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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情和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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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问,“你是……”

  吴雨尴尬地冲那人笑了笑,说,“噢,我是来应聘的。前段时间在《上邑日报》看到你们刊登的启示,本来想趁早过来看看,但一直没有时间。”

  那人眼皮抬了一下,说,“欢迎啊,我是写作学会的会长,叫程空,你贵姓?”

  吴雨一听兴奋的不得了,就想说“久仰程会长大名”,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才是第一次听到“程空”这个名字,于是站起来隔着桌子伸过手去,整个身子都爬在桌子上了,紧紧握住程会长的手,“你好你好,我姓吴,单名雨。”

  程会长点点头说,“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吴雨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松开程会长的手挠挠头重又坐下不停地搓着手,接下来该干什么说什么他真是不知道了,对此,他谈不上有什么经验。

  还是程会长先开口,“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吴雨赶紧从装有小说稿子的袋子里掏出毕业证双手递上。

  程会长看了吴雨的毕业证说,“噢,咱俩还是校友嘛,我也是从上邑市师范毕业的。毕业后在一个乡下中学教书,闲暇之余写写文章,几年之后就到上邑电视台当制片人了,这个会长是兼职的。”

  吴雨听了程会长的经历感觉彼此之间的距离近了好多。

  “你有没有发表过作品?”



  说起来真惭愧,吴雨他也算是在文学中摸爬滚打好几年了,唯独这件事儿令他总是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他不好意思地说,“没有,不过我写了一部长篇小说。”他把小说稿子掏出来递过去。

  程会长接过稿子翻看着,足足看了有半个多钟头吧。“还行,不错,但是我们的工作不是让你坐在这里写小说,而是让你走出去写人物通讯。人物通讯你写过没有?”

  吴雨摇头。

  “了解多少?”

  “不多。”

  “没关系,你有写小说的功底,写人物通讯三两天就能掌握。”程会长这句话无疑是一颗定心丸,让吴雨顿觉心潮澎湃,否极泰来了。“咱们这儿的工作就是给各部门的领导搞宣传,然后他们出钱。你不知道,学会是社会团体组织,财经费需要自己解决啊。”程会长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两本杂志,递给吴雨。“这就是咱们学会主办的杂志,一月一本。下一步准备再办一份报纸。”

  吴雨翻看着杂志,发现书后有三分之一的文章就是通讯稿,几乎涉及各行各业的领导。再细看文章内容,个个领导都成了焦裕禄式的干部,部门工作更是蒸蒸日上,恐怕用不了一两年,上邑六县一区二百多万农民就全都脱贫治富奔小康了。

  吴雨想问问工资问题,还没等开口,程会长先说了。“咱们这工作工资不固定,当月任务能完成,可领到三千八百元,如果完不成任务,只能领到几十或几百元。”

  “噢,看来我是没这个能力干这工作了,首先我这嘴巴不行,说不来话。”

  程会长笑笑说,“其实你刚才进门时我就看出来了,满脸的‘阶级斗争’。”

  吴雨暗自佩服程会长的眼力,但他又不肯承认这点,为自己掩饰道,“这是车坐累了。”

  程会长不再说什么,从抽屉拿出一本日记本说,“时间不早了,咱们就谈到这里,把你的联系方式留下,如果我们决定聘用你随后再通知。”

  吴雨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是暗淡下来了,就把联系方式让程会长记下,道声谢下了写作学会办公楼。

  暮色慢慢降临了,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阻挡了人们的视线,使人的眼睛在这时看到的全是人造的高山,什么东西都是规规矩矩的,路灯、车灯,还在居民楼里的灯光。乡村的暮色却是自然的、安静的川道田野四周很静,和城市街道上的热闹相比,这种静实在很难得,它令人舒服,不会使人烦燥不安;它令人神往,不会让人逃之夭夭。

  吴雨多想跳进家门前的小河里舒舒服服地洗个澡,洗完后就赤裸裸地摆个“大”字仰面躺在河滩上,然后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变成了一股柔柔的水,从石缝间穿过一直往东流。但是现在对他来说这是不现实的,应该解决的首要问题是填饱肚子,再是找一个休息的地方。刚才只顾着和程会长说话,回家的车也误了。路过那家酒楼,看见酒楼门口停了一辆警车,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他就猜想恐怕是停业整顿呢。

  在小吃街一小饭馆,吴雨点了一份炒扯面,正准备动筷子吃时,电视里播出了国际奥委会在莫斯科第112次会议中将要宣布2008年奥运会主办城市的画面。他也和十几亿中国人一样,在等待那个激动人心时刻的到来,心跳加快了,炒面也凉了……

  虽然在上邑市生活了四年,但晚上连张属于吴雨的床都没有,他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怀里抱着《蓝月亮》在中心广场的一棵雪松下睡了一夜,对面皇家宾馆里射过来的灯光搅得他整晚都没睡踏实。 
空空千世泪空空第三章(1节……6节)
第三章

  1

  “哥,你猜,这次演讲比赛我得了第几?”小妹一进屋就直奔吴雨床边,把书包重重地扔在吴雨肚子上。“猜对了奖品有你一半。”

  吴雨五脏六腑都快被砸出来了,掀掉肚子上的书包坐起来说,“好妹妹啊,你就别闹了,让哥睡会儿觉吧。”

  小妹坐在床边摇着吴雨的胳膊,“哥,你就不关心关心自己的稿子?”

  吴雨把这事儿倒给忘了,的确,都三天了,他一直闷闷不乐,心里堵得慌,总想不通理想和现实为什么相距这么远?星期二他去县城邮局打电话问了上邑市写作学会,人家告诉他星期一刚聘了5名大学生,他当时脸上的那个表情,如果是在晚上鬼看了都会被吓晕。遥想两个多月前,他是带着希望走出校门准备拥抱生活的,谁想第一次拥抱就没有成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怎么过啊。都说人生如游戏,假如生命能有第二次,此时的吴雨宁肯选择退出。“那你得了第几,不会是全校就你一人演讲,正数倒数都是第一吧。”

  小妹狠劲在吴雨胳膊上拧了一下,“才不会呢,总共十八个选手,我是正数第一。”

  “行啊,北京获得29届奥运会主办权,你夺取学校演讲比赛第一名,”吴雨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可我呢。”

  “别再想这些不高兴的事儿了。知道吧,你的稿子,虽然篇幅短,但我演讲时,底下没有一个人说话。”

  吴雨一笑,心想这能有什么作用,自己的实际问题还是不能解决。

  “班主任后来告诉我,学校领导可不喜欢这篇演讲稿。”

  “不说了,我弹吉他,你唱首歌吧。”



  小妹把吉他拿来递给吴雨。吴雨盘腿坐床上,左手按了个Am和弦,右手拇指拨个琶音。“音跑了。”他依次拧动六个琴钮,把音调好后说,“就唱那首《等待》吧。”

  小妹就和着吴雨的琴声唱道:

  那朵花

  为什么在秋天才开

  原来她是在等待

  等待下个秋天再来

  那双眼

  为什么在夜晚睁开

  原来她是在等待

  等待下个夜晚再来

  那扇窗

  为什么总是打不开

  原来她是在等待

  等待梦中的他再来

  小妹唱完开心地笑了,说,“哥,要是让爸听见他又该发脾气了。”

  “别提他,都几天了,还呆在医院里不回家。”吴雨把吉他甩在一旁,弓起腿,双手抱着头靠在墙上。

  小妹的脸也拉下了,看上去比平常更黑了。

  母亲在外面叫,“小雨,冰洁,你俩快出来。”

  吴雨下了床穿好鞋,和小妹出了屋。

  母亲站在猪圈外面往猪圈里面看。

  吴雨说,“妈,怎么啦?”

  “猪要生 了。”

  “妈,瞧你,那么高声,我和哥还以为出大事儿了呢。”

  “你爸不在家,咱们这只母猪下 时脾气可大了,人基本上敢靠近。”

  吴雨挽起衣袖,就要开了猪圈门往里钻,母亲把他拦住说,“等一会儿,等它躺下后再进去。冰洁,这儿没你事儿了,你进屋做饭去,擀点儿面条。”

  小妹进了屋。

  母亲又说,“小雨,你去屋后再抱些麦秸秆来。”

  吴雨把麦秸秆抱来,母亲让扔进猪圈他就看着母猪哼哼唧唧拖着笨重的身子,一口一口把麦秸秆全都叼进小圈里。他问母亲,“妈,你怎么知道猪快要生了?”

  “今天早上我起来喂猪,见猪奶头红红的,再一挤还有汁,这说明已经快了。现在我俩进去,我接生,你搭下手。”

  吴雨和母亲进了猪圈,又弯着腰进了小圈。母亲蹲下挠着猪脊背,吴雨也伸出手学着母亲挠。猪还在不停地哼哼着,身上的肥膘伴着呼吸一起一伏,它挣扎了几下,似乎想要站起来,母亲又挠了挠它的头和脖子,它静静地卧着没再动。



  等了好长时间,猪的荫道里流出了羊水,第一个小家伙终于生出来了,闭着眼睛“吱吱吱”地叫着,布满皱纹的暗红色皮肤上长着一层几乎看不出来的细毛。它努力着站起来,四条腿还不够灵活,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就倒下了。它又站起了,这一次还算稳一些,向前走了好几步呢。

  吴雨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一个小生命的诞生,两眼都直了。

  母亲说,“小雨,快,用布把小猪身上的脏东西擦干。”

  吴雨刚刚抱起小猪,母猪弓起后腿站起来,灵活地转过头直奔吴雨冲来。母亲一把将吴雨推出小圈,自己却躲闪不及,被母猪一鼻子掀翻在地。吴雨急了,又钻进小圈,两手紧紧抓住猪耳朵,使尽平生力气把猪硬是挤在墙角。母亲得空爬起来,吴雨赶紧松了手,拉着母亲逃出小圈。母猪没有追出来,而是哼哼着重新卧下,用鼻子一点一点把小猪推到自己身下,等小猪寻着奶头没命地吸着时它才安静了。

  吴雨看着自己和母亲浑身的猪粪,气愤地骂道,“让我去找根棍,把这个狗日的东西打一顿!”

  母亲拉住吴雨,“不准去,猪不懂事你都不懂事了,和它较什么劲儿?”

  “可是它……”

  母亲打断吴雨的话,“它刚才是护自己的孩子呢。”

  “这些它都知道?”

  “哑巴牲口灵着呢。”

  “妈,那现在怎么办?”

  母亲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掉额头上的汗水说,“你先去河里洗个澡,等一会儿我一个人进去。”

  “你一个人行吗?”

  “没事,你洗完后就在外面守着,我需要你时你进来帮忙。”

  吴雨去河里匆匆洗过澡回来就守在猪圈外,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

  母亲从猪圈里出来了,看上去很疲惫。“总算完了,累死了。”

  吴雨挽着母亲问,“妈,生了几只?”

  “十二只。”

  “十二只!?不少嘛!”

  母亲看上去并不高兴,“这还多?去年冬天那窝要十六只呢,可惜两头冻死了,两头得病死了。当时卖5块钱一斤,这一下子死了四只,500多块钱就没有了。”

  “小猪最怕得什么病?”

  “痢疾。一窝猪只要一头得痢疾,全都会很快传染上,如果治疗不及时就死光了。”

  吴雨想自己当初学兽医该多好,现在还能帮母亲忙,上了四年师范,混了一张毕业证至今连个工作都找不到。

  吃过饭后母亲说,“吴雨,你去县医院让你爸回来,金奎山能住就让他住一辈子,他不顾家咱还有家呢。给你爸说清楚,家里忙着呢。”

  吴雨冒着黑漆漆的夜,沿着河边就向县城去了。在县医院急诊室,他叫出父亲,把母亲的话一字不差地传达了一下。

  父亲说,“回去给你妈说,我明早上回家。”

  “我妈让你现在就回去呢。”

  父亲把吴雨拉到墙角低声说,“你怎么不懂事儿呢,要不是我这几天在这儿寸步不离地守着,金奎山不知要多花多少钱呢。金顶山让他哥给医院说了,什么药好就给金圭山用,正因为我在这儿,医院才没敢乱用药。我和金圭山说好了,明天就出院。”

  吴雨恍然大悟。

  “小雨,你不要去了,等你爸回来让他去吧。”


()
  “妈,你还是让我去吧。”

  “那你把钱装好,给人家称菜时把称也看好。”

  “我知道了。”吴雨推着架子车,车子上放着两筐刚摘下的豆角。

  公路上,都是县城早起锻炼身体的人,吴雨见一个躲一个,好像是怕人家抢了他的菜。快到小川河口时他后悔的要命,真不应该逞一时之能。他想起了路遥先生《人生》中的高加林第一次去卖馍时的情景,怎么和自己的遭遇一样呢?但仔细一想又不一样。首先,高加林不去卖馍还能进县文化馆阅览室看报纸,他往哪里躲——石灵县文化馆就没有阅览室。其次,高加林身后有个刘巧珍帮着卖馍,他靠谁卖菜?两相比较,吴雨已感到自己孤军无援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菜一直推到县河南边的农贸市场。

  市场里的人渐渐多了,都是准备做早饭的城里人。

  吴雨蹲着,让架子车把他挡住,尽量不让路人看见,他倒是能看见来来往往的无数只脚从架子车旁走过。

  “你给我站起来!”

  吴雨被这声吓了一跳,仰头一看更是险些被吓晕。

  “回去,你能卖了菜?!”

  吴雨在父亲的吼声中有些幸灾乐祸地离开了农贸市场。

  2

  “思凡,风风火火把我叫来干什么。”吴雨一见王思凡就来气,“我已经打算放弃这事儿了,你王思凡怎么还惦记着?有病啊?”

  王思凡也不客气,“不是我有病,是你有病,你为了小说曾经付出那么多心血,说放弃就放弃了,这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啊。”

  的确,正如王思凡所说的,吴雨不是一个轻易肯言败的人。

  王思凡见吴雨不再说话,又说,“怎么了,一年没见面,越变越深沉了。”

  吴雨噗哧一声笑了,“深沉个屁,早上起来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肚子这会儿正咕咕叫呢。”

  王思凡笑着说,“刚在街道下车你怎么不说呢,这马上就到家了,你先忍一会儿。”

  路过一个楼门,王思凡说,“这是我家的老房,现在不住人了。”

  吴雨爬在贴有“秦琼”和“敬德”两门神的门上往里看,院子里长满了一人高的野草,只在通往上房的地方踏出一条路,再看那土院墙,似乎风一吹就要倒。“这才几天没住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去年刚搬进新房,人一去楼就空了。”

  虽然吴雨和王思凡同在一个寝室三年,但吴雨还是第一次来王思凡家,王思凡父母对吴雨很是热情。

  饭桌上,王思凡母亲问,“小雨啊,家里父母身体都好吧。”

  吴雨回答,“还行。”

  王思凡母亲又问,“你家里兄妹几个?”

  “两个,我是老大,小妹今年上高一。”

  王思凡父亲接过话说,“儿女双全,吃穿不难。你父母有福气。”

  吴雨听了这话既高兴又羞愧。

  王思凡母亲说,“小雨啊,有没有人给你介绍对象?如果有合适的赶紧定下来,再过三四年就不好找了。”

  吴雨看了一眼王思凡,王思凡也在看他。吴雨就微微一笑说,“没有,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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