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深圳,我的孤独-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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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求太高了吧。”　　　　
　　　　“我也不知道，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要求少得可怜，有时候又会质疑自己的要求是否过于理想化。”　　　　
　　　　“不管怎么说，郭子鹏对革命工作还是挺努力的吧。”　　　　
　　　　“这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慰藉。如果他连这个都没有，我们根本不可能开始。”从认识子鹏起，我有意无意地在他身上寄予了很多希望，我坚信子鹏一定能够实现它。这些希望的种子埋在我心灵的土壤里，我每天用善良、理解、耐心、包容精心浇灌它，期待它早一天开出绚丽的花朵。　　　　
　　　　“我算彻底完了。”　　　　
　　　　“王敬业这个人心细，至少家里安排得有条有理。”　　　　
　　　　“一个大男人，整天守在家里有个屁用。”　　　　
　　　　我十分清楚，王敬业永远无法满足文路高傲的内心，可嘴里还是说：“哎，无论哪种选择都有得有失，想那么多也没用。”我宽慰文路的同时，其实也在宽慰自己。　　　　
　　　　据文路讲，人才市场搬到宝安路之后，每天进出找工作的人少说有大几千，一进去头就大了。也难怪文路着急，孩子一天天大了，丈夫又指望不上。随便找个工作混吧，干不了几天又得换，耽误的时间还是自己的。好公司倒是很多，都要求正规本科以上，还得有好的专业，想找份稳定又赚钱的工作，难啊！　　　　
　　　　“你那个网友呢，他不是本地人吗？”　　　　
　　　　“有个鸟用。”　　　　
　　　　“怎么，分别了？”　　　　
　　　　“分不分都没有用，本来就不过玩玩。他可能出国了吧。”　　　　
　　　　这时文路呼机响了，王敬业打来的。　　　　
　　　　我本想留她一起说说话，想到王敬业坐在饭菜前专心等她，就像我等子鹏一样，于是对文路说：“还是早点回去吧，别枉费人家一片心机。”　　　　
　　　　不久，文路凭一张假文凭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那是一家许多白领垂涎的高科技公司，虽然文路只不过是一名普通文员，她还是非常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毕竟是名牌企业，不能与一般的公司相提并论。进公司之后，文路每天花双倍的时间适应新环境，工作压力巨大，时刻都有一种危机感。她再也不能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好工作了。　　　　
　　　　整个下半年，文路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每天早出晚归，晚饭后还得抽出个把钟头学习学习，一天下来，心力交瘁。那段时间睡觉成为她生活中的头等大事。星期天一到，哪儿也不去，美美地睡上一觉，文路就很满足了。王敬业更是任劳任怨，承担起家里的一切家务。生活内容一旦变得单纯，没有时间和精力计较，夫妻间的争执和抱怨自然少了许多。　　　　
　　　　遣散费终于下来了，王敬业虽然彻底失去了工作，但一次性领到一大笔钱，怎么说也是件兴奋的事。在深圳，我们这些外来人太需要一个家了。房子是漂泊的终结，是心灵的家园，对文路和王敬业来说，一个像样的家更是稳定的标志。每天回来，尽管很累，文路还是强打精神，一起研究王敬业收集来的五花八门的楼书，将适合的放在一边，星期天挨个看样板房。经过一个多月的比较，终于选中一套，尽管是最顶层的朝西单位，而且距公车站有两站的路程，文路还是很知足，毕竟多年的深圳情结就此实现，算得上真正的深圳人了。看到文路不再埋三怨四，王敬业也踏实了许多。


第八章　　不想背叛自己的结婚对象　　第七十三节　　在心灵里，我们仍互相需要

　　　　147　　　　
　　　　当新闻媒体频频质疑网络公司的生存方式和盈利模式的时候，子鹏他们公司已经开始向祖国大地全面扩张了，北京、上海、广州、武汉、成都、西安成为首当其冲的基地城市。凡是公司骨干都被指派到各个基地抓试点，子鹏被董事长点名去成都。　　　　
　　　　去成都的前一天，我将衣衫洗濑用品常备药物装进行李箱，又特意去超市买了两盒烟嘴，回家将饭菜做好，等子鹏回来。新闻联播完了，我打电话过去，子鹏说快了。8点过了，我感觉有点饿了，再等等吧，一定在路上了。8：30了，我再次打过去，子鹏说马上。等到9点，马还没有上，我跑到阳台上，站了几分钟，还不见人影，又拨过去：“都几点了，你这人怎么从来都说话不算数！”谁知他老先生坚决地将电话掐断，气得我眼睛发绿，疯子一样，操起电话，重拨，只听得电话里清晰地传来：您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身体倏地往下沉，顺着墙壁一下子瘫软在地板上，泪水如滂沱大雨，倾盆而下。不知过了多久，眼泪都哭干了，我双手捂住不堪的脸，那一刻，彻底的绝望又一次侵蚀着我，我又一次清醒地告诫自己：结束吧！赶快结束吧！这一切早该结束了！子鹏为什么总是如此残忍，漠视我的存在？我不知道我的爱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三年来，子鹏总是根据自己的需要安排着我的生活，我无一例外地遵从着他。今天看来，一切已经变得不再可以容忍。子鹏不可原谅！我更不能原谅自己！坐在地上，抽完半包烟，激烈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感觉心里有许多话要说出来。我于是拿出笔，趴在茶几上，将它们写了下来。　　　　
　　　　子鹏：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没有沟通了。虽然我们都不习惯当面交流，可这并不代表我们不需要它。事实上，我每天都期盼着。　　　　
　　　　今天发生的事，你也许有你充足的理由，我不想听任何解释，因为我也有我严格的理由。几年来，虽然我从来没对你说过，你应该感觉得到，你是我所有的寄托和支柱。之所以没有向你明确地表达，我担心那样会让你背上更重的包袱（你给自己的压力已经够大的了）。表面上，我显得独立、有个性、我行我素，感情上，我却是个十分依赖的人，你是我全部的生活内容，没有你，我不知道生活会是什么模样。自从我们好上以后，我感觉每一天都是新的，我时刻期待着和你在一起，我希望从每一个侧面了解不同层面的你，我希望知晓关于你的一切。直到现在，每一天每一秒，我仍然对你充满了期待。虽然认识三年，我们真正共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我们彼此都不了解对方。我不了解你，是因为你习惯将自己隐藏起来，你担心失去，害怕失败。你不了解我，是因为你觉得那并不重要。　　　　
　　　　你永远把事业放在生活的重心，因为这个，你是我的骄傲。　　　　
　　　　同时，我想告诉你，一个人的成功既包括事业的成功也包括家庭的成功，每个人拼命追求成功的最终目的无外乎是让自己以及身边的亲人生活幸福。也许，你会认为，在现阶段，事业是你的全部。当然，我能理解，也支持你为之奋斗。事实上，在你面前，我从来没有强调过自己。你比我更加清楚，爱情并不是改变对方（我也从未试图改变你）。如果说爱情真能改变一个人，那么这种改变也只能是自发的。婚姻虽然面对的只是简单的两个人，可它也构成一个团体，和单独一个人生活有很大的区别，你必须或多或少考虑对方的存在。　　　　
　　　　如果你觉得我妨碍了你，不妨说出来，我会不遗余力地成全你抛开琐事，全力以赴，争取事业的成功。到那时，如果还有可能，我们再续前缘也不迟。你知道，一份尊重的生活对我同样重要，希望你珍惜生活给予你的一切。　　　　
　　　　明天你就要离开深圳了，不知道这次分开的时间会有多长。祝你在成都一切顺利！　　　　
　　　　我时刻希望了解你的想法。但愿你能抽空想想，然后将结果传达给我。　　　　
　　　　波　　　　
　　　　写完这些，情绪完全平静下来，先前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渐渐消散，变得不再那么激烈。　　　　
　　　　巷口的路灯远远地亮着，不时有几个人走进来，寻找各自歇息的港湾。如果不认识子鹏，我现在在哪里？和谁纠缠在一起？我快乐吗？那快乐能长久吗？这一刻，我发现自己对子鹏没有丝毫憎恨，即使在某个特定时间曾经有过，那也只不过短暂一瞬，仇恨的种子从来就不可能在我的心地里生根。其实对爱情中的双方来说，仇恨本来就不存在太多的意义。既然自己默许并且接受，恨也顶多只能恨自己。捻灭手中快要燃尽的烟头，我对自己说，世界上的所有存在都有它的缘由，一切都无可厚非。　　　　
　　　　电话响了，我本能地想跑过去接，到了话机前，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还是将伸出的手缩了回来。我不紧不慢地套上睡衣，这时，呼机开始急促地响起，绿屏上清晰地显示着：真对不起，老板找我谈话，分不开身，马上到家。看到两行简单的文字，心中又禁不住升腾出一股暖流。　　　　
　　　　我将茶几上摊开的信收起来，放进包里。然后打开门，将未动筷子的饭菜放进微波炉一一加热。正拿碗盛饭的时候，子鹏进来了，直接坐进沙发里，说：“快饿死了。”　　　　
　　　　子鹏见我也拿起筷子，说：“哎，你自己先吃嘛，何必等我！”然后夹一杵四季豆给我。　　　　
　　　　吃饭的时候，子鹏看了一眼行李箱，说：“东西都收好了？”　　　　
　　　　“你看看还缺什么吧。”　　　　
　　　　“你办事，我放心。”子鹏明显在讨好我。　　　　
　　　　“几点的机票？”　　　　
　　　　“中午12点。”　　　　
　　　　我看了一眼钟，快凌晨了。“早上不用去公司了吧。”　　　　
　　　　“不用了，直接去机场。”　　　　
　　　　不用急着赶时间，我有些意外的喜悦。“抓紧时间洗澡，好好睡一觉吧。”　　　　
　　　　子鹏冲凉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心情复杂。算了，信还是别给他看了，那些大道理谁都明白，说出来也不见得起什么作用，免得子鹏看了之后为我分心。我顺手翻着床头的催眠杂志，看完一页，却不知道整篇讲的什么内容，又从头看起。读了两句，思绪又开始乱飞。子鹏要走了，晚上肯定要缠绵一番，想想我们都多少天没活动了。这一别少则几个月，多则半年。我想像着子鹏要我的样子，直接、单一、快速，还稍带些许放不开。相爱几年，这方面子鹏没有一点进步，就像他的人一样，永远那么坚持自我，不管好坏对错。好在这一切我早已习惯了。激情和浪漫对我来说是一份惊喜，但并不构成我的生活之必要元素，更动摇不了我爱子鹏的决心。　　　　
　　　　子鹏擦着身上的水进来了，我将手上的书翻动一页。子鹏胡乱地擦了擦头发，将一条干净毛巾铺在枕头上，上了床。我的理想境界是子鹏武断地将台灯熄掉，然后将我手里的书甩开，不管不顾地要我。可是子鹏没有这样，我知道子鹏永远都不会这样，因为他不了解我，我也永远不会羞耻地向他要求。子鹏仰躺在床上，我故作姿态地坚持翻了几分钟之后，关掉灯，紧挨着子鹏躺下。子鹏侧过身，抱住我，我觉得自己又抓住了幸福，和从前一模一样，丝毫都没有改变。子鹏以惯常的方式要我，那一刻，我觉得做不做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心灵里，我们仍然互相需要。我爱他，我付出，也许仅仅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需要，所以我愿意。


第八章　　不想背叛自己的结婚对象　　第七十四节　　他走后

　　　　148　　　　
　　　　子鹏一走，我的生活变得愈发单调。表面上每天上班上课，时间安排紧凑，其实内心很悠闲，没有任何紧迫感。上班完全只是打发，像我这样没有事业心的人，在公司算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相比之下，上课倒有那么一丝紧迫感，满教室黑鸦鸦的一片，大家都在努力充电，我也不能表现得太差，边听讲边作笔记，一年下来，课本上划满了五颜六色的记号，笔记也耗费掉三大本。　　　　
　　　　晚上回来，只盼着有子鹏的电话。一星期过去了，子鹏仅仅来过一次电话，说了不到两分钟，就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我还没来得及表述的思念只好自行了断。靠在沙发上，捏着前几天未给他看的信，我重新读过一遍，然后随手将它撕成零零末末的碎片，抛向空中。白色的纸片在空中轻舞飞扬，慢慢慢慢自由降落，洒满整个地板。我的心却仍然迷失空中，找不到停靠的岸。　　　　
　　　　关于女人为什么总是锲而不舍地寻找男人作依靠这个问题，我永远找不到圆满的答案。明明知道那是一个错误，可是，原本理智的想法一旦遭遇感情，就立马丧失原则，感情永远占据上风。有时候，我真羡慕那些懵里懵懂不惯思想的女孩，单纯得只为物质和金钱快乐，可是我永远都做不到，我的快乐只可能建立在两厢愉悦的交流之上。有时候，我憎恨自己如此清醒地明晰这些道理，这份清醒令快乐总是那么高远，难以企及。　　　　
　　　　如果把对感情的执著运用到学习和工作中，我相信天下的女人会比男人更出色。这辈子我是不可能了，除非我也像文路一样，不努力就会失去工作，失去工作就供不起楼，养不起孩子，形势所逼，局面被动，迫不得已。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我都会寄希望于所爱的男人。我时常为自己如此固执的想法感到悲哀，悲哀过后，明天一切依然。　　　　
　　　　149　　　　
　　　　子鹏走后的第二个月，我和阿杰见过一面。看到阿杰明显地瘦了，想想赚钱是男人的根本，不免有些心疼。同每次见面一样，阿杰约我，然后找个地方吃饭，散步，回家。我没有将子鹏去成都的消息告诉他。因为在我的思想里，子鹏决不是我和阿杰之间的障碍。相反，设置障碍的人是我自己。之所以不和阿杰见面，并非和阿杰的感觉不美好，而是我想通过对自己的考验，探究自己对子鹏到底存在多深的感情依赖。一段时间下来，我深谙一个道理：我离不开子鹏。从开始到现在，从来就是如此。而这一切似乎与子鹏对我是否关心是否用情关系不大。虽然和子鹏在一起的日子平淡得出奇，毫无浪漫、情趣可言，可是子鹏好比我血肉相连的躯体，失去他我会四肢不全，如丧家之犬，不知所终。　　　　
　　　　当我偶然从李兴旺那里得知阿杰离婚的消息之后，我还是感到了巨大的不安。我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如果阿杰单身我该怎么办，可现在，阿杰真的成了单身，我感受到的只有恐慌。这一刻，我真真切切地了解了自己。对子鹏的感情，我从来也不可能改变。记得那天天气阴沉，似乎大雨欲来，我提前下了班，早早地回到家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我不知道阿杰离婚与自己有没有关系？有多大关系？没错，离婚早已司空见惯，没什么奇怪的，且结束一桩不愉快的婚姻，对双方理应意味着幸福的开始，可面对阿杰的离婚，我不仅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如此重大的决定为什么阿杰没有透露过，我想打电话给他，问个明白，拿起电话又觉得自己已然没有问的资格。阿杰不告诉我，一定有他的道理。既然从低质量的婚姻中走出来，他一定不会再次走进另一桩情非自然的感情。我既然深爱着子鹏，就没有资格打扰阿杰，阿杰应该拥有一份真实、公平、完整的感情。外面下起了丝丝细雨，这一夜，我没有吃饭，也没有去上课，醒来的时候，时钟指向凌晨3点，屋里余烟未散，我打开门窗，伫立在阳台上，回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上课时我总是走神，一堂课下来，不知所云。后来，我干脆懒得去了，下班就回家，孤独地坐在黑暗的房间里，随思绪四处漫游。


第八章　　不想背叛自己的结婚对象　　第七十五节　　他走后，一切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