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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的儿子-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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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一）
“先生，欢迎光临‘丽水居’。请问您是来看房吗？您需要什么样的房子呢？”
热情的售楼小姐站起来招呼刚踏入售楼部的年轻帅哥，看他那东张西望、心不在焉的样子就不是来看房的，难道又是讨厌的记者？
帅哥果然不是看房，张口就问：“这里就是‘丽水居’了？小姐，请问你们这是不是有一位叫汪子童的？”
“对啊，您找他有事吗？”
帅哥兴奋地叫道：“真是他啊，太棒了。对了，小姐，我是他同学，很久没见面了。那天在电视上突然看到他在回答记者提问，我还以为自己看走眼呢，没想到还真的是他。他在吗？我想见一下他。”
原来帅哥不是讨厌的记者，漂亮的售楼小姐终于松了口气，热情地说：“汪子童一般不在这里办公。他是我们董事长的助理，在总公司上班。您可以到那里找他，或者我把他的地址、电话写给您。”
“谢谢，谢谢。没想到他还是你们董事长的助理，难怪那天能上电视回答问题呢。采访时他的表现不错，一板一眼的还真像那么回事。我说，美女，他一定很得你们老板重用吧？”
“汪子童对人不错啊，不仅老板喜欢，我们也喜欢。”年轻的售楼小姐边说边羞红了脸。的确，几个年轻的女同事都不约而同喜欢上了英俊腼腆的汪子童，不过他总是刻意回避她们含蓄的热情，和她们保持同事的距离。
帅哥和害羞的售楼小姐开起了玩笑：“这小子，和学校时一模一样，还是个人见人爱的家伙。唉，别和我说你们都爱上那个帅小子了？听哥哥的话啊，千万别爱上他。你们瞧瞧，其实我的条件和他相比也不错嘛。嘿，美女，顺便把你的电话号码也写上吧，回头请你吃饭。”
售楼小姐对着这个贫嘴的帅哥笑了，忽然听见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在身后叫道：“胡峻，胡峻，真的是你吗？你怎么变得这么贫了？我还以为来了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呢。”
帅哥转过头也惊讶了，眼睛瞪得比灯泡都大：“李小蔓。李小蔓，你怎么也在这儿啊？今天怎么了？我得掐掐自己，不是在做梦吧？一下撞上俩……”
售楼小姐听着帅哥的话也惊呆了：“李经理，他也是你的同学吗？那你和汪子童也是老同学喽？可是你们平时怎么……”
李小蔓指着胡峻慌忙掩饰道：“他……他是我小时候的邻居，不是同学，好久没见了。你忙吧，我带他进办公室叙叙旧。”
关上办公室的门，胡峻诧异地问：“李小蔓，怎么了？我什么时候成你的邻居了？快说，快说，你是怎么辛辛苦苦找到汪子童的？你们和好如初了？他退学后混得不赖嘛，都当上大公司的董事长助理了。难道‘读书无用论’真的是对的？你的工作也是他帮助安排的吧？不错嘛，好赖是个经理，外边的人对你可是恭恭敬敬的。唉，你们怎么样了？久别重逢都还好吧？我可有两年多没见汪子童了，真他妈想念这个旗鼓相当的情敌啊。那天在电视上一看见他的面孔，我都吓傻了，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办法马上通知你。我知道你到处找他也找了两年多了。可是我上哪儿通知你呢？毕业后就一直没你的消息。他们说你和你爸爸一起来西原了。唉，李小蔓，你是为了汪子童才来西原的吧？你们搞那么神秘干吗呢？重逢了也不和咱们说一声？大学里你们可是轰轰烈烈谈恋爱的，现在怎么搞得跟地下党似的？”
李小蔓哭笑不得：“胡峻，你属蛇的？这么长的问题，还有我说话的份儿吗？先别说我，你怎么也到西原来了？”
“嘿，别提了，混得好我也不会离乡背井到这里来啊。毕业后我到了东原一家生物工程公司，从一个小小的试验员做起，越做心越凉。公司里资历比我高的人多得是，我估计那样混下去到退休连个高级主管都指望不上。后来公司要在西原建立分公司，老家伙们守着老婆，一个都不愿意来。我乐了，也许这就是破釜沉舟的最后机会，所以毛遂自荐到西原分公司来了。李小蔓，别打听我的平淡生活了，快和我说说你们那荡气回肠的爱情罗曼史吧。臭小子汪子童失踪了两年后对你还是一如既往吧，他有没有欺负你啊？”
李小蔓眼圈一红，轻声说道：“胡峻，我五一要结婚了。”
帅哥一愣：“结婚？是不是太快了？你们俩都才二十二三岁。看来还是你们小日子混得好，我估计自己三十岁以前不敢提‘结婚’两字。事业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结婚了我拿什么养家糊口啊。羡慕啊，汪子童退学还是对的。咱们苦读书出来又有什么优势呢？什么天之骄子，什么国家栋梁，全是屁话。这不值钱的本科文凭就和《西原晚报》似的，人手一份……”
李小蔓并没有体会到生活和创业的艰难，毕竟她拿着本科文凭也是一路顺风坐到了大公司部门经理的位置上。她喃喃打断胡峻的话：“胡峻，别瞎说了。我是要结婚，不过新郎不是汪子童，而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他叫余大智，大方的大，智慧的智，三十四岁，一个会做饭、会挣钱的好男人，还十分疼爱我。就连我老爸这么古板的人都对他十分满意。祝福我吧，老同学。改天我介绍你和我老公认识。以后在我跟前永远不许提‘汪子童’三个字，也不能在我们公司里说出大学里发生的所有事情。记住了，打死也不能说。胡峻，不要这么瞪着我。我很正常，没发疯，也没发烧。你为什么离开父母孤身来到西原工作，不就是想开始一段充满希望的新生活吗？我也是，我要结婚了。我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一切，我要开始自己快乐的新生活。”
胡峻这下真的是目瞪口呆了，一直到离开的时候他都还无法相信。怎么可能呢？一段爱得死去活来的爱情在重逢时化成了灰烬，一对山盟海誓的恋人竟然形同路人。大学真的是一段梦幻般的岁月，记忆中美好的一切不过是甜甜的南柯一梦，走出大学时才发觉真实的世界原来很残酷。
第十章（二）
李小蔓木然地看着胡峻消失在视线里，心里也隐隐感到害怕，害怕的是一个人的成长和成长中必须承受的痛苦。大学里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每个人都得去面对真实的社会和真实的情感。和胡峻相比自己也许是幸运的，不用为事业和生计奔波。但是婚姻呢？自己会在婚姻上重重摔上一个跟头吗？不会的，她坚定地对自己说，我会彻底忘记过去，会用全部的爱去细心维护一个家、一段婚姻。我会爱上那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婚姻生活一定会幸福的。
“小姐，请问你们的汪助理在吗？”
李小蔓的思绪被打断了，转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身后。她很快认出了他，著名记者贺言实。糟糕，一定又是为了民工摔下来的事情。事故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他们就不能缓几天再来嘛。
“对不起，他不在。您是贺记者吧？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如果为了采访，请您到总公司预约。”李小蔓礼貌地说。
贺言实看到李小蔓胸前的工作牌连忙笑着说：“李经理，你误会了，我不是采访。我只是想和你们汪助理随便聊聊一些别的事情。他不在就算了。你是他的上司吧？”
“对，我是他的经理。”
贺言实不好意思地说：“李经理，有个事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我觉得你们的汪助理长得特别像我的一个老朋友，只是名字不太对。冒昧问一句，汪子童是他的真名吗？哦，我的意思是说会不会是他的笔名之类的别名。比如说贺言实就是我的笔名。现在大伙不是都流行取个笔名或者网络名嘛。”
李小蔓莫名其妙地说：“贺记者，我不明白你想说明什么，但是汪子童的确就是他的真名，从读书起就一直用了，没听说他还有别的名字。”
贺言实又问：“汪子童是本市人吗？他的父母也在这里吗？”
“不在，他的爸爸妈妈都住在东原。唉，您到底想知道什么呢？我都给你弄糊涂了。他是全国通缉的逃犯吗？记者也可以查户口吗？”李小蔓恼火了。
“李经理，你别生气，漂亮小姐生气会长皱纹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感觉他像我的一个老朋友。最后冒昧问一句，汪子童的父母确实住在东原市吗？”贺言实赔着笑脸继续刨根问底。
“汪子童”这三个字已经让李小蔓很不耐烦了。她想起大学里被汪子童戏弄的玩笑，于是顺口说道：“对，我见过，他的父母都在东原科技大学里当临时工，扫扫地、倒垃圾什么的。还有问题吗？没有我可得去工作了。再见，贺大记者。”
贺言实看着远处的“丽水居”工地愣了，自言自语地说：“纯属巧合，外貌相似而已。看来真是我太敏感，不仅弄错了，还惹怒了一位漂亮的小姐。走吧，打道回府。”
汪子童第一次见到苏雷教授就感觉特别亲切，他儒雅的风度和睿智的谈吐似乎就像当年器重自己的大学校长。记得余大智曾经专门嘱咐过自己，苏雷教授才是公司真正的幕后老板，还隐讳地提醒自己小心这个隐藏在背后的厉害人物。看来余大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汪子童相信学识渊博的苏雷教授和他的妹妹不一样，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苏雨寒背后所做的肮脏事情。
苏雨寒给他们端上了热茶，她在哥哥面前极力掩饰着见到汪子童时的慌乱和紧张，而是平静地招呼道：“小汪，你别客气，就和到自己家一样。来，喝茶。关于事故的调查结果就由你和我哥哥说吧，他一直很关心那位受伤民工的遭遇。”
苏雷教授沉重地点点头：“对啊，小汪，每一条生命无论贫富贵贱都是很宝贵的。我刚刚在外地讲学出差回来就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当时我十分担心，不是担心公司的名誉或者经济受什么损失，而是担心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听说受伤的工人家里有老婆、有四个年幼的孩子，还有瘫痪的父亲，这更让我心情沉重啊。”
汪子童感动地说：“苏雷教授，我替那位民工谢谢您和董事长了。医生说他已经度过危险期，手术也非常成功，命是保住了，可惜左腿没了。医药费按照董事长的嘱咐已经全部为他付上了，他的家属很感激公司为他们全家所做的一切，新闻媒体也对公司及时而人道的措施大加赞誉。”
苏雷教授笑了：“好了，咱们不要说这些了，毕竟都是公司应该做的嘛。小汪，我听雨寒说事故发生时幸亏有你在场，采取了果断及时的应对措施，才把伤员从生死线上抢救回来。而且在事故原因的调查上也多亏你的细心，才保住了公司的声誉。说真的，我倒想听听这个，你是怎么发现那名工人有癫痫病的？”
汪子童腼腆地笑了：“苏雷教授，这些都是大伙的功劳。有关部门到事故发生现场进行调查，可是没有发现任何不符合安全生产的漏洞。大伙都纳闷了，难道真是那名工人自己不小心摔下来的吗？我仔细问了他的工头和工友，他们吞吐老半天才说以前曾经看见过他发羊癜疯，不过为了养活全家七口人，所以他对公司隐瞒了病情。我一听就明白了，马上赶到医院，请医生协助检查。后来医院给病人做了脑电图，果然是癫痫病。也就是说民工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的原因不是施工的安全问题，而是他自己犯病摔下来的。董事长已经把调查结果通知了上级部门和新闻媒体，一场风波终于平息了。今天工地已经恢复正常施工。”
苏雷教授赞赏地笑了：“好，小汪，你很细心，而且机灵沉着，看来雨寒把你破格提拔上来是对的。我看了电视上记者对你的采访，回答得非常得体。是棵好苗子，将来我会让雨寒好好培养你的。”
“谢谢苏教授，谢谢董事长。”汪子童平静地说。
苏雷教授很欣赏小伙子的谦虚腼腆和宠辱不惊的态度，意犹未尽地说：“我看这样吧，小汪，今晚你们的李小蔓经理请了我和雨寒一起到她家吃个便饭，庆祝她和余大智订婚，咱们一块儿去吧。没有外人，你都认识。”
汪子童脸色大变，双手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惊讶地说：“什么？李小蔓和余总订婚？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
第十章（三）
苏雷教授颇为理解小伙子的惊诧，深有同感地笑了：“小汪，别说你感到惊讶，我和雨寒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大吃一惊。他们两个还是很神秘的嘛，也很浪漫。五一就要结婚了，给我们制造了一个意外的惊喜。怎么样，咱们一块儿去吧，都是公司同事，热热闹闹。”
汪子童一惊，心脏绞痛不已，头脑顿时一片空白，嗡嗡地回想着李小蔓要结婚的消息，瞠目结舌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苏雨寒对于哥哥的突然提议也手足无措。她不愿意和汪子童一块儿去，毕竟宴席的另一个目的还是为了撮合自己和李书扬。她不想让年轻的汪子童看到这无奈而荒唐的一幕，所以主动替他解围道：“哥，我看算了吧。公司同事都知道，李小蔓对头发卷曲的男人不太欣赏，所以她在公司里和小汪处得不是太愉快。我看他就别去了，而且礼貌上咱们也没和主人商量，下次吧。小汪，我送你出去，回去你还有工作要处理呢。”
苏雷教授看着面色铁青的汪子童恍然大悟，估计任性的李大小姐在公司里一定挺为难小伙子的，于是爽朗地说：“原来如此。那好吧，小汪，你先回去吧，咱们下次再聊。”
苏雨寒客气地把汪子童送了出来，两人沿着小区林阴道默默走着。为了工地事故的事情忙碌了几天，他们几乎没有好好单独说过话。汪子童此时此刻还沉溺在打击之中，一直以来他都和甜蜜的初恋有着心灵上的藕断丝连，但是那个纯洁的女孩突然要结婚了，而且还是嫁给一个满脑子心计的男人。她会得到幸福吗？自己能挽救她吗？
苏雨寒把汪子童的沉默理解成自己脑海里也在想着的一幕，清澈的河边，短暂的触摸。多么痛苦的一幕，羞耻和后悔折磨着她，好在汪子童并没有瞧不起自己的意思。
“小汪，我一直想和你道歉。那天在河边，跑完步后我……我有些冲动，你别误会。你知道的，作为一个看似坚强的女人，或者说作为一个表面风光的公司老板，其实我的压力很大，也没有人能帮助我，所以有时候会……会做出一些傻呵呵的举动。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得力的助理；而且也是我很好的朋友，你别往心里去。对了，你还在坚持运动吧，咱们有空的时候再一块儿去吧，不过可能以后我都会挺忙的。”
汪子童从自己的遐想中清醒，听出了女人故意表现出来的轻松。她要退缩了，自己将来的计划怎么办？如今已经得到了幕后老板苏雷教授的赏识，而且苏雨寒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和李小蔓大学里的事情，应该继续开始对女人的表演了，让她从此离不开自己。忘记李小蔓要嫁人的消息吧，于是他痛苦地说着“表演”的台词：“董事长，我每天还到河边去，一个人，去等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会回来的。我不过是一个穷小子，一无所有，孤苦伶仃。我知道自己很傻，也知道自己是白日做梦，但是我真的想看见你恢复笑脸。我从不敢奢望什么，只要能看到您我就满足了。”
苏雨寒被汪子童含蓄的表白感动了，同时想起了今晚和李局长的见面。她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不能伤害这个无辜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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