
之后,他无数次开车停在财大的西门口,看到她和室友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小食,边走边吃。
再后来,林导电影在财大选角,女主角待选人中,有个带资进组的,路霖修投了那部电影,只有一个要求,阮轻轻是女主角。
阮轻轻以为的莫名其妙的搭讪,早就是路霖修的蓄谋已久。
听这样的消息,阮轻轻却莫名平静了下来。
心口又隐隐地痛。
如果——她和孟千鹤是一个人,她应该感动的。
可她没有感动,只是胸口泛疼。
她失忆过,失忆前是个傻子,她的人生,是东南那个小渔村,是破破的小楼,爸爸是个小大夫,弟弟很皮但学习很好很听她的话。
她没办法接受孟千鹤的记忆,也没办法承受,路霖修度孟千鹤,如此沉重的感情。
一颗心不断下沉。
她终于还是常舒一口气,重复同样的话:“你走吧。”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将两人分成阴阳两半,似天堑。
路霖修在阴影里,看不清阮轻轻的表情。
良久,他沉默地点头。
推开门,他握着扶手的手指泛白。
“阮阮。”
路霖修回头看了一眼。
目光里,阮轻轻颓然坐在沙发上,脊背不似寻常那般挺直,嘴角的弧度僵硬,想哭又不能哭的样子。
路霖修的门关得很难,真想目光多停留一会儿。
可望眼欲穿,望尽了,也不过是一眼。
*
白日里,阳光浩荡。
路霖修走在路上,只觉得冷。
孟千鹤的身份光鲜,孟家长女,林氏外孙。
可从小亲眼看着母亲自杀,丧期未过,父亲再娶。
她从小不会说话,像个哑巴。
放在外公身边养着,外公却在她离开的第二年阖然离世。
阮轻轻家境清苦,却也顺遂。
阮轻轻和孟千格,不过一个身份差距而已。
快乐最重要。
阮轻轻也未必不如孟千鹤来得自在。
所以,他有私心,瞒了阮轻轻这么久。
路霖修想得,不过是想让她快乐罢了。
他可以为她遮风挡雨,为她征战沙场。
可到头来,她终究还是不快乐。
他觉得自己失败透顶。
盛夏的光太过炽烈,路霖修走在光下,无处遁形。
“哥哥,能帮忙扫个二维码吗?”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小孩子扯着路霖修的裤脚。
路霖修低头,阳光被头顶遮住。
小孩子愣了愣,疑惑地问:“哥哥,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第52章
路霖修走后; 两人没有再联系过。
也许路霖修想过联系; 也许没有。
阮轻轻拉黑了他的全部联系方式,把微信聊天框取消置顶的一瞬间; 阮轻轻觉得; 一切都是梦一样。
明明以为是开始,却已然结局。
拍完《拯救行动》; 阮轻轻有半个月的假期,她回了趟家; 在东南的小渔村。
白天跟父亲在诊所里; 她偶尔帮输液的人拔针,技术娴熟。晚上,也开始尝试做饭,就是烧得不行; 色相味全无。
可父亲却吃得下; 每次都说:“囡烧的,要吃。”
阮轻轻有时也会想路霖修的话; 如果她是孟千鹤; 那真的阮轻轻去哪里了?
阮轻轻始终记得; 自己从医院回来那个星期; 突然跟父亲说想去上学; 按照年纪应该读高中。
可是她没读过书,根本没有学籍,也不是什么大事,花钱就能办; 可家里最缺的也是钱。
父亲只是告诉她好好读书,不要想别的。
阮轻轻当时不知道家里的经济情况,只当是一件麻烦但难度不高的事。
直到有天晚上,她吃坏了东西半夜肚子痛,跑去上卫生间,就看到父亲坐在椅子上。
面前是一盏台风,他年纪不小了,身体佝偻着,在一根又一根的抽烟。
她也实在想不出,如果她不是阮轻轻,父亲为什么还为她做这些。
在家歇了半个月,阮轻轻又回去工作。
《美人如故》和《拯救行动》都到了宣发阶段,每天跑四个通告是常有的事。
李元曾想让阮轻轻推掉《美人如故》的宣发工作,因为她在里面饰演的佟佳贵妃,也是在皇帝身边做了一辈子替身。
她在剧里感同身受角色的悲欢离合,没想到却成了真。
阮轻轻拒绝了,倒也不是无所谓。只是出于敬业的态度,自己拍的剧自己去宣传,也无可厚非。
私生活的问题并没有影响到阮轻轻的工作,在跑通告的同时,又接了一部古装电影,等忙完了宣发就进组。
阮轻轻每天工作,看剧本,打游戏,偶尔还跟明月陆诗宁出去玩,甚至还开始学做饭,一切都跟之前没两样。
李元却觉得她哪里都不一样,叫司晨几乎每天都不离身地跟着她。
九月,一场秋雨过后,白城的秋天姗姗来迟。
《美人如故》的最后一场宣传会在白城大学举行。这部剧能上星并不顺利,先是主角罗巧曼出了事再是赶上限古令,好在是上了。
活动间,阮轻轻站在镁光灯下,落落大方的回答每一个问题。到了观众提问的环节,话筒交给一个学生模样的女观众手里,她站起来,对阮轻轻提问:“请问,最近阮小姐在路总身边当替身的传闻沸沸扬扬,这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这段替身的经历有没有利于你进入佟佳贵妃这个角色呢?”
问题问到一半,主持人就已经意识到了问题不对,给工作人员打眼色,工作人员要上去拿话筒,动作却慢了一步。
女孩的发问声,在偌大的礼堂里回荡。
阮轻轻的路人缘很好,跟媒体关系搞得也不错,经济团队示意过,媒体主持人也不会刻意刁难人。
主持人很专业,立马偷换概念试图掩饰尴尬:“请问阮老师对角色的体会,跟生活经验有关系吗?”
不拘于“替身”的范围,答案就可以有人多。
阮轻轻头一次在舞台上发愣,握着话筒,手臂都跟着用力,想了半天也没组织好语言。
那位观众没了话筒,干脆直接喊出来:“阮轻轻到底是不是路霖修的初恋的替身啊!”
微博上,那天的热搜很快就被撤了,甚至“路霖修“孟千鹤”“替身”“白月光”的词条都被禁,发帖就会被审核,讨论热度很高,就是冲不上热搜。
以这位观众为中心,慢慢爆发出小声的讨论,讨论声又似热浪般一阵一阵滚过,直到声音掀起屋顶。
阮轻轻愣愣地站在台上,看着下面情绪高涨的人,感觉是无数只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场内一片混乱,工作人员控场都来不及。
明明是两个人谈恋爱结婚,相互成全冷暖自知。
现在却要给无关群众一个交代。
阮轻轻好想竖起中指,然后问他们一句:“跟你们有一毛钱关系?”
突然,礼堂的大门被从外面推开。
光线瞬间从门缝里露出来,给来人披上了一身光芒。
路霖修西装笔挺,一双桃花眼夹杂着白城九月清晨的清冷,在人群中淡淡扫了一圈,最后和台上的阮轻轻对视。
只是一秒,阮轻轻就垂下了头。
路霖修天生贵气,带着压人的气场,礼堂里奇迹般安静下来。
众人目光下,路霖修迈着长腿走上舞台,拿起话筒,一字一句地宣布:“从来没有替身,一直都是她一个人。”
声音坚定。
不仅是观众,就连工作人员和演员都愣住,随后爆发出更大的喧嚣声。
在喧嚣中,阮轻轻终于抬眼,目光淡淡地落在路霖修身上。
她想说话,喉咙却像被人扼住,发不出声音。
这句“她不是替身”的模棱两可看似狡辩实则内外含义颇多,对观众的刺激性远比《美人如故》来得多。
路霖修往旁边挪了一步,自然地揽起阮轻轻的腰身,对着台下说:“我太太不舒服,我们先走了。”
说完,他带的保镖就排开,拥护两人离开。
到了外面,阮轻轻一把挣脱路霖修。
路霖修身子一怔,九月的秋日暖阳照在两人身上,他苦笑着摇头。
良久,他沙哑着开口:“最近天凉,多添衣服。”
相对沉默,又过了好久,阮轻轻点了点头,“好。”
正巧李元开车过来,阮轻轻拢了把头发,跟路霖修道别:“我先走了。”
说罢,她先转过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路霖修。
她是阮轻轻,她没有孟千鹤的记忆,她做不了孟千鹤。
路霖修对着她的眼神,总像是穿过她,去看另一个人。
车子行驶在路上,李元轻轻拍了拍阮轻轻的手。
司晨却发现什么惊天秘密似的大呼小叫:“姐,路总在跟着我们。”
阮轻轻回头瞟了眼,淡淡道:“不是。”
司晨不死心,“明明是路总的法拉利呀。”
阮轻轻:“可能是私生。”
司晨又趁机补充:“他都跟着半个月了。”
言外之意是,阮轻轻再跟路霖修和好,路霖修大概改行滴滴司机每天开车遛弯儿了。
*
没过多久,孟氏就出事了。
账务不干净,被查。
资金链又周转不开,最后只能破产结算。
阮轻轻看着财经新闻,心里却很平静。
她隐隐感觉,是跟路霖修有关。
毕竟,孟家现在主持大局的是孟千鹤的后妈,如果孟千鹤在,可能孟氏的格局就不一样了。
而且,孟千鹤突然失踪,未必和后妈全无关系。
阮轻轻就是孟千鹤,她应该感动的,可她只觉得自己是局外人。
那晚收工回家,阮轻轻在小区门口就跟李元道别,在门口买了些小食往回走。
走到单元门门口,习惯性的回头,就看到熟悉的幻影停在那里。
倒还真是,风雨无阻。
在黑暗里,路霖修的目光如火炬,一点点描摹阮轻轻的五官轮廓。
然后,长长舒一口气。
夜深了,阮轻轻给自己煮了点桂花莲藕粥,然后一边敷面膜,一边看剧本。
安静中,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阮轻轻没多想,就过去开门。
门一开,一身冷杉夹杂着酒气冲进鼻腔。
阮轻轻刚想关门,路霖修一用力,就给阮轻轻按在墙上。
肩膀碰到了开关,灯被熄灭了。
阮轻轻花了几秒钟才适应黑暗,渐渐的,还能看清路霖修的面容。
照旧是锋利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和薄唇,就算是沾染了醉意,照旧矜贵又气场逼人。
黑暗吞纳了一些情绪,只有两人渐趋一致的呼吸声跟酒气缭绕着,阮轻轻好像摸一摸路霖修,可她又不能。
路霖修的桃花眼有些迷离,带火似的盯着阮轻轻,望眼欲穿。
良久,他垂下头,喃喃了一句:“小没良心的东西,你怎么连我都不记得了。”
阮轻轻明白了,这话是跟孟千鹤说的。
她伸出胳膊,推了推路霖修,没想到他喝醉了酒,力气更大,紧紧给她禁锢在怀里,让她逃无可逃。
他修长泛白的手指,抚摸稀世珍宝似的,划过阮轻轻的眉毛眼睛,又长久地停留。
像是喝醉了,又像是很清醒,他垂头苦笑一声:“阮阮乖,让我找到就好了。”
阮阮。
是阮阮。
不是千鹤。
喝醉了的他,脱口而出的是阮阮。
一瞬间,阮轻轻感觉鼻子一酸,隐隐泛出泪意。
阮轻轻微微扬起下巴,头顶擦过他的下颌。
平淡地陈述事实:“路霖修,我不想做孟千鹤。”
“孟千鹤不快乐,我不想做孟千鹤。”
空气里,又是长久的静默。
“嗯,”路霖修含糊的答了一声,紧接着,阮轻轻瘦小的肩头,承担了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的重量。
路总酒量……还真是不咋地。
喝成这样了,自己开车过来的,就没被交警抓?
不过毕竟喝成这样了,阮轻轻总不能再给他赶回去。
阮轻轻用尽全身的力气,给路霖修拖到次卧的床上。
路霖修酒品倒是不错,也不闹,只是躺在那里,拧着眉头,看样子像是不舒服。
阮轻轻坐在床边喘着粗气,甚至有点想笑,把路霖修这个样子拍下来,酒醒时叫他看,指不定能敲诈一笔。
路霖修睡得并不安稳,长臂在枕边一捞,没有碰到人。
那根胳膊动了动,然后人猛然坐了起来,本能反应似的,见到阮轻轻在旁边,哑声嘱咐了句:“阮阮,别玩了,早点睡。”
动作很娴熟,流畅。
就像是阮轻轻不在的两三个月,常常会做。
月光洒了进来,阮轻轻的心脏在月光里渐渐柔软了下来。
她接受不了,她是孟千鹤,她只想做阮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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