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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孤剑沧海盟-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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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峡为其总称,沿江峡名不可胜计,重崖叠障,堑壁突岩,危峰耸天,江流险湍婉蜒萦洄,其中滩石林立,两岸峡壁,老树参天,藤萝密虬攫垂,蓊郁蔽日,险幽壮丽之极。
  这日,晨曦初出,江水暴涨,啸流澎湃,一泻千里,巫山县江岸上驶出十数只大船,溯江而上,纤夫何止数百,一声“抗唷”,缓缓上行。
  此际三峡行船,视为畏途,但商贾挟货囤货,非乘船不能入川,是以才重金买舟,三分靠福命,七分仗滩师。
  这帮船只中,有一艘舱中是谢云岳及岷山二毒、丧门剑客灵飞搭舟入川。
  岷山二毒与灵飞踞坐舱中,面前酒肴纷陈,正在酌酒谈心。
  谢云岳侧卧在舱板,面向着里首,闭目假寐,脑中思绪潮涌纷歧,耳内听得舱底水流潺潺,如怨如诉。
  他只觉此次与一年以前难别宝华山,由龙口上船直驶南昌的心情格外不同。
  前次心情舒畅,与此次悒悒寡欢,截然有别。情孽魔障唯人自招,是以他毅然撇开烦恼,快刀斩乱麻将纠缠祸结的情丝付诸东流。
  但谈何容易,心情不得片刻宁静,一种无由的歉疚袭涌心头,诸女的倩影屡屡现于眼
  他忆起昨日船渡巫山城,谢云岳等四人登岸走遍巫山城内外,览胜眺奇,曾谒大宁河“又名巫溪”畔神女庙,心乱如麻中,不禁随口低吟道:“……山色未能忘宋玉,水声犹似哭襄王……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自斗眉长。”
  胜清问得别面开朗笑道:“人生本是烦恼,何必自苦惆怅,且效老朽等把酒一醉,笑谈地北天南,将前情往事一笔勾销多好。”
  谢云岳苦笑了一声,将身爬起,也参与酌酒慢饮,放开愁肠,互诉武林趣闻。
  舟行一日,已临近瞿塘峡入口,三峡就属瞿塘形势险恶,峡石壁立堑峭,石色青黄红黑分呈,景色极为壮丽。
  谢云岳等四人驻立船头,眺赏奇景,忽然谢云岳瞥见了丧门剑客灵飞,目光落在邻舟舱中,久久不移,眉梢微蹙,似有所见。
  他不禁心疑,循着灵飞目光望去,只见邻舟舱中坐定三人,一为庞眉皓首,胸前银须飘拂,鼠目炯炯生威的老叟,一是面色黧黑,瘦削中年汉子,另外是一勒须头陀。
  灵飞面色阴晴不定,谢云岳悄声问道:“此三人是谁?”
  丧门剑客灵飞摇了摇头不语。
  谢云岳暗暗忖道:“必是灵飞昔年的仇家,不然他神色怎会如此不宁。”亦不追问。
  他与灵飞由云梦沼泽一路行来,已熟知灵飞为人不恶,但好武恃勇,轻言贾祸,睚眦必报,故恶名满武林。
  不过灵飞自云梦沼泽深受被制于人苦痛,经谢云岳解救,怀恩图报,悔悟已非,与前判若两人。
  要知由恶向善,非具有莫大的智慧毅力不可,谢云岳对灵飞暗加尊敬,此时,灵飞虽然不答,但留下心来。
  上溯三峡,险流激湍,舟行甚慢,每日绕行不过十数里水程,皆因自入瞿塘峡水流逼仄,涨水时极为险恶,不似巫山至瞿塘四十里水程江面较阔,枯水时期险滩甚多,涨水时石礁淹入水底,航行反而较便。
  如此,有度日如年感觉,灵飞自见得邻舟舱中三人后,似坐立不安,频频去船首窥视。
  谢云岳见状更是怀疑,问他又不说,不禁暗哼一声,决意探出个中原委。
  舟行三日,已到达夔门,岷山二毒忽动念欲先行赶返岷山,于是告辞登岸而去。
  忽见那邻舟所见三人也乘船就路,登上江岸,灵飞急向谢云岳说道:“少侠,我等蹑这三人行踪如何?”
  谢云岳不禁一怔,道:“灵老师尚未告知这三人是谁,得放手且放手,何必又自招烦恼?”
  灵飞急道:“此三人与当年令尊之死有莫大的关连。”
  说时,人已登上了岸阶,谢云岳闻言胸中大震,忙追上前去。
  前面三人入得夔州城门,便走入一家客栈,谢灵二人迟疑了一下,也向这家客栈走去,忽见一个身材矮胖的老叟与一白衣背剑少年,先一步抢入门。
  灵飞眉头皱了一皱,低声道:“西川道上,又有热闹瞧啦!”
  谢云岳不知他是因何而指,望了他一眼,灵飞已迈步跨入,唤来店伙,引入一间上房。
  灵飞似猿性脖发行动不停又匆匆走出门外,谢云岳见他举动不宁,更是心头纳闷不已。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从外回转,身后随着一店伙,一手提着食盒,另一手却提着一把大铜壶。
  店伙将食物和酒肴端上桌面,问明无事,才躬身告退而出。
  谢云岳笑道:“灵老师出去就是为着命店伙送来酒肴么?”
  休看灵飞五十多岁了还是童心未混,面上竟浮起天真的笑容,说道:“少侠,有什么事,喂饱了肚子再说。”说着,在谢云岳面前斟了一杯满酒,再与自己斟了一杯。
  谢云岳怔着眼道:“灵老师,你这般诡秘不宣,实令在下食难下咽。”
  丧门剑客灵飞似是无可奈何,叹息了一声,道:“不料少侠如此心急,由不得灵某不说,数日前少侠问起灵某知道当年令尊被害之事否,灵某即推称风闻,不知详情,少侠总该记得?”
  谢云岳颌首道:“灵老师是否真不知情,在下对此颇为怀疑,忖料灵老师必有难言之隐,是以暂且按捺住。”
  灵飞道:“其实少侠数日前相问,真的灵某不知情,如今情形又自大大不同了。”
  谢云岳闻言大为诧异,眼中露出惘惑的神光,只听灵飞接下去道:“此事说来话长,少侠如愿饮酒进食,灵某自当和盘托出。”他说话时,目光却落在热香扑鼻的菜肴上,大有垂涎欲滴之意。
  谢云岳不禁朗笑一声,取箸向盘中失去。
  灵飞酷嗜口腹之欲,三杯酒下肚后,面上微现红光,望着谢云岳道:“这陈年大曲,的确是后劲无穷。”见谢云岳不答,尴尬地笑了一笑,又道:“武林之内,甚多不可思议之事,亦甚多不可思议之人,邻舟舱中三人灵某迄至现在,尚无法知道他的姓名来历,其武功之高诚不可思议。”
  谢云岳愕然问道:“那么灵老师却何以知道他们与先父之死大有关连呢?又何以知道他们的武功高绝呢?”
  灵飞接道:“灵某说出,措词如有不妥之处,少快不可见气。”
  谢云岳正色道:“如蒙灵老师据实相告,使先父得以不含恨九泉,在下感激还来不及,哪有见气之理。”
  灵飞鲸饮了一杯酒,似是极难以出口,欲言又止,但终于说出道:“令尊昔年在生时,追魂判之名几乎可说威震宇内,名慑神州。令尊铁面辣手,毫不容情,正邪双方死在令尊手下的不下千人,整个武林为之震慑,是故无不以除去令尊为快,但以令尊形踪飘忽,神龙隐现无定,不易捕截,武林中多主查出令尊来历再行谋捕,但可惜并无人知得令尊来历,直至如今,恐怕少侠也不知情,是么?”
  谢云岳不禁黯然颔首无话。
  灵飞又道:“在暗中酝酿除去令尊期中,灵某方在盛年,以灵某胸无涵蓄,口舌又快,诸事不给灵某与闻,只为主其谋者是敝派人,蛛丝马迹,不无落在灵某眼中,然而在当时灵某却不以为意……”
  他说,又自在杯中斟满了酒,一饮而尽,一大块红烧牛肉送入嘴咀嚼出声,眼中神光闪动,似对当年之事有所思索,良久,长叹了一声道:“正在密谋除去令尊之时,本门弟兄被令尊屠戮之事频频传上邛崃,于是谋划日急。一天,大师兄由山外运转,随同两人前来,其中一人正是邻舟所见的银须皓首的老叟,事隔多年,形像未因年事增高有所变更,是以记得……”
  谢云岳接道:“另一人咧?”
  灵飞道:“另一人是骨瘦如竹,秃顶蓝眼,甚是好记,只是舟中未见,这两人自称是令尊师弟,在山习艺时与令尊发生争执,令尊一怒将他们点了残穴,永锢洞穴,此事灵某只听大师兄吐出片言只字,详情非但不知,而且连他们姓名来历均无法知悉,甚至于迄至如今,掌门人亦不知他们来历姓名。”他一顿,又接道:“那须眉皓白老叟,出言狂妄,与大师兄言捕获令尊非他们不可,自称武功卓绝,灵某心中气忿,托称赐教,哪知一招不到,灵某例已脱手,九处穴道被制,骨瘦如竹之人走了过来,伸手解了灵某穴道,目光中似有不满他那同伴之意。翌晨,这两人与大师兄及本门高手多人下得山去,三月之后,盛传令等与少侠被害之事,本门高手及大师兄均弃尸于洞庭湖畔,只有一人未死,将本门死者火化成殓后,扶伤奔返邛崃,但到达后只说了两句话,即倒地气绝身死。”
  谢云岳道:“说了两句什么话?”
  灵飞摇摇头道:“这个灵某不知,灵某已远赴黔南,三年后才返山,日久淡忘,因事不关己,也懒得问了。”
  谢云岳紧接着问道:“如今贵山可有什么人尚记得这两句话吗?”
  灵飞略一沉吟;道:“依灵某臆测,这两句话一定是关于本门弟兄之死,无关宏旨之事。”
  谢云岳剑眉一剔,霍地立起,道:“那么在下去找那三人当面询问,父仇不共戴天,万一离去,在下则抱恨莫赎了。”
  灵飞叹息道:“他们已走了!”
  这无异惊天霹雳,谢云岳神志似乎有点麻木了,目光发怔得半晌,才大声道:“什么,你怎不再告知?”疾言厉色,眼中寒电逼人。
  灵飞知道他的心情,徐徐说道:“少使切忌浮躁,此事灵某也出于意料之外,方才外出,却无巧不巧遇那三人出往店外,越城而去,灵某情急之下在三人身后急急跟蹑,到达一所蔽日葱郁森林中,身形顿住,灵某唯恐发现,隐身树后,只听一人语声道:“贤弟,你去邀徐瞎来,七日后我们在翠云廊盘龙峡见面。”说完,只见人影疾晃,待灵某惊觉时三人形踪已杳,灵某出得树林时,却又见矮胖老叟及背剑少年向西奔去。”
  丧门剑客灵飞长长吁了一口气后,道:“现在,我们能在七日以内赶抵翠云廊盘龙峡,必可找出他们行踪,不过,灵某不敢保证须眉皓白老叟及骨瘦如竹之人是否主谋,或参与围袭令尊之举,掌门人三年前亦已仙逝,昔年知情之人俱已凋零,灵某只知一鳞半爪未必于事实真像有补。”
  谢老岳微笑道:“灵老师仅只如此,在下已心感万分,方才失札忿言,请予原谅,那翠云廊盘龙峡在何处,灵老师可知么?”
  灵飞答道:“剑阁南至阆中,西至梓潼,凡三百余里栈道,统称翠云廊,因其两侧植有柏树数十万株,笼翠如云,荫蔽天日,故有此名,至于盘龙峡,据灵某臆测,剑阁之南有鹤鸣、垂钱、盘龙三栈道,当在盘龙峡道附近。”
  谢云岳自中闪出幻变光彩,凝望窗外。
  “蜀道难,难上于青天”,三峡行舟难,但莫过剑阁栈道天下险,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凿石架空,下悬万寻,稍一不慎失足,粉骨碎身,尸体无存,人行其中,只见削壁陡崖,耸立千仞,寻峰参差叠出,苍翠巍立,山环水复,林壑幽邃,风景奇绝,惊险处更胜十分,鸟道蚕丛,栈道飞渡,诗人笔下有:“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峰崖转石万壑雷。”虽刻划入木,事实上远非笔墨可形容其万一。
  剑门山中,群峰削立如刃,丽日晴空,万里一碧,风荡峡谷如雷,暮见一条人影现出在一笔形奇峰之上,吐出一声清啸,声如龙吟,回谷穿云,袅袅不绝。
  啸音未绝,这人一鹤冲天而起,拔起了四五丈高下,但见他两臂望后一撤,身化天龙八式,疾旋而下,轻飘飘落在栈道上,现出一个猿臂蜂腰,丰神如玉,青衫飘飘,儒雅潇洒的少年。
  只见他立在凿石架空的阁道上,朗目环顾了有如剑尖胪列群峰一眼,喃喃自语道:“我谢云岳就不信寻不到盘龙峡。”
  那日中午,他与丧门剑客灵飞即由夔州起程,两人脚程本快,第三日傍晚已自赶抵剑阁县城。
  但他们一去盘龙栈道,问讯之下,井无盘龙峡在此,不禁大失所望,于是他们略略计议,由谢云岳踩探剑阁以北,灵飞踩探剑阁以南,约在第六日在剑阁县城中相聚。
  这已是第五日午初时分,谢云岳已在剑门山脉万山群壑中奔寻了一日一晚,立身之处在剑阁南五里栈道上。
  他心中郁郁不乐,垂目寻思,暗道:“灵飞在林中闻听得在翠云廊盘龙峡相见,则盘龙峡定是在三百里翠云廊附近不远不会错的,怎么我小心过度,竟分途寻觅,空势跋涉。”
  正在忖念之际,忽听耳后飘送过来一声清朗的笑声道:“方才那声啸音,是不是阁下所发的,内力充沛,高明之极。”
  谢云岳不禁心神一凛,怎么有人来到身后,还自未觉,显然来人是一武林顶尖高手,别面一望,只见一人年在三十上下,面白目朗,神态雍容,黑袍飘拂,似乎俊雅之极,却在鼻嘴之间,两条法令纹深勒,令人一见,有森冷之感。
  那人身后紧随着一黄衣大汉,虎目虬髯,神情威猛,手持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长不及尺五,吐出寸许的芒尾,的是一柄切金断玉的宝刃。
  谢云岳扫视了两人一眼,冷冷说道:“这啸声么?正是在下所发,但似乎不干尊驾何事?”
  那人尚未待言,一旁的大汉哼了一声,厉声喝道:“你说话傲慢无礼,敢是嫌命太长了么?”
  谢云岳剑眉方自一挑,那人哈哈一声朗笑,又自怒视了黄衣大汉一眼,再回向望着谢云岳道:“我那仆随是个粗人,无知冲撞,阁下请勿认真。”
  谢云岳神色一霁,接道:“在下何至与贵仆一般见识。”
  随即一笑道:“在下尚需寻觅一人,无暇亲近,尊驾有事请自便吧!”
  那人神色一楞,道:“原来阁下在此找人,好极,兄弟来此亦为着访寻一人,但不知此人是谁,或许与兄弟所寻着同为一人也末可知?”
  谢云岳无心与她纠缠,托言寻人,不料对方有此一问,目光一转,微笑道:“尊驾访寻的是何人?在下极愿一听。”
  那黄衣大汉又自豹目一翻,喝道:“我家公子问你,你怎么不答复?”
  那人朗声接道:“无妨,兄弟所找的友人,就栖隐在附近峡谷中,他与兄弟一般,身怀武功,却又不愿扬名江湖,是以武林之中没没无闻,想必阁下在武林中久负盛誉,不知可否将大名见告?”
  谢云岳听他主人栖隐在峡谷中,心中不禁一动,微笑道:
  “在下初出师门,武林末学,何可当尊驾谬赞,贱名许万,尊驾尚未将令友姓名见告,不知是否同是一人。”
  那人大笑说道:“这一定是了,此处剑门山中只有敝友一家栖隐,你我何不结伴同行一见,如若不是,阁下再去寻觅也还不迟。”
  谢云岳佯装为难之色,道:“这个……在下难以从命……”
  语声未了,黄衣大汉倏地身形欺近,手中短剑一晃,暴喝道:“你这人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哼!何敢违抗我家公子意旨,分明是不要命了。”短剑“毒龙出穴”,毒芒如电中,只听到黄衣大汉啊了一声,那人目光一惊。
  原来剑光一闪中,谢云岳人已离开栈道,立在左面高约五支一块凸出一块崖石上,朗笑道:“若非在下闪避得快,岂不伤在贵仆剑下,这等切金断玉的宝刃,岂可持在一无知武的粗人手中。”
  那人竟没瞧清谢云岳是怎样闪离的,不由暗暗大惊,口中含笑道:“阁下轻功绝伦,兄弟益发地要亲近承教,这种粗人何必与他见识,非是兄弟那友人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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