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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 创刊30周年外国小说巡展(下)-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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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其他家人要么很早就已经去世;要么移居到南方。我告诉妈妈我们计划搬到斜坡公园,她满腹狐疑地问道:“你迁到了布鲁克林?”对她而言,郊区才是“应许之地”。我们为什么要在她想方设法离开的地方安家?
最熟悉的陌生人(4)
埃利塞:我曾写信给收养注册处。6个月后,我收到了关于生母的唯一资料,这份资料是我期盼已久的。注册处来信告诉我,他们已同曾经安排我让别人收养的一家收养机构——路易斯?威斯服务公司联系,要求他们将非公开资料寄给我。算是一种安慰吧,他们随函寄来一张表格,列出我母亲的各种特点,其中只有我母亲的国籍(美国)和年龄(28岁)是现在填的。
我马上算了算年龄:亲生母亲现在可能65岁左右,而非50出头。在我心目中,她是一位怀孕的少女,遗弃我的时候生活在纽约黑社会的边缘。我可以稳妥地排除许多可能是我亲生母亲的人选:她不是影星伊迪?塞吉维克。传说1967年她在电影公司时与传奇歌手鲍勃?迪伦逢场作戏……我对此一直持怀疑态度。我亲生母亲那时已28岁,完全可以抚养孩子,因此肯定是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不然她不会将我遗弃。
我在布拉格学习电影3年之后,便回到了美国。28岁时,我经历了平生第一次分娩的阵痛。以前,我一直以为,作为艺术家,我不得不在家庭和电影事业之间做出选择。我选择了虚幻的电影世界。在布拉格那神话般的城市里,我渴望将彩色灯光变成图像的梦想最终变为现实。我被选送到著名的FAMU电影学院深造,参加一个国际课程班的学习。我打点行装,深知自己已无回头路。
我拍摄了一部16毫米短片《我偷走了幸福》。这部短片受到了好评,1996年被科罗拉多州特柳赖德电影节接受。这时,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我就像一位刚分娩的母亲那样骄傲、知足。然而,这一知足却不完美。
我虽然对为了事业放弃家庭的理念深信不疑,但内心里却非常渴望拥有伴侣和孩子。我想即使自己从未怀孕,将来某一天总会有个任性的、被人遗弃的孩子进入我的生活。在我看来,我的那位同性恋挚友约翰会帮我抚养孩子的。
1968年,我的生母显然还没有做好抚养孩子的准备。不管她替我找养父母有多崇高的动机,但她最终还是将我遗弃了。这封信说明她如今并没有在寻找我。
我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即生母的身高、体重和眼睛的颜色等特征将永远是个谜。
我曾要求收养机构提供有关资料。过了6个月之后,在2月寒冷的一天,我到家时看到寄自路易斯?威斯服务公司的挂号信,十分惊讶。他们是不是有新情况要告诉我?我的生母是不是在找我?我想回味这一时刻的酸甜苦辣,一边倒饮料,点燃香烟,一边盯着信封。
我品味着充满期待的最后时刻,灵巧地打开信封。我急切地浏览了这封信,很快我注意到第三句:“你于下午12点51分出生,是双胞胎姐妹中的妹妹,你的生母28岁,是犹太单身女士。”
这句话虽然看起来似乎不可思议,却验证了我内心深处的揣测。一时间,往昔和现在仿佛交融在一起,意味隽永。我内心充满着喜悦。
我紧张得屏住呼吸,一把抓起电话,打给一位知心朋友,想与他见面。起初我本能地想告诉朋友这一消息。我想让让克劳德看看这封信,弄清楚我是不是在做梦。
在蒙帕纳斯大街的一家比利时酒吧里,我和55岁的文学爱好者让克劳德在一起喝啤酒。到下午3点钟左右,我们喝干了一瓶啤酒。他同我一样对我的发现感到非常吃惊。晚上我常常教他英语,之后便在一起喝酒,但他在酒吧里同样轻松自在。他穿着十分讲究,常常将一品脱浓郁的比利时甜酒一饮而尽。我把这封信的一些细节讲给他听,他孩子般地感到好奇,眼睛瞪得大大的。
对于我而言,孪生姐姐是抽象的、模糊的,还有许多问题需要去寻找答案。譬如:我们是异卵双胞胎还是同卵双胞胎?看着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感觉?那是不是我总是喜欢端详着镜子或商店橱窗中自己的原因?一想到她和我过着一样的生活,和我一样住在巴黎,提高着法语水平,让克劳德和我不禁笑了起来。我们有多少次是擦肩而过?这时,我想起一部最受欢迎的电影,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拍摄的电影《维罗尼卡的双重生命》。这部影片讲述了一位年轻的法国姑娘到波兰去,路上巧遇和她长相酷似的人。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最熟悉的陌生人(5)
“我们为什么分开?”我委婉地问道。
冬日的下午,光线非常明亮,让克劳德脸上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他望着我,仿佛这是个解不开的谜,一个他冥思苦想的哲学难题。
“这就像阿道夫?德埃内里导演的19世纪系列剧《两个孤儿》,”他常常提到一些玄乎的东西,大声说道,“他们想揭开自己出身的秘密。”
我们接着喝第二瓶啤酒。我把烟灰缸挪走,把信摊在桌子上,这样我们可以一起看信。
“信上说我的,呃,我们的生母——说‘我们的’真别扭!——非常聪明,智商高,在一所名牌中学读书时成绩出类拔萃。”我一边同让克劳德一起仔细阅读这封信,一边朗读起来。
“她非常聪明!” 让克劳德兴奋地说道,“这倒是在预料之中!”
“她获得了奖学金,考上了大学,但因为情感问题中途辍学,”我接着朗读,“她曾因情感问题住院治疗。”
“情感问题?” 让克劳德问道,“是不是类似于抑郁症之类的问题?”
“间接资料表明你母亲患有精神分裂症,属于混合型的,但后来通过药物治疗得以治愈。”
我望着让克劳德,希望能得到他的安慰。他对我无声的发问做出回应,握着我的手,说道:“你没事的。”
这封信指出我生母的精神分裂症已治愈,但我知道我哥哥一直在与精神分裂症抗争,目前还没有能够治愈这类疾病的灵丹妙药——1968年当然也没有。我不愿接受对她病情所作的诊断。如今,混合型的精神分裂症或许可以准确地诊断为躁郁症。
不过,哪怕她是疯子天才,我也愿意找到她。
我对精神病的遗传因素很好奇,想知道这些因素对自己的情感问题有何影响。大学三年级时,我曾患有精神抑郁症,身体衰弱,因而常常卧病在床,而且考虑过退学。我的孪生姐姐是否也得过类似疾病?倘若她真的疯了,看到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行为举止却发狂的人,我能受得了吗?看到一个陌生人体貌特征和我一样,却神志不清,我担心不能正视自己曾经差一点未能脱身的生活。
让克劳德和我再三思忖着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如果姐姐死了,我怎么办?14岁时我服用过硫磺抗生素,产生了非常严重的过敏反应,差一点死去。要是她对这种药也产生类似的反应却没有活下来,那会怎么样?如果看着她就像看到自己一样,不过她没有那种化学烧伤造成的伤疤,我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这一伤疤不太显眼,但对我而言是那么的熟悉。倘若我为情所困最终找到孪生姐姐,她却是娇生惯养的公主般的美国犹太人,不愿和我相认,并对我多年的流浪生活嗤之以鼻,我该怎么办?
然而,最让我害怕的情况莫过于她不再孤独,过着安定的生活,身旁有心心相印的伴侣和孩子。看到她家庭幸福,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选择了一种自由自在却很寂寞的生活。我们思考着这些情形,有时内心不安,陷入沉默。不过,我们感到庆幸的是,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清楚寻找孪生姐姐是个漫长而艰辛的历程,但想到我一直感受的孤独如今并不存在,而只是名义上的,我的内心就平静了很多。
“这才刚刚开始。”让克劳德说道。这的的确确是新生活的开始。不过,我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自己有个孪生姐姐。
在图书馆的一本书里,我看到双胞胎在母亲子宫内偎依在一起的图画。母亲怀胎6个月时,我第一次睁开眼睛,肯定会看到孪生姐姐朝后望着我。
心理学家认为,双胞胎不仅在出生时与母亲痛苦地分离,而且他们与双胞胎同胞的联系也会被粗暴地割断。他们曾经共居于母体内,关系密切,分享母体内的营养与空间。
虽然科学研究尚未证明胎儿在母体里时是否具有意识,许多人却声称他们有关于失散双胞胎兄弟或姐妹的记忆。这可能是因为,按照研究人员的估计,12%至15%的胚胎是孪生的,但只有80分之一的孪生胚胎存活了下来。
超声波检测表明,母亲怀孕初期,第二或第三个胚胎囊可能存活,只是到后来才消失。此时,这些胚胎可能部分地被母体或它们的孪生同胞重新吸收,也有可能完全脱落。怀孕期间,只要没有并发症,这些被形象地称作“消失的双胞胎”的胚胎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常常无影无踪。由于双胞胎更有可能是左撇子(20%的双胞胎是左撇子,但总人口中只有10%至12%的人是左撇子),一些研究孪生现象的专家推测,许多左撇子是双胞胎胚胎中存活下来的胚胎。
最熟悉的陌生人(6)
不过,在比较罕见的情况下,两个胚胎合为一体,一个孪生胚胎与另一个孪生胚胎合并,形成一种嵌合体。在希腊神话中,这类嵌合体拥有狮头、羊身和蛇尾。与这类命名为凯米拉的怪物不同,人类嵌合体只有通过DNA检测或血液检测才能发现。这些检测表明一个人常常有两种血型。
但是,由于同卵双胞胎血型相同,要从新生儿身上确定原来母体内是否有个同卵双胞胎和她在一起,几乎不可能。
保拉:我周围是迷宫般的纸板箱,人显得格外渺小。我不知道丈夫和我怎样收集到这么多废品。书籍和装满旧衣服的垃圾袋四处堆放着,似乎召唤着人们去翻找、整理。
我们搬到布鲁克林的新公寓才刚刚一个月。今天是我特意安排整理房间的日子。苦行僧的生活看起来挺不错。我想象着自己有一套禅堂式的房子,里面家具不多但很雅致。然而,现实情况——尤其是我有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要比这乱得多。
这是2月里的一天,天气非常寒冷,人们呼出的气依稀可见。尽管天气寒冷,但我丈夫艾弗还是把女儿杰茜裹得暖暖的,用手推车把她推到附近操场上玩。这样,我可以专心干眼前的工作。我已宣布在两周后女儿过两周岁生日之前,把这些搬家用的箱子全部清空。
给女儿过生日,不仅可以展现杰茜刚学会的走路和说话技能,还可以充作非正式的审判日。我们决定离开令人胆战心惊的东村,搬迁到适合居家过日子的布鲁克林斜坡公园时,我很清楚那些性情古怪的朋友可能不能理解。在杰茜的生日聚会上,那些来自东村的朋友将有机会参观我们的新居,讲些我们如何上当受骗的消息。
我过腻了放荡不羁的生活。作为记者和电影评论家,我经常出没于电影试映、艺术节开幕式和深夜聚会等活动。结婚之前,我和我的室友以举行喧闹聚会而出名。参加这些聚会的人形形色色,有独立制片人,有雄心勃勃的摄影师,还有摇滚乐乐师。我记得一次狂欢会特别热闹。正当一群全身戏妆的莎士比亚戏剧演员退场时,一位著名的德国导演和他的舞伴却戏剧性地登场了。
艾弗和我曾经认为在东村养育儿女是冷静的象征。与其他不愿在郊区(我长大的地方)抚养孩子的家长不同,我们以生活在郊区而自豪。我们通常乘坐公交车和地铁,不再开着小车带着杰茜四处兜风。杰茜经常到破旧不堪的汤普金斯广场公园去呼吸新鲜空气,而不需呆在后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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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无论我们如何推崇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却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即我们600平方英尺的公寓很快就会不够用。这套房子位于一栋没有安装电梯的楼房内。我们打算将来某个时候给杰茜生个小妹妹或小弟弟,所以需要更多空间。在我们看来,斜坡公园以维多利亚式别墅和开明居民而著名,该地区房屋墙壁上的涂鸦少,树木多,这些要比东村强。
圣诞前夕,我们搬了家,在火炉边品尝外卖的比萨饼,迎接新年。然而,身居此地,我最担心自己可能成为老套的纽约人:斜坡公园妈妈。在东村,为人父母曾经让人变得勇敢。在斜坡公园,我们仿佛是一群妈妈中的士兵,每个人只要一听到手推车上“小警官”的呼喊,就如同接到命令般马上冲过来。在这个地区,孩子就是非正式入场券。这里,人行道上摆满了双人手推车,咖啡馆里坐满了喂奶的母亲和憔悴的父亲。
我曾努力在居家母亲生活和自由创作之间找到平衡点,可是转变角色比我想象得困难。偶尔,我会把脏尿布扔到一边,给不同杂志和报纸写文章。写文章不仅可以赚点外快,而且还可以确保我不至于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做母亲的琐事上。
我在杰茜的书架上摆满了她最喜欢的小熊维尼故事书和莫里斯?桑达克的作品。我想我们正在建设一个家园。在这个家里,杰茜将有自己最初的记忆。我希望我们能给予她稳定的生活,如同我父母曾给我稳定的生活一样。十几岁时,我觉得他们生活得循规蹈矩,让人感到压抑。不过,我感到欣慰的是,在成长过程中,我可以指望父母给予我支持,如同我最喜欢的电视剧《布雷迪家庭》中的父母一样。我可以指望妈妈捐款给学校烘烤食品展销会,设计富有创意的万圣节服装,自愿担任童子军的训导。爸爸总是赶市郊往返列车,回家与家人一起吃晚饭。妈妈通常在下午6点准时做好晚饭。
我不会做饭,也不会缝纫,自然也对童子军训导不感兴趣。我不得不承认,我不可能达到电视剧《布雷迪家庭》所倡导的母亲标准。我唯一想模仿的是这样一种不变的感觉,即每当我们需要爸爸妈妈时,他们总是施以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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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法入侵(1)
1
索拉纳
她当然有名字——这个名字是她出生时起的,也是她生活中大部分时间里用的——但是现在,她有了新的名字——索拉纳·罗哈斯。这是她侵占的人家的名字。一旦有了新的身份,以前的那个人就不见了,根除了。对她来说,这就如同呼吸一样容易。她是九个孩子中最小的。她母亲玛丽·特雷西十七岁时生了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十九岁时生了第二个孩子,还是个男孩。两个孩子都不是婚姻的产物,尽管他们都是随父亲的姓,可他们从来不认识他。他因吸毒受到指控,被送进监狱,后来死在了那里,是被同监狱的一个犯人杀死的,为争一包烟。
玛丽·特雷西二十一岁时嫁给了一个名叫帕诺斯·阿吉拉尔的人,八年中给他生了六个孩子,后来他弃她而去,跟人家跑了。她三十岁时发现自己孑然一身,一文不名,只有八个孩子,大的十三岁,小的才三个月。她只好又嫁人,这一次嫁的是个勤劳可靠的五十多岁的男人。后来这个男人有了女儿索拉纳——他的第一个孩子,她的最后一个孩子,他们俩唯一的血脉。
在索拉纳成长的过程中,她那些同母异父的哥哥和姐姐声称要做各种各样的人,什么运动员、士兵、做恶作剧的、有成就的、戏剧女王、骗子、圣人和万事通等。留给她的只有做个一事无成的人。跟她母亲一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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