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刊 2006年第20期-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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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洒落在大地上，有些正在　
　　飞舞，有些仍挂在空中。　
　　色彩斑斓，婀娜多姿，　
　　把它所在的那个地方带入永恒。　
　　这里无须匆忙，也没有停滞。　
　　看，它确实在寻找自我，　
　　根在土壤里高傲地穿行。　
　　看，它没有一丝困惑，　
　　这就是它的全部，完美无缺的　
　　姿态。以相同的姿态，或跑步，　
　　或行走。静下来，静下来。　
　　它进入你的体内，路线是那样清晰。　
　　　
　　婚　姻——给塔妮亚　
　　　
　　生活在一群热情的女性中间　
　　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渴望她们　
　　如同渴望口中的盐　
　　然而，你接受了我，　
　　让我安静下来。　
　　你是我的光　
　　其他女性只是你的影子。　
　　在睡眠中你离我最近。　
　　可我并不安静。　
　　宁静被打破。裂纹出现了。　
　　不能弥和，也不能消除。　
　　我转身对抗你　
　　我离开你，又转向你。　
　　我们伤害对方，　
　　也都受到伤害，　
　　我们修补了裂纹。　
　　我们和好了，可还没有融为一体。　
　　　
　　断　裂　
　　　
　　我以前是否具有清晰的思维能力　
　　就像那在结了冰的河上流动的浅水？　
　　现在，河里的水冲破冰层涌上来，　
　　我明白了，我过去对光的思考　
　　它是黑暗的一部分。　
　　　
　　墓　志　铭　
　　　
　　他在尘世中已生活了很久，　
　　现在生活在永恒中　
　　没有忧伤。完美的生活源于　
　　我们从未间断的爱　
　　相互同情和彼此饶恕　
　　以及他接受我们礼物时的幸福感。　
　　在尘世中　
　　我们一直彼此热恋　
　　　
　　多年的渴望　
　　　
　　当年我是一个终于长大成人的　
　　小伙子，我比幼年时长大了许多！　
　　我是一棵树，一棵高大的树，但　
　　还没有长到预期的高度。　
　　我会努力达到那个高度。　
　　三十多年的积累，　
　　我达到了我不曾意料的高度。　
　　现在我向下长，越来越矮小　
　　成为小草中的一员。　
　　　
　　天　空　
　　　
　　他是一个年轻而骄傲的人　
　　在黑色的天空中朝家的方向奔跑　
　　用火焰摆脱死亡的重担　
　　用火焰摆脱　
　　恐惧死亡的人生　
　　这座城市的地下正在燃烧。　
　　　
　　他是一个年轻人，却很骄傲，　
　　摇动着傲慢的旗杆，　
　　靠独自引发爆炸为生，　
　　我们教育的孩子当中　
　　有一个把恐惧当成乐趣。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年轻　
　　却为死亡工作。他的前方　
　　等待着那些靠玩火发财的人　
　　他的后面，另一个孩子在燃烧；　
　　一个信仰上帝的人被绞死在树上。　
　　　
　　呆在家里　
　　　
　　我将要在田野里等待　
　　看雨给草地带来多少益处　
　　在田野劳动的时间　
　　比人的一生还要长　
　　我在家里。　
　　别和我在一起。　
　　你也留在家里。　
　　我将要站在林子里　
　　古树在那里随风摇动　
　　又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　
　　停了下来。　
　　我在家里。　
　　别和我在一起。　
　　你也留在家里。　
　　　
　　致　母　亲　
　　　
　　还记得吗？　
　　我曾是你叛逆的儿子。　
　　有时，我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你已经完全原谅了我。　
　　　
　　你已经完全原谅了我　
　　有时，我不知道那是否　
　　发生在我的过错之前，　
　　我虽做错了事却仍在你的爱中，　
　　　
　　你总是事先做好准备，　
　　在回家的路上，或夜晚在我床上，　
　　倒成了我该原谅你，也许你　
　　事先就看到了我想做的事，　
　　　
　　在我行动之前就原谅了我　
　　使我现在面带微笑　
　　回首往事，与你的宽宏大量　
　　相比，我所做的　
　　　
　　竟是毫无价值。　
　　我们听说天堂出现了　
　　彼此相爱的人　
　　已互相谅解。　
　　　
　　那里的叶子绿了，　
　　五彩光如空中的音乐，　
　　一切都迎刃而解，　
　　一切都充满信心。　
　　　
　　录　音　机（节选）　
　　　
　　老朋友告诉我村里的变化：　
　　藤料场上的石磨没有了　
　　那一片桃园也不见了，　
　　感恩树旁的小径消失了，　
　　很久以前，一场大雨后　
　　污水流了三个星期；　
　　峡谷地最初开垦时　
　　一片黑色的沃土，没有石头　
　　是往日野鸡栖息的地方。　
　　“在我告诉你这些变化之前　
　　你对这个村子是很了解的。”　
　　　
　　年轻的朋友说：“把他说的录下来，　
　　那是珍贵的，需要抢救。”　
　　我知道他们希望重要的文化遗产　
　　能够代代相传。　
　　它们可能在风和未来的岁月中磨损，　
　　从地球上消失。　
　　正如机器代替了人　
　　人们谈论着往事，然后离去。　
铸钢厂的黄昏（外二首）
乙　一　
　　操不同口音的工人吃过了晚饭　
　　他们端着茶，捏着报纸　
　　三三两两，在各个角落　
　　此时，铸钢厂是安静的　
　　洒满煤渣的小路是安静的　
　　　
　　四面八方赶来的废铁　
　　也是安静的　
　　它们收藏起嘶哑的呐喊　
　　隐瞒了内心的火　
　　　
　　妻子改不了她的习惯　
　　每个周末，她都要回到这里　
　　回到青涩而又熟悉的时光　
　　又离去。中行铸钢厂　
　　她父母工作的地方　
　　尽管现在他们退休离开了这里　
　　　
　　灰色的厂房。灰色的春天的樟树　
　　再过一会，这里又会沸腾起来　
　　像煮开的水。浓烟下　
　　四周的山冈、田野将渐渐隐没　
　　工人们黝黑的脸膛亮起来　
　　　
　　跟着缓慢的河流。铸钢厂的对面　
　　是妻子工作的中学。是黄昏　
　　　
　　铁路的两旁　
　　　
　　暮色下的铁路笔直地延伸　
　　在更远的地方拐弯，靠站　
　　　
　　四周的藤蔓举着紫色的花朵　
　　仿佛摇曳的手在后退　
　　　
　　你踩着细碎的石子，张开双臂　
　　任风从两边穿过你的身体　
　　　
　　如果没有火车呼啸而过　
　　让你在我的对面一闪，一闪　
　　那么，荒凉的郊外是寂静的　
　　光滑、锃亮的铁轨也是寂静的　
　　　
　　蚂蚁在爬行　
　　　
　　我们说着话，大雨就来了　
　　夹杂着远处的叫喊声　
　　雨水团结起来　
　　像围剿受伤的野畜。它驱赶着我们　
　　来到大树底下　
　　　
　　雨水在继续。滴在树叶上　
　　滴在我们谈话的中间　
　　这时，身穿黑色盔甲的蚂蚁　
　　顺着我的脚趾往上爬　
　　它们神色慌张，忘了带上粮食和武器　
　　它们是寻找安全的高处　
　　还是希望得到我的庇护　
　　在途中，是否能遇上彼此的亲人　
　　　
　　它们一直往上爬　
　　这细微的痒痛，更加细微的愿望　
　　让我无法平静　
季节皱起眉头（组诗选四）
李丹平　
　枯树与小树　
　　　
　　一棵小树　站在　
　　高大的枯树下喊道　
　　快倒塌吧老朽木　
　　别挡着我的阳光　
　　　
　　小树却不知道　
　　几年前　自己曾是　
　　枯树上的一粒种子　
　　　
　　山　泉　
　　　
　　你一直　被石头　
　　压着　挤着　
　　为什么　还是　
　　一路欢歌　
　　　
　　告诉你吧　世人　
　　如果不是被排挤　
　　我可能永远不会　
　　出人头地　
　　　
　　火　山　口　
　　　
　　几十万年以前　
　　我就发誓不再开口　
　　　
　　可是　今天　
　　我不得不问一问　
　　为什么那么多滚烫的心　
　　都变成了冰凉的石头　
　　　
　　落　叶　
　　　
　　我已经在树上想了很久　
　　现在不能不问一问　
　　　
　　——羡慕飞鸟的翅膀　
　　难道就是我的过失　
从七楼阳台看雪（外一首）
秦巴子　
　　清晨，从七楼阳台看雪　
　　一世界的白，如此深不可测　
　　仿佛白色的塌坍就在脚下　
　　　
　　昨夜我踏着薄雪回家　
　　昨夜的脚印，昨夜的路　
　　连同昨夜的心情消失无迹　
　　　
　　沙沙，沙沙，是雪在走　
　　咕咕，咕咕，对面楼檐　
　　一只雪鸽羞红了双眼　
　　　
　　而我内心惭愧　
　　像一滴污水，像一粒尘埃　
　　在世界的纯洁中探头探脑　
　　　
　　突然转身　
　　　
　　突然转身，我看见　
　　我的背影停留了片刻　
　　像另一个跟踪者在躲闪　
　　　
　　突然转身，面目全非　
　　熟悉的街道变得陌生　
　　我无法从原路退回去　
　　　
　　突然转身，我心荒芜　
　　一个熟人令人恐惧　
　　心仪的妇女让我眩晕　
　　　
　　老了，老了，突然转身　
　　熟悉的面孔日渐暧昧　
　　身后的影子也愈显鬼祟　
　　　
　　从前的某一天，想象的某一个　
　　少年和青年的运动场，身手矫健　
　　腰肢婉转，突然转身——　
　　　
　　我看见我从对面跑来　
　　目不旁视地经过我自己　
　　消失在我身后的世界　
璀璨的九月
谢文欣　
　　当记忆的残骸　
　　又长出奉满的血肉　
　　逝去的梦就这样　
　　轻轻敲响了　
　　岁月之坟的重门　
　　满地黄叶，秋雨滴阶　
　　一腔浓浓淡淡的心事　
　　赋予璀璨的九月　
　　燃烧成滴血的风景　
　　挥别夏日　
　　多少值得珍惜的故事　
　　在飘雨的花季滑落　
　　面对菊枝瑟瑟　
　　我不再躁动于绿肥红瘦　
　　硕果的培育　
　　不相信时光颓废　
　　我于是虔诚地祈祷　
　　让璀璨的九月　
　　重塑生命的丰华　
就在这里安个家吧（外一首）
楚天舒　
　　就在这里安个家吧　
　　白云般活上千年　
　　对着青山　对着草原　
　　栽花种草　喂马劈柴　
　　　
　　红光满面怀抱幸福的篝火　
　　牦牛与羊群围住石屋团团静坐　
　　耀眼的星辰　伏在肩上　
　　在那灵魂的住所　
　　寂寞高悬　
　　　
　　拨开蒿草　隔天相望　
　　少年了　除了你我　
　　这里再没人来过　
　　　
　　青稞酒酿熟在腰间　
　　热情高涨喝高到眉毛　
　　脱去一件藏袍　
　　迎战一场温柔的战争　
　　把桃花全都赶回体内　
　　空阔的版图　
　　两只鸟的比翼　
　　比云朵还轻　
　　　
　　爬上昆仑　
　　　
　　再爬也只有雪了　
　　所有的山峰在天堂的门口　
　　白茫茫的一片　
　　干净瑟索如羔羊　
　　　
　　迎着风细数根根竖起的毛发　
　　青春的容颜已经逝去　
　　站着一天比一天消瘦　
　　石头更加沉默　
　　只有那有劲的风　
　　呼呼地在耳边告诉我的　
　　我也将快乐地告诉你　
　　　
　　爬上昆仑　
　　我进了天堂　
　　天空俯下身来　
　　瞬间的骄傲让山哭泣　
　　不是严冬总是严冬　
　　空空荡荡的天堂　
　　我听到的叹息比楼兰沉重　
在旧镇
简清枝　
　　一　
　　　
　　我是很晚到旧镇的　
　　这个陌生的地方因为住着一个朋友而温暖　
　　夜的灯火暧昧而孤独　
　　初冬就这样掩盖了整个海岸　
　　和布满尘土的房屋　
　　　
　　灯打开了　
　　还有几瓶冒着白沫的啤酒　
　　我们各自谈着现在和将来　
　　沉默时，彼此可以听到心底的叹息和等待　
　　今夜我是旧镇的过客　
　　我会将一生中的一天交给了它　
　　当我微醉时　
　　我会枕着若有若无似远犹近的波涛睡去　
　　而我的手边还会有一卷诗歌　
　　一副眼镜　
　　和几枚零零碎碎的梦呓　
　　　
　　二　
　　　
　　冬天的菠萝蜜变成一只黑色的蚁巢　
　　阳光透过龙眼树的小手掌　
　　它们铺展在石凳上　
　　成了这个季节暖色调的桌布　
　　我就这样安静地享用阳光的早餐　
　　光亮的额头　
　　因此也洒满温润的安详　
　　一杯清茶就是一杯幸福　
　　一页诗章就是满怀烂漫　
　　　
　　我在想　
　　就这样度过一个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冬天　
　　我甚至计划着春天时再来一趟　
　　看看这满院的花草凄然　
　　看一只心存戒备的猫　
　　无声地走过月季、桂子和一支嘀嘀嗒嗒　
　　的水龙头　
　　然后与一棵旧年的树谈一谈　
　　用手去拍拍它的肩膀　
　　还用脸颊贴着它的躯体　
　　听听紧紧包藏的心跳　
　　和时光轻牵衣襟的呢喃　
　　　
　　三　
　　　
　　海就在身边　
　　一条新开的高速公路　
　　日夜奔流着工业化的欲望　
　　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　
　　没有第二十五小时的安静　
　　我们只能依靠心灵　
　　让一些思想泊在这片龙眼树下　
　　一片荒芜的草坪上　
　　这应该是我最后的庄园了　
　　明年或者不久的将来　
　　它就会变成我极度陌生的地方　
　　但我现在一定要百分百地享用它　
　　享用一整个上午六十亩的阳光　
　　一整个冬天一年中全部的温暖　
　　我是纷扰生活的弱势者　
　　很多争吵还没开始我就已落荒而逃　
　　只有在今天上午的旧镇　
　　我满目忧伤　
　　我认真地说出一些想法　
　　心底的自信蔓延而来　
　　像脚下叫着的潮水　
　　咸咸地一次次地　
　　冲刷着一个人的倔强　
南山暖（外一首）
黄志萍　
　　闺二月。把酒　
　　我们来话话桑麻　
　　或者安静地等着　
　　客从异乡来　
　　　
　　风不停　
　　孩子和小树一起长高　
　　　
　　午后　
　　采菊人靠山而眠　
　　　
　　他梦见天空　
　　有白鸟飞过　
　　他梦见南山背后　
　　升起炊烟　
　　他梦见自己　
　　无意中寻回了　
　　那把多年前丢失的锄头　
　　　
　　闰　二　月　
　　　
　　要是这样　
　　桃花一年　
　　是不是就可以开两次　
　　　
　　闰二月　
　　有顺风船　
　　南下八百里　
　　　
　　泥捏的小卒儿　
　　在岸上搭起凉棚　
　　顺手画出楚河汉界　
　　　
　　马走日，象走田　
　　你我各踞一边　
　　看桃花在树上　
　　一年一生　
　　一年一亡　
音乐之声（外一首）
枫　叶　
　　音乐之声　
　　闲情若行云流水　
　　美丽的草原风和日丽　
　　炊烟起处　胸中惬意　
　　　
　　音乐晶亮晶亮地在青青草叶上呼吸　
　　音符飘飞的地方　
　　纯净如月光滤过的水泉　
　　　
　　幕谢晨时　
　　乐音凝固在琴弦和铜管里　
　　凝固了恒古不变的信念　
　　万籁俱静　小针落地声如巨雷　
　　谁也没回过神来　
　　　
　　平静的是水　
　　　
　　一滴水　
　　装下整个太阳　
　　一珠水　
　　亿万颗泪花里面闪烁　
　　　
　　与水为友　
　　闲庭信步　
　　伟人之所以中流击水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出自水之所悟　
　　　
　　水不拘一格　
　　不择名流不拒细水　
　　卓而不群玉洁冰清　
　　伟人的骨灰洒向江海　
　　英灵因此永生　
　　　
　　水无定形　
　　滴水穿石排山倒海一往无前　
　　放瓶中则安于平稳　
　　受曲直大小宽窄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