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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孤剑-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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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逸凡眼望着一堆堆残烬,强忍下心中的创痛,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过去。俯身拾起一截焦木,在那残屑余烬中,连连一阵翻拨,片刻之后,他从一堆焦臭四溢的残届中,寻出了两具被烧得四肢卷编,皮肉焦黑的尸骸!
面对两具焦臭触鼻的尸骸,他心中不知是酸痛还是忿怒?热泪泉涌之中,悲声咬牙说道:“禅师,师叔,不管敌人怎样凶狠,凡儿只要留得三寸气在,就是刀山油钢,誓必为两位老人家报仇雪恨……”
忽然吹来一阵冷风,蒲逸凡不禁打了几个寒噤,低头看看身上,猛然记起自己所穿棉袍,是裹在师妹身上,想到师妹,心中又直如油煎火烤一般,当下一阵焦急,再也顾不得余烬中尚有暗火未熄,立即俯身运掌,双手在那一堆堆的残屑灰烬中,连连地猛抖疾翻!
他希望找出师妹的尸体,更希望那裹在她身上的棉袍是被坍塌的墙壁压住,未曾着火烧掉,因为那件长袍关系太大了!
可是他两手被灼得皮破血流,翻遍了所有足以掩盖的位置,就是找不到师妹的尸体。
他记得当自己用棉袍把她裹起来,抱着抢步出门的时候,她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不省人事!在那等火势正烈的情势下,绝不可能自己逃出。此刻既然找不到她的尸体,可能已被那暗中相助之人救走!但不管怎样,自己却因此失去了那件随身穿着,关连极大的棉袍……
蒲逸凡想到这里,半月前那一段充满了沉痛、悲愤,但却听来令他永生难忘的话——他师父的临终遗言又已响起耳际:
“徒儿,为师的以命换来的这本武学奇书,就藏在你身穿棉袍的夹层以内。这本武学奇书,不但关系师门的沉冤,也关系你爹爹北岳一派的绝继存亡,更关系着武林中未来一场劫运。此番到五华山去投奔你师叔,任重道远,江湖中云波谲诡,千万要小心慎重!只要能到达五华山,见过你师叔,把书交给他,他就会告诉你爹爹是何人所害,为师的又是被哪个弄得的重伤难治。并会照着书上记载武功,逐步指点。以你的天份,多则三年,少则二载,定可练成书上所载全部武学,到时不但你父仇得报,师冤昭雪,而且将成为无敌天下,万人景仰的武林宗师……”
蒲逸凡默念先师遗言,不禁思潮澎湃,感愧万端,暗自叹道:“爹爹与恩师,双双被仇家害死,但不知道仇家是谁?
普天之下,只有师叔一人,可以帮助自己复仇雪恨,想不到又在这庙中遭了毒手,并连带那位海上奇僧,也死于非命……
师妹虽然未被烧死庙中,但也不知为何人所救?更不知现在存身那里?……
师妹既然下落不明,那本关连自己,关连整个武林的奇书,势必从此失落,奇书既失,师叔又死,自己身负的亲仇师冤,岂不是从此水沉海底,长恨心头?”
蒲逸凡越想越难过,也越想越伤心,更越想越觉得生不如死!不由仰天一声长叹,凄然泪下,默默念道:“爹爹,师父,师叔!凡儿生不能替三位老人家报仇雪恨,现在只有一死相报了!”
意念及此,猛然猿臂高举,单掌一翻,径向自己“天灵”击下!那知掌力还未发出,突觉脉腕一麻,仿佛被什么托住一般,掌势竟然无法砸下。但他死念已决,暗中运力透掌,正待再次下击之时,耳际突然响起一个稚憨的口音,道:“人家说好死不如赖活着,看你个子大大的,什么事情不好做,怎地在这里自己找死?”
蒲逸凡闻声一怔,举起的右臂便不自主垂下来。
他心知有人相救,不由侧脸一看,那知不看犹可,一看之下,竟自惊得目瞪口呆,好久好久透不过气来!
原来他刚刚放下举起的右臂,那稚憨的余音尚在耳际回旋,掉头已是看不到发话人的踪影。却从那林丛中的两株古松之后,跳出来一丈多高,狰狞骇人,马首毛身,形似豺猿的怪物!
那怪物满头红发,浑身长毛,血盆般的大嘴以内,露出一排钉耙也似的森森白牙,两只毛茸茸的大手,几乎长得拖到地面;长舌垂胸,怪眼突出,开合之间,只见萤萤绿火,宛如鬼火一般!
怪物的躯体虽然高大,行动起来,却是肩不晃,膝不屈,僵挺挺地一蹦,就是丈来远近,灵快已极!
蒲逸凡久居深山,自是见过不少奇怪异兽,但像眼前这模样的怪物,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而且,此刻置身在这荒林之中,又是深更半夜,月光从树隙中透下来明暗不定的光影,远处不时传来几声枭鸣,这种景物,本就恐怖已极!再加上突然从暗中跳出这样一个怪物,就是胆子再大,也要心生惊恐,暗暴冷汗!
但他究竟是身怀武功之人,心中虽是惊悸不已,但本能地却在凝神戒备;也就因此一来,适才那种满怀悲愤的自绝心情,竟自一扫而空。一时好奇心起,不由轩眉剔动,星目闪光,紧盯着那怪物的来势,一瞬不瞬!
那怪物似也知道蒲逸凡的厉害,只停立在他身前丈来远之处,两只突眼不住地翻闪,呲牙裂嘴地怪叫!再也不前进一步。但饶是如此,也直看得他神经震颤,毛发耸然!
“久闻江湖之上,有些武林宵小,鸡鸣狗盗之徒,专于在那些荒林古庙,或是要道僻静之处,故意装神扮鬼,陷害人命,劫取财物;眼前这怪物虽不能断定是人假扮,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脱,何况,自己一身武功……”
想到这里,不由又朝那怪物一阵打量,蓦然见它脚下是穿着一双芒鞋,心知自己所料不差,当下一面暗中戒备,一面沉声说道:“朋友,劫财夺物,招子也得放亮些,你看看在下这身行头,可像怀有财宝之人?再说,你这装神扮鬼的行径,也只能吓唬那些无知多民,要在蒲某眼下看来,哼哼!却是不屑一顾!”
那假扮的怪物虽已被蒲逸凡拿话点破,但对他所说之言,却是相应不理;除了仍自一味的装腔作势,暗中却钦向他抓来!
蒲逸凡见他这般做作,隐忍的怒火,顿时冒了起来,立即凝神提气,功行双臂,断喝一声!道:“再要这么不识进退,可莫怪蒲某出手伤人!”
那知那怪物仍自充耳不闻,而且,借他这说话的眨眼工夫,脚下已暗中前移了两步,同时那早已钦向他抓去的双手,此刻更是如风地抓向肩头!
蒲逸凡知道不出手已是不行,当下微一侧身,避开它抓向肩头的毛手,同时大喝一声:“你找死!”右手挥出一股掌风,径向怪物当胸卷去!
蒲逸凡身兼两家之长,虽然此刻元气未复,但出手一挥之势,仍是潜力激荡,劲道不弱;眼看强猛的掌劲快要触到胸前,那怪物兀自不闪不避!蒲逸凡看的猛然一惊!忖道:“这种装神扮鬼之人,武功多半很差,自己虽不是全力发掌,可他也承受不住!此人既然与我无仇无怨,何必一定把他毙命掌下?”
心念电转,右手随势一偏,硬把快要触及的掌风,斜卸开去!
那知他一念生仁,当场几乎吃了大亏。那怪物就借他自卸掌劲的刹那之间,单脚一跳,欺近身来,垂胸的长舌一卷,发出一声慑人心魄的怪叫,一双毛茸茸的大手,同时带起砭骨浸肌的寒风,拦腰向他抱来!
蒲逸凡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假扮怪物之人,身手竟是这等快捷,自己劈出的掌力刚刚卸开,他已连跳带蹦的如风拦腰抱到!距离既近,来势又疾,且在猝不及防之下,纵跃闪避全已不及,不得已身形下矮,正待仰身倒纵之时,但说时已返,只听“嘶”的一声,脑际突然一凉,举臂伸手一摩,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激起了满腔怒火!
原来就在他仰身倒纵之时,那怪物的两只长臂,已自恰好拦腰抱到,虽然及时避脱出了一抱之危,但头上的一顶文巾,却被那怪物一把抓去!当时只要倒纵稍迟一瞬,势必伤在它如钩的双爪之下!
蒲逸凡对那假扮的怪物是心存仁念,不忍将它立毙掌下;但它却对他出其不意,骤下杀手!这等情势之下,蒲逸凡那得不惊!又那得不怒?
惊怒交并以下,蒲逸凡暗自功行双臂,力蓄掌心,不待它再次欺身来,蓦地猱身疾上,右手“推山填海”劈出一道掌风,直击前胸,左手却迅捷无伦地扣向它毛茸长臂的右腕!
那假扮的怪物因为身躯高大,纵跃闪叫之间,本就稍欠灵活;而他此刻又是含怒出手,两招不但势沉力猛,而且快速绝伦!想躲那里能够?只听喀喳一声碎响,那马头颈肩以下,竟被蒲逸凡劈出的强劲掌风,震得齐胸而断!而那扣向右腕的左手,他同时拿住运劲一扭,毛茸茸的一条长臂,当场脱落下来!
蒲逸凡两招得手,口中方自喝得一声:“这是你自己找死!”
但“死”字还未住口,奇事又已出现!
只见那怪物齐胸断去的半截身子中空以内,忽然冉冉升起一股彩色烟雾,并自烟雾中幻化出无数道耀眼彩芒。奇在那上升的彩色烟雾,却停留在夜空中,任其寒风吹拂,竟是紧而不散!似水的月华照耀之下,宛如一根腾辉放彩的晶莹光柱,好看已极。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蒲逸凡看得心头悠然一怔。就在这个当口,鼻中突然嗅到一阵似腥不腥,说香不香,但却好闻已极的异样怪味!
这异样怪味方自入鼻,蒲逸凡顿感四肢轻快,百脉流畅,胸中一阵开朗,周身舒服已极!日来萦绕在脑际的亲仇师恨,壅塞在心头的悲愤怒火,也随之扫涤得一千二净!有如置身在快乐的梦境里,耳闻目睹的,全都充满了兴奋、慰藉、快乐与欢笑。不知不觉中,一种欢愉之情,油然从心底升起,不禁雀跃欲舞,面露微笑!
这不过片刻间的事,他这里笑容方一露面,那升空的彩色烟雾,却又仿佛被什么大力吮吸似地,陡然急剧下降,俄顷之间,便回到了那怪物一截中空的身子以内。而蒲逸凡嗅到的那股异样怪味,也随之消失得无嗅无闻。可是他那浮现在脸上的微微笑意,此刻却是愈来愈浓,一阵“哈哈……”之声起处,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就在蒲逸凡哈哈大笑声中,突然从那怪物半截空身之中,跳出一个身高不满五尺,年约十四五岁,看去虽是满脸稚气,但却神光暴射的小孩来!
这小孩身着紫衣,手提一只长形革囊,神色匆匆地瞥了正在哈哈大笑的蒲逸凡一眼,迅即拾起那被蒲逸凡掌风震断的马首猿身的躯壳。奇在那么个丈多长的庞然巨物,经他一阵折卷揉搓以后,装在手提革囊之中,竟然变成了一根乌黑发光的短棒!
此际,蒲逸凡的笑容已越来越激,声调也越来越大,片刻之后,竟自笑得弯腰捧腹,声泪俱下!
紫衣童子目睹蒲逸凡这种情形,知他所受感应已深,自己要动手索宝,此正其时!但唯恐发生意外,神光略注四周以后,才自走近蒲逸凡身边,右掌运力在他胸前拍了一掌,得意地笑了笑,道: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不知有什么事情,使你伤心得自己寻死?又不知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等高兴地哈哈大笑?”
话落同时,蒲逸凡突觉胸前一震,笑声便倏然而止!
蒲逸凡面对紫衣童子,仿佛见了亲人一般,只觉得有很多话要对他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低头想了一下,终于情不由己地开口说道:“我觉得一个人孤伶伶地活在世界上,没有什么意思,所以我想死!”
紫衣童子道:“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死?反而高兴得哈哈大笑呢?”
蒲逸凡神不守舍地道:“我笑我这人真笨,年纪轻轻的为什么就想死,要是真的死了,还有很多事谁替我去做呢?”
紫子童子“哦”了一声,神光十足的眼珠子转了几转,继又说道:“你说的不错!既然觉得还有很多事要做,就得好好地活下去。不过你孤伶伶的一个人,没别人跟你帮忙,你心中所要做的事情,是不是有力量可以完全做到?据我看来,你还是不要问在心里,说出来我替你参详一下,不定我还可帮帮你的忙呢!”
蒲逸凡自被那彩色烟雾所溢出的怪味感应后,神智大为失常,心中所想之事,嘴里就要说,仿佛骨鲠喉头,不吐不快似地,眼下正感到满怀心事,不知向谁倾诉的当口,一听紫衣童子问起,那能还有什么顾忌;但他似又不信眼前这紫衣童子,真有力量帮助自己,当下略一寻思,将信将疑地说道:
“我要做的事情很多,也很不容易做到!看你年纪比我还小,说句你不见气的话,顶多不过会几乎花拳绣脚,能不能照顾得了自己还很难说,那里还有力量来帮我的忙?”
紫衣童子知他虽被自己所放彩烟的效力生了感应,但他因内功基础深固,定力颇为坚强,深藏在灵台方寸间的原始神智,并未完全迷失。此刻着不设法加强他对自己的信念,只怕在一时半刻之内,他绝不会自动说出宝物的下落,心念既动,立时憨笑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只会几手花拳绣脚,没有力量帮你的忙?告诉你,我的本领大得很,不相信,我露一手给你看看……”
话未说完,持棒的左手振腕一挥,划空生啸的锐风起处,只听“喀喳”一声,身旁丈来近处一棵粗边海碗,高达数丈的冬青树,竟自应声折断!
蒲逸凡想不到眼前这位顶多不过十四五岁的童子,竟有这等深厚的内力,就此一点看来,身怀武学一定不凡,能够得到这么个有力帮手,对自己复仇之事,确实大有助益,心里一阵高兴,不由面露喜色,正待开口说上几句钦羡之言,那紫衣童子却已气愤愤地,抢先说道:“我好心有意帮你的忙,你却对我一点也不信任,看来真是天数使定,人力确实强求不得!”转身跨步,大有离去之势!
蒲逸凡见他转身欲去,深悔自己一时失言,惹起他的气恼,连忙腾身一个纵跃,挡在紫衣童子的前面,抱拳为揖地歉声说道:“算我有眼无珠,看不出小兄弟是身怀绝学之士!”
话到此处,略为顿了一顿,继续又道:“小兄弟身怀武学,在下钦佩不已,不知尊师是那位前辈高人?可否见示……”
紫衣童子心有所系,眼见他这么打恭作揖,礼数周到地恭维不暇,知他对自己已是深信不疑,但仍故作余愤未息地说道:“你别问我是何人的门下,我也不管你师父是谁,我既然有意帮你忙,就绝不想在你们师门之间,套点不关紧要的表面交情!眼下你只管将事情说出来,让我参详一下,看看是不是有力量帮你办到!”
蒲逸凡听话辨意,知他不愿见示师门名号,心知再要追问下去,只怕又要自讨没趣,当下微一思量,便自出口说道:“小兄弟既然今夜在此地现身,想必经常在江湖上走动,对于当今武林中的有名人物,大概亦知道得很多,我问你几个说来也是颇有名气的人物,你可晓得?”
紫衣童子闻言一怔,但仍自满口应道:“只要在武功方面稍有成就的人,我全都晓得,并多少还有点交情,不知你问的是那一个?”
蒲逸凡道:“北岳逸叟蒲玄,五华神圣李子丹,乾坤神剑南宫彦,这三人的武功怎样?”
紫子童子毫不思索地答道:
“北岳逸叟执掌恒山一派,在江湖上声誉很隆,当今五岳之中,数他第一;李子丹隐迹五华山中,常年采药深山,很少涉足江湖,武功究竟如何,却是不大清楚;不过他的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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