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山海亦可平-第13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于是趁着夜色,索兰把被击昏的方征卷走,先把方征藏在青龙岭边缘某个偏僻无人的荒丘下。她把方征紧紧绑牢,给他喉咙里塞了两种毒药——这是夏渚珍贵的秘药,一种吃了让人没力气,一种则让人嗓子几乎沙哑,无法高声呼喊。
然后索兰拿走了方征随身携带的钺杖。只身潜入铸造武器的铜风炉矿洞深处。
骨牙等九黎战士、犬封大行伯的儿子,带着青龙岭的大约半数兵力守在矿区外。可索兰是爬上了矿脉顶,靠着高超的手段缩到山坳里潜下。没有正面遭遇外围大部分兵丁。只在深入矿洞的路上,见到了带着几十个精锐战士守在必经路上的二铜牙。
当是时也,她以“你们首领在我手上”为要挟,亮出那钺杖,这东西方征从来不给别人,连子锋都不能拿。那些战士们一看居然落到这个女人手中,谁知道首领到底出了什么事,被她弄到哪里去了?又是生气又是愤怒。
索兰亮出方征的钺杖,冷声道:“不放我过去,你们就永远不会知道他的下落。等过了几天,他就饿死在某个无人找得到的角落了!”
二铜牙他们咆哮着冲过来想要拿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们心中也未尝没有闪过一丝怀疑——方征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一个女人挟制带走?可那象征权势的,还镶嵌一颗由马上飘敬献雪白鱼目珠,的确如假包换是方征的钺杖。首领真的身履险境了吗?
而这个女人——在几十人俱被她放倒后——二铜牙那向来不太转动得快的脑子,这才意识或许她所言非虚,搞不好首领真的栽在其手中。她定然不是泛泛之辈。这战斗力,恐怕得仆牛、甚至连子锋才能制服她吧?二铜牙待要大声呼喊求救,脖子却被一掐,嘴里塞了什么苦涩的东西,然后他就也只能沙哑着嗓子小声说话了。他们武士几个背对背捆在一起,眼睁睁看着索兰去破坏他们珍贵的生产资料:
索兰先来铜风炉面前。它的下方用滚木和圆石架着很高的支架,里面有一条为了利用地热熔浆专门凿出来的长筒口,铜风炉就稳当当架在上面。旁边还堆放着数不清的黑脉、木材,是地热燃烧不足时的补充。另一边则摞着小山般高的陶范碎片、大石块和矿块原料。大部分是铁矿石,看成色都是这石穴里开采出来的。在更远处则悬着一大面榕树气根绑满的藤墙,上面悬挂着许多崭新的匕、刀、戟、锤、枪等十八般兵器。青龙岭兵丁有五千余人,靠这日夜熊熊燃烧的风炉,华族子民都配备了武器。
索兰爬上那铜风炉的顶端,用劲去推,铜风炉重约千斤。她无法用自己的力气推动。随即她取了一只大铜锤,朝着那风炉支架下方的石头和木架支撑处狠砸。在发出惊天动地的十几声响后,那支架的中截轰然垮烂。重心不稳的铜风炉就像一个迟钝的老人从高处慢动作歪斜,沉重的身躯怦然倒下,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闷响,震得山洞都颤了几颤。铜风炉的半边完全被自身高处落下的重力压碎了,往日能吞吐铜汁铁水的身躯,在那几下破坏后,四分五裂。
那些看守此间的士兵目呲欲裂就,恨不得杀人。可他们在地上俱动弹不得,声音也被药得沙哑粗糙。
“你们信的是龙,怕的也是龙,对吧。”在破坏铜风炉后,索兰开始逼供刑讯。她挑了藤墙一柄最小最细的匕首,猛地扎进一个武士的肩头,“可你们知道吗?我们的訇蚁吃掉了你们的龙。”
逢蒙带回来的消息是,訇蚁已经在建木的弱水边除掉了并封双头金龙。索兰表面上相信了,华族的龙实在太危险,若真能除掉实在是一桩幸事。可长期征战让她对一切保持怀疑戒备。她这番孤胆独刺,南下青龙岭,也未尝没有再仔细探查消息的意图。
然而方征对华族子民说的都是龙在外面巡逻,它很久没有出现,方征的威信暂时能压下族民的不安。那些武士却听到索兰揭露龙已经被訇蚁吃掉的“真相”,不少武士都心中剧震,想到这段时间不见踪迹的龙和首领安抚般的说辞,蓦然暗自心惊。
当然,也有人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她。
“什么怕这个怕那个的。才不信你这女人胡说八道!”二铜牙破口大骂,“我们的龙很快就会回来,首领不会放过你的!”
“你们首领?哼,他自身难保。”索兰又去刑讯另一个武士,熟练削下他指尖一块肉,“很快回来?看来你们相信龙没死?它到底在哪里?”
“龙在你【】里快活!”另一个武士痛呼着,骂得口无遮拦下流,“回头从你肚子里钻出来!”
索兰面色微妙,倒不是这下流话触到什么她的什么逆鳞。以女子之身一步步爬到这位置,有些语言早就具有免疫力了。而是她在刑讯完毕后,回到那偏僻隐蔽点质问方征的:
“你的子民似乎对‘龙’不虔诚。他们言语中对‘龙’没有‘怕’,你靠什么统治这些人?方征,我能抓住你,说明你只是个凡人罢了。为什么?”
这格外使索兰烦躁,她概括不出来那种感觉,本来制住方征已经大功告成了。铜风炉也毁掉了。那些武士虽然不肯屈服。最简单的,几刀杀了就完事。看似艰难不可能的任务,她已经完成了一半。龙到底是真的被訇蚁吃掉,还是在外巡视依然不得而知;但至少那上古传说的生物,并非完全无懈可击。虽然湖中大冰夷暂时不知该怎么解决。但只要把方征抓走,照着主君的估计,青龙岭会不战而溃。到时候再想办法把湖填埋或下足剂量的毒药,弄死那只冰夷。
可索兰总觉得还有莫大的危险,是她完全不能理解和掌控的。从对“龙”的态度可隐约窥见,青龙岭族民,和她接触过的夏渚国民或是来朝奉的部落都不同,是完全特殊的异类。方征是怎么让这些看似没有任何信仰与恐惧的族民臣服的?
“靠什么统治?”方征冷笑着沙哑道,“民心。你知道这词的意思吗?”
索兰皱眉,没有听过这个词。她是奴隶出身。夏渚的奴隶非常少,这使得她的成长经历格外坎坷又富于传奇。当然那些也已经早不是她生命的重心了。她在意的是方征说的奇怪表达,什么是“民心”?
事实上,直到16岁,她才模模糊糊开始对所谓“民”有一点概念。
她十六岁那年,仲康还不是夏渚的国君,是夏渚的四王子。在他的前面,已经有兄长太康继位。然而太康是个暴虐的疯子,他一刀砍在神庙的獬廌脖上,血奔如水,神兽哀鸣而走,不见踪影。
“什么民!这世上只有巫君一种声音!我就是巫君!我不要虞朝留下来的破动物,虞朝已经死了!如果虞朝的办法是对的,它就不会分裂!”太康举着刀,有一个反对意见的下属站出来就砍一个,那段时间他足足杀了十二个重臣。
尧舜禹缔造了庞大富庶的虞朝,是这片土地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国度。它的人口数量达到顶峰。是方征父亲口中代表着一定政治经济文化实力的真正“大国”,是后世经学家赞美的“圣人三代”缔造的盛世,是知识分子理想中的“田园牧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诚实公正勤劳的人得到尊重与重用,奸佞诡计狡诈无处容身。政通人和、诸事清明、人民安居、健康长寿。后世为礼教奔走的孔圣曾经无数次赞美并怀念上古德君的国度,歌颂着他们的仁慈和教化之德。哪怕远处依然有恐怖巨大的动物和半兽怪物游荡,但有大羿那般神勇的武士,环境保卫帝国的安宁。
可是在崇禹帝死后,其子启在祖姜涂山娇的扶持下,并未顺从大禹禅让的伯益,而是自行登位称王。虞朝就此分裂为虞夷和夏渚。夏渚的继承人制度更加牢固,太康是启君第二个儿子,比之父辈偶尔还遵从虞朝旧俗遗风,太康在政治上的表现更加激进极端。他大力推崇夏启时代尚在孕育的巫灵文化,在逢蒙等臣子的支持下,以完全斩断母体联系的姿态,先是废止了“不得垒土为城”的大禹旧规,随即拆毁了决断狱讼的神庙,赶走了读取人心谎言的獬廌。
太康征兆十万余民众,修筑高九仞的巫灵台,雕刻四神之像,“韶舞”这原本兼顾着国君与民同乐、庆祝丰收与祈祷来年顺遂功能的舞蹈,也经过改动,变成了朝巫灵祝祷、恳求他们降下神威祛除病痛灾祸,朝敌人诅咒的祭祀之舞。
太康在位三年,一年办一件惊世骇俗的改动。其父启君用了六十年的时间去逐步收束中央集权,却依然不敢把奴隶制的实质放在台面上,最终也没能完成改制。太康每杀一个人就重复一遍:只有他真正懂得父君的心愿和志向,懂得夏渚继承自虞朝的所谓玉礼只是冠冕堂皇的外衣。他妄图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把启君铺好路的改制全都一步到位,三年后换得的却只有被最开始大力支持他的逢蒙割下头颅。
“兄长太心急了。”继任夏渚国君仲康当时只有十八岁,“民要驯,不能粗暴丢掉,一步步来。”仲康知晓上任国君被终结的原因。在后世,这个词是“倒行逆施”。
那是索兰第一次近距离面对“民”的概念。
十七岁索兰带领散兵游勇了结太康的心腹守卫羲伯,以铠役军先锋官的身份站在新主君身边。当初支持过太康改制的大部分臣属又来支持仲康,在他们眼里,四王子脾性要温和些,至少不会随便杀那么多人。在这些臣子中,最开始支持太康改制的逢蒙,也最后砍下了他的头颅,献在仲康面前。这位“三朝老臣”的一只眼睛刚被祖姜的昆秀营弄瞎,可逢蒙依然在政变战斗的第一线,驱使着那支自虞朝分裂就牢牢为他所控所用的“飞獾”军。
悍将和新君,那时候互相问对方的一句话是:“太康做的事,错了吗?”
“没有错,只是太快。”
“没有错,只是太快。”
在只有君臣三人的场合,仲康教索兰理解他真正的政治意图,逢蒙则在一旁补充。仲康淡淡指教着年轻的女将军,“虞朝已经死了六十年。夏渚不能走老路,在这一点上,兄长其实没有错。可惜他不但要杀另一条路的人,还要杀我们这些同路跑得慢一点的人……”
“虞朝还在世的,最老的那一批,也就是我这样半截入土的人了。”逢蒙感慨,“它分裂的时候,我才十六岁,就敢拉满弯弓对准我的老师——战神大羿。我是和旧时代决裂的人。虞朝的路,不能再走,也没办法走下去。我支持太康王子,可他走得太急太快,我劝他慢一点、稳一点,不要完全不听别人的意见。但是他……唉。”
“那要走什么路?”索兰皱着眉头。她刚解决了太康的残余势力,本来以为仲康奉行的是不同政治主张。此举令她迷惑。不按虞朝的来,又该怎么统治呢?当然,她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去思考这些问题。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慢慢来,把该丢的丢掉。”仲康表情温和,说出的话却让索兰费解,“父君和兄长的愿望是一样,也是我的愿望。分裂的土地,我也会重新统一,还将缔造一个古往今来史无前例的庞大国度,且不会三代而亡。索兰,你能明白吗?”
“不能。”她实话实说。
“虞朝都是民。但我们不需要民。因为民会有愿望。”仲康细致解释道,“所以坐在国君位置上的人,必须满足民众的愿望才能继续维持下去。陶唐帝、姚虞帝、崇禹帝都是太伟大的人,他们满足了大多数人的愿望,自己也累得身死,死了还要殉身封印怪物。可那样伟大的人,几千万个人里也挑不出第四个。比如崇禹帝禅让的伯益,他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没法满足那么多人的愿望。至少没法满足父君的愿望,所以父君才会自立。虞朝就此分裂了,没法传到第四代,所以它的路是行不通的……可我想统一夏渚和虞夷,我要训练军队备战,我要增加境内的人口。怎么办呢?民有愿望,太难管了。”
“那么……”索兰迟疑道。
“如果他们都变成牛羊,就好调度得多。管牛羊是最简单的,吃饱穿暖,健康无疾,能供应物资和兵丁。其他的愿望都先封存。所以我说,夏渚不需要民。”
仲康轻言慢语的,表情愈发平静安然,逢蒙脸上闪过赞许的神色。索兰欲言又止,又摇摇头把那丝疑虑甩出脑海,她的信念就是为仲康除掉敌人、奉行他的决策,其他的暂时不需多想。是民还是牛羊,她也不知道有多少区别。她只知道自己从前是奴隶。奴隶大概不如动物,所以能当牛羊已经很好了。
在此之后,仲康的怀柔手段表面上安抚了大部分臣属。毕竟夏渚的子民大部分继承着虞朝的记忆,不可能立刻同意奴隶制改动。这也是太康不得人心最终失败的原因。仲康聪明得多,他不会强迫民众无条件劳作,只是大力宣传四巫灵的神启和惩罚。他带头拆除了城边的高墙,看似效仿祖父崇禹帝的德政。但他把从前虞朝民间自发形成的铜、蚕、玉石等生产和交换场所,都慢慢收为国用,让民众在其中务工。韶舞每年办得愈发浩大艳丽,祭祀的词和对四巫灵的夸张演绎也一年年深入人心。就像他所说,慢慢来,十来年过去了。夏渚的两支军队,飞獾和铠役,武装得愈发锋利。众人也愈发乖顺胆小了。
然而今夜在刑讯过青龙岭的武士后,那缕一直阴魂不散萦绕在心底深处的疑虑又浮出了索兰的脑海。华族的子民非常奇怪,他们过于胆大,没有对权威的天然畏惧。他们犯错,还要经过獬廌和“审判”才能定罪,最后由“神使”祛除恶种,再动用刑罚……听说都是方征定的规矩。这个方征,满脑子都是什么奇怪的思路。
如此般的民众,就算用武力逼迫屈服,想必也无法融入夏渚的社会体系,成为乖顺听话的生产者吧?索兰越想越烦躁,这就违背仲康想要占领青龙岭、驯化这些人的初衷了。但实在不行也只能悉数杀掉,她亲自动手,倒也不算太难的事……这些年杀的人也不少了,为何她还会像二十余年前牛羊群旁的小女奴,在梦到尸体后,醒来流泪?
她没有回答方征,因为她确实不知道“民心”。但她又不愿意去问,本能警惕——谈话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中,尤其是面对方征这种人,是非常危险的。
索兰一边把方征在马背上扶好。这匹野马是她亲自驯的。她把野马藏在青龙岭偏僻的山谷外围后,再钻入野牛群混进山谷内。那个时代的人们还没有摸索出特别熟练的驯马之术,马只有去野外抓。但他们已经发现了这种动物容易听话,且骑在背上战斗时,它能全神贯注、勇猛无惧。夏渚高层的军士间都以能拥有马为战斗力强悍的标志。首铜山内的禹强营也有驯马任务。不过虞夷最勇猛的战士都和虎熊豹结为兽伴,马对他们来说只是短途代步的牲畜。
索兰自己也跳上马背,方征眼睛蒙着布,无法辨认她到底催马走哪个方向,只是借助风吹过带来的味道和风声回响来估计。她沿着巨湖最外圈的山丘背面奔走。方征猜测她想远远看看那湖中的冰夷,可是不敢靠近,也不敢冒险攀上山丘,怕被巡逻的士兵发现。渐渐离青龙岭越来越远。
“青龙岭防备实在松懈。你已经失踪半夜,铜风炉刚才也砸了。大部分人还是不知道。”索兰在方征耳边说,“只有那几十个……”
“都被你杀了吧。”方征语气听不出情绪,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是首领情绪最深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