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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得耀眼的时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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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时,她看得很清楚,雪花在掠过窗户的瞬间突然停顿了一下,在那一刻闪发出
动人心魄的光芒。几乎是在同时,她听见儿子在另外一间房子里惊喜地叫喊起来:
“下雪啦!”
第四章
唐小川记得,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是在他回来的路上开始的。在离开钢琴
酒吧之前,他把自己的住址和电话留给了叶伶芳。他伏在茶几上写时,罗宝成走了
过来。罗宝成已经玩够了,催他快一点儿,说再不回去路上要结冰了,一不留神就
要出事的。后来他才意识到罗宝成话中有话,话里藏着机锋。在写那张纸条时,罗
宝成还用膝盖撞了他几下。车开了一段路,罗宝成又骂了他一句:“你这个傻×!”
他还以为罗宝成在吃醋。但罗宝成接下来的话就吓了他一跳。
“你怎么能把真实姓名和地址写给一位坐台小姐呢?你他妈的想被公安当嫖客
抓啊!”
唐小川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太没经验了,但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见过
电视里的坐台小姐,用双手抱着脑袋靠墙根一溜儿地蹲着。现在他连电视也不敢看
了,但只要电视里出现这样的镜头,他又看得特别仔细,一个一个地挨着数过去,
看叶伶芳是不是也在里边蹲着。她在里边蹲着自己就完了,你的纸条就是把柄,那
时警察绝对不会相信你什么也没有干,你就是咬破指头写血书,他们也不会相信你。
唐小川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命运竟然以这样一种奇特的方式和叶伶芳紧紧地
联系在一起 那他还要去那里干什么呢,还嫌不够吗?
是的,以后他又去过那里多次,每次都是一个人去。他想要看看叶伶芳还在不
在那里,叶伶芳在那里,就说明没事,叶伶芳没事,他自然也没事。每次去,叶伶
芳都在那里,还是那样,有客人时陪客人,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但从来没有走进
过那扇漂亮的圆形拱门。也有人想要把她拉进去,她却不知用什么办法让对方立刻
松开了手,松开了手之后她还是继续微笑着。也会有人在跳舞时像罗宝成吻那个小
姐似的去吻她,吻得她直往后仰,一头长发直垂到地板上。还有人把钞票从她的胸
口塞进去。这一切,唐小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知道自己是打不过他们的。
叶伶芳看见他痛苦的样子,问: “你怎么啦,替我难受,还是觉得我很不
幸?”
唐小川的头似点非点地动了一下。
叶伶芳的舞跳得很好,但不是和这种人,而是和唐小川。其实唐小川不会跳舞,
他只是在真心实意地跳,而不是干别的。叶伶芳带着他飞速旋转,可惜没有穿裙子。
一件白色的裙子环绕着她那苗条的身材,那该是怎样美丽的一种感觉,一种在白云
中飞翔的感觉。
“你怎么从来不穿裙子呢?”
“这么冷的天,你想冻死我呀。”
“那春天呢,你一定会穿上裙子的。”
“你怎么突然变得像一个小孩子了?”叶伶芳指着那扇霓虹灯环绕的大门说,
“看见了没有,出了这道门,你就不要想别的事了,更不要想春天那么远的事。”
她是想让他变得清醒一些,但他发现叶伶芳其实也有点儿当局者迷。每次陪了
别的人之后,她总是充满了歉意地对他一笑,这说明她并没有把他当作一个纯粹的
客人。她似乎很自在,很坦然,也正是从她的坦然里,唐小川隐隐感觉到了一种正
在逼近的危险,他担心这个骨子里其实非常高傲的女孩会在一时冲动间做出什么事
来。她有一道自己的防线,并且很脆弱地守卫在那里。果然,唐小川最担心的事还
是发生了。
叶伶芳走过一张茶几时,一位客人拉住了她。
“你看!”那位客人指着自己腿根说。
叶伶芳看了,那里有一小块被水洇湿了的痕迹,正在向四周扩展,并且冒着热
气。
“你把我的咖啡撞泼了,你说怎么办?”
“我?”叶伶芳当然知道自己并没有撞泼他的咖啡,她的腿根本就没有碰上他
的茶几。显然,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为了使自己从这个圈套里摆脱出来,叶
伶芳只能说一声对不起。然而,既是圈套,又怎能如此轻易地摆脱出来?那个男人
挽起裤腿,指着一块有点儿红的地方,让她用舌头给他舔舔。
“多好的咖啡呀,你应该尝一尝是什么味道。”
唐小川没有看见那一幕,那天他恰好不在那里。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已掀开了
被子的一角准备上床睡觉。他刚把冬天穿的那件咖啡色的灯芯绒裤和一件毛线衣脱
下来,挂在一张靠床放着的椅子背上,敲门声是在他即将钻进被子的时候响起的。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他迟疑着,难道……他想起了警察。外面的敲门声停止了,在
短暂的沉寂之后,又敲了一下,咚!他不再犹豫,实际上是他不想把一个提心吊胆
的时间拖得太长。他跳下床,掀开房门,几乎是恶狠狠的。
叶伶芳站在门口。她把那个男人打了。在那个男人把她的头使劲地摁下去时,
她的手想要找到一点支撑住自己的东西,却抓到了一只咖啡杯,她攥紧杯子,在男
人的脑袋上猛砸了几下,那个久经沙场的家伙,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一个坐台
小姐。他傻乎乎地看着她,血很慢很慢地顺着额头往下淌……
趁着酒吧里一片慌乱时,她逃了出来。
在一路狂奔之后,叶伶芳反而显得异常平静了。
“把你吓坏了吧?”她说,还做了一个敲门的动作,用一个弯曲的食指。“我
还准备敲三下,最后敲三下,你再不开门,我就走了。”
唐小川没有吭声,他插上一只小电炉,给叶伶芳烧开水。她的手上、脸上还溅
着几点血迹,肩头还有一层积雪,在灯光下泛着淡蓝色。唐小川伸过一只手去,轻
轻地拂着,雪花一小片一小片地飞起,在空中化成水滴落下来。又望着叶伶芳雪白
的脖后根儿,又端详着她弯下去烘手的样子。唐小川好像一直都显得比较冷静,有
一种临危不惧的从容。惟一的疏忽是忘了穿上裤子。他只穿了一件短裤。叶伶芳是
在他准备睡觉时来的,而他没有穿长裤睡觉的习惯。两条灰白色的长腿在灯光下闪
着黯淡的光泽,这是两条读书人的腿。等他穿上裤子时,水已经烧热了,叶伶芳很
细心地洗着手上、脸上的血迹,她很干净了。很干净的叶伶芳看了一眼穿好了裤子
默然地站着的唐小川,问:“你怎么不说话呀?”
“我已经考虑很久了,”他挨着她坐下,替她把一绺披在脸上的头发撩到后面
去,手指头从她的耳边滑过去时,他又说了一句,“我是为了你考虑的。”
叶伶芳仰起头来看着他,把下巴往上抬了抬,“你要我去投案自首。”
“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必须争取主动,主动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叶伶芳微笑地看着他。唐小川避开她的眼光,说:“我再设法找人在公安局内
部活动一下,我现在就去。”
“谢谢你!”叶伶芳冷冷地说,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来,“你懂得政策,你是一
个真正的读书人!”
叶伶芳走了,她以一种很干脆的方式把他和她的一个故事结束了。她是怎样跑
走的,唐小川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每个人看着一个飞奔而去的身影时都是模糊的,
需要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认识到那些变了形的、升华了的东西。如果要接近
那天晚上的真实情形,必须借助比喻,像一只转瞬即逝的闪电般的鸟儿,叶伶芳在
唐小川的视野里消失了。
然而,在回忆中,它又会像回放的慢镜头一样让你看清每一个细节。唐小川记
得自己是追出去了,一直追到了楼梯口,他完全可以追上叶伶芳,但他发现她飞奔
着跑下楼梯的姿态非常优美。第一盏电灯亮了,那是由声音控制的电灯,叶伶芳的
一条腿向后扬起,然后是优美的弯曲,整个状态在空中完美地停留了一秒钟,脖颈,
柔软的腰部曲线,臂部弧线,旁若无人地伸屈。在那一刻,他看见叶伶芳的骄气,
他为她的骄气吃惊。第二盏电灯亮了,第三盏……
这一形象不断地重复着,直到所有的电灯都熄灭了,楼道里又变得一片寂静。
唐小川用一只手扶着楼梯栏杆,在寂静的夜色中伫立良久,他一时难以确定是追她,
还是不追她……
第五章
叶伶芳踏着积雪朝学校里走去,步态凝重,每一脚踏雪而行时都会自然而然地
变得庄严起来,一切都静悄悄的,感觉时间在这透明的寂静中悄悄消逝了。天很蓝,
仿佛能映出人的影子。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在蓝天白雪之中行走时显得很美,连她
自己也感觉很美。
冬冬的班主任正带着一些早来的孩子在扫雪。她无意间抬起头,看见叶伶芳一
步一步地走过来,还有那个惹了祸的家伙,蹑手蹑脚地跟在他妈后面。班主任酝酿
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的情绪不太好,自从工厂倒闭之后每一个老师的情绪都不太
好,他们虽然还没有被正式宣布失业,但已经没有人给他们发工资了。既然是厂办
的子弟学校,地方的教育部门除了捎带管管他们的业务,其他的事是不会管的。你
冷吗?你吃了吗?这个年你怎么过?没有人过问。马上就要放寒假了,下学期还不
知道这所学校办不办呢?在这种情况下,冬冬的班主任还能带着早来的同学扫雪,
足以让叶伶芳感动了。她走到班主任跟前,要夺她的扫帚,她说:“我来扫。”
没想到是这样温馨的一个开头,班主任的情绪好了一点儿。她把扫帚给了叶伶
芳,自己又找来了一把扫帚,两个女人一边扫雪一边说话。
“这孩子,我还是挺喜欢他的,就是性格有点儿孤僻,不爱说话,他不和男生
一块玩,女生又不愿跟他一块玩……”
冬冬像是要证明班主任讲的是实话,一个人站在教室外面的窗子旁,用一根指
头在玻璃上划道道,划着划着,又把手指伸到鼻子上去闻了闻。玻璃上结了一层薄
冰,他似乎在闻冰的味道。
“我好担心啊,怕他弄出什么事来。”说到这里,班主任显得有点儿激动了,
直起身子,把一条很老气的灰色披肩往后面一甩。“这不,果然弄出事来了,我教
了二十多年书,凭感觉就知道,什么样的孩子最容易弄出事来。”
叶伶芳一直沉默着,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昨晚她考虑了大半夜,当然是考虑
怎样用一种婉转的方法来推翻老师的结论,现在她才明白,这个结论在事情发生的
很久以前实际上就确定了。冬冬必须惹出一件事,冬冬如果不惹出一件事倒是有点
儿反常了。这是班主任的逻辑。叶伶芳是很尊重这位老师的,她是这所学校里最好
的老师,她最有魅力的教学风格是循循善诱。入学时,冬冬本没分在她的班上,叶
伶芳说了好多情,才把冬冬弄进来。她不敢得罪她,又没有办法让她明白事情的真
相。叶伶芳擦了擦脸,脸上沁出一层微汗。
“这孩子诚实吗?”她试探着问。
“诚实倒是诚实,他已经认错了。”
“可是……”
叶伶芳那微妙的心理立刻被班主任察觉了,班主任握住她的一只手,想通过这
一主动的亲热把矛盾缓和一些。她握着叶伶芳的手走到那道陡坎边,这里原来是砌
着围墙的,但由于坡度太陡,墙基又没有建在硬土层上,时间一长,沿陡坎边缘的
一整段围墙沿着坡体下滑,向外坍塌了。班主任松开叶伶芳的手,用脚在陡坎边的
积雪上划了一道印子。
“你看,就是在这里……”
陡坎下面的积雪更厚,因而看不出到底有多深,雪下面肯定还有一些砖块。叶
伶芳猜想,女孩摔下去之后,腿可能是被砖块硌断了。
“这太危险了,”叶伶芳说,“学校应该赶快把围墙修起来。”
“整个厂子都垮了,何况学校里的这道围墙。谁来修呢?钱呢?”班主任叹了
一口气,又挨得离叶伶芳更近了一些,用极低的声音说,“小叶,我把你带到这里
来,是想告诉你,这事的主要责任应该由学校负,我也是有责任的,我们绝对没有
一推干净的想法,昨天那位女同学的家长来了,要把孩子背到你们家去,还想把冬
冬扣为人质,被校长和我拦住了。校长连自己存折上的钱都取了,先给孩子治腿要
紧。我们要你来,没有别的意思,第一,你应该去看看那孩子,从道义上你应该这
样做;第二,你也应该为学校里分一点儿忧,这毕竟是我们厂的学校……”
看着班主任眼里深含着忧伤的神色,叶伶芳还能说什么呢?走出校门时,她双
腿冷得发颤,也许是在雪地里站久了吧。
秦光荣回来了。
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开门声,把头偏了一下,随即又盯住电视。他把所
有的声音都消掉了,又把那些无声的画面一一搜寻出来。他没有耐心,很难把一个
节目看完。除非是足球。每有高水平的球赛现场直播,他半夜也要起来看的,但也
一定要消掉声音,因为他不爱听那些啦啦队的吆喝,对解说员们那些瞎子算命式的
预测和事后诸葛亮一般的分析也嗤之以鼻。他看球,是自己一个人静静地看,静静
地思考,他不想有任何球场之外的东西来干扰这份独自品尝的心情。一只平凡的球,
通过这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一双脚,在射门的那一刻突然变得魅力四射。
但今天没有高水平的赛事,只有一场中国队和伊朗队之间的表演赛,连这种作
秀性质的赛事中国人脚下也很少有球,而且经常受伤。秦光荣悲天悯人地想,他们
的腿在娘肚子里就受了伤。越看越没劲,他关掉电视,把手里的遥控器扔了,又往
沙发上一躺,用两只手抱脑袋兀自出神。
叶伶芳把他扔在门角里的皮鞋拾起来放上鞋架,有点儿不高兴地问:“昨晚你
在哪儿呢?打传呼不回,打手机又不通。”
“我的事你少管,你只认得我拿钱回来就行。”
“我不管你的事,家里的事你总得管吧。”
秦光荣在沙发上动了动,仍然躺着,只把脸孔转过来一点儿,看见叶伶芳一脸
悲愤的样子,不像是故意寻衅找岔,他坐了起来,“什么事啊?”
叶伶芳就把冬冬在学校里的事告诉了他。
“什么?你去医院看过那个小女孩,还给她家五百元钱医药费?”
“嗯。开始我没打算给钱,只买了一篮水果,进去后一看,挺惨的,那小女孩
不但摔折了骨头,跟腱也断裂了,这东西一断,就会像橡皮筋一样往两端的肉里缩,
大夫把她的腿肚子划开,才用钳子把它扯出来,接上了。我去时,小女孩刚刚麻醉
醒了,那个疼啊……”
叶伶芳说到这里已经带着颤音了。
“你怎么这样不会想事呢,”秦光荣坐不住了,在屋里来回踱着,说,“我知
道你心肠软,你看不得别人受罪,你把钱掏出来了,你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搜给了
他们。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个小女孩是有可能致残的。那些黑道上的人想要废掉谁
的一条腿,不是打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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