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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图腾 作者:姜戎-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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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让一条生下来就脱离狼界,与人狗羊一起长大的小狼,刚会“说话”就回答这样复杂的问题,确实是太难为它了。
陈阵望着远处突然寂灭无声的山坡。他猜测,那些盼子心切的母狼们一定气昏了头,这个小流氓居然拿它们的悲伤讽刺挖苦寻开心。可能整个狼群都愤怒了,这个小混蛋决不是它们想要寻找的同类,更不是它们准备冒死拼抢的狼群子弟,一贯多疑的狼群定是极度怀疑小狼的身份。善于设圈套诱杀猎物而闻名草原的狼,经常看到同类陷入人设陷阱的狼王头狼们,也许断定这条“小狼”是牧人设置的一个诱饵,是一只极具诱惑力、杀伤力、但伪装得露出了破绽的“狼夹子”。
狼群也可能怀疑这条“小狼”是一条来路不明的野种。草原上从来没有人养狼崽的先例。每年春天,那些会骑马的两条腿的家伙,总会带上狗群搜狼寻洞,熏掏狼窝。眼尖的母狼,可以在隐蔽的远处看到人掏出狼崽,马上扔上天摔死。母狼回到被毁的洞穴,能闻到四处充满了鲜血的气味。有些母狼还能从旧营盘找到被埋入地下的,被剥了皮的狼崽尸体。那么恨狼的人怎么可能养小狼?
狼群也可能判断,这条会狼嗥的小东西不是狼,而是狗。在额仑草原,狼群常常在北边长长的沙道附近,见到穿着绿衣服的带枪人,他们总是带着五六条耳朵像狼耳一样竖立的大狗,有几条狼耳大狗也会学狼嗥。那些大狗比本地大狗厉害得多,每年都有一些狼被它们追上咬死。多半,这个也会狼嗥的小流氓,就是“狼耳大狗”的小崽子。
陈阵继续猜测,也许,狼群还是认定这条小狼是条真狼,因为,他每天傍晚外出溜狼的时候,溜得比较远时,小狼就在上坡上撒下不少狼尿。可能一些母狼早已闻出了这条小狼的真实气味。但是,草原狼虽然聪明绝顶,它们还是不可能一下子绕过一个弯子,这就是语言上的障碍。狼群必定认为既然是真小狼,就应该和狼群中其它小狼一样,不仅能嗥狼语,听懂狼话,也能与母狼和狼群对话。那么,这条不会说狼话了的小狼,一定是一条彻底变心、完全投降了人的叛狼。它为什么自己不跑到狼群这边来,却一个劲地想让狼群过去呢?
在草原上,千万年来,每条狼天生就是宁可战死、决不投降的铁骨硬汉,怎么竟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千古未有的败类?那么,能把狼驯得这么服服帖帖的这户人家,一定有魔法和邪术。或许,草原狼能嗅出汉人与蒙人的区别,它们可能认定有一种蒙古狼从未接触过的事情,已经悄悄来到了草原,这些营盘太危险了。
狼群完全陷入了沉默。
静静的草原上,只有一条拴着铁链的小狼在长嗥,嗥得喉管发肿发哑,几乎嗥出了血。但是它嗥出的长句更加混乱不堪,更加不可理喻。群狼再也不做任何试探和努力,再也不理睬小狼的痛苦呼救。可怜的小狼永远错过了在狼群中牙牙学语的时光和机会,这一次小狼和狼群的对话失败得无可挽救。
陈阵感到狼群像避瘟疫一样迅速解散了包围圈,撤离了攻击的出发地。
黑沉沉的山坡,肃静得像查干窝拉山北的天葬常陈阵和杨克毫无睡意,一直轻声地讨论。谁也不能说服对方、并令人信服地解释为什么会出现最后的这种结果。
直到天色发白,小狼终于停止了长嗥。它绝望悲伤得几乎死去,它软软地趴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西北面晨雾迷茫的山坡,瞪大了眼睛,想看清那些“黑影”的真面目。晨雾渐渐散去,草坡依然是小狼天天看见的草坡,没有一个“黑影”,没有一丝声音,没有它期盼的同类。小狼终于累倒了,像一个被彻底遗弃的孤儿,闭上了眼睛,陷入像死亡一样的绝望之中。陈阵轻轻地抚摸它,为它丧失了重返狼群、重获自由的最佳机会而深深痛心内疚。
整个生产小组和大队又是一夜有惊无险。全队没有一个营盘遭到狼群的偷袭和强攻,羊群牛群安然无恙。这种结局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牧民议论纷纷。人们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向敢于冒死拼命护崽的母狼们居然不战而退?连所有的老人都连连摇头。这也是陈阵在草原的十年生活中,所遇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包顺贵和一些盼着诱杀母狼和狼群的羊倌马倌空欢喜了一常但包顺贵天一亮就跑到陈阵包,大大地夸奖了他们一番,说北京学生敢想敢干,在内蒙草原打出了一场从未有过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漂亮仗。并把那个大手电筒奖给他们,还说要在全场推广他们的经验。陈阵和杨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俩可以继续养小狼了。
早茶时分,乌力吉和毕利格老人走进陈阵的蒙古包,坐下来喝茶吃马驹肉馅包子。
乌力吉一夜未合眼,但气色很好。他说:这一夜真够吓人的,狼群刚开始嗥的时候我最紧张。大概有几十条狼从三面包围了你们包,最近的时候也就一百多米,大伙真怕狼群把你们包一窝端了,真险呐。
毕利格老人说:要不是知道你们有不少“炸炮”,我真就差一点下令让全组的人狗冲过去了。
陈阵问:阿爸您说,狼群为啥不攻羊群?也不抢小狼?
老人喝了一口茶,吸了一口烟,说:我想八成是你家小狼说的还不全是狼话,隔三差五来两声狗叫,准把狼群给闹懵了……陈阵追问:您常说狼有灵性,那么腾格里怎么没告诉它们真事呢?
老人说:虽说就凭你们包三个人几条狗,是挡不住狼群,可是咱们组的人狗都憋足了劲,母狼跟狼群真要是铁了心硬冲,准保吃大亏。包主任这招儿,瞒谁也瞒不过腾格里。腾格里不想让狼群吃亏上当,就下令让它们撤了。
陈阵杨克都笑了起来。杨克说:腾格里真英明。
陈阵又问乌力吉:乌场长,您说,从科学上讲,狼群为什么不下手?
乌力吉想了一会说:这种事我还真没遇见过,听都没听说过。我寻思,狼群八成把这条小狼当成外来户了。草原上的狼群都有自个儿的地盘,没地盘的狼群早晚呆不下去,狼群都把地盘看得比自个儿的命还要紧。本地狼群常常跟外来的狼群干大仗,杀得你死我活。可能这条小狼说的是这儿的狼群听不懂的外地狼话,母狼和狼群就犯不上为一条外来户小狼拼命了。昨晚上狼王也来了,狼王可不是好骗的,它准保看出这是个套。狼王最明白“兵不厌诈”,它一看小狼跟人和狗还挺近乎,疑心就上来了。狼王有七成把握才敢冒险,它从来不碰自己闹不明白的东西。狼王最心疼它的母狼,怕母狼吃亏上当,就亲自来替母狼看阵,一看不对头,就领着母狼跑了。
陈阵杨克连连点头。
陈阵和杨克送两位头头出包。小狼情绪低落,瘦了一圈,怏怏地趴在地上,下巴斜放在两只前爪的背上,两眼发直,像是做了一夜的美梦和恶梦,直到此刻仍在梦中醒不来。
毕利格老人看见小狼,停下脚步说:小狼可怜呐,狼群不认它了,亲爹亲妈也认不出它来了。它就这么拴着链子活下去?你们汉人一来草原,草原的老规矩全让你们给搅了。把这么机灵的小狼当犯人奴隶一样拴着,我想想心就疼……狼最有耐心,你等着吧,早晚它会逃跑的,你就是天天给它喂肥羊羔,也甭想留住它的心。
第三夜第四夜,第二牧业组的营盘周围仍然听不到狼嗥,只有小狼孤独悲哀的童音在静静的草原上回荡,山谷里传来回声,可是再没有狼群的回应。一个星期以后,小狼变得无精打采,嗥声也渐渐稀少了。
此后一段时间,陈阵杨克的羊群和整个二组以及邻近两个生产组的羊群牛群,在夜里再也没有遭到过狼群的袭击。各家下夜的女人都笑着对陈阵杨克说,每天晚上都能睡个安稳觉了,一直可以睡到天亮挤牛奶的时候。
那些日子,当牧民们聊到养狼的时候,对陈阵的口气缓和了许多。但是,仍然没有一个牧民,表示来年也养条小狼用来吓唬狼群。四组的几个老牧民说,就让他们养吧,小狼再长大点,野劲上来了,看他们咋办?
27
李白,他身上就有突厥人的血液,这从他两个子女的名字就可以得到证实。他的儿子叫“颇黎”,这在汉文中无法解释,其实这是突厥语“狼”的译音。狼是突厥人的图腾,用颇黎作人名像汉族人用“龙”取名一样。李白的女儿叫“明月奴”,在今天的维吾尔族中叫“阿衣努儿”的女孩子很多,“阿衣”是月亮,“努尔”是光,明月奴,月是意译,奴是音译。而李白本人长的眼睛正是突厥的眼睛特征……——孟驰北《草原文化与人类历史》有了张继原时不时的马驹肉接济,那段时间小狼的肉食供应一直充足。但陈阵一想到狼群里的小狼,有那么多狼妈的悉心照顾,他就觉得自己应该让小狼吃得再好一点,吃撑一点;再多多地遛狼,增加小狼的运动时间。可是,眼看剩下的马驹内脏只够小狼吃一顿了,何况狗们已经断顿。陈阵又犯愁了。
前一天傍晚他听高建中说,西南方向的山坡下了一场雷阵雨,大雷劈死了一头在山头吃草的大犍牛。第二天一早,陈阵就带上蒙古刀和麻袋赶到那个山头,但还是晚了一步,山坡上只剩下连巨狼都啃不动的牛头骨和大棒骨,狼群连一点肉渣都没给他剩下。他坐在牛骨旁边仔细看了半天,发现牛骨缝边上有许多小狼尖尖的牙痕。大狼大口吃肉块,小狼小牙剔肉丝,分工合作,把一头大牛剔刮得干干净净,连苍蝇都气得哼哼乱叫,叮了几口就飞走了。三组的一个老牛倌也来到这里,这头只剩下骨头的牛好像就是他牛群里的。老人对陈阵说:狼群不敢来吃羊了,腾格里就杀了一头牛给狼吃。你看看,早不杀晚不杀,专等傍黑杀,民工想第二天一早把死牛拉回去吃肉都不赶趟了。年轻人,草原的规矩是腾格里定的,坏了规矩是要遭报应的。老人阴沉着脸,夹了夹马,朝山下的牛群慢慢走去。
陈阵想,老牧民常常挂在嘴边的草原规矩,可能就是草原自然规律,自然规律当然是由苍天即宇宙“制定”的,那么他在原始游牧的条件下养一条狼,肯定打乱了游牧的生产方式,小狼已经给草原带来了许多新麻烦。他不知道小狼还会给牧民,给他自己添什么新麻烦……陈阵空手而归,一路思绪烦乱。他抬起头仰望腾格里,长生天似穹庐,笼盖四方。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不见狼。在草原,狼群像幽灵鬼火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常闻其声,常见其害,却难见其容,使人们心目中的狼越发诡秘,越发神奇,也把他的好奇心、求知欲和研究癖刺激得不能自已。自养了小狼以后,陈阵才真实地搂抱住了活生生的狼——一条生活在狼图腾信仰包围中的狼。历经千辛万苦,顶住重重压力和凶险,他已是欲罢不能,如何轻言放弃和中断呢?
陈阵跑到民工营地,花高价买了小半袋小米,他只能给小狼增加肉粥中的粮食比例,争取坚持到下一次杀羊的时候,也打算让狗们也接上顿。陈阵回到家刚准备睡一小觉,突然发现家中的三条小狗欢叫着朝西边方向猛跑。陈阵出门望去,只见二郎、黄黄和伊勒从山里回来了。二郎和黄黄都高昂着头,嘴上叼着一只不小的猎物。黄黄和伊勒也忍受不了半饥半饱的日子,这些天经常跟着二郎上山打食吃。看来今天它们大有猎获,不仅自己吃得肚儿溜圆,而且还开始顾家了。
他急忙向它们迎上去。三条小狗争抢大狗嘴上的东西,二郎放下猎物将小狗赶开,又叼起猎物快步往家里跑。陈阵眼睛一亮,二郎和黄黄嘴上叼着的竟是旱獭子,连伊勒的嘴上也叼着一只一尺多长的金花鼠,个头有大白萝卜那样粗。陈阵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的猎狗往家叼猎物,兴奋地冲上前想把猎物拿到手。黄黄和伊勒表功心切,急忙把猎物放到主人脚下,然后围着陈阵笑哈哈地又蹦又跳,使劲抡摇尾巴,抡了一圈又一圈。黄黄甚至还做了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前腿分开的劈叉动作,前胸和脖子几乎碰到了獭子,那意思是告诉主人这猎物是它抓到的。獭子的身子腹部露出一排胀红的奶头,那是一只还在喂奶的母蹋陈阵连连拍击两条狗的脑袋,连声夸奖:好样的!好样的!
但是,二郎却不肯放下獭子,竟然绕过陈阵径直朝小狼那边跑。陈阵见二郎叼的獭子又大又肥,马上猛追几步,双手抓住二郎的大尾巴,从它的嘴上抢下大獭子。二郎倒也不气恼,还朝他轻轻摇了几下尾巴。陈阵抓住獭子的一条后腿,拎了拎,足足有六七斤重,皮毛又薄又亮。这是刚刚上足夏膘的大公獭子,油膘要等到秋季才有,但肉膘已经长得肉滚滚的了。陈阵打算把这只獭子留给人吃,包里的三个人已经好久没吃到草原野味了。
陈阵左手拎着大公獭,右手拎着大母獭和大鼠,兴冲冲往家走,三条大狗互相逗闹着跟在主人的身后。陈阵先把大公獭放进包,再关上门。小狗们还从来没吃过旱獭,好奇地东闻闻,西嗅嗅,它们还不会自己撕皮吃肉。
陈阵决定将那只瘦母獭喂三条小狗,把那只又肥又大的金花鼠囫囵个地喂小狼,让它尝尝野狼们最喜欢吃的美味,也好让它锻炼锻炼自己撕皮吃肉。
夏季的旱獭皮,只有毛没有绒,不值钱,收购站也不要。于是陈阵用蒙刀把獭子连皮带肉带骨带肠肚,分成四等份,三份给小狗,另给小狼留一份下顿吃。陈阵把三大份肉食分给小狗们,小狗们一见到血和肉,就知道怎么吃了,不争不抢,按规矩就地趴在自己那一份食物旁边大嚼起来。三条大狗都露出笑容,它们一向对陈阵分食的公平很满意。陈阵这种公平待狗的方法,还是从杰克·伦敦的小说《荒野的呼唤》里学来的。这本小说自打借出去以后,已经转了两个大队的知青包,再也收不回来了。
三条大狗肚皮胀鼓鼓的。立下军功应及时奖励,这是古今中外的传统军规,也是蒙古草原的老规矩。陈阵从蒙古包里拿出四块大白兔奶糖来犒赏大狗。他先奖给了二郎两块,二郎叼住不动,斜眼看主人怎样奖赏黄黄和伊勒,当二郎看清了它俩各自只得到一块糖,它便得意地用爪子和嘴撕纸吃糖,嚼得咔吧咔吧作响。黄黄和伊勒比二郎少得了一块糖,但也都没意见,立即开吃。陈阵怀疑,它们俩叼的猎物可能都是二郎抓获的,它俩只是帮着运送回来而已。
小狼早已被血腥气味刺激得后腿站立,挺起少毛的肚皮,疯狂地乱抓空气。陈阵故意不去看它,越看它,它就会被铁链勒得越狠。一直到把大狗小狗摆平之后,陈阵才去摆弄那只大鼠。草原鼠品种繁多,最常见的是黄鼠、金花鼠和草原田鼠。蒙古草原到处都有金花鼠,任何一个蒙古包外,不到五六米就有鼠洞,鼠们经常站立在洞边吱吱高叫。有时,蒙古包正好支在几个鼠洞上,鼠们就会马上改草食为杂食,偷吃粮食、奶食和肉食,在食物袋里拉屎撒尿,甚至还钻进书箱里啃书。等到搬家时,人们还会在不穿的蒙古靴和布鞋里发现一窝窝肉虫一样的鼠崽,极恶心。牧民和知青都极讨厌草原鼠,陈阵和杨克更是恨之入骨,因为老鼠啃坏了他们的两本经典名著。
金花鼠与北京西郊山里的小松鼠差不多大,只是没有那么大的尾巴,它们也有松鼠一样的大眼睛,一身灰绿色带黄灰斑点和花纹的皮毛,还有一条像小刷子似的粗毛尾巴。
据毕利格老人说,金花鼠是古代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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