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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生] 另一種依戀-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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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奈何之下,董同曜只好搬出几个月前买的那只药箱,翻出纱布将伤口遮住。
明明就是很小的伤,他怎么反应那么大?
既然这么胆小,为什么还要在那么危险的场所工作?
董同曜皱眉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他根本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啊!
“你不要再去PUB工作了,与其去做那种工作,还不如来帮我处理事情,你会用计算机吧?”
“会……”
虚弱的声音。
“你记忆力也很好,刚好我现在缺一个助教,以后你就来帮我吧!”
“啊……?”
“助教的薪水应该够抵过你打工的收入,如果有额外的加班也会给你补助,就这么说定了,你看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就过来。”
“呀……助教……什么?我不行!”
董同曜一包好了自己的伤口,他就突然回魂似地惊醒过来,也记起应该要拒绝了似的。
“教授,谢谢您,可是,我才大二怎么可以当助教?而且平常要上课,白天也没办法……”
“只要你中午和放学后过来就行了,帮我整理资料,偶尔打打字,你的英文程度也不错,我也不会要求你做太困难的事情。”
“可是我不是哲学系的,我根本不懂学术上的东西,我的英文也很普通,如果遇到专有名词就不行了……”
“有字典啊,只要你勤快点查就没问题了,何况,那些书也需要好好整理。”
董同曜指着崩塌过后的书柜和地板,那种惨状可不是一时三刻能整理得好的,转头去看的范可钦也是一脸糟糕的表情,董同曜以为依他的个性应该会二话不说负起责任来,可是同意的答案迟迟没有从他嘴里出现。
董同曜实在不明白他在顾虑什么,不过与其让他做那种不安全的工作,还不如……强迫他留下来。
“就这样决定了,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助教。”
想要鼓励他振作一点,董同曜轻拍他的肩膀,倒抽了一口气的学生瞪大眼,他异常的反应又让董同曜愕然。
忽然,奇怪的学生从沙发上跳起来,好像发狂了一样。
“我就是喜欢PUB的工作!在PUB里可以认识很多可爱的女孩子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如果要谈恋爱绝对要跟女孩子啦!”
在他的叫喊下董同曜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了。并非是因为他那激动的态度。
距离最后一次和女性约会的时间已经超过二十年的董同曜,这辈子约会过的对象也只有妻子一人而已。他哪里想得到现在的学生最关心的事情是谈恋情说爱?董同曜对年轻人的恋爱没兴趣,只是想着如果是这种理由倒也不算难题。
“你想谈恋爱很好啊,但是不是只有在PUB才交得到女朋友吧?何况那种地方的女孩子一点都不正经,为什么不和女同学交往呢?如果你要约会我可以放你假,带女朋友来研究室也没关系,这跟助教的工作并没有冲突,所以,PUB的工作你不要再做了,就来当我的助教吧!”
董同曜自认自己开出来的待遇绝对优渥得让他无可挑剔。
“我会给你固定的月薪,另外还有项目的额外补助,午餐和晚餐也会供应你,你还可以随意取用研究室里的书看,如果要准备考试或课业忙碌,也可以给你有薪请假,你可以把这里当成社团或休息室也没关系。”
都说得口水起泡了他还是默不作声,过了好久才开口。
“一定……比PUB的薪水高吗?”
好艰涩的语调。
只要他有反应董同曜都觉得有话好说,助教的薪水反正是教育部支付,就算不够,董同曜私下垫给他也没关系。
董同曜露出了想让他安心的微笑。
“当然会比较高,而且在这里工作一定比那种地方安全,所以你不要去做那种工作了。”
范可钦的嘴唇动了几下好像还想说什么,可是他终于不再反驳地点了头。知道他答应了,董同曜把他拉回沙发坐下。
“那就这样子决定了,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你也被书打到了手吧?”
被拉住手的少年轻轻地吸了口气,去看他脸色的董同曜觉得他的模样好僵硬。
“你怎么了?很痛吗?”
摇头不语的少年眼睛颤动着湿润的光。
一定是因为很痛吧?董同曜轻易地将之归类,然后拿过药箱细心地找寻他手指上的伤。
第三章
担任助教的第一件工作就是整理书,第二天就来了的范可钦整理了中午两个小时,到了放学又来,他给了董同曜中肯的建议。
“最好再买几个书柜,现在这样书根本没办法收好,很快就会又乱掉。”
董同曜跟他说研究室的设备都是跟学校申请的,他就自动去器物组拿了申请表回来写,一副认真负责的模样。
董同曜答应提供他午餐和晚餐,可是其实也只是给钱让他去把两个人的食物买回来。刚开始的一个礼拜范可钦总是来去匆匆,看他那么忙,董同曜反而不好意思叫他做什么,不过范可钦好像心中自有时间表,中午来两个小时,放学后也待到八点,就算没事做他也会打扫,很快地研究室就变得纤尘不染,连那株发黄的非洲仙人掌都定时被搬到外面晒太阳,渐渐恢复了绿意。
不过,即使不是观察力敏锐的人,董同曜也看得出他不喜欢这个工作,不到必要时候他都不会主动跟董同曜说话,脸色也总是闷闷不乐的面无表情。
学生大概宁愿和同学、朋友、年龄相仿的对象在一起吧?如此揣测之后,董同曜反而觉得他是个负责任的好学生。
适应期一过,范可钦就展现了绝佳的效率,不管是叫他打报告、找资料或是整理论文,他都一丝不苟地认真完成。虽然因为是大学部二年级,又非哲学系的学生,无法在学术上提供董同曜深入的帮助,不过董同曜还是觉得他已经算是难得的好助教了。
相处久了,董同曜也渐渐习惯相对无言的沉默气氛,以前惠慈在的时候也多半是幽静时光,不过惠慈毕竟是女孩子,总是会体贴地帮董同曜顾及小细节,喝习惯惠慈泡的茶,董同曜只能承认自己泡茶的手艺实在差劲。
没有惠慈那温柔的声音问自己说‘教授,这样行不行?’似乎有点寂寞,温柔的女性对像自己这样的中年男人而言实在是沙漠中的绿洲。
不过,偶尔抬头看见坐在电脑前面打字的男孩的侧脸,董同曜不禁也有种淡淡的满足感。
如果鸿恩还活着,大概也会如此般和自己窝在书房里度过假日的时光吧?
鸿恩是很认真的孩子,刚考上高中就决定好未来的志向,他跟董同曜讨论过想读植物系,那种明明已经落伍的科目他却说以后想去非洲沙漠种树,进行沙漠绿化……
虽然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可是董同曜却深以为容,自己的儿子是个有远大目标,而且对世界怀抱无限愿景的人……可惜,已经死掉了。
再度打开怀表,董同曜凝视着儿子的脸。
这么好的孩子,可惜已经死掉了。
正因为已经逝去不可能再回,所以才更加感到遗憾。拿出怀表,凝视着小小的照片,董同曜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坐在前面桌子上敲打键盘的少年听到了叹息声,只是皱起眉,将头埋得更低。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下去。
虽然当初说好有空再来就好了,可是连续一个月范可钦都按着时间出现,久了董同曜也觉得他就像是打卡上下班的员工一样准时,时间到了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直到接近岁末的某一个傍晚,范可钦才第一次‘跷班’。
放学的钟声已经响过很久了,过去一个月来只要听到钟声,顶多再等个二十分钟,就可以看见那个娇小的少年拿着晚餐推门而入,然而,今天董同曜一直到天都黑了也没看见他出现。
刚开始还想或许有事耽搁,可是注重人际关系、总是保持基本礼仪的他即使迟到或有事不能来,必定也会打电话来通知一声,董同曜本来还想说边看书边等就好了,但过了一个小时以后终于无法坐视不管。
丢下书,董同曜每隔几分钟就走到纱门前,透过绿色的网目看着外头早已没有人迹的檐廊。
虽然有想过可以打电话问,然而却也没办法,范可钦没有手机,董同曜这才发现自己从没问过范可钦基本的联络资料。或许翻美术系的通讯录查得到,但即使在美术系兼课,董同曜手上也没有那种东西。
安静的研究室听得到远方人群嘻笑的声音,想像得出来外面成群结队的年轻人正兴高采烈地笑闹着,和外头的欢乐气氛成反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董同曜的心情愈来愈紧绷……
想到或许有灾祸发生就觉得可怕。
已经不想再看到四周有任何人发生不幸了,这样的担心虽然有点夸张,但还是无法停止去想,鸿恩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蓦然浮现在董同曜脑海中,仿佛是不祥的预兆……
电子铃声突然响起的时候,董同曜差点折断了拿在手上的笔。
拿起话筒,电话那边传来的是自己等待已久的声音,董同曜不禁松了口气。
那已经有点熟悉了的声音说着:‘教授,我是范可钦,对不起,我今天不能过去,我……我要请假。’
四平八稳的说词跟预料中的相差无几,董同曜不想干预学生的事,也知道范可钦大概不会想跟自己有太深入的接触,但不免还是会担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有什么事情吗?”
‘因为……突然发生了一点事。’
他迟疑的音色让董同曜起疑。也许事关个人隐私,说不定是为了和女朋友约会跷班而难以启齿……之前他不是说想要交女友吗?
“没关系,今天也没有重要的事情,明天来再处理就可以了,偶尔也该让你放假,你一直都很认真。”
察觉自己有点罗唆,董同曜适时住了嘴,说:“那就明天见吧!”
按常理对方也应该要有礼回应,可是,从话筒里传出来的却完全不是那一回事。
简直就是平直的路面忽然崩陷成断崖。
‘我大概不会再去了。’
“不会来?你要请连续假吗?”
话筒里那清脆的声音就忽然变得急促,仿佛预料到董同曜一定会追问,所以急急地想要结束话题。
‘对不起,教授,我……我要休学了!所以要辞职,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喀’的一声轻响,只剩下空洞的断线音回响在董同曜的耳膜。
太突兀的内容和蓦然中断的对话,都让董同曜觉得刚刚的交谈好像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这是董同曜第二个说要休学的助教。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种事也有常例可循吗?!
轻轻地将话筒放回去,董同曜就站在那里仿佛留恋不已似地无法走开……好像以为只要他站得够久,电话铃就会再度响起。
当然电话没有再响起。
很久以前的那个女孩在自己的眼前渐渐变成了成熟的女人,到了事情不得不走到那地步的时候,她悲伤地对董同曜说‘难道你什么都没有察觉吗?’
因为失去了生命的重心,所以她将多年的不满一口气地全都发泄到董同曜身上,似乎想要用悲愤来填补自己心中的空虚。
那是一段永无休止地争吵的日子,她先是对于法律判决的结果发出不平。
‘杀人要偿命的!怎么可以只判十三年呢!?’
接下来是一段令人筋疲力尽的上诉,她总是咒骂着董同曜‘都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关心,整天只会待在学校里!如果你去接送他不就好了吗?你这样算是什么父亲!’
到最后,她总是一直哭着说:‘你一点也不关心,你就甘心让那个凶手这样轻松地去坐牢了吗?’只要董同曜劝她息事宁人,她就哭骂着说董同曜没有资格身为人父。
然而,最后却是她在偶然的机会下接触了宗教的信仰而得到了平静。
交出离婚证书的那天,董同曜还记得很清楚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她站在法院门口对董同曜微笑,一身白净的衣裙如同当年自己恋慕的那个清秀的少女,她对董同曜说:‘你应该要重新再过一次你的人生。’
然后她迈着幸福的步伐走向为世人服务的神的怀抱里。
只有董同曜一个人被远远地丢在她身后。
董同曜想了许久都想不出来自己要如何重新开始。
从那一天到这一天,中间已经度过了好几百个日子。
董同曜感到自己似乎永远都没有向前迈进的可能。
然而夜里的的恶梦却仿佛自有意识般地催促着董同曜……催促着。
站在冬天的寒风中董同曜犹疑着要不要按下对讲机上的电铃。沉铜色公寓大门露出了破败的锈色。
大学教授到学生家里拜访是不合常理的事情,然而忽略掉被拜访的对方的想法,无视于美术系系办助教的狐疑,董同曜还是厚着脸皮地把范可钦的资料拿到手了。
但是,如今站在学生家的门前他却犹豫了。
好不容易拿到的电话号码无法拨通,话筒里只有重复着‘这个电话暂停使用’的尖锐噪音。犹疑了一个星期,董同曜才忍耐不住地亲自找到学生家来,连对方的导师都没有过问,董同曜的行为不啻是名不正言不顺,但是深深的疑惑推动了他的脚步。
除非不及格学分超过比例,否则大学生少有遭遇退学,一向成绩优秀的范可钦为什么要休学?
都是因为范可钦电话里那紧张急促的声音实在太诡异,前几天夜里董同曜甚至做梦梦见骑着脚踏车被车撞倒、躺在血泊中的儿子的脸变成了范可钦……
那景象吓得董同曜夜半惊醒,之后就一夜无法入眠。如果不好好确定究竟发生什么事他绝对无法安心。
在疑惑和忧心之下董同曜催促着自己按下面前的电铃钮,然而,按了很久都不见回应。
难道不在家吗?晚上九点一般人的家里怎么会连个人也没有?难道全都出门了吗?董同曜在犹疑之际又轻按电铃钮。
这时候从巷子口的灯下拉出了长长的影子,摇晃着走过来的人缓缓接近董同曜的所在之处,斜背着书包的人瞥了董同曜一眼后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料想是公寓的住客,不好意思挡到他人出入的董同曜往旁边站。
董同曜又按了一下电铃通话钮,对方的视线再度瞥了过来。
他的视线让董同曜不快。
不必多做观察,穿着学校制服的对方显然是高中生,这种时间或许是补习完刚回家,不过也可能是在外面流连玩耍。自己这种年纪的人应该不像坏人吧?头发白了好几百根也有了。发育良好的青少年居高临下的视线仿佛在评断一样。
“喂,你按我家门铃干什么?”
他忽然说。董同曜一愣。
“你住五楼二号?”
“对啊,你找谁?”
“你认识范可钦吗?”
男孩倏地皱起眉,冰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董同曜,再开口,吐出来的还是一副冷淡的口吻。
“你找我哥干什么?”
他的回答让董同曜只有诧异能形容。打量眼前的这个男孩子,怎么看都找不出一丝跟范可钦相似的影像,不管是脸型、五官、身高,连黝黑的肤色都和范可钦天差地远——他会是范可钦的弟弟?
“你哥哥在吗?我是他学校的老师。”
“‘学校老师’?”
提高的不屑声音,明显地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董同曜猜测他应该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跟鸿恩的年纪也差不多……可是怎么气质却差之千里——最近的孩子怎么都这么没礼貌?
男孩明明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可是还是打开门,他默不吭声,只是看了董同曜一眼,就自顾自地走上亮着昏黄色灯光的阴暗楼梯。
他没有关上大门,董同曜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走进去。
虽然是有五楼的公寓,但是并没有电梯这种配备,走上公寓楼梯,幽暗的灯光下,地板上是肮脏的尘絮,转弯的角落里堆积着日积月累的烟蒂和扁掉发烂的铝箔包,虽然公寓外表看起来就已经很老旧了,可是没料到里面却更惨不忍睹。
董同曜的脑中浮现范可钦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实在难以相信那个总是一副优等生模样的少年会是从这么肮脏的地方骑脚踏车去上学。
爬上五楼,根本也没有门牌,只有油漆斑驳的铁门上贴着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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