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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笑言-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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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有回家吗?」李显打断了他,冷冷问道。 
「家?有回去,爹很高兴看到我毫发无伤的回去,还有娘。」说道家人,程令遐有些兴高采烈起来,忽然想起什么,马上收敛了笑容,低着头继续说道,「可是我很担心你,所以我和唐老奶奶说要跟着楚丞相学做些事,她听了挺高兴,就放我来这里了。还好你没有被杀;」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几不可闻。只有双唇还在不停的一张一合着,不知在说些什么。此刻落在李显眼底的他,似乎仍是当初深爱的那个人儿。对于楚逸岚的欺骗,李显可以毫不迟疑的深恶痛绝,对于他,李显却终是难以凝聚起那样的痛恨来。蓦然间,刚硬的心肠稍稍软了下来,李显放缓了口气,问道:「你又来做什么?楚逸岚叫你来打听李忻恬的行踪?」 
「不是的,是我自己想来,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突然,程令遐抬起头来,睁大眼睛急切的说道,「这次没有人让我来向你打听些什么,真的没有。而且我也没有告诉楚丞相你的真实身份,一点点都没有告诉过他。」 
李显微微点头,这他相信,否则如今他焉有性命在? 
「我向后爹要『四月丹』的解药,可是他说他没有,解药在唐老奶奶手里,我想找她去要,可是后爹不准我去。我又担心你,不知你有没有事情,就只好先来了。」 
「李某竟有这般荣幸吗?那你的阿香呢?可以放下她不管吗?」李显冷笑道,带了几分试探。 
「她;」片刻失神,程令遐喃喃说道,「她嫁人了;我离开孟陵的那段时间,她嫁人了;唐老奶奶原本不同意我们的事情,可是她说,只要我按她的吩咐办好你的事情,回去后她就给我去提亲;可是阿香却已经嫁与他人了,嫁到其它地方去了;我不该骗你的,真的是;报应;」 
「她是自愿嫁人的吗?」 
「什么?」程令遐一愣。 
「我是说你离开孟陵不到一月,偏偏她就在这段时间嫁人了,你不觉的时间太凑巧了吗?」忆及那位固执刚硬的唐门掌门人,李显说道,「依我看,以唐老夫人性情,她既然认为你的阿香不配嫁入唐门,就不会改变初衷。阿香于此时远嫁他乡,十之八九于她有关。」 
程令遐低头默然,一时无言。许久,他抬头勉强一笑,道:「事已至此,木已成舟,还能如何?总是我们俩人没有缘分。如果当初我没有昧着良心答应唐老奶奶去骗你,或许我们还不会分开。人真的是不能做坏事,报应来的好快啊;先说你的事吧,我想先帮你逃出去,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会;」 
「逃?」李显截断了他的话,双手扶在窗边,抬首望着远方天空,「楚逸岚三番两次侮辱我,更下毒废了我一身武功,我岂能就这么夹着尾巴逃跑?何况四月丹之毒不解,逃出去又能如何?我不会就这么轻轻易易的一走了之。」话至此处,一时胸中豪气勃发。转眼望去,只见程令遐神色迟疑,似有话要说,便道:「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那;我就说了。」他顿了一下,笑道,「从前你说自己做过皇帝,可我总觉得不像,我虽没见过皇帝,可总想皇帝应该是很威严的那种人,你却凡事随遇而安,随便的很。刚刚听你那几句话,倒真隐约有些皇帝的味道。可是你真的不打算离开枫叶山庄吗?」 
「要走,但不是逃走,我要楚逸岚亲自送我离开这里!」 
程令遐疑惑的望着李显,神色半信半疑。李显莞尔一笑,程令遐毕竟与楚逸岚不同,看来这次他是真心想帮自己。他的目光越过对面之人的身影落在了花园深处。不知自己一生是否真的与皇位有缘呢? 
程令遐离去后,傍晚时分,庄中四下忙碌起来,原来是楚逸岚回来了。黄昏时候,晚饭摆了上来,比往日还要丰盛些,碗筷也多了一付。李显正想着楚逸岚要来,便只见他一身纯白烫金边的束腰长袍,跨着轻快的步伐由门外走了进来。才要开口说些什么,被李显一摆手拦住了话题:「阿离,真是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啊?如果是这一类无聊的调笑,楚丞相还是免开尊口,留着力气吃饭吧。」他讥讽道。 
楚逸岚哈哈一笑,拉过把椅子,紧挨着他在饭桌旁坐了下来:「阿离你越发懂我的心了。人说心有灵犀一点通,我还没点,你便通了,你说我们这该叫什么呢?」 
「我叫通达,你叫无聊。」李显拿起碗筷,开始闷头吃饭。 
今晚的菜色不错,再和他说下去,白白糟踏了自己的胃口。 
可惜楚逸岚的想法明显和李显相左,一边用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魔音入耳,没练过「闭耳功」的李显想不听也难。听了一会,倒觉得此人也有些真才实学,本以为他一介江湖武人出身,最多识的几个字,读过几本书罢了,没想到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侃起来倒也头头是道,肚子中颇有几滴墨水。 
当年养李显长大的那个人学问虽好,可一月间不过匆匆聚上几天,哪有时间闲聊这些?与程令遐同行时,一路上大多是李显说他听,诗文歌赋对方都没有兴趣,只能随便聊些家常。好久没和人海阔天空的随意畅谈,李显没想到自己竟被楚逸岚勾起了聊天的兴趣。也罢,趁此机会展展毒舌也好。 
「古来诗词虽多,大约也就分为两种,或婉约,或豪放。这说来也自然,美的范畴可以分为阴柔与阳刚两种,天孕众生也是分为阴阳男女,就连武功内力也是分为纯阳和纯阴两种。诗词婉约者,偏重阴柔之美,大多一昧的催人泪下。以我看,还是豪放者意境更高。譬如这首《黑漆弩》:『金鳌头满咽三杯,吸尽江山浓绿。蛟龙虑恐下燃犀,风气浪翻如屋。』何等的气势磅礴,壮怀激荡。」 
「这话可就不通了。」李显哼了一声,驳道,「男女是分阴阳,诗词美学单走纯阳或是纯阴却落了下流。真正高明的武功在于阴阳相济,诗词意境也是如此。《黑漆弩》虽有快意之美,却无婉约相称,算不上是一等一的词句。有一首《调笑令》不知你没读过吗?『边草,边草,边草尽来兵老。山南山北雪晴,千里万里月明。明月,明月,胡笳一声愁绝。』苍凉冷峻,兼以淡淡凄迷,豪中带婉,婉中透豪,这才是上佳的好词。不过像你这般武林出身的武人,原也不能强求你懂这些。」 
「你是笑我不懂文人雅致了?好,一会我们斗茶如何?且看看谁输谁赢,你再笑不迟。」 
「哼。」李显冷笑一声,「何必要斗,单凭你这一句话就知你落了下品。斗茶实为品茶,意在品评茶质优劣,修身凝神养性。像你这样比武似的拿来决胜负,不是凡夫俗子附庸风雅又是什么?」 
楚逸岚嘴角牵动几下,勉强笑道:「阿离,你今晚好像是剑拔弩张,专以嘲弄我为乐啊。」 
「这话又错了。世间万事自有黑白公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平日里你耀武扬威,以权势压人,无人敢对你有半句反对之言。难得有我这一正直人士点醒于你,纵没有古人『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精神,也该欢欣鼓舞,喜极而泣亦不为过,反倒说什么嘲弄,这不是黑白不分吗?」 
「巧舌如簧,你这是在借机发泄怒气吧?」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来我这里自讨没趣?」虽然大事尚未得解,能逞一时口舌之快,武功被废后的不甘倒也驱散了几分。 
窗外,天色渐暗,一轮明月跃出云端,洒落一片银白光芒。侍女们点起了蜡烛,烛光落满一室。 
透过半开的窗子,李显把目光移向窗外的小花园,静静的看着那一片繁花锦簇。 
循着他的目光,楚逸岚看看窗外美景,继而笑道:「在屋子里待了这许多天,你也闷坏了吧?可想出去走走?」 
正中我意!李显虽然心底暗暗高兴,面上却仍淡淡的一幅不甚感兴趣的样子,说道:「随便吧。」旁边一个伶俐的侍女早递上两件披风,楚逸岚接过,亲手为他披上一件,便拉着他出屋而去。 
金秋季节,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进了花园,周身立刻已满菊花的芬香,一丛丛一簇簇的各色菊花好似女娲练石的五彩岩浆,又如蓬莱仙阁的七彩霞光,于月色下流光溢彩,剎是美丽。 
楚逸岚眼角含笑,微有得意之色,借机握了李显的手,引他踏着花间小径一路行去。 
李显几次想甩掉那只紧握着自己的手,都未能如愿。又不想于此时惹恼他,只得任由对方牵着自己的手,平白又被这只狐狸占去了许多便宜。 
微凉夜色如水,由掌心传来的人体温度,竟是意外的温暖。 
只一会,花径到了尽头,出现一个小小的木制红色凉亭,凉亭四周栽满了簇簇淡白的花朵。李显不动声色的问道:「这是什么花?」 
楚逸岚答道:「是园丁从大内引进的品种,听说是显帝年幼时最喜欢的花。名字我倒不记得了,不过此花娇不若海棠,艳不及牡丹,香不比菊花,看上去毫不出众,真不知名贵在何处?」 
「是吗?」李显装作无意的走到一簇花旁,俯身仔细看看,然后看似随手的折下了一枝。楚逸岚在一旁晃着脑袋,啧啧有声的说道:「草木本有性,何求美人折?」 
「阁下这句诗不对景,我可不是什么美人。何况有花堪折直序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你既喜欢,我这便叫人多采些,索性连根拔了,种在盆里,送去你屋里,可好?」 
「人生在世,不可过贪。不当取者不可取,这道理君不知么?此花生自天然,离了这生养大地之土,滋润万物之风,必不可活。我岂能为了娱己私念,坏它根本呢?」 
楚逸岚嘴角抽搐一下:「话语双关,你是在说这花呢?还是说你自己呢?」 
「万物之理本相通,随你怎么想吧。」拎着这枝花,李显转身回屋而去。今晚,不知能否顺利出得此庄? 
身后,楚逸岚却兀自立于花丛边,默默的仰望冷寂星空,不知是否真的在沈思李显之语。 
夜深人静之时,李显从床上悄悄爬起来。屋内一角的案桌上,摆放着今晚他所折的那枝花。轻抚着那洁白剔透的花瓣,他自言自语的说着:「莫笑言,莫笑言,此花的名字,还是我当年所取的。一晃十余载了,没想到今天又要靠你了。」摘下一朵白花,他把它放入杯中,一饮而下。 
「不好了,离公子得了急症,快去请大夫来,快去。」 
「丞相,丞相知道了吗?谁去知会一声啊?」 
「水,水,拿水来!」 
「混账,打洗脸水来做什么,拿喝的水来!」 
李显半闭着眼睛,卖力的做出痛苦万分的表情。眼前灯火通明中,无数丫鬟仆从的人影晃来晃去,慌乱一片。仆人们对于李显和楚逸岚之间的恩怨一无所知,只道新来的离公子是少庄主的新欢,亲眼目睹了两人今晚的『恩爱一餐』之后,如何能不为李显此时的『急病』而惊慌。 
只一会功夫,楚逸岚便带着庄里的大夫赶了过来,程令遐也跟在后面。一向注重外形的楚逸岚此时蓬乱披散的头发尚且未曾来得及梳理,半披的衣衫说明了他来的何其匆忙,焦急的神色流露在那张通常不会有正经表情的脸上,莫名的,竟让李显有了一丝的感动。 
虽说楚逸岚废他武功,可是相识以来,他却也放过了若干次杀自己的机会,几次相处,也是对他百般体贴,终究也不算慢怠于己。纵是作戏,可是自母后去世后,自己一生之中,又有几人这般对他柔情细语的关心过? 
大夫把过脉后,皱起眉头思索片刻,楚逸岚慌忙问道:「大夫,究竟是什么病?可有大碍?」 
大夫恭身答道:「离公子的脉相时强时弱,时有时无,看病人的样子又很是痛苦,此病甚是罕见,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从未诊治过,实不知该如何用药。」 
「听说过?在哪里听说过?都听说过些什么?可有性命之忧。」楚逸岚连珠箭似的问道。 
既然担心我有性命之忧,就该给我解毒。李显暗暗想着,又故意大声哼了两声。 
大夫答道:「回丞相,我听说显帝年幼作太子之时曾经患有此病,至于其它的,小人就不知了。当时为显帝诊治的太医姓胡,是宫中首席的太医正,如今还在宫里,恐怕只有他能医治此病。」 
「既如此,赶快去太医院传胡太医过来!」楚逸岚喊道。李显赶忙又连哼了三声,一直默默站在人群中的程令遐突然开口道:「丞相,一往一返的叫太医过来只怕耽误了病情,何不直接送离公子去宫里就诊?」说完这两句话,他调皮的眨眨眼。楚逸岚背对着他,一双眼睛一直关注的看着李显,不曾看见他这个小动作。他一脸的得意之色却完全落入了李显的眼底。哎,只不过是按照我给的暗号,说了两句我教他的话,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这点事情若再办不好,岂不也太笨了吗? 
楚逸岚听了此言,二话不说,拿起件厚斗风把李显裹起来,双手抱起他就往门外走去。上了马,楚逸岚一夹马鞍,跨下的骏马一声长嘶,直冲而去。一路上风声呼啸过耳边,隐约中似乎还有他的喃喃自语:「阿离,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进了皇宫,胡太医很快受召而来。十余年未见,一直居于宫中的他除了略见苍老外,并无大的改变,倒是他却未能认出李显来。把过脉之时,趁着他挡在身前遮住了楚逸岚的视线之时,李显把早已备好的一张纸条塞进了他的手中。常处于宫中之人皆知当说者说,不当说者不说和谨言慎行的道理,胡太医微微一惊,又仔细端详了李显一眼,立刻恢复了平静,收起纸条,回身对楚逸岚说道:「这位公子的病情确实与显帝当年的病一般无二。」 
「那你还不赶快开方用药!」 
「是,是。」他开了张药方,拿给了楚逸岚。楚逸岚看过之后,不放心的问道:「就这些?都是些安神补养的药物,这有用吗?」突然他想到一事,神色大变,连声音都微微颤抖了起来:「难道;他已病入膏肓,根本无药可治了吗?」 
「不,不。」胡太医看了卧床的李显一眼,忖度着答道,「此病;一两个时辰发病期过,自然就好了;原本无需用药;这药,不服也可。」 
「可是他现在这么痛苦就没有办法了吗?」楚逸岚坐在床边,轻抚着李显散落在枕间的长发。胡太医偷瞄了李显一眼,摇了摇头。 
屏退了胡太医,楚逸岚却还没有离去的意思,依然静默的坐在床边注视着李显。 
算算胡太医的那一两个时辰的发病期也快到了,李显渐渐降低假哼的音量和频率,最后终于假寐起来。 
楚逸岚抬起李显的手腕,像是怕吵醒病人似的轻轻把把脉,脉象已经恢复正常,他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着:「还好,还好;」 
还好?只怕明天你就不会再说这句『还好』了。莫笑言,此番真是多亏了你的帮忙。李显带着几分诡计得逞的得意回忆起往事。 
莫笑言,原名笑颜,是西方一附属小国欣国进贡的花卉。据说关于此花在当地有一段缠绵悱恻的传说,因而被奉为欣国国花。 
不过此花看似无奇,貌不惊人,香不宜人,李显的父皇命人将它栽种在御花园后,便无人再关注于它了,不想此花的生命力却极为顽强,始终不败,渐渐成为野花一样的存在。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李显把它放在茶水中饮下,才发现此花的特异之处。它可令饮用者的脉搏在短时间内时强时弱,时有时无,却对人体无害。 
发现这个秘密后,李显不禁对这小花另眼相看,给它起名莫笑言。宫中人只道李显不过是一时兴起,并无深意。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胡太医! 
身为太子时,每天五更起身,又是晨读又是功课,整整一天不得清闲。更倒霉的是,一年四季每天如此忙碌不堪。有时厌倦了读书,李显便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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