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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云血帖亡魂令-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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辱,到头来又是什么?”
  他笑了,十分凄凉的笑,自嘲的笑。
  于是——
  他掉转头,向与箫声相反的方向奔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也不知奔驰了多少路程,箫声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繁星满天,眼前是一片死寂的旷野,他停住身形。
  今后何去?何从?
  像自己这样身世的人,是否还有生存在世间的价值?
  夜风习习,他的头脑更清醒了,他需要想,深深地想一想,那些恨,那些仇,那些恩,还有曾经绾住了他的心的水样柔情……
  想来想去,只觉万念俱灰,兴趣索然。
  父仇,母爱,结果是一场梦。
  走吧!远远的,到没有人踪的地方,让生命与草木一同腐朽……
  蓦地——
  离身侧不远的丛林之中,传来一场轻轻的叹息,那声音,像来自地底,低沉、窒闷,又像是发自幽灵之口,阴森,凄怨。
  午夜,荒野,怨叹!
  甘棠不由毛骨悚然,但,他并没有移动身形,也无意追查究竟,在他看来,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管他是人,是鬼……
  “咳!”
  又是一声叹息传来,悠长、绝望,充满了伤感之情,而且是发自女人之口。
  甘棠木然的把目光投向那片丛林,隐约中,见一条人影,倚树而立。
  一个女人,在这种地方,发出绝望的悲叹,情况可就不简单了。
  是武林中人,抑是普通的女子?
  好奇心,暂时驱走了他那近乎麻木的意念,他开始挪动脚步,向那片丛林走去,脚步虚飘飘的,完全不像是一个身怀盖世武功的武士。
  顾盼间,来到了林中,只见一个黑衣女子,坐在一坯新土之前,那坯上赫然是一座新冢,但没有墓碑,一块长方形的石块,横在一旁,在墓碑的位置,却是一个两尺许的洞穴。
  这诡异的情形,使甘棠寒气大冒,一个意念,电映心头——
  鬼!破墓而出的女鬼!
  他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噤,逼近的身形,不期然地向后一缩。
  黑衣女子似乎不知有人走近,连头都不抬一下。
  甘棠怀着忐忑的心情,再度注目,他无法分辨对方是鬼是人。
  午夜!
  荒郊!
  新冢!
  单只这气氛就足以使人胆寒了。
  过了片刻,甘棠忍不住开口道:“你,是人是鬼?”
  黑衣女子没有抬头,以冷得使人血液凝固的声音道:“是人如何?是鬼如何?”
  甘棠有些牙齿打战,硬起头皮道:“那你是人?”
  黑衣女子嘿一声冷笑,这一笑,直使人头皮发炸,鸡皮疙瘩遍起,幽然道:“人与鬼又有什么区别,人,多一口气而已!”
  一问一答,甘棠直觉地认定对方是人,世间鬼魂之说本是无稽,想起自己在“大佛窟”
  中,若非司徒霜相救,还不是变做了鬼。
  心念及此,反倒泰然了,重新向前挪了数步,淡淡地道:“你在此做甚?”
  黑衣女子一挥手道:“你最好请便!”
  甘棠撇不下好奇之念,又道:“在下想知道你准备做什么?”
  “你最好少管闲事。”
  “如果在下一定要管呢?”
  黑衣女子声音仍是那样冷冰冰的,但语句相当惊人:“那我只好杀了你!”
  甘棠一愣神之后,毫不为意地道:“只要你杀得了,亦无不可!”
  黑衣女子幽幽抬起头来,冷厉地道:“你,是谁?”
  借着蒙蒙的星光,甘棠这才看清对方是一个二十许三十不到的少妇,姿色可人,只是苍白得真像是坟墓里钻出来的,心头微微一颤之后,不自觉地脱口道:“我是谁?”
  是的,他是谁?既不是“武圣甘敬尧”之子,也不是真正的“天绝门”少主,是母亲与人私通的罪恶结晶,他是谁?
  黑衣女子似乎也被这句不伦不类的话,说得一愣,再次道:“你到底是谁?”
  甘棠冷漠得不带半丝情味地道:“在下是人!”
  “你是人?”
  “嗯!人,别于鬼的人。”
  “你找死?”
  “随你如何去想。”
  黑衣少妇蓦地长身而起,一晃,手爪已抓到甘棠面门,奇诡迅速,世无其匹。
  甘棠本能地一偏身,轻轻避过了这一抓,心里着实惊异对方的身手,看来竟在林云姐弟之上。
  黑衣少妇双眸陡射奇光,在暗夜中如两粒寒星,一窒之后,第二次出手,右掌斜出,左手立掌如刀,直截“七坎”大穴,中途突又闪电般变势,左掌一翻向上五指箕张,罩向前胸各大“孔穴”,斜出的右掌,突地改为下削。
  甘棠虽负盖世武学,但意冷心灰之下,斗志全无,一式“追风化影”,如鬼魅般欺到对方身后,垂手而立,根本无意反击。
  黑衣少妇见招出人杳,芳心大骇,旋身划了一道半弧,与甘棠成对面之势,目光一黯,沮丧地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我杀不了你,我……请你走开!”
  甘棠冰声道:“在下会离开的,你只告诉在下,你想做什么?”
  黑衣少妇娇躯微退,久久,才迸出一句冰冷的话道:“我想死!”
  甘棠大感震惊,骇然道:“什么,你想死?”
  “一点不错!”
  “这新冢碑倒墓开,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为自己安排的归宿!”
  甘棠不由汗毛直竖,这真是闻所未闻的怪事,困惑地道:“墓内是什么人?”
  “空的!”
  “空墓?”
  “嗯!”
  “在下不懂?”
  “很简单,我造好了墓,留下墓穴入口,我钻进去,然后用墓碑由里自封墓门,然后……我长眠其中,明白了吧!”
  甘棠心中的震惊,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天下之大,的确无奇不有,但这少妇正当绮年玉貌之时,为什么要以这种残忍而富戏剧性的方法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当下栗声道:“你,为什么要寻死,而且用这种自我残忍的方法?”
  少妇似颇不耐地道:“你不嫌问得太多?”
  甘棠下意识地瞄了那黑洞洞的墓门一眼,道:“如果是你碰上这等事,必然也会追根究底,问个明白,是吗?”
  黑衣少妇凝望了甘棠片刻,道:“从你的身手与仪表而言,你不是寻常之辈。”
  甘棠触动心事,苦苦一笑道:“也许你看错了,还是说你的吧!”
  黑衣少妇“咳”的一声长叹,道:“一个人,当生命对他已失去了应有的意义,活着,只是痛苦的延续,他为什么要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呢?死,自然是最好的解脱。”
  “俗话说,蝼蚁尚且贪生……”
  “人,并不是蝼蚁,人有思想,有灵性,也会选择生死!”
  “你必然是伤心的人,别有怀抱!”
  “你问得已经够多了。”
  甘棠心念一转,道:“在什么情况下,你才能打消死意?”
  “没有什么情况可以改变这种决定!”
  “比如说……在下可有什么为你效劳?”
  黑衣少妇面上神色一动,但又立即恢复死灰呆滞之色,道:“你可以自便了!”
  甘棠本待准备设法让对方打消死意,但想到了自己的坎坷遭遇,可耻的身世,他觉得少妇适才的话很有道理,生命既已失去了应有的意义,的确生不如死,像自己,活着已成了多余,也许这少妇的遭遇比自己更惨。
  一个人,尤其是武人,不是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地走上自绝之途。
  想到这里,木然地点了点头,幽然道:“你说得对,生既失去了意义,还是死的好,你照计划去解脱吧!”
  黑衣少妇显然一愣神,这种口吻,出自一个少年武士身上,令人不解,但她没有反询,以一种恳求的目光看着甘棠道:“我本当杀你以灭口……”
  甘棠一震,打断了对方的话道:“灭口!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可是……我的功力不如你,所以,请求你,这件事不让我以外的第二个人知道。”
  这当中显然大有蹊跷,但甘棠已无意再深究,反正人一死,一切都随之幻灭了,当下一颔首道:“在下答应守密,你放心地安息吧!”
  说完,转身便走……
  “你回来!”
  甘棠停了脚步,回身道:“还有什么事?莫非你改变了……”
  “不!”
  “那有何见教?”
  “我觉得你这人很奇怪。”
  “是吗?怎么样?”
  “一个武人,没有见死不救的,这是常情,然而你没有这样做,便是悖乎常情;再则,从你仪表谈吐而言,你不是阴残狠毒之辈,这一点令人不解。”
  甘棠暗忖,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决心要解脱了,还撇不下这好奇之念,当即道:“这没有什么,我认为你的说法看法都对,如此而已!”
  说着,忽地想到了一个问题,接着问道:“你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
  黑衣少妇突地一转身,目光凝注远方,以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道:“因为我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我死,更重要的是死后遗体不能落在别人眼中,同时我选择这地方是因为……”
  她没有接下去,声音到最后已低至不可闻。
  甘棠好奇之心又被这句话引得蠢然欲动,追问道:“为什么?”
  “你看到那座隐在暗中的孤峰吗?”
  甘棠目光透过丛林,望向沉沉夜幕中的远方,隐约可见一座孤峰的影子,仔细辨认之下,略见激动地道:“那是‘大佛窟’!”
  “不错,你说对了!”
  “这与‘大佛窟’有什么关联呢?”
  “有的,这坟冢与‘大佛窟’遥遥相望,所以我选了这地方!”
  甘棠大惑不解地道:“这又为什么?”
  黑衣少妇声音变得像梦呓般的道:“我所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了!”
  似乎,她心中另有所思,而这思念,又与“大佛窟”有关。
  甘棠正待追问一句,黑衣少女却抢先再度开了口:“我可否求你办件事?”
  甘棠似乎很感意外地道:“什么事?”
  “请你为我封墓立碑,这样我可以省很大的手脚!”
  甘棠呼吸为之一窒,不阻止她死,已属过分,岂能帮助她死,当下一摇头道:“对不起,这一点恕在下不能效劳!”
  “你……不答应?”
  就在此刻——
  一阵衣袂飘风之声,遥遥传至,黑衣少妇尚无所觉,甘棠目光朝夜空中一扫,道:“有人来了!”
  黑衣少妇苍白的粉腮更形苍白,目光中抖露一片骇芒,颤声道:“你,误了我的大事!”
  说着,作势就要钻入墓门……
  甘棠一扬手道:“来不及了,别弄巧成拙,你回避一下,我应付来人!”
  黑衣少妇当场一窒……
  甘棠心念电转,来的是什么人,竟使少妇惊愕若此,少妇一再表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死,选择这种死法是不愿遗体落入人眼,难道有人不放过她吗?为什么?她说坟墓与‘大佛窟’遥遥相望,这又是什么原因?
  风声飒然中,一条人影骤然刹势停身,少妇已来不及回避。
  来人,是一个瘦削的劲装中年,背上露出斜背的剑柄。
  “噫!十五妹,是你?”
  劲装中年似乎极感意外,逼近黑衣少妇发问。
  甘棠心中一动,这“十五妹”三个字不知是黑衣少妇的名还是外号?
  被称为“十五妹”的少妇凄然唤了一声:“四哥!”
  劲装中年惶声道:“十五妹,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有什么!”
  “噫!他……”
  劲装中年目光一转到甘棠身上,就像被胶住了般,不再移开,口中惊呼了半声,脸上起了相当的变化。
  黑衣少妇蹙眉道:“他怎么样?”
  甘棠一望这劲装中年,目芒似电,显然身手不凡,但陌生得很,从来没有见过。劲装中年急声道:“发讯号!”
  “就是他!”
  “就是他?”
  目光死盯在甘棠面上,一不稍瞬。
  甘棠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自己不认识对方,而对方看似认识自己,从神情上判断,此中大有文章。但,自从被“玉牒堡主西门嵩”揭开了可耻的身世之后,英风豪气,已丧失殆尽,对任何突发事件,都不会引起强烈的反应,心虽惊疑,但只面上微起变化,情绪仍是在麻木状态中。
  黑衣少妇栗声道:“你……是甘少侠?”
  甘棠冷然道:“我不姓甘!”
  “你姓甘,为什么不姓甘?”
  “在下不喜欢别人提及这一点!”
  “就这……”
  劲装中年再次道:“十五妹,我来发讯号……”
  黑衣少妇尖声道:“不!”
  劲装中年面色变得极为难看,颤声道:“十五妹,你不可任性!”
  “一点也不,我们走!”
  “走?”
  “是的!”
  “你当知道头领……”
  “四哥,你当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
  “四哥,你不能成全小妹这一点心意?”
  甘棠可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所谓“头领”,又是什么样的人物?窥一斑而概全貌,手下如此,领头的人物可以想见。
  黑衣少妇接着又道:“四哥,再说你要发讯号,恐怕机会很少。”
  “十五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该明白他的身手!”
  甘棠忍不住向劲装中年道:“阁下是何方高人?”
  劲装中年沉缓地道:“你不必问了,本人不会告诉你的!”
  “看来阁下不是为在下而来?”
  “也许!”
  “何不发出讯号,让在下见识一下贵头领!”
  黑衣少妇接口道:“甘少侠,盼你立刻远走高飞,这是贱妾一点心意!”
  甘棠激奇不已地看着黑衣少妇道:“可否明告?”
  “抱歉,言尽于此!”
  说着,回身捧起那块石碑,掩好墓门,一拉劲装中年,道:“四哥,我们走!”
  劲装中年无可奈何地道:“十五妹,这事如被查出……”
  黑衣少妇冷森森地惨然一笑道:“四哥,问题是现在您能担待些,至于以后……小妹我已无所惧了!”
  劲装中年似乎费了极大的力气把头一点,道:“好!”
  甘棠却不是怕对方发讯号,召帮手对付自己,而是豪气已失,认为一切都无所谓,逗留下去,实在毫无意义,当下,片言不发,弹身奔去。
  奔了一程,似乎又感到心悬不下,对方是什么来路他不知道,但对方却认识他,不仅如此,对方是奉什么头领之命在追缉他,而今他想不透的是那被称做“十五妹”的黑衣少妇,似乎在冒着某种可怕的危险来维护他,她本是决意求死,由于劲装中年的现身而使她放弃了原意,这当中必有一种巨大的力量使她恐惧屈服,这力量大过死。
  黑衣少妇乍闻劲装汉子惊呼“就是他”的时候,那种特异的表情,使他不能忘记,黑衣少妇说请劲装汉子不要发讯号,为了表示一点心意,这“心意”两个字指的是什么?
  对方口中所称的头领,图谋自己的目的何在?
  心念之中,前奔的势子不期然缓了下来。
  突地——
  他想到了“天绝门”,什么都可抛弃,甚至于林云的情,但太夫人的恩义,是抛不掉的,虽然,他已无意再矜持少主的身份,更无意接掌“天绝门”,但如果对方图谋自己的目的,是因为自己具有“天绝门”少主的身份,就不能不过问了。
  自己在遁世之前,绝不能为天年将尽的义母留下任何麻烦。
  这件事务必要澄清……
  想到这里,他毫不迟疑的折身奔了回去。
  转眼间,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目光扫处,现场多了一条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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