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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相随-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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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年漠然不语,贺泽坐的片刻,自觉无趣,正欲起身离开,郑纶却已是从远处过来,道:“王爷已带兵南下,不几日就可以到达。”
众人听得俱都是精神一振,贺泽不觉有些惊讶,奇道:“这样快?可是先锋骑兵?”
因豫州与泰兴之间是江中平原,若只是骑兵先锋,倒是可以几日便到。不想郑纶却是摇头,道:“不是,骑兵先锋已往西去截断拓跋垚的退路,往泰兴来得是王爷的中军。”
听他这样一说,众将面上不禁都露了喜色,封君扬能来得这样快,实在出乎众人意料,该是他刚回到豫州,就得到了拓跋垚南下消息,所以才能有这样快的反应。
贺泽却是扯了扯嘴角,道:“大伙先别忙着高兴,就怕拓跋垚也知dào 云西王大军将至,不会叫咱们等到他来。”
这句话似一盆凉水兜头浇下,一下子把众将的喜悦浇了个灭。拓跋垚甘冒奇险,十几万大军从靖阳千里迂回到泰兴城外,为的就是先集中兵力灭了郑纶与贺泽,然后再回身专心对付封君扬,他怎会坐等着看己方几路大军合围泰兴。
郑纶在接到封君扬军报之后就已想到了此处,所以他面上一直平淡,现被贺泽说破,倒也没什么变化,沉声道:“事到如今,东逃也躲不过鲜氏骑兵的追杀,反倒不如掉过头来迎敌,只要能坚持上三五天,等得王爷大军赶到,便能逆转战局。”
贺泽淡淡一笑,道:“便是如此,也该往东走上一走,占个有力的地形在与鲜氏对阵。”
泰兴往东便会进入襄州的丘陵地带,多山岭与矮山,若是能将鲜氏追军引到那里,他们的胜算便就又多了几成。
辰年一直沉默不语,郑纶不由转头看向她,问道:“你怎样想?”
辰年想了一想,站起身来将郑纶叫至一旁,道:“擒贼先擒王,我想进泰兴城——”
“休想!”郑纶冷声打断了她的话,辰年受伤已是叫他极为内疚,怎会容她再以身犯险,只身去那泰兴。郑纶抿了抿唇,又道:“你领兵先往东撤,我在后阻击鲜氏追兵。”
辰年态度强硬地与郑纶对视,道:“拓跋垚一心要在封君扬大军到来之前肃清泰兴外围,你根本挡不住他。我去泰兴,虽是冒险,却是险中取胜的法子。”
此刻天色渐亮,东方启明星起,却夺不去她眼中的光辉。郑纶怔怔瞧得片刻,这才移开了视线,低声道:“我答yīng 了他,要护你安全。不用你去泰兴,我会在此挡住鲜氏追兵,撑得王爷带兵前来,到时一样可以取胜。”
辰年闻言不觉沉默,过了一会儿,却是轻声说道:“郑纶,我不光是为了取胜,我还想少死些人,不论是汉人,还是鲜氏人。”她停了一停,又道:“你知我的身世,贺臻虽然是我的生父,可我与他之间毫无感情,甚至只有怨恨。而我的母亲,养我长大的义父,他们都是鲜氏人。我身上有一半的鲜氏血脉,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与鲜氏人对阵,我刀下每多一条鲜氏人的性命,我都会觉得内疚。”
郑纶睁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辰年。
辰年轻轻一哂,“很可笑,是么?我从冀州一路杀来,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氏人的血,却说自己并不想杀鲜氏人,这话要是被人听到,定会觉得我伪善至极。”
“不,不会。”郑纶忽地低声说道,“辰年,你没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以战去战,以杀止杀,这不是错,这是大义。”
辰年不想郑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些意ài 地看了看他,轻轻一笑,“多谢。”
就在这时,忽有斥候疾驰而至,向郑纶禀报道:“将军,鲜氏大军从后追来,距我军已不足二十里。”
天色不过刚亮,鲜氏追兵竟就到了。众人俱都一惊,齐齐往郑纶处看来,等着他的决策。郑纶看辰年一眼;道:“先击退追兵,再说你去泰兴之事,可好?”
辰年点头,沉声应道:“好。”
郑纶又转头问贺泽:“贺将军是本地人,可知哪里地形适合设伏?”
贺泽略一沉吟,答道:“此处往东北三十多里,有一座矮山叫元宝山,可以设伏。”
郑纶果duàn 说道:“好,那请贺将军领部众先行往那里去设伏,我率军在此阻击追兵,然后诈败,将敌军引向那里。”
贺泽应下,翻身上马,带着贺家军先行离去。
郑纶又冷静地下了几道军令,各个将领一一领命而去,准bèi 在此列阵迎战鲜氏追兵。辰年所领的义军却悄悄往北而来,择了一处缓坡隐蔽,只等鲜氏军队与郑纶交战之后,再从敌军侧后方冲出,偷袭敌阵。
这个任务,比起那些须得正面迎敌的军阵,危险小了许多,温大牙虽不怕死,却也不禁暗暗侥幸,小声与身边的灵雀说道:“那郑纶倒也算厚道,没叫咱们义军挡在最前面,替他的嫡系送死。”
其实从冀州与郑纶联手抗击鲜氏贺兰部,到一路西行前来救援泰兴,郑纶对义军一直厚道,灵雀性子耿直,闻言不由说道:“温大哥快别这样说话,郑将军是位坦荡荡的大丈夫,我以前倒是错怪他了。”
温大牙嘿嘿笑了两声,解释道:“我这不也是夸他呢嘛。”
灵雀没有说话,双腿一夹马腹,催马往前去寻辰年。温大牙身侧的方勋瞧得奇怪,忍不住凑到温大牙跟前,低声问道:“我瞧着鲁姑娘这阵子脾气见长,不知哪一句话没说对就引得她不高兴,以前也不觉得她这般啊。”
温大牙转头看方勋一眼,张了张嘴,话到舌尖却又变了,只惊讶道:“有吗?我觉得她一直就是这般心直口快的啊。”
方勋是个粗中有细之人,自然能看得出温大牙在与他装傻,笑了一笑,却是没说什么。
等不得一会儿,就听得南方地面隐隐震动,又过片刻,便传来了震天的喊杀之声。辰年不禁低声说道:“已是接战了。”
灵雀轻轻点头,默得片刻,忽地问辰年道:“大当家,要是领兵追来的鲜氏将领是陆大哥,怎么办?”
辰年闻言,转头看她。
灵雀一向刚强的面容忽地露出些迷茫,她不觉低了头,轻声道:“虽然从我回到江北那一天起,就准bèi 好了有朝一日要与陆大哥兵戎相见,可等这一天真的到了,我却又怕了。”
她尚且如此,那与陆骁纠葛更深的辰年呢?灵雀抬眼去看辰年,问道:“大当家,你那日从陆大哥刀下救郑将军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能想些什么?开始就想着瞧郑纶笑话,待到后来,又想着赶紧把郑纶救回来,千万不能叫他被陆骁一刀给劈了。”辰年微微有些失神,唇角边的笑意转瞬而逝,快得仿佛不曾有过。
其实,她并不怕陆骁带兵前来,因为她武功比他好,可以生擒了他。她怕的,来的人不是陆骁,而是她的义父,不是清风寨里的穆展越,是鲜氏的左将军纥古越。
山坡上观望的斥候已经打出了手势,辰年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沉声喝道:“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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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沙场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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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之上,正是厮杀激烈的时候,郑纶虽定了诈败的计策,却不能做得太过明显,硬生生的用步兵军阵挡住了鲜氏骑兵的第一波冲击,然后向着藏在北侧的义军打出旗语,命其从后冲击鲜氏侧翼。
他的作战计划不算有错,却是低估了这些鲜氏骑兵的战斗力,义军从侧后翼冲来之后,鲜氏骑兵军阵很快便就做出了反应,将其困在了阵中。
郑纶本已要带兵抽身后退,见义军被鲜氏人困住,只得带人复又杀了回来,重新与鲜氏军队搅在了一起。正混战中,身旁亲卫忽指着鲜氏军中那不知何时竖起的帅旗,大声叫道:“是纥古越!是纥古越的帅旗!”
郑纶悚然一惊,若来的是别人,以辰年的武功,不论胜败,起码她不会有性命之忧,可若是纥古越,辰年却是危险。郑纶现在犹记得当初在飞龙陉,穆展越一刀将马颈齐齐斩断的气势。他一时顾不上许多,命令陈副将先带兵往东北方向的元宝山撤tuì ,自己却往敌军深处冲去。
辰年那里,却已是与纥古越正面对上。辰年面上虽还遮着面具,可只一照面,纥古越便就认出了她,几年时间,她变化很大,只是她的那双眸子却从未便过。纥古越抬起手臂,止住了身边鲜氏护卫的举动,静静地看向不远处的辰年。
灵雀一直追随在辰年身边,待看清那旗下鲜氏主将的模样,失声叫道:“穆四爷?”
辰年喝道:“灵雀,走,带着大伙冲出去。”
灵雀愣了一愣,忙拨转了马头,领着众人冲东边突围过去。辰年却是横刀立马,挡在了纥古越之前。瞧她如此,纥古越冷声问道:“辰年,你要为汉人冲锋陷阵?”
他们曾相依为命一十六年,现在却要对阵沙场,辰年心中涌上无尽地悲凉,她望着纥古越,涩声道:“义父,够了,已经够了。贺臻已死,贺家几乎族灭,母亲的仇已经报了,您收手吧,别再杀下去了。”
纥古越闻言,面色却愈加冷漠,只寒声道:“让开!”
辰年怎能让开?她自小就怕义父,这一刻却将手中长刀握得更紧,倔强说道:“不让,我不能眼看着您再继xù 错下去。”
“错?”纥古越冷笑,反问她道:“哪里错了?”
辰年脊背挺得僵直,一字一句地答道:“滥杀无辜,残害百姓,就是错。”
纥古越漠然看她,半晌之后,却是轻声吐出两个字来;“幼稚。”言罢,不再多说,只把长刀平平端起,指向辰年,重又说道:“让开。”
辰年咬紧了牙,道:“不让。”
话音未落,纥古越已是从马上纵身而起,挥刀向辰年斩来。他刀法大开大合,刚猛无比,这一刀劈出,又快又急,辰年不敢硬接他这一招,忙侧身闪避,手中长刀虚虚一划,擦着纥古越的刀锋而过,手腕上巧劲一使,一招四两拨千斤,将他长刀拨向一侧,同时左掌拍出,往他胸前拍了过去。
辰年的应变极快,不想纥古越的刀法更快,辰年手掌刚到半路,他的长刀竟已收回,重又劈了回来。辰年这次躲无可躲,只得举刀迎上,强自接了他这一招。她内力强劲,他却是天生神力,相较之下,两人竟是在伯仲之间。
这一招硬生生地对上,纥古越飞身往后退去,辰年身下的战马却是嘶鸣一声,身子一矮,竟就跪倒在了地上。辰年从马上跃下,身形稍稍一滞,立kè 又向着纥古越直扑过去。
眨眼工夫,两人已是连过数招。纥古越不觉心生惊讶,他听闻步六孤骁说辰年武功已是极高时还有些不信,眼下看来,竟是实情。
四下里的众人只觉得刀风迫人,连近前都不能。有鲜氏兵趁机想要偷袭辰年,只刚举刀上前,就被辰年刀锋伤到,惨叫着往后跌去。这声音听入纥古越耳中,叫他忽地记起了贺臻临死前所说的话,他说辰年是贺家的女儿,她在冀州灭了鲜氏贺兰部十万兵马。
她是贺臻之女,她是贺家的女儿。纥古越眼中杀气暴涨,一刀向着辰年面门直劈下来。辰年心中一凛,手中长刀疾横,接下了纥古越迎面劈落的一刀,那凌厉的刀风却是无法阻挡,扑面而来,将她脸上的面具从正中斩成了两半。
纥古越微微一怔,恍惚间,似是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阿元站在他的面前。她是阿元的女儿,她身上纵然有一半贺臻的血,却还有一半是阿元的。是他将襁褓中的她从泰兴城里带出,带着她四处逃亡,最后落脚在清风寨中,看着她一点点长大。
这是阿元的女儿,是他养大的孩子,她是辰年。
惊骇过后,辰年身形往后疾退,恰好这时郑纶纵马驰到,借着战马的冲劲,探身一刀将纥古越逼得后退一步,口中急声叫道:“辰年,上马!”
辰年本就有意将纥古越引到军阵之外,闻言纵身飞起,提脚将一个鲜氏护卫从马上踢飞,夺了他的坐骑,与郑纶道:“走!”
他两人纵马往北而逃,试图从鲜氏大军中杀出。刚至半途,忽听得北边喊杀声起,辰年抬眼看去,就见又有一支精锐铁骑从侧翼冲入,犹若尖刀,锐利无比,很快便就将鲜氏阵线扯碎。
辰年尚还有些愣怔,郑纶却是已经瞧出这是封君扬手中最精锐的骑兵,不由得惊喜道:“是王爷,王爷来了。”
辰年眼中未见喜悦,反而现出些惊慌。她不想封君扬会到得这样快,更不想他与义父对阵沙场,你死我活。她不觉回头看去,见纥古越果然弃了她与郑纶两个,直往封君扬处扑了过去。辰年想也不想,立kè 飞身去拦纥古越。
纥古越一心要斩杀封君扬,哪里容许辰年阻挡,手中长刀挥出,毫不留情。谁知辰年竟是不退不让,拼着自己不顾,也要将他困住。郑纶的身影紧随而至,与辰年联手攻向纥古越。
他三个都是绝顶高手,每一招都有石破天惊之威,四周众人谁都插不上手,就是封君扬也不得近前。亲卫正在护在四周与涌过来的鲜氏骑兵厮杀,封君扬勒马而立,冷静地看向辰年,见辰年几次有机会伤纥古越于刀下,却都放qì ,立时就明白了她心思,她想生擒纥古越。
可纥古越这般的高手,若要生擒,谈何容易。
封君扬不觉敛了敛眉头,忽地心生一计,高声喝道:“纥古越,拿命来!”他从马上跃起,以身做饵,向着纥古越扑了过去。这变故来得太快,便是紧跟在封君扬身边的顺平也料不到他会有这般举动,一时都傻了眼。
纥古越果然中计,一掌挥开郑纶,扬刀向封君扬劈落。生死之间,一切动作都似变慢了下来,那刀锋离得封君扬还远,他就已经感受到了那扑面的杀意。只有一招,他只有一招的机会,躲过去了,生,躲不过去,死。
不论是身为云西王,还是身为一军主帅,封君扬的这个举动都是极荒唐的,可此刻,他却什么也不想管,只想着全辰年的一个心愿。她想制住纥古越,想留下她义父的性命。
辰年如何不知封君扬的意图,她瞳孔猛地变大,趁着纥古越身前门户大开之际,身形疾动,抢身上前。纥古越手中长刀去势不减,封君扬勉强用剑一架,不敢硬抗,有些狼狈地往旁侧滚去。辰年却已是近得纥古越身前,提指疾点他身前几处要穴。
一切不过是电闪火花,辰年与纥古越一触即走,顾不上再去抓他,只飞身扑去看封君扬,见他唇角处已是有了血迹,忙伸手去切他的脉门,瞧他内息虽然紊乱,却无大碍,心中这才一松,却是气得把他往地上一搡,怒声骂道:“你脑袋被驴踢啦?这样的事情也敢做!”
封君扬撑地而坐,只仰头望着她微笑,反驳道:“我这叫智勇双全。”
那边郑纶已是将纥古越制住,抬眼看了辰年与封君扬一眼,瞧他们两人一站一坐,一个满面怒容,另个却是含笑而对,在这厮杀搏命的战场上,仿佛独自成了一个世界,那里只有他们两人,谁也无法走入。郑纶面上也不觉露出了笑容,口中却又觉微微发苦,又深深地看了他两人一眼,便就别过了视线。
顺平刚才被吓呆,此刻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背后汗津津的,不知何时冒了一层冷汗,他忙策马上前,急慌慌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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