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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 创刊30周年外国小说巡展(下)-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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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到此为止。”T。卡尔说,“应审案件结束。”
  “很好。下周继续开庭!”
  T。卡尔站了起来,假发又在肩上跳动着,他大声宣布:“休庭!起立!”
  没人起立。当三兄弟离开时,没人抬一下屁股。鲁克和同伙聚在一起,无疑是在策划下一个诉讼案。专家匆匆离去。
  监狱长助理和看守也悄悄离开了。每周一次的开庭是特朗博尔较为精彩的场面之一。
  第二章
  尽管已在国会干了十四年,艾伦?莱克仍自己开车。他不需要,也不想要什么司机、助手或保镖。有时一个实习生会和他一起乘车,做些记录,但大部分时间他都享受着那份宁静——一边徜徉在首都的车流里,一边欣赏着收音机里的古典吉他乐曲。他的许多朋友,特别是那些爬到主席或副主席宝座的,都有配备司机的大型轿车,有些甚至有豪华车。
  莱克不需要。这是时间、金钱及隐私的浪费。假如他爬到高位,他当然不要司机吊在脖子上。那是个累赘。况且,他喜欢一个人呆着。他的办公室像个疯人院。十几个人上蹿下跳,接电话,起草文件,为派他到华盛顿来的亚利桑那州的那帮人服务。还有两人专门负责筹集资金。三个实习生还忙里添乱,挤占着他那原本就狭窄的过道。
  他单身,是个鳏夫,在乔治敦有幢心爱的古雅房屋。他过着平静的生活,偶尔进入早年曾吸引他和他妻子的社交圈。
  他顺着环形公路行驶,车流缓慢,因为刚下过小雪。他很快通过中央情报局的安全检查,进了兰利的大门。看见已为他预留了停车位,他很高兴。两个便衣保安正等着他。
  “梅纳德先生在等您。”其中一个严肃地说,一边打开车门,另一个则接过了公文包。有地位就有特权。
  莱克从未在兰利与中央情报局局长见过面。多年前,他们在国会山两次交换过意见,当时那可怜人还能走动。泰迪?梅纳德现在坐着轮椅,忍受着持续性的疼痛。只要他需要,就连参议员也会随时驱车前来。十四年的时间里他给莱克打过五六个电话。梅纳德是个忙人,一般的日常事务就由助手代劳了。
三兄弟(5)
当议员和随从走进中情局总部的中心地带时,一切安全防线都自动消失了。等莱克走到梅纳德先生的房间时,他的头昂得比平时还高,有点趾高气扬的味道。他情不自禁。权力真令人陶醉。


  是泰迪?梅纳德请他来的。
  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没有窗户的大房间里(私下里被称作地堡),局长独自坐着,茫然地注视着一面大屏幕,众议员莱克的脸被定格在上面。那是张近期照片,是三个月前一次筹款晚会上拍的。那次宴会上莱克喝了半杯酒,吃了烤鸡,没吃甜点,独自开车回家,11点前就上床睡觉了。照片挺吸引人的,因为莱克很有魅力。天生的浅红色头发,没有一根银丝,没有染发,发型轮廓鲜明,深蓝色的眼睛,方下巴,整齐的牙齿。他五十三岁,依然风度翩翩。每天在划船练习架上锻炼三十分钟,胆固醇为一百六十。没发现有什么不良习惯。他喜欢和女人在一起,特别是有必要逢场作戏的时候。目前的女友是个六十岁的寡妇,住在贝塞斯达,她死去的丈夫靠充当说客发了财。
  莱克的双亲都早已去世。惟一的孩子在圣菲教书。共同生活了二十九年的妻子于1996年死于卵巢癌。一年后,十三岁的狗也死了,亚利桑那州的众议员莱克的确独自生活着。他是天主教徒(现在这已无关紧要),每周至少参加一次弥撒。泰迪按了按钮,莱克的脸消失了。
  莱克在华盛顿政界以外不为人所知,主要是因为他不喜张扬。即使他有远大的抱负,他也深藏不露。他曾有一次机会被提名为亚利桑那州的州长,可他太喜欢华盛顿了。他喜欢乔治敦的人们,喜欢默默无闻,喜欢该城的生活,还有不错的餐馆、狭小的书店和咖啡馆。他喜欢看戏和听音乐,他和死去的妻子从未错过肯尼迪中心的任何一次演出。
  在国会山,莱克被认为是个头脑聪明、工作勤勤恳恳的议员。他善辩、诚实、忠诚、办事认真。由于他的选区有四个国防工业大承包商,他理所当然地成了军事装备和战备的专家。他是众议院军事委员会主席,因此认识了泰迪?梅纳德。
  泰迪按了一下按钮,莱克的脸又出现了。作为在情报战线干了五十年的老特工,泰迪的心头很少有解不开的疙瘩。他曾经在枪林弹雨中出没,在桥洞里藏身,在山上差点儿冻僵,毒死过两名捷克特工,在波恩打死了一名叛徒,会七种语言,参加过冷战,正试图阻止下次冷战。他的冒险经历比十个特工加起来还多,然而,望着议员莱克率真的脸,他犯难了。
  他和中情局将要做一件有史以来从未做过的事。
  开始时他们手头有一百位参议员、五十位州长和四百三十五位众议员,现在筛选得只剩一个了:亚利桑那州的众议员艾伦?莱克。
  泰迪按了按钮,墙上一片空白。他腿上盖着被子。他每天都是一成不变的装束:鸡心领的海军蓝毛衣、白衬衫、笔挺的蝴蝶领结。他把轮椅推到门边,准备迎接候选人。
  在等候的八分钟里,有人给莱克端来了咖啡和油酥点心。他只喝了咖啡。他身高六英尺,体重一百七十磅,很注重外表。如果他吃了那份点心,泰迪会很吃惊的。据他们所知,莱克从来不吃糖。从不。
  咖啡很浓,他一边喝一边回想自己的调查报告。这次会面的目的是讨论令人震惊的流入巴尔干地区的黑市火炮。莱克有两份备忘录,隔行打的长达八页的资料,他一直忙到凌晨2点。他不知道为什么梅纳德先生要他来兰利讨论这样一件事,可他认定有备无患。
  蜂鸣器低声响了,门开了,中情局局长推着轮椅出来,盖着被子,外表与七十四岁的实际年龄相符。可他握手很有力,大概是要用力把轮椅推来推去的缘故吧。莱克跟着他走进房间,让两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彪形大汉留着把门。
  他们面对面坐下来,中间是一张直抵墙边的长桌。白色的墙是用来做屏幕的。稍事寒暄后,泰迪按了按钮,另一张脸出现了。再按一下,光线暗了下来。莱克很喜欢做这样的事:按一下按钮,高科技图像立刻闪现。无疑,房间里装备了足够的电子垃圾,可以从三十英尺外测出他的脉搏。
  “认识他吗?”泰迪问。
  “或许。我想我以前见过这张脸。”
  “他叫纳特里?琴柯夫。以前是位将军。现在是俄罗斯议会的议员。”
  “也叫做纳蒂。”莱克得意地补充说。
  “是他。强硬的共产主义者,与军队关系密切,头脑很灵,非常自负,有极大的野心,冷酷无情,目前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人。”
  “这我倒不清楚。”
  轻轻一按,又一张脸出现了。头戴艳丽的阅兵帽,脸如石刻般毫无表情。“这是尤里?高尔钦,俄罗斯军队的二号掌权人物。琴柯夫和高尔钦有宏大的计划。”又一按,俄罗斯莫斯科以北的部分版图出现了。“他们在这个地区储备武器。”泰迪说,“他们实际上是监守自盗,抢劫俄罗斯军队,但更重要的是从黑市购买。”
  “他们的钱从哪儿来?”
  “任何地方。他们用石油换以色列雷达。走私毒品,购买坦克。琴柯夫与一些匪徒关系密切。其中一个匪徒最近在马来西亚买下了一家工厂,专门生产突击步枪。这是精心策划的。琴柯夫很有头脑,智商极高。算得上是个天才。”
  泰迪?梅纳德是个天才,假如他把这一头衔放在另一个人身上,那么莱克议员当然深信不疑。“他们袭击了谁?”
  泰迪对此避而不谈,因为他没准备回答。“看看沃洛格达市。它在莫斯科以东约五百英里处。上周我们发现有六十枚维特罗夫巡航导弹被转移到那儿。你知道,维特罗夫——”
  “相当于我们的战斧巡航导弹,但长了两英尺。”
  “完全正确。过去的九十天里他们一共转移了三百枚到那儿。看见沃洛格达市西南的鲁宾斯克市吗?”
  “以生产钚而闻名。”
  “是的,有数吨,足够生产一万个核弹头。琴柯夫、高尔钦以及他们的人控制了整个地区。”
  “控制?”
  “是的,通过当地的匪徒和军队。琴柯夫把他的人都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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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排好了做什么?”
  泰迪揿了个按钮,墙变成空白。可灯光依旧昏暗,他在桌子那头说话,就好像是在阴影里。“莱克先生,即将发生政变。我们最担心的事将变成现实。俄罗斯社会和文化的每一方面都在土崩瓦解。民主是个笑话。资本主义是场噩梦。我们原以为可以让这地方的每个人都吃上麦当劳,这种尝试结果变成了灾难。工人没有工钱,而他们还算幸运,因为有工作。百分之二十的人失业。由于没有药品,孩子们正在不断死去。许多成年人也一样。百分之十的人无家可归。百分之二十的人在挨饿。情况一天天恶化。国家受到土匪的抢劫。我们认为至少有五千亿美元被偷运出了这个国家。眼前尚无任何解决办法。现在正需要一个新的强人,一个允诺把人们带回稳定生活的新独裁者。国家需要领袖,琴柯夫先生认为他自己是最恰当的人选。”
  
海变(1)
引子
  8月16日
  北纬48度40分;西经124度51分
  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温哥华岛
  艾伦·彼得斯一直喜欢享受内心空间的宁静。小时候他就迷上了《大众科学》和《真实历险记》之类的杂志。那些刊物描绘未来世界,说人们都将生活在水底,至于尘世的拖累就全交给自动导航潜水艇了;人们住在圆顶楼里,在海底种庄稼。他为艺术家的“水下生活构想”所迷倒,于是就拼命地啃蕾切尔·卡森那类的海岸线自然作家或者像威廉·比伯和雅克·库斯特之类的海洋探险家们所写的那些故事。
  后来,他在北加利福尼亚成长的过程中,海洋就成了他的游乐场,成了他课余冲浪、钓鱼抬脚就去的地方。他几乎没法忍受岁月缓慢的流逝,直到16岁生日那天他才得以合法地注册参加了一个带水肺潜水训练班。那两个月里,每周有两个晚上,彼得斯都会带着租来的潜水用具待在萨利纳斯的社区中心游泳池里瑟瑟发抖,一边还咧嘴大笑,简直无法合口,嘴唇都快衔不住调节阀上的气门了。他就这样向那些老掉了牙的杂志所描绘的那块期望中的乐土迈出了最初的几步,虽说时间不长,也算暂时抛开了那个呼吸空气者组成的世界。打那时算起,他又长了30岁,多长了一百来磅肉,四千多个潜水小时,但每一次潜水,在那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穿梭翱翔,几乎感觉不到体重,他都会感到一阵兴奋。那种静谧,那些舒缓细腻的动作,还有潜水时身下异态纷呈的一道道景致,这一切都对他太有吸引力了。
  此刻,在水下20英尺处漂浮着,沉浸在水流涌动的黑夜里,彼得斯调了调防水灯的角度,又继续工作了。水温50度,很难受,但穿着防水服他却感到暖和。照眼下采集的速度,他得在这儿再待上半个小时,要是背上双筒氧气瓶里压缩空气的压力不够大了,他还得稍微地调整一下自己的浮力。
  除防水灯照亮的区域以外,简直什么也看不见,更何况他也没功夫去打量四周。此刻,他正一门心思地鼓捣眼前那块礁石以及上面长势茂盛的石决明。他用刀割开一块块已经钙化了的石决明片,然后再放进挂在腰间皮带上的大网兜里。活儿干久了,动作几乎很机械,节奏也单调,一门心思想着眼前这活儿将带来的利润,却被这枯燥乏味弄得昏昏欲睡,心思不由得往别处想。
  最后一片石决明很难弄,但还是下来了。彼得斯将其扔进网兜里,看来袋子都快满到了袋口。他原先还指望里基这会儿从水面上赶回来,但又想,也许他的搭档一直待在水上照看他们收获的东西,正等着他连夜把活儿干完呢。伯吉斯会不会扔下他一个人溜回家了,留下他一个人老老实实地拎袋子?彼得斯尽量不去这么想,但不行。这种要命的事儿,那些打短工的家伙滑头滑脑,是常常干得出来的。
  在岸上的时候,里基·伯吉斯平常看上去苍白憔悴。脸上的皮肤打小时候起多年来就一直长满粉刺,因此,一张脸满是麻子,显得凹凸不平,他便蓄上稀稀拉拉、乱蓬蓬的胡子,想遮住脸上的皮肤,别那么吓人。在彼得斯看来,伯吉斯仿佛永远都是怒气冲冲的,只要一说话,两腮就一鼓一胀的,要不他就会神经质地猛吸方头雪茄。喝酒的时候,他就像鸟一样,总爱用嘴去打理那守活寡的妻子额前的发梢,吹牛说他曾在电视连续剧《硝烟》中演过配角,还在三个片段中被詹姆斯·阿内斯开枪“打死”过。据说伯吉斯有过坐牢的记录;好像很不光彩地被军队开除过;另外,还曾与(以前)那事实婚姻中的妻子十几岁的女儿关系暧昧。对于这些传闻,伯吉斯摆出一副无辜的男人的架势,统统不予否认。
  伯吉斯是个万事通,但也是被主流社会所遗弃的那种人。一年到头,为了谋生,从晒海藻到修理小型发动机,从铲雪到种大麻,什么粗活儿他几乎都干过。他觉得自己怎么都能活下来,又什么活儿都能干,是加利亚诺岛非官方的“岛主”。他和彼得斯就住在岛上。加利亚诺岛与世隔绝,当地像伯吉斯和彼得斯这样的外来人因此能够过得随心所欲。本地警察也允许他们平平安安地做事,只要他们把握分寸。这些一直都很对伯吉斯的胃口,而且,谢天谢地,慢慢地,艾伦·彼得斯自己也觉得惬意起来。书包网 
海变(2)
那还是前年夏天,在蜂鸟酒吧,伯吉斯头一次告诉彼得斯,说他计划把自己的生意扩展到水产业。他一本正经地,有点像演戏,向彼得斯挑明说,他想养石决明。他说想雇几个当地的孩子挖海床,而他们——他和彼得斯则可以在当地海味市场上坐收渔利。他向政府申请许可证,却被拒绝了,于是断言加利亚诺地区的石决明市场无论如何都“鱼”满为患了。他一边嚷嚷着“见鬼去吧,该死的许可证!”,一边用食指在彼得斯的胸膛上戳戳点点——他喝得半醉下什么决心时总这么干。失业者名单上满是那些终日奔波却又死去的人,还不是因为他们总让政府指指点点的?不是吗?他妈的,一点不错!
  从那以后,伯吉斯开始利用空闲时间(他的空闲时间似乎多得无穷无尽)四下里走了很远的路去寻找产石决明的天然海岸,只有在那些地方他们才可以“自由地随便开采”。那年夏天刚一开始,他们就发现了尼蒂纳特海湾和长在那儿的大片石决明。这一片石决明靠海藻生长,反过来,本地区水域上涌的营养物以及从太平洋东北部过来的水流含氧量极高,那儿的海藻又可以从中吸取丰富的养分。至于说这段海岸线原是萨利什印第安人的一块属地,这也只是偶然考虑的因素,并不重要。按伯吉斯的想法,利润上的赚头可不关原初居民法定权利什么事。他们的土地权——如果他们也配拥有这种权利的话——也只限于在海潮打湿不了的范围之内。
  “是按涨潮算还是按落潮算?”彼得斯总是一有机会就想撩撩伯吉斯生就的坏脾气。
  “喔,那可得他妈的看情况。”伯吉斯往地上啐了一口,一口牙齿被香烟熏得焦黄,这会儿给阳光一照,就和狼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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