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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06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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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嫂善解人意,我是不久人世的人了,我只是想请大嫂记住,这侯家人院里曾经有过一个人真心地爱过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呀,充满了光明,充满了幸福,充满了快乐,就是我们得不到这些幸福快乐,能够感觉到这些幸福快乐,也是没有枉活了一生。一旦到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可以骄傲地对人们说,我曾经爱过,真诚地爱过。
  “大嫂放心,我没有做过逾越雷池一寸一分的错事,如果那样,此时此际我就只有悔恨,也就只有内疚了。我悔恨,是我没有权利得到我美满的人生,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说是枉活厂一生一世,但我还是知道了我是为何才生下来,更是为何才承受苦痛,更知道哪里有我的幸福,哪里有我生活的光明。就是死了,我也是明明白白死了的,没有糊里糊涂地活过了自己的一生。将来六弟回来,只求大嫂告诉他,他的婉儿嫂嫂一生最大的快乐就是看着他得到自己的幸福。婉儿去了,无论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婉儿心里只有六弟一人。爱一个人,何必就一定要是夫妻?难道世上就没有超脱于饮食男女之上的情爱?不是有人说过吗,越是得不到的情爱,才越是刻骨铭心的情爱,能够刻骨铭心不已经就是最最可贵的情爱了吗?
  “大嫂,我此生无悔无恨。我活过,我爱过,我没有得到光明,但我知道哪里有光明,我没有享受过情爱,但我献出了自己的情爱。大嫂,我幸福,我感谢上苍,我感谢造物,他们给厂我我想得到的一切。我疼爱的六弟,敬重我的六弟有了光明的人生,他将回来享受自己的人生,他的人生里有我的幸福。”
  ……
  回忆到这里,我都已经热泪盈眶了,但醉月婶娘在向我母亲述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没有一丝泪痕。醉月婶娘说得那样下静,像是说别人的事情;醉月婶娘说得那样安详,似是在说一出人间的戏剧。那时候虽然我还小,但醉月婶娘在我的心里成了一位伟人,一个伟大的女性,一个美丽的仙子。
  一连说了好多好多天呀,好几次,姚嬷嬷听得背过脸去偷偷地拭眼角;更有好几次,桃儿姐姐听着听着,一捂脸匆匆地跑了出去。只有我母亲静静地坐着握着醉月婶娘冰凉冰凉的手,一句一句地听着醉月婶娘的述说。
  一天晚上,醉月婶娘说她觉得身子爽了些,就要求我母亲允许她去六叔萱之住的西厢房看看。六叔萱之原来住的房子已经空了好长好长时间了,也没有人去收拾,屋里原样放着六叔营之的被褥,原样放着六叔萱之读过的书和穿过的衣服。我母亲摸摸醉月婶娘的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醉月婶娘到了六叔萱之原来住的房间,绝对不可触景伤情,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看,看一会儿就回来好好休息。
  醉月婶娘当然答应得蛮好,还对我母亲说,好不容易将养得有了一点力气,绝对不会再伤了精神。六叔萱之已经找到了光明,她只会为六叔萱之感到高兴,好好活着,一定要看到六叔萱之回来。
  姚嬷嬷和桃儿姐姐搀扶着醉月婶娘来到六叔萱之原来住的房间,房里好暗好暗,一股潮湿的味道迎面向你扑来。醉月婶娘走到房里,在原来六叔萱之坐的椅子上坐下,摸摸六叔萱之读过的书,拾起六叔萱之原来用过的毛笔,大家紧紧地看着她,唯恐她动了感情,心脏病发作,真就有了危险。
  确确实实,醉月婶娘没有辜负我母亲对她的嘱托,无论在六叔萱之房里看见什么也都淡然对待,没有表现出大悲大喜。就像我们后来参观名人旧居赛的,无论是什么大人物曾经在这里住过吧,如今人去楼空,只留下纪念罢了。看着看着,过了不少的时间,连醉月婶娘都说应该回房去了,也不知怎么一下,醉月婶娘从六叔萱之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一册笔记本,是那种非常名贵的笔记本,厚厚的道林纸,很硬很硬的封皮,在文具店里我看见过,我要哥哥绐我买,哥哥向我骂过“小毛豆芽子,买那样的笔记本傲什么?那是普希金写诗用的”。我知道谁是普希金呀,反正就知道那不是给小孩使用的就是了。
  大家也没注意到醉月婶娘从六叔萱之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册笔记本,只是等醉月婶娘打开这册笔记本,读着读着,她的手剧烈地抖动起来了,一面读着这册笔记本上六叔萱之写下的文字,醉月婶娘一面自言自语地说着:“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个笔记本。”
  醉月婶娘专心地读着六叔萱之写在笔记本上的文字,一行一行,都是短短的句子,显然是一首一首的新体诗。醉月婶娘情绪变得激动,脸颊变得越来越红润,泪光已经在眼里闪烁。醉月婶娘越读越激动,捧着笔记本的双手已经开始抖颤了。
  我母亲发现情况有些反常,过去就要从醉月婶娘手里拿回这册笔记本。醉月婶娘一躲,万般严肃地对我母亲说道:“这是六弟写给我的诗篇,大嫂怎么可以要去看呢?”
  唉,醉月婶娘对我母亲不客气了,她面色严厉,抱紧这册笔记本,活像是怕被狼叼走,再也不肯松开手了。
  我母亲当然不会和醉月婶娘争执,但与此同时,醉月婶娘的心脏病发作了,徽微地—阵颤抖,立即呼吸就急促了,脸色变得紫红紫红,身子也歪倒下来了。幸亏姚嬷嬷就在身边,扶着醉月婶娘倒在了六叔萱之原来睡的床上,转回过身子,姚艘嬷就要往外面跑。
  “你去做什么?”我母亲也是万分着急地问姚嬷嬷。
  “回房去取被子。”姚嬷嬷说。
  “哎呀,这时候了,怎么还回去取被子呢?拿过萱之的被子,给婉儿搭上,就说是我让这样做的,什么叔叔、嫂嫂、人伦纲常,原来不都是要人活得幸福吗?”
  有了我母亲的话,姚嬷嬷才敢将六叔萱之原来的被子取下来,给醉月婶娘搭在身上。
  搭着六叔萱之的被子,醉月婶娘安详地缓过了。
  ……
  “哗”的一声,房门从外面被人踢开了。
  “婉儿,你的首饰哪里去了?”
  随着门被蹋开的剧烈声响,从门外闯进来了侯荣之。他眼睛也不抬,也没有看见醉月婶娘在什么地方,向着满房里的人,放声大喊,明明他是为什么事情又要发疯了。
  看见二土匪突然闯进房来,我母亲立即和颜悦色地迎了过去。二土匪一点礼貌也不懂,他明明听见我母亲对他说话,连声大嫂也不唤,恶狠狠地就走到原来六叔萱之的床前,向着躺在床上的醉月婶娘厉声地问道:“你的首饰哪里去了?”
  “荣之,你要做什么?”我母亲过来,站到醉月婶娘的床边,把二土匪隔开,不让他直接对醉月婶娘说话。
  “大嫂,你别管我们两口子的事。”二土匪又向床前靠近了一步,还是向醉月婶娘问着,“我到房里去了,取出首饰匣一看,里面什么也没有了,你说,你的首饰哪里去了?别以为那是你从娘家带来的,里面也有我给你买的。我不向你要,我只是向你借,我现在急用一笔巨款,是什么生意,告诉你,你也不懂,只要我买下这船石油,—倒手就是百八十万,到那时我加倍地还你。我知道,这些年你防着我,将值钱的东西东藏西放,一日夫妻百日恩,只要这笔生意做成,我把外面的那个娘们儿赶走,回家和你好好过日子。听见了没有?你倒是说话呀!”
  听见二土匪的吼叫,醉月婶娘强支撑着睁开了眼睛,向二土匪望了望,显然是不想和他争辩,醉月婶娘又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二先生,”守在醉月婶娘床边的姚嬷嬷向二土匪唤了一声,随之又向他说道:“看在大少奶奶的面上,二先生就少说一句吧,婉儿刚刚犯过病。”
  “她有病?”二土匪更是不依不饶地喊叫着,“她一看见我回来就犯病,只要我一走出院门,立即她就来了精神,再看见萱之,她更是谈笑风生,活得欢实着呢。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我没有你读的书多,我不会画,不会写,不会吟诗,不会卖骚。你什么都会,还嫁到侯姓人家来做什么?嫁到侯姓人家来,你就是我的女人,你就得听我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给我了,你就是我的娘们儿。不爱听了,是不是?老老实实地将首饰拿出来,不拿出来,我去告你拐骗。”
  “荣之,你就少说一句吧。”我母亲实在听不下去,就想打断二土匪的话。
  “大嫂,您是一家之主,您瞧瞧我这儿还像是一个家吗?她藏着我的珠宝钻石,我做生意急着用钱,她倒在床上装病,我回家来她不理我,我前脚走出家门,她后脚就到小叔的房里卖弄她的子曰诗云。别拿我当傻瓜,我懂,你早把首饰交给萱之,让他去大后方做生意,盘算着将来发财两个人平分。”二土匪吼得更凶,他已经逼到醉月婶娘的床前来了。
  醉月婶娘忍无可忍,努力挣扎着要坐起来。姚嬷嬷迎上前去,扶着她半坐起身来,为她拭去额上的汗珠。
  “你你你……”醉月婶娘抬手指着二土匪,嘴唇哆嗦着,气得说不出话来。
  “把首饰交出来。”二土匪直愣愣地向醉月嫁娘伸出手来,眼睛里燃烧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
  “你你你……”醉月婶娘一阵心疼,立即脑袋就歪到姚嬷嬷的怀里了。
  “荣之!”我母亲看醉月婶娘可怜,平生第一次,她发怒喊了起来。
  “大嫂,你看见了,她变卖了我的首饰,把钱交给萱之,她心里怎样的打算,也就不必我再明说了。你们看,她有病不在自己的房里休养,日日住在萱之的房里,睡在萱之的床上,搭着萱之的被子,你你你……”二土匪向我母亲看了一眼,明明他是想骂粗话,但在我母亲面前,他不敢犯浑。
  “大嫂做主。”终于,醉月婶娘喊出了一句话,呜咽着哭出了声音。
  “好,咱们有话好说,你把首饰交给我,咱们不计前嫌。萱之已经走了,你和他的事,我也不声张。做成了这笔生意,我给你治病,咱两人和好如初,白头偕老。别耽误时间,你说首饰放在哪儿了?”
  
  “大嫂!”可怜的醉月婶娘没有办法,只好向我母亲求助。
  我母亲才要再劝说二土匪早早离开这间房,不料二土匪恼羞成怒,从桌上抓起一只杯子,举过头顶,向醉月婶娘威胁地喊道:“你交出来还是不交出来?”
  醉月婶娘没有答理他。“嗖”的一声,二土匪手里的杯子,已经就要飞起来了。
  “荣之,你放肆!”我母亲向着二土匪一声怒喊,想制止二土匪的疯狂。
  只是二土匪已经按捺不住怒火,向前一步,他要把醉月婶娘从床上拉起来。
  “放手!”我母亲一手抓住了二土匪的胳膊,回身向桃儿姐姐喊道:“桃儿,去爷爷的书房将家法取来,我活活打死这个孽障!”
  我母亲命令桃儿姐姐去爷爷书房取的家法,就是我们侯家大院从祖辈上传下来的一把硬木厚尺。这块硬木尺,一尺长,二寸厚,花梨木质足足有二斤的重量。侯姓人家子弟谁做了应该受惩罚的坏事,不敢惊动我爷爷,怕我爷爷生气,我母亲长门长媳,有权力使用家法管教弟弟、于侄。我母亲虽然慈祥善良,可是为了维护侯姓人家的声誉,也没少用这把家法“修理”她的孽障子侄。而且侯姓人家的规矩,使用家法,无论是给谁“拿龙”,被处罚的孽障不许躲闪,不许争辩,打一下,还要喊一声“孩儿有罪”。专政嘛,就得有点专政的气势。
  二土匪一听我母亲吩咐桃姐姐回到爷爷书房去取家法,—转身,“哧溜’一阵风,就跑得没影儿了,远远地从大门外,还传来他的吼叫声:“我饶不了伽”
  看着二土匪跑了,我母亲才息怒,回过身来想去安慰醉月婶娘,也是母亲刚刚和二匪生过气,没有注意到床上醉月婶娘似是有了点变化。她一声不出,刚才对二土匪的愤怒也消失了,平静得似是睡着了。再看姚嬷嬷,她似是愣了一会儿,随之便将醉月婶娘安详地放倒在床上,还给她盖好了被子,退开一步,呆呆地站到醉月婶娘的床边,向我母亲看了看,竟然眼泪涌了出来。
  “婉儿,你怎么了?”我母亲预感到醉月婶娘似是有了什么不好,向前走了一步,想看看醉月婶娘为什么一点声音也不出,就那样安详地睡着了。还没容我母亲走到床边,姚姬嬷立即将我母亲拦住,扶着我母亲坐在了椅子上。
  “婉儿睡着了?”我母亲还是向姚嬷嬷问。
  “大少奶奶可是千万不要着急,人哪,生有日,死有时,福寿由天定。”
  腾的一下,我母亲站了起来,向着姚嬷嬷急急地问道:“你说什么?”
  咕咚一下,姚嬷嬷向着床上的醉月婶娘跪了下来,一连磕了三个头,然后才回过头来向我母亲说:“谢谢太少奶奶这些年对婉儿的关照,婉儿没有福气再享大少奶奶的慈爱。大少奶奶保重,婉儿殁了。”
  说罢,姚嬷嬷放声痛哭,泣不成声。
  醉月婶娘殁了。就是在我母亲在二土匪面前保护醉月婶娘的时候,突然心脏病发作,醉月婶娘停止了呼吸。姚嬷嬷看我母亲正在生气,立即将醉月婶娘放平在床上。这时候醉月婶娘的心脏早停止了跳动:她已经离开我们,走进她终生寻找的光明世界去了。
  “我看了时间的,”姚嬷嬷忍住悲痛,向我母亲说,“女时初刻。”
  萱之叔叔的床上,醉月婶娘静静地睡着,没有痛苦,没有遗憾,嘴角上还残留着一丝笑意,只眼角凝结着一滴泪珠,流也流不下来,干,又一时还没有干,就残留着这滴泪珠,醉月婶娘睡着了。
  醉月婶娘殁了,终于摆脱磨难,她安详地睡着了。
  ……


妙色
■  韩晓征
  一
  
  人一老,几乎事事都与年轻时候相反。
  平先生年轻的时候多梦。走南闯北,谋生辛苦,夜来倒头便睡,沉睡中也自知是梦如大海。可即便是海中有仙山历历吧,琼岛又是近在眉睫的,怎奈涛声不绝,阵阵催眠,直到红日当窗,年轻的人儿蓦然醒来,却只有刹那间不知身在何处。继而揉揉惺忪睡眼,定睛见那昨日西去的太阳如今又来到目前,便轻易地找回了入睡前的那个自己,于是洗漱进食,夹了书包匆忙出门——脚步越走越快,掀起如烟尘埃,烟尘中,那些梦也就髓走随落,随雨随风了。
  如今平先生已过耄耋之年。衣食无忧。淡泊名利。笑谈死生。
  可是细究起来呢,却有一件极细小的烦难之事。这件烦难事,若较年轻时候而言呢,又几乎是容易到可笑的地步的。
  那便是入睡。
  平先生多年来以教书餬口。专攻历史。到了晚年已进入这样的境界:把史书当作小说来看,因为看出里面的假;把小说当作史书来读,因为读出了里面的真。
  平先生生于请末民初,最早的记忆中,家里的成年男子都还拖着辫子。几十年弹指过去,乍见电视剧中那些晚清臣僚,不觉膝盖发软,依稀被唤起了见到父辈时那种条件反射;而当荧屏上有溥仪出现的时候,他却是安之若素的,因为多年前某个茶话会上,亦曾微筹着向这位先生倾首致意。对于其中的荒诞感,平先生也是一笑置之的。他知道,能让人生发这笑的那位魔术师不是别个,正是时间——这位贼人,这位爱人,这位忙人,这位闲人。
  在空间上,平先生究其一生,有大半个世纪定居北京,不过年轻时候亦曾东西闯荡,其足迹,为稻粮谋曾穿梭于大江南北;为避战乱曾横跨东西两个半球。却不似现在的人们,动辄有照片为证,无论是分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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