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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21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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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子骈指如刀,点向赵无极的肘弯。赵无极没想到他会出手,当下腰一扭,一翻腕子,反拿那公子的指关节,应变奇快。那公子喝一声彩,缩手又点赵无极的掌心,赵无极变抓为掌,竖掌如刀,飞快劈出三掌。那公子手势始终不变,或点或刺,将三掌化解。片刻之间,二人已斗了数招,虽然手足都没接触,但情势如兔起鹘落,激烈异常。
赵无极忽然错步,绕到那公子身后,右掌向他脑后疾劈。那公子仍是坐在椅子上,突然用左手抄起一支竹筷,头也不回向后反刺。这一刺,就如脑后长着眼睛一般,对准了赵无极的膻中穴。赵无极脸色突变,撤掌侧身闪避,绕到那公子左侧,挥掌又击,但见眼前竹筷飞扬,似点非点,不知又要指向何处,当下退出三步,看其来势。
赵无极脱口赞道:“好剑法!”
那公子也赞道:“好刀法!”
两人对峙,谁都没有再行出手。正在此时,楼梯上又响起脚步声,中间夹杂着客套寒暄之声,显有七八个人鱼贯上来。布天雷隐隐觉得不妥,眼见对方来人越来越多,这场架是很难避开了,打架倒是没什么,但想起下山时师父的禁令,很觉为难,因此眉头微锁,脸色也有些变化。
那公子见布天雷色变,以为他害怕了,哈哈一笑,端起酒碗:“今日酒兴已尽。老弟,咱们干了这一碗,就此别过。这场梁子是我结下的,与你无关,你继续赶你的路,咱们兄弟有缘,他日定会重见,届时再与兄弟把盏,痛饮三百杯。”
布天雷没有端碗,他想着今天初入江湖,就先后遇到花奴儿、费鹰、青霄子、赵无极四人向自己出手,以后麻烦事还不知要遇上多少,倒真是难办得很。想到此,抱了抱拳,道:“大哥,小弟有一事不明,还需向你请教。小弟下山之时,恩师有令,不许与人争斗。可是,要是有人硬跟小弟打架,小弟难道……要任人摆布不成?”
那公子一愕,放下酒碗笑道:“天下焉有此理?学武之人哪里有只挨打不还手的功夫?高手竞技倒还罢了,若遇到疯癫醉汉,难道还要枉送掉性命不成?尊师本意,不欲贤弟与人作无谓争斗,空惹是非。不过,为人处世,不可泥古不化。兄弟,咱们习武之人,学为何来,这中间关窍半点也马虎不得。依愚兄管见,小则要扶危济困,除暴安良,大则要匡扶正义,为国为民。”
布天雷闻听之下,顿觉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一时间心中豪气顿生,端酒叫道:“谢大哥指教!今日咱哥俩儿先来一个……一个……除暴安良!”
咣的一声,两碗酒碰在一起,酒入兄弟肠,激荡英雄血。
“好一个除暴安良!”
楼梯口处传来一声喝彩,八九个人已走上楼来。当先两人,一个是身材修伟的中年男子,约摸三十七八岁年纪,宽袍大袖,一身书生打扮,丰神俊朗,气度不凡。旁边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者,一身员外服描龙绣凤,两道寿眉,一双细目,面色红润,和气融融。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道人和一个黑衣老者,后面还有几名随从。几个人都是满面春风,似是故交挚友久别重逢。
布天雷和那公子看到这一行人,不约而同都吃了一惊。布天雷虽不认识前面二人,但后面那道人和黑衣老者,却正是今天刚会过面的费鹰和青霄子。
那公子低声叫道:“师兄。”
为首的中年男子双眉一轩,紧走几步上前,伸双手握住那白衣公子的双臂,叫道:“师弟,真的是你,可想死愚兄了。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怎的半点音信也没有?”声音颤抖,显然甚是激动。布天雷从旁边看来,见此人神态雄逸俊雅,双眉极为浓密,眼睛炯炯有神,显得英气勃勃,卓尔不群,不禁心生敬仰。
那公子也有些激动,摇头道:“不提也罢。小弟泛舟四海,寄情江湖,落得逍遥快活。有劳师兄挂怀。”
赵无极和姓蒋的矮胖子眼见帮手已到,正想发威,却不料自己人撞上了老相识,当下心中暗暗叫苦。费鹰和青霄子见到布天雷,也觉奇怪。费鹰微笑颔首示意,青霄子则在鼻孔中哼了一声。
那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白衣公子,目光中满蕴关怀顾念之意,道:“瘦了。师弟,这几年你一定不开心。唉,都是为兄的照顾不周,实在愧对恩师在天之灵。这位是你的朋友么?好,你有朋友就好,为兄就担心你性子孤傲,一个人漂泊四方,受那颠沛寂寞之苦。嗨,你看,咱们兄弟重逢,却冷落了诸位朋友。来,愚兄给你介绍几位好兄弟。”
当下松开手,回身引见那一身员外服的老者:“这位是保定府卧虎帮大当家的,圣手孟尝齐天啸齐帮主。”
齐天啸抱拳道:“幸会,幸会。上官老弟的朋友,便是卧虎帮的朋友。” 这人慈眉善目,哪里像武林大豪,分明是个富商员外。
布天雷听到卧虎帮主的名字,想起刚才几个人的作派,又想起在街上横行霸道的那些人,登时对他没了半分好感。但听到齐天啸口称上官老弟,心里已猜到这中年男子便是适才谈及的藏剑山庄主人,剑神上官清远。
那公子冷笑一声,没有答话,也不还礼。上官清远暗地皱眉,忙岔开话引见费鹰、青霄子、赵无极等诸人。赵无极是卧虎帮的二当家,那姓蒋的矮胖子是卧虎帮的六当家,叫做蒋美髯。只不过适才那一剑掠过,唇角生寒,蒋美髯应更名为蒋没髯才是。
上官清远指着那白衣公子,对众人说:“这位是我师弟,叫——”
“师兄!”白衣公子打断了他的话,“小弟庸庸碌碌,贱名不足挂齿。我一个江湖浪子,也不配结交什么飞龙帮、卧虎帮的大英雄,大豪杰。”
此言一出,卧虎帮诸人脸色尽变。费鹰是老江湖,急忙上前打圆场,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双方纯属误会,误会。一会儿痛饮几杯,大伙儿冰释前嫌,都是好朋友。这位布兄弟,也是在下新交的小友,大伙儿亲近亲近。”
青霄子打量白衣公子,翻翻白眼:“清远老弟,莫非他就是那位……嘿,可惜可惜!”
白衣公子不语,只是冷笑。
上官清远看看酒桌上歪倒的两个酒坛,道:“师弟,看来你喝了不少酒。这样吧,我在保定府还要盘桓几天,那就改天再约你与众位朋友相聚。你住在哪里?可方不方便?”
那公子转头看着窗外,沉默片刻,道:“师兄,你我今日就此别过。明日辰时,我在城西的关帝庙等你。”
上官清远点点头,回身对齐天啸抱了抱拳:“齐兄,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请看我的薄面,多多海涵。咱们换一家酒楼,由小弟做东,给赵兄弟、蒋兄弟赔礼。”
齐天啸仰天打个哈哈,也抱拳道:“上官老弟说哪里话来?卧虎帮今日承你大驾光临,蓬筚生辉。赔礼?赔什么礼?你千万别怪老哥哥失了礼数。这里客满,走,咱们去宴宾楼,那里新请了个粤菜名厨。你从江南来,北方菜怕不习惯。咱们去吃粤菜,好不好?”
他转脸看了看蒋美髯,突然变脸喝道:“老六,剃一半胡须,玩什么新花样?成何体统!”一伸手,从一名随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刺向蒋美髯的面门。只见他手腕一颤,剑尖到处,刺的一声,将蒋美髯剩余的那一半胡须削得干干净净。
众人都吃了一惊,齐天啸这一剑轻灵快捷,高深莫测,不愧是江湖大帮派的一帮之主。
“好剑法!”费鹰鼓掌喝彩,“姜是老的辣,齐老哥手底下硬得很啊。”
齐天啸一笑:“鹰兄说笑了,在剑神面前老朽怎敢班门弄斧?这手三脚猫功夫,也只配剃剃头、剪剪胡须罢啦。哈哈哈。”扔下长剑。
上官清远走到楼梯口,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白衣公子说:“师弟,楚姑娘那边………唉,明日再叙吧。”他欲言又止,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那公子突然跌坐在椅子上,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布天雷不知那个楚姑娘是什么来头,纳闷他怎会如此激动,端酒说道:“大哥,来,还是喝酒吧。”
那公子吞下一大口酒,不知为何,眼神中突增了一种说不出的萧瑟失意:“贤弟,今日有幸与你相识,实有相见恨晚之感。如今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像你这样的忠厚之人实在难得。莫嫌愚兄啰唆,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如何?”
布天雷也有了醺醺醉意,拍手道:“好啊。”
那公子却没有马上讲,而是又呆呆望着窗外好一会儿,才娓娓开言。
“这世间最伤心的事,莫过于求之不得。有一个伤心人,叫毕淮南,出身寒门,自小父母双亡,卖身到江湖上一个很有名的门派为奴,后来这个门派的掌门人收他做了徒弟,教他习武。他有个同门师姐,姓楚——”布天雷插话道:“一定便是那楚姑娘了。”
白衣人喝了口酒,看布天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听得入神,不禁脸色微微泛红,点点头,续道:“——是掌门人的女儿。二人朝夕习武,日子久了,竟然互生情愫。这件事让掌门人发觉后,掌门人嘴里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却决不同意。这掌门人在江湖上很有地位,一直想与门当户对的豪门结亲,自然不愿意女儿嫁给一个出身为奴的穷小子。他心机缜密,打定主意要让毕淮南死心。唉,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件事究起因由来也委实怪他不得。”
“那一日,掌门人的女儿偶感风寒,延医来治,本来几副汤药就能康复,但掌门人串通医生,诡称小姐患了极罕见的大病,非关东极寒之地的千年人参不能复原。毕淮南信以为真,救心上人心切,决意要远走关东,去寻千年人参。”
“毕淮南走后,掌门人对女儿伪称毕淮南偷窃了府中银两,逃到了关外。小姐大哭不信,叵耐掌门人已严令府中众口一词,而毕淮南走后,又一年多无有音讯,最终小姐相信了他是个见财忘义的小人,终于对他恩断义绝。”
“毕淮南一去就杳无音讯,大家都认定他死在了东北苦寒之地,尸骨喂了狼虫虎豹。两年后,如掌门人所愿,小姐嫁给一个少年成名的剑客卓若水,当真是门当户对。”
“谁都没有想到,五年后,毕淮南回来了,皇天不负苦心人,真让他寻到了一支千年人参。可是人参拿回来,却不见了心上人。”
布天雷听得难过,道:“毕淮南好可怜。那该怎么办呢?”
白衣公子眼中露出了极为忧伤的神色,苦笑着摇摇头:“还能怎么办呢?物是人非,事过境迁啦。”
布天雷隐隐猜到了白衣人的身份,叫道:“难道就不能把小姐抢回来么?”
白衣公子失笑:“这种事岂能抢?再说,卓若水剑法高明,毕淮南是打他不过的。”
布天雷热血上涌:“打不过也要打!”
白衣公子摇头,将一碗酒仰脖喝下去,这一下喝得岔了,呛得一连声咳嗽。布天雷摇摇晃晃走过去,为他拍着后背,说道:“毕大哥,你不要急。我帮你,总会有办法的。”
白衣公子连连摆手,良久才止住咳嗽,抬起头来看着布天雷,苦笑道:“毕大哥?什么毕大哥?我是卓若水。”
第三章 郎玉如心
有生以来,布天雷第一次酩酊大醉。
他在高高的古城墙下踽踽独行。夜凉如水,布天雷胸中却是滚烫,似有熊熊烈火燃烧不休。“情为何物?情为何物?”他嘴里喃喃自语,脚下跌跌撞撞。卓若水嘴角的那一丝苦笑一直在他脑海里萦绕。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卓若水分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城墙脚下。高高的城墙掩住了月光,他在暗影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知哪里传来了丝弦声,布天雷扶住一棵细柳,侧耳倾听,嘿嘿地傻笑两声。
他忽然觉得肚腹之间如翻江倒海一般,说不出的恶心难受,低下头就欲呕吐,但干呕了几下却没有吐出来,当下呼呼喘了几口粗气,调整胸中烦恶之感。这时,嗖的一声,不知哪里飞起一支响箭,随即远处传来隐隐的呼喝之声。不多时,呼喝之声越来越近。
布天雷刚有察觉,刷的一声,从十余丈高的城墙之上,有一团黑影坠落下来,带着破空的劲风向他当头罩下。
布天雷一激灵,脚下本能做了一个盘龙绕步,就想闪避,无奈大醉之下手脚滞钝,反而把自己绊翻在地。这时扑通一声,一团东西正好砸在头上,脑中嗡的一声,就此人事不知。
布天雷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他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一张明眸皓齿的少女笑脸,鼻中闻到了幽幽香气。却不正是花奴儿?
布天雷疑心自己在做梦,使劲揉揉眼睛,掐掐耳朵。这时花奴儿伸足尖在他腿上轻轻一踢,笑道:“起来吧,小醉猫,装什么死?”
布天雷翻身坐起,环顾四周,看到斗檐飞拱,金瓦生辉,原来是躺在一个大殿的殿顶之上。但如何在这儿却是一无所知,只觉得头疼欲裂,口干舌燥。
花奴儿笑道:“深更半夜一个人跑到城墙根下晃悠,想当夜游神么?告诉你,昨夜我被人追得紧,走投无路才从城墙上跳下去,不知道你在下面,撞晕了你可不能怪我。”
布天雷皱起眉头,茫然不知其所云。昨夜喝得太多,被人撞晕的事已丝毫不记得。
花奴儿道:“怎么?还不高兴啦?得了,你两次救我,花奴儿多谢你啦,这总行了吧。喏,这是望湖春最有名的虾肉粉蒸包,我专门给你买的,咱俩算是扯平了。”说完将一个热气腾腾的荷叶包递到布天雷面前,香气扑鼻,逗人垂涎。
布天雷十几个时辰水米未进,腹中早馁,闻到香味,登时有了胃口,揭开荷叶,运指如飞,向嘴里猛填。
花奴儿看到他这副憨样,扑哧一乐:“瞧你那饿死鬼样儿。”
布天雷吃得急了,突然噎住,脸憋得通红,嘶声问花奴儿:“有没有水?”
花奴儿笑得花枝乱颤,将一只革囊递给布天雷。布天雷接过,将嘴对准囊口,一仰头,喝了一大口。
“啊”的一声大叫,布天雷将喝到嘴里的水全都喷将出来:“是酒!”
花奴儿笑得肚子都疼了,一手捂住小腹,一手指着布天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布天雷大张着嘴喘气,唏嘘不已。宿酒未醒,又入新酿,哪里受得住?可是被花奴儿如此戏弄,心中却无半点儿嗟怨之意。
花奴儿笑够了,坐到布天雷旁边,对着他凝视片刻,突然问道:“你把我的衣服和花环都背在包裹里,为什么?”
布天雷脸色微红,诧异道:“你翻过我的包裹啦?”
花奴儿鼻子皱了一皱,露出不屑的神情:“我是贼,谁的包裹不能动?翻翻你的东西有什么稀奇了。你这个家伙才有五两银子,可是个穷鬼。”
布天雷扭捏道:“姑娘给我的东西,不忍心丢掉,想找到姑娘之时再行奉还。”
花奴儿盯了他半晌,说道:“我给你的任何东西你都不会丢掉吗?”
布天雷脸上又是一红,点了点头。
花奴儿探手入怀,拿出一个红布包,说:“来,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布包层层打开,布天雷只觉眼前一亮,里面是一块晶莹圆润的彩玉,有拳头大小,上宽下窄,外遭呈碧绿颜色,中心却是火一般红,中间红、黄、粉、淡蓝依次过度,整体通透,无半点微瑕,艳丽无方。阳光透过宝玉,焕发出七彩霞光,在花奴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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