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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玉狸长虹-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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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狸长虹
第一章 祸起阋墙
济南府。
时届隆冬腊月,乌昏昏的天空,飘落著鹅毛般的大雪。
大名湖,这所诱人的名胜,此时已结成一层厚厚的冰。纷纷的雪片,降落在湖面上,像铺上一张晶莹的玉毡,分外光洁、耀眼!
堤岸株株杨柳,也披上一件粉白外衣,直似琼枝玉树,婆娑生姿,别饶逸趣。
然而对此粉装玉砌的湖光景色,却没有半个欣赏的游人,显得一片箫索!
沿湖北面,有一带青砖筑成的院墙,中央一座高大的骑门楼,横扁上四个斗大金字,“明湖镖局”耀眼生辉,老远便可以清晰的看到。
砖墙虽然甚高,但仍可以遥遥望见院内鳞次栉比的厅房屋宇,仅从这外表来看,这所镖局已够得上“规模宏大”四字了。
骑门楼下,这时正有两名劲装大汉,来回逡巡著,有时向湖边的大路上东瞧西望。
天快黑了,雪花飘得更紧。
两名大汉又向湖岸张望了一番,其中一个竟目言目语的咕哝道:“唉!天已晚啦,雪下得更大,看样子是不会来的了!”
另一个满腮沉思的大汉,也往外瞧了一回,问道:“李二,你在咕哝甚么?”
那叫做李二的大汉,看了满腮于思的同伴一眼,答道:“我是说咱们大局主,恐怕是不会来的啦!”
“不会的。”满面于思之人,神色自信的道:“二局主说过,大局主今晚必定能赶到,不相信你等会看吧!”
李二踟蹰了一阵子,两手不住的交搓著,若有所思的唉叹一声,接道:“咱们明湖镖局,自从老局主创业以来,生意一向兴隆,但不知大局主为何放著不干,却要隐迹返家?俺是外人,自不便多问局主家务之事,可是……”
李二略一停顿,复又说道:“可是徐林兄,你和我不同啦!既是局主同宗,一向又颇得大局主的信赖,想必知道这里边的原因吧?”
“这个……”徐林一手摸著下颚上的胡髭,沉吟半晌,终于答道:“二位局主一向手足情深,只是在老夫人去世那年上,二局主不知听了老夫人临终前说了些甚么,从此个性变得古怪起来,对于大局主的兄弟之情,也似日渐淡漠,且已届中年之人,始终不言婚娶,大局主与夫人曾再三苦劝,都归无用。”
“然而在大局主同夫人回家后,仅隔一年的光景,二局主忽然改变主意。你想,明天就是二局主的大喜之日,大局主早已得到消息,怎的能不赶来呢?”
徐林说完这篇话后,李二神秘的一笑,道:“以我的观察,可不像你所说的这么简单,这里边的文章……呼!恐怕是与大局主夫人——绿丸仙子公孙静如有——”
“有甚么?”徐林突然打断李二的话头,道:“李二,你可不要随便糊说,当心吃不了叫你兜著走!”
李二正欲反唇相讥,忽然一声马嘶传来,他伸了伸舌头,随和徐林进忙向外面张望。
只见一匹“乌云盖雪”,似脱弦之失,流星般驰至大门下!
徐、李两人一见,抢前一步,疾忙向马上人行礼,道:“大局主一路辛苦啦!我等奉命恭候多时了——”
健马上翻身跳下一位中年书生,拍拍身上的积雪,边说道:“天气不好,道路难行,有劳两位久等啦!”说著,往大门里瞧了一眼,又道:“二局主可在吗?”
徐林忙应道:“二局主正在大厅上等候——”
被称为大局主的中年书生,“唔”了一声,将健马递给李二牵去,便迈步往大门里来。
徐林紧紧跟在后面,一步一趋的问道:“大局主夫人回家后,转眼一年多啦不知夫人一向可好?怎的没一同来呢?”
“天气太冷,夫人身边带看孩子,不便同行……”大局主微一停顿,随又问道:“二局主的喜事,一切可都准备妥当吗?”
“一切都已妥当,只等大局主来主持啦!”
二人说话间,不觉来至大厅门前,只见门内人影一闪,一个同样书生装束的中年书生,晃眼跨下石阶,对大局主施礼道:“哥哥到来,小弟未曾远迎,望祈恕罪!”
大局主还礼道:“章弟喜日,倒是愚儿来迟,还望吾弟莫怪才是!”
兄弟两人略事寒喧,便向大厅走来。
这时局里有名的一些镖头,以及身份较高的人物,知道大局主到来的消息,都纷纷跑来大厅与大局主见礼,然后退去。
大局主这才有暇对乃弟道:“章弟,年来可辛苦你啦!这次你能依愚兄之言,不再固执,结成这门亲事,愚兄已了却一大心愿!”
二局主唯唯答道:“承蒙哥哥厚爱,年来幸未辱命,至于这门亲事吗……”他说至此,只是微笑,未再继续下去。
天已大黑,厅房里只有徐林陪著局主兄弟,三人在叙说些别后局务,以及家常锁事,显得甚为冷清。
大局主呷了一口茶,忽然若有所思的道:“章弟,明天就是你大喜之日,怎的局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二局主笑道:“哥哥未到,小弟怎敢铺张,不过小弟料想哥哥今天迟早必来,所以叫他们一切准备停当,听命行事。”
二局主说罢,也未待大局主答言,随将双手连拍三响,刹时,厅里厅外,红灯高照,筝笆齐鸣,鼓乐喧天。
烛影摇红,管弦震耳中。人影晃动,往来如梭,本是静悄悄的一座镖局,此刻,忽然一片闹嚷。东西厢房,门窗大开,筵摆数十席,猜举行令之声,不绝于耳。
大局主见如此光景,不禁哈哈笑道:“原来如此!章弟治事之才!实较愚兄高出百倍!”
二局主微笑道:“哥哥过奖,小弟怎敢承当,我们快到后厅去吧,那边还有许多道上朋友,正在等著哥哥驾到哩!”
大局主送忙起身道:“章弟,怎不早说,如此,岂不冷落了客人!”
二局主只是微微一笑,并未作答。于是兄弟两人,并屑向后厅走来。
这时后厅上早已筵席摆开,除了十几个局中有地位的自己人外,便是远近而来的各路豪杰,不下百余人之多,真可说是“高朋满坐”了!
厅上宾客,一见两位主人一同出现,随纷纷起立序礼,大局主迭忙抱拳期声道:“舍弟婚事,有劳诸位高朋远道而来,甚感荣幸之至!倒是忝为主人的小弟到迟,令诸位久候,于心不安,小弟在此当面谢罪!”
话毕,随同二局主招呼客人入席,大家推杯换盏,畅饮起来。
酒过三巡,忽然一人举杯起立,缓声说道:“大局主今日迟到,谅系路途难行之故,好在大家都是道上朋友,必不见怪,老夫提议,就此罚他三杯,聊示薄惩,不知各位可赞成否?”
说话之人,虽然声音甚为缓和低微,但一字一句却是清晰无比,显然此人内力非同小可。
在坐之人,无不循声望去。只见此人,身著一袭青抱,约五十上下年纪,生得浓眉巨目,鼻直口方,两眼神光慑人,有一种不怒而感的气概,各人认出,原来正是遐迩闻名的东平一尊——苏则徐大侠。
于是一阵掌声如雷,全厅宾客齐声叫“好”。
大局主随著这阵掌声,同二局主缓缓站起,举杯颔首,笑道:“苏大侠所言,小弟焉敢不从,今既蒙诸位高明见谅,除接受罚酒之外,并同舍弟仅以薄酒三杯,回敬诸位,聊表歉意,并深致光临谢忱。”
说罢,竟连饮六杯。
一彷的二局主,自也同饮六杯。两人均面色不改,从容自若。
东平一尊苏则徐哈哈笑道:“二位局主,不但武功出众,酒量亦甚过人,连饮六杯,依然面白如玉,确是不愧为“玉面及杰”之称。”
大局主笑谢道:“苏大侠过奖了,在下兄弟乃萤火之光,忝列武林,今后还望大侠以及诸位高朋多多指教才是。”
大局主话毕,因见东平一尊未再发言,随连连招呼客人叙酒。
此刻,已二更交过,门外飞雪虽停,但遍地铺白,俨如银色世界。满周里灯火通明,雪烛辉映,直如白昼,丝竹管弦,乐声震耳,好不热闹!
说起“明湖镖局”来,不但是北七省中一座“顶”字号的镖局,即在大江以南,也是到处叫得呐亮。白道上人物目不必说,而黑道豪杰,闻之亦得退让三分。
一所镖局,要有好的成就,网罗人才能手,固然重要,而主持人在江湖上的威望,更是左右镖局成败的主要关键。“明湖镖局”之兴隆,其原因就是二者俱备,且后者成份尤多。
原来“明湖镖局”的创始人,名叫徐东海,也就是现在两位局主的父亲,乃是一位卓誉武林的江湖大侠,生就一付侠肝义胆,扶难救危,虽赴汤蹈火,常所不辞。他非但武功超绝,更是一位倜傥风流的儒生,故在武林中摔得了“铁胆书生”的雅号。
铁胆书生徐东海,虽然在其老年创设了这座“明湖镖局”,但其生性澹泊名利,依然飘泊江湖,俄蒙遍及。好在他这两个儿子聪明干练,能以主持局务。
他这两个儿子,长名世宪,次名世章,也是生得如玉树临风,一表人材。在年龄上两人仅相差一岁,而在外貌上看,却是一模一样,即使双胞兄弟,亦难令人置信竟能如此酷肖。因此外人对两兄弟,实在无法分别得出。
这兄弟两人,凭著父亲的名望,以及本身的艺业,在江湖上竟也扬名立万,而有“王面双杰”之称。
数年前铁胆书生徐东海远赴洞庭,一去不返,从此杳如黄鹤。世宪世章兄弟两人,为寻访乃父下落,曾遍及大江南北,五岳三山,鸥泊江湖年余,音耗未获,但是兄弟俩却带回了个美艳绝伦,绰号“绿丸仙子”的公孙静如姑娘,不久便和老大世宪结为夫妇。
铁胆书生既然杳无音讯,在他们兄弟二人心中,自是认为凶多吉少,于是局务从此便也正式落于世宪世章兄弟肩上。
所谓“雁过留声,人死留名”。徐东海虽然被人们认为业已作古,但其英名,依然为武林中人极所尊重,因而对“明湖镖局”,自也另眼相看。况且徐东海之失踪,并无任何证绕,确定其已死,迄今仍是一个无法揭破之谜哩!
世宪世章兄弟之间,目来手足之情弥笃,只是世宪性情恬淡,世章则雄心勃勃。因此,世宪在一年前携妻返回原籍,退隐林间世章独揽局务,依然干得有声有色。
这些事情暂且按下不提,却说——
“明湖镖局”因二局主徐肚章的婚事,今晚在大厅上所宴高朋,自也全都是些武林闻人,直似英雄大聚会。
时届三更,东西两厢房的人,已是醉得东倒西歪,横七竖八,可是大厅里这些武林豪士们,兀目酒意正浓,豁拳行令之声,震耳欲聋。
英雄聚会,自是别有生色。
有人在精拳上败了,仍不甘心,却提议要在手脚上比真章,好在这所厅房甚为宽大,下来个三五场拼斗者,倒并不妨碍。
于是在一声附和下,竟有一二十人纷纷离席,就要比起拳掌来了。
正在此时,二局主徐世章忽然起立,摇摇欲倒,对大局主徐世宪喻喃道:“小弟醉了,难以再饮,请哥哥在此招待客人吧!”
徐世宪见乃弟确有几分酒意,随道:“章弟,你近日定很疲劳,这里目有愚兄照顾,你只管放心,先去休息吧!”随命一个局人,将世章扶去内房。
徐世宪见乃弟去后,心下略一犹疑,方欲对一二十位离席将要比工夫的客人说话,忽听院内一阵飒飒风声,吹卷起地上积雪,漫天乱飞。随著这阵狂风过后,一声嗓躁长笑,来目空中。
笑声如夜乌悲啻,阴森,凄怖,刺耳已极,令人听来,毛发悚然!
笑声戛然中断,徐世宪纵目望去,只见厅门阶前,忽然出现一个青衣怪人。
这青衣怪人,面色金黄,两目神光如电,两手下垂,两只宽大而长的抱袖,几手拖到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好似一具幽灵僵尸。
全厅之人,都被这金面青衣怪人的出现,弄得怔怔的不知所措。
徐世宪趋前一步,对金面怪人,宏声道:“阁下是那路朋友?有何贵干?不妨明以见告,何必装神作鬼,故弄玄虚!
金脸怪人听罢,又是一阵桀桀狂笑,然后声如破锣的道:“徐世宪你死在面前,还敢饶舌!
吾乃追魂使者,今奉主人之命,前来索取你等狗命,识时务的赶快目绝,免得本使者亲自动手。”
金脸怪人,此言一出,所有在场之人,无不怒甚。于是暗中连劲,准备出手。
然而他们这一暗中运功,怪事突然发生了——
全厅一百多人,无不目瞪口呆,如木雕泥塑,楞在当场!
徐世宪满头大汗,目光中充满了恐怖与怨恨,直看看金脸怪人,浑身颤抖,一语不发。
原来在他们运功之时,才发觉目已功力业已全失,竟然手无缚鸡之力,而且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然而每个人的神智,仍然是清醒的。
金脸怪人,见此情景,忽又得意的一声家笑,道:“怎么样,你们还想反抗吗?嘿嘿!老实告诉你们“你们的武功业已全失,乖乖的听命本使者,嚼舌自戕,尚可保个全尸,否则,哼哼!只有自取其辱,还落个死后身首异处。”
金脸怪人说看,低垂的一只右臂,忽然缓缓抬起,长袖下露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复又接道:“本使者也深知你们心犹未甘,但不妨任何一个出来试试看?”
金面怪人说罢,果见一个魁梧的中年大汉,愤怒得两目几欲突出,咬牙切齿,嘴角挂著两丝血渍,向厅门蠕蠕而动,但行了不到三四步,忽的惨嚎一声,仆地不起。
金面怪人得意的哈哈狞笑道:“本使者之言,不假吧!”
全厅一片默然,充满了死亡的恐怖与沉寂,每个人的面孔上都泛现著一种绝望,怨恨的神色。
忽然徐世宪面部抽搐了一阵,艰涩的道:“今日在坐诸位,都是小弟至朋好友,无辜受累,使小弟死不安心——”
说著,两只呆滞的目光,望了望全厅客人,又对金面怪人道:“在下自信生平所为,无何有愧于心,阁下能否将真实姓名见告,并将与在下结怨经过,当众说出,只要在不理亏于人,自当任凭阁下处置,尚请勿累及在下朋友,不知阁下以为然否?”
徐世宪一见情势发展至此,深知事态严重,一种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英雄本色,使他说出这篇合情合理而也近乎哀恳的话来。
全厅客人,本已悲愤填膺,一听徐世宪之言,不禁声泪俱下,随不约而同的齐声叫道:“徐大局主,何出此言!吾辈中人,岂是贪生怕死之徒,今日既被这黑心小子所暗算,也只有认命啦!”
随著这阵慷慨激昂的言辞,骤然一阵骤动,厅内百多位好汉,跌跌撞撞的齐向门前站立的金面怪人冲去。
这情形看在金面怪人的眼里,竟然视若无睹。他似乎早已料想到这些人根本就走不出厅门。
因此,他原地站立,一动也不动的两眼直盯看徐世宪。
果然,厅里凡是往外冲撞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冲出厅门,便即瘫痪倒地不起了。
有些根本未存此念的人,一见这情形,目知生机无望,随即把心一样,舌根咬断,喷出一口
鲜血,咕当,咕当的一连倒下了数十人!那些瘫痪在地的人,这时也大都嚼舌自戕。地面上鲜血滴的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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