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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飞龙传-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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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七爷赏脸,愚夫妇感激万分。”
  “不必感激,这锭银子是给你的。”
  那梅三弄似乎呆了一呆,最后才赔笑道:“在下实在当不起七爷的厚赏。”
  李七哈哈大笑道:“当得起!当得起!老夫在夫子庙混了这么多年,过路卖唱的也不知见了多少,但是像你能把胡琴拉出花来的好手还不多见,你别客气了,老子若是不表示一下;岂不让你把南京的人都看扁了,认为咱们这儿没一个识货的了。”
  梅三弄有点受宠若惊地道:“七爷既是如此厚爱,在下只有愧领了。”
  李七笑道:“别客气,这只是点小意思,我说梅三弄,你跑江湖也有不少年了吧?”
  梅三弄道:“是的,有十年了。,’“看你也不像个普通走江湖的?”
  梅三弄低下头道:“在下也是书香子弟出身,只因为不学好,把一份家业败掉了。”
  李七大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过老子看得出你总是好人家出身,你的这把琴不是普通江湖人比得了的。”
  “在下以前受过焦三化老师父的指点。”
  “我说呢,焦三化号称琴神,他的那把琴据说是世间无敌手,你能够在他门下学琴,倒是不容易,听说他的束价很贵,不是千金之子他不肯教的。”
  “在下学琴的时候,家里还过得去。”
  “这就是了,梅三弄,别的不说了,你既然走了十年的江湖,当知道一点人情世故,这逢庙烧香,遇寺拜佛的道理,你该懂一点的。”
  梅三弄道:“是!是!在下初到此地时,就曾经到七爷府上去投帖了,恰好七爷不在家。”
  李七笑道:“老子听人说过了,那时没在意,不过你没见着老子,并不就表示你的礼数尽到了。”
  梅三弄道:“是!是!在下过一天当再赶府拜候!”
  “那倒不必了,咱们在此地见着了,就无须多此一举了,你明白这意思吧!”
  “是!是!在下理应孝敬的。”
  李七道:“你又没弄懂了,老子若是要你的钱,又何必赏你十两银子,你该打听打听,我李七爷只有向人伸手的份儿,几时给过别人银子的。”
  “七爷厚爱,在下十分感激。”
  “你也不必感激,我说过,那是你该得的,焦三化已经过身了,他的琴艺也成了绝响,你能把他的技艺传下来,值得那个价钱的。”
  梅三弄困惑地道:“在下实在不明白,七爷要在下如何表示敬意的?”
  李七笑道:“七爷有个规矩,对过路的朋友,只有两种表示,一是要钱,一是要人,七爷听你的琴好,自己掏钱给你,那就是表示只要接受第二种表示了。”
  梅三弄终于懂了,为难地干笑道:“七爷开玩笑……”
  李七大笑道:“听起来似乎开玩笑,多少跑过的戏班子里那些坤伶,个个年轻漂亮,比你老婆强多了,七爷也没沾过,你那老婆不过还过得去而已。”
  梅三弄道:“拙荆是个普通妇人。”
  李七道:“你明白你老婆不是天仙化人,七老子不是贪她的姿色就够了,老子也不想妨碍你们的生意,今天的场子已经唱过了,叫她陪老子喝一夜的酒,明天上午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七老子保证不动她一根汗毛。”
  梅三弄苦着脸道:“拙荆不会喝酒。”
  “她是陪老子喝酒,老子又不要她喝酒,会不会喝有什么关系,老子不能为你们坏了规矩,老子在桃叶渡口包下了一条船,叫你老婆跟老子走吧,明天早上你到桃叶渡口来接人吧!’,他说话不给人半分商量余地。
  梅三弄叹口气道:“七爷的意思是不叫愚夫妇在这儿混了,菊花,跟各位老爷们道个歉,咱们收场子转码头好了。”
  李七将眼一瞪道:“梅三弄,你要走?”
  “愚夫妇不想走,可是七爷的规矩太大,愚夫妇实在无法遵守,只有换地方。”
  李七冷笑道:“你们唱了三天了,若不是照规矩孝敬一番,七爷以后还能在这儿混吗?”
  茶棚子的执事也过来道:“梅三弄,七爷要你老婆去喝喝酒,也不会少了一块肉,你不妨去打听一下,那些过路的江湖班子,谁没对七爷孝顺过,你们只要让七爷高兴了,长日子不敢说,一个月之内,准保可以天天卖满座。”
  梅三弄沉下脸道:“我姓梅的穷途末路,叫老婆抛头露脸出来卖唱,已经够没出息了,我不能叫她再做这种事,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菊花儿,咱们走!”
  粉菊花吓白了脸,收拾了一下东西,就想离开。
  李七也犯了性子,冷笑道:“七爷要留人,还没人敢说个不字儿,来啊!儿郎们,给我把粉菊花请到船上去。”
  有两个帮头的汉子上前要拉人,但粉菊花敢有两膀子力气,居然拉她不住,李七哈哈大笑道:“看不出这小娘子还有两下子,七爷最喜欢泼辣货,非要摆平你不可。”
  他支开旁人,上前展开拳脚,只几下子,一拳打在粉菊花的领下,将她打倒在地。
  梅三弄也忍不住了,上前跟李七动上了手,他的拳脚较粉菊花高明二点,跟李七交手了十几招后,一脚把李七踢了个跟头,跟着上前一拳,敲在李七的太阳穴上,把他打昏了过去。
  那些帮闲的汉子,见李七也被击倒了,倒是不敢再逞蛮,上前扶起了李七,抛下了一堆狠话走了。
  茶棚的管事愁眉苦脸地道:“梅老师,你这下子乱子闯大了,李七是夫子庙的地头蛇,他的人多势众,今天他们不知道你们夫妇会武功,所以空着手来的,日后他若是带人拿家伙前来,你抵敌得住吗?”
  梅三弄苦着脸道:“秦二爷,你也看见了,我是不得已的……”
  秦二爷道:“现在不是谈是非的时候,我只问一句,你们夫妇的功夫如何,架不架得住群殴?”
  梅三弄苦笑道:“我们只会一些粗浅的防身武功,今天打倒李七只是侥幸,哪里能跟这些忘命之徒拼勇赌狠。”
  秦二爷搓着手道:“那你们还是快溜吧,马上离开南京,李七若是不把你们赶走,他在夫子庙就不能混了!”
  梅三弄连声道:“是!是!我们立刻就走。”。.秦二爷道:“你们要走就趁快,下江是不能去的,镇江府的过山龙李俊是李七的堂兄弟,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只有往上游跑,芜湖的马三江跟李七有梁子,到了那儿,你们赶紧去拜码头,说不定还能庇护你们一点。”
  梅三弄夫妇谢了他,赶紧地走了,到客栈里结了账,收拾了一下衣物,连夜搭上一条江船走了。
  夫子庙是多事之地,这个消息自然会传到司太极等人的耳中。
  他们倒没在意,因为梅三弄在夫子庙献技已经三天了,而梅玉却是昨天才失踪的,以前一直在大内密探的监视中,两个人扯不到一堆去。
  再者,那天动手的情形也有人目睹,李七是个混混,略通拳脚,却不见得高明。梅三弄打倒了他,也是高明有限,梅玉是目下最有名的剑客,手下不至于如此稀松,最重要的一点,是梅玉心高气傲,绝不肯自降身份到如此地步!他们自然也没放松这两个人,知道他跟那个女的同居一舱,睡一张床,便再无所怀疑了。
  梅玉虽是出身膏粱,倜傥风流,却极重羽毛,秦淮红粉,曲巷娼女,梅玉虽然都曾光顾,却从不跟她们不三不四过,所以这个梅三弄绝不可能是梅玉。
  在船上,梅玉却的确和姚秀姑共一张榻,两个人也曾肌肤相亲过,梅玉比这位老大姐还小六岁,内心里对她是充满了一片尊敬,由敬而生爱。
  梅玉是个很负责任的人,姚秀姑是个媳妇,当然也没人禁止她改嫁,事实上两个人经过了几个月形迹不离的相处,情愫早生,只是缺少那种绮情而已。
  梅玉靠在姚秀姑的手臂上,低声地道:“大姐,我感到很对不起你,惟有生死永不相负。”
  姚秀姑却颇为理智地道:“兄弟,别说这种话,江湖儿女,谈不上那些,我若要嫁人,便不会等到现在,目前是为了形势必要,我们必须在一起。”
  梅玉急了道:“大姐!你怎么这样说,你知道我的心。,’“我知道,但我们不必谈这些,未来岁月多艰,我们不必想太多,大姐是心甘情愿把一切交给你,但是不想嫁给你……”
  梅玉正要开口,被姚秀姑用手掩住了道:“兄弟!人之相知贵在心,只要我们彼此有心,言语便是多余的,我想我们大概是摆脱了侦骑。”
  “是的,我想也差不多了,船上虽然还有一二耳目,但不是重要的人物,人家没把我们放在眼中,这都是大姐安排得好。”
  “那是李七配合得好,若非他受过你的大恩,他也不肯干的,这等于是砸他的招牌呢?”
  梅玉轻叹道:“我只不过帮了他一点小忙,说不上恩惠,最主要的是我看他这个人热诚可交,订下了交情而已。”
  “你以侯爵世子之尊,折节下交,这份知己之情就很难得了,无怪他肯舍命以报的。”
  梅玉一叹道:“草莽市井之中,颇不乏忠义可敬之士,我跟他的交情固然可贵,最重要的还是他对帮助大哥这件事很热心。
  “我跟他谈到这个计划时,他说了——小侯,李七只是一介匹夫而已,您提拔我,让我能为皇帝尽点力,李七就是拿性命巴结上,也没第二句话说。”
  “他是建文皇帝的忠贞子民吗?”
  “那倒不是,他对哪一个人做皇帝都没意见,只不过他是个小人物,觉得能够在轰动天下的大事中插一脚,深感有荣焉,如此而已。”
  姚秀姑一叹道:“只可惜建文皇帝太谦逊了,他这一番出力,很可能默默无人得知的呢!”
  “他也说过了,他不望富贵,只望将来!”
  “将来也没个着落呀!”
  “他所望的将来不是着落,只希望他日对儿孙辈谈起生平时,有一点值得骄傲的事。”
  “他有儿子吗?”
  “有一个,今年才十岁,他向我保证,十年之内,不向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在他儿子成人后,他一定要告诉儿子这件事。”
  “十年之后,若是建文帝毫无举动,他说了出来,很可能会犯下灭门大罪的。”
  “人生一世,草长一秋,他求的只是那一点而已,只要能在儿子面前挺得起腰,他不在乎其他的。当然,他也懂得厉害的,有些话关起门在家里说说而已。”
  姚秀姑轻轻一叹:“其实我们不必替他去担心了,我们自己的处境比他危险上百倍都不止。”
  梅玉概然道:“我是为了大哥这个人,他认识我时,还是至尊天子,可是他却没有搭一点架子,以兄弟视我,就为了这一点,我也少不得拿一辈子巴结他了。”
  两个人又陷入了一阵默然。
  岸上人声吵杂,却是已到芜湖,他们略事收拾,就下岸而去,住了一间小客栈后,立刻去拜访当地的土豪三角蛟马三江。
  马三江的地盘就在码头一带,梅三弄奉上了二十两银子的见面礼,也说明了在金陵得罪了李七的经过。
  马三江倒是很够意思,收下了拜帖,退还了银子,而且很客气地道:“梅先生,你能把李七揍一顿,就是我姓马的朋友了,你们在这儿做生意好了,兄弟敢担保绝没人敢动你们一根汗毛。”
  梅三弄也满脸感激地道:“在下承夫子庙秦二爷的指点,特来求马三爷庇护的,在下夫妇浪迹天涯,只求图一个温饱,若能小有所得,也只望能道下几亩薄田,好回家过下半辈子。”
  马三江连连地拍胸膛保证道:“没问题!没问题!”
  他说的没问题,也只是没人来捣蛋而已。
  梅三弄夫妇在码头边上的茶棚子里卖唱,生意却不怎么样,粉菊花不过姿色尚可,年纪却大了一点,唱的曲子也太高雅,一些俗下的人都不会唱,梅三弄的胡琴的确不错,可是他们混的地段不对,码头上鱼龙混杂,却是粗人较多,听来只是不错,却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感觉。
  多亏马三江尽力帮忙,每天多少还能混个几两银子的,但他们预定唱一个月的期限却只唱了二十天,梅三弄就去向马三江告辞了。
  马三江十分抱歉地道:“梅先生,实在对不起,芜湖是个小地方,码头边又是粗人多,对一些阳春白雪之音缺少一些欣赏的能力,城里倒是有些大户人家喝过墨水的,贤夫妇若是有兴趣,兄弟可以推荐去参加一些堂会,也许收入会好一点?”
  梅三弄道:“不必了,多谢三爷照顾,在下落拓江湖,就是不习惯侍候人,那些有钱人也不如湖海中人热诚可交,在下也不愿意为了几两银子去讨人类落去。”
  马三江倒也读过几本书,对梅三弄的耿介脾气十分欣赏。
  他微笑地道:“梅先生说的是,前天还有个翰林府的管事来找兄弟,说他们家的三姨太听了梅先生操琴,欣赏得不得了,要兄弟代为邀请先生到他们府中去献技。”
  梅三弄道:“大府人家的姬妾更难侍候,在下不想赚这个银子。”
  马三江道:“那个三姨太原来就在码头窑子里混的,被鲁翰林那个老家伙讨了去,听说并不安分,兄弟想梅先生这般高风亮节,绝不会受那种女子的邀请,所以兄弟就做主推辞了。”
  梅三弄感激地道:“得三爷如此赏识,在下感激万分。”
  “梅先生以前是读书人吧!”
  “惭愧!惭愧,识得几个字,偏又没长性,练得几天拳脚,却又不成玩意,只落得湖海飘零!”
  “其实真要是弄得一点功名,哪有先生如此逍遥!”
  马三江十分喜欢他,还送了他四十两程仪,算是对江湖朋友的照顾,夫妇两人千恩万谢而去。
  大内的密探总算对这两个人放弃了追索,马三江不是个人物,梅三弄居然跟他称兄道弟,交成莫逆,尤其是收下了四十两银子,竟是感激涕零之状,梅小侯不会如此没出息的。
  所以他们夫妇两人倒是很自由地一路上卖唱下来,直到了九江,过南昌,一直上了庐山。
  本来这是很不合理的行程,一对卖唱的夫妇,不应该有游山玩水的闲情的,但是他们身后没有人盯着了,所以也没惊动人。
  在一个很偏僻的山脚里,有一座苦因寺,庙很小,是姚氏的家庙,庙里有七八个和尚,是广源镖局里那些年老的镖客们,退出江湖后,息隐此间。
  他们都是些老光棍,把一生都献给了镖局,晚年图个清静,就在庙里出了家,念不念经随各人高兴,闲下无事种种花,拔拔草,打打拳,打发时间而已。
  庙对外是不开放的,也不让游客随喜烧香,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庐山是灵山胜境,也没有什么歹徒强梁,是个清静的世界。
  姚秀姑就是把人送到此地来暂避,所以尽管外面侦骑四布,却始终没找到此地来。
  两个人乍一进门,寺中人还不认识他们,阻拦问讯,姚秀姑脱下了青布包头,露出了一头秀发,也恢复了本来的面目,笑着道:“胡大叔,你不认识秀姑了?”
  这个老僧本名胡大空,是广源的老镖师,现在法名就叫大空,算是庙中的住持。
  他认了半天,才讶然地道:“秀姑,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莫非德局里出了事情?”
  “漂局很好,有事也不敢来打扰大叔的清静,侄女儿是来探人的,那位方公子和三个出家人还在吗?”
  大空道:“在!他们都在后寺。”
  “没有人来找过他们吧?”
  大空道:“没有,寺里的人对外不来往,根本没人知道他们住在这儿。”
  “这就好,他们还住得惯吧!”
  大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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