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15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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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联合国宪章，从诺贝尔和平奖或者
　　更早：从创世纪，从盘古开天地干脆
　　——回到鱼！让我们在诺曼底重新下水
　　以便卸掉武器重新登陆——成为人


听父亲讲抗战的故事
■　康　丽
　　你总是提起那样一个夜晚
　　火光冲天，星星被风吹散
　　逃难的乡亲如散开的羊群
　　在尖利的炮声中纷纷卧倒
　　
　　黑暗中你捡起沾满哭声的步枪
　　它比你的头顶高不了多少
　　你说，枪拿在手里
　　泪像流水一样凝固
　　满世界都是报仇的呐喊
　　
　　在八路军的队伍后边
　　你气喘吁吁　　马不停蹄
　　“回去吧，小同志，到
　　后方去！打到敌人的心脏！”
　　后来你就有了一支手枪
　　又有了一支手枪
　　全是从鬼子身上摸来的
　　你说　　鬼子的枪多子弹也多
　　一颗颗　　都打在身后的影子上


拒绝遗忘（外一首）
■　子　川
　　陈列在战争橱窗里
　　我不是我，是白骨堆中一具瘦小的骨殖
　　被真空玻璃罩着
　　
　　当枪口举起的时候
　　当屠刀落下的时候
　　我手无寸铁，我的父母手无寸铁
　　　战争的祭坛上
　　几十万平民的血肉之躯
　　顿时成了遗骸
　　
　　我不是我，便没有关于我的世界
　　没有我的想象……
　　68年前，我的先辈们永远回不来了
　　他们的想象被一场战争剥夺
　　
　　眼前白骨总令我后怕
　　我庆幸我的非战区的父母
　　　　为了这一点，我常常热泪盈眶
　　可这里有许多父母
　　白生生的骨殖注定成不了化石
　　它们过早地被发掘
　　作为证据，陈列在战争橱窗内
　　
　　讨不回的公道
　　必须把真相告诉后人
　　必须让灾难制造者明白
　　拒绝遗忘
　　是白骨对所有生命发出的声音！
　　2005年4月3日
　　
　　樱花又开
　　
　　春天来到了大屠杀纪念馆
　　樱花开得像绯红的轻云
　　娇艳，令人颤栗
　　樱花开在这里
　　怎么看都有点儿像反讽
　　
　　纪念馆大门始终敞开
　　像一个民族不能愈合的伤口
　　大理石浮雕
　　以冷色面对春天
　　来往行人经过这条铺满阴影的路
　　路边樱花一树树开放
　　
　　这里土地肥沃
　　数十万的骨殖与鲜血
　　化作白垩质、亚铁质的泥土
　　过多的钙和铁
　　　举起樱花肥硕的枝叶
　　
　　樱花又开
　　从《上野的樱花》到松尾芭蕉的诗：
　　“但见樱花开　　令人思往事”
　　幽深的历史胡同
　　我听见樱花发出一声声叹息
　　2005年4月2日


李秀英
■　敕勒川
　　李秀英，南京大屠杀幸存者、证人之一，2004年10月12日去世。
　　
　　让我们来数：一、二、三、四……，一共
　　三十七刀，三十七刀啊
　　三十七刀刺不死一个女人
　　勇敢的心
　　
　　痛！痛！痛！一个女人的痛
　　就是一个国家的痛，一个国家的痛
　　堆在了一个女人的
　　身上
　　
　　三十七道伤疤啊！　　当2004年12月13日南京
　　　城上空
　　响起祈祷和平的钟声，我知道
　　和平，不可能仅靠祈祷
　　就能得到
　　
　　刀口默默地集结成一个警钟——
　　伤疤可以抚平，疼痛可以散去，生命可以结束，
　　　但尊严
　　一个人的尊严，一个民族的尊严，再不能
　　被人挑在刀尖上


以和平的名义（二首）
■　孔　灏
　　消息树
　　
　　在短信息漫天飞舞的二十一世纪
　　我常常想起
　　那高山顶上的一棵　　孤独的树
　　
　　一棵孤独的树
　　是一座村庄灵敏的眼睛
　　在霞光里在暮色里
　　仔细地辨认：
　　鲜花和农事　　野兽与豺狼
　　
　　一棵树，以它的挺立
　　昭示和平的生活还在继续
　　一棵树，以它的扑倒
　　昭示殊死的战斗已经开始
　　一棵树传递信息
　　与季节无关　　与科技无关
　　
　　六十多年过去了
　　一棵树的孤独
　　让历史也时常地　　为它心疼
　　可它仍将孤独地挺立下去啊
　　它的枝蔓　　是历史的神经
　　
　　荷花淀
　　
　　风吹起来
　　带着新鲜的荷叶荷花香
　　带着牵挂的甜蜜　　和忧伤
　　
　　女人在编席。她编自己的心思
　　编成一地的月光
　　抗战八年　　每夜都有月光注入荷花淀
　　那些隐藏在淀里的小伙子们
　　怎能不眼光雪亮　　百步穿杨
　　
　　在水上诞生的政党
　　在水上　　汇聚起
　　人民战争的海洋
　　荷花淀坚定地荷花或者荷叶着
　　她的安静　　源于一个政党的英明
　　和自信
　　
　　那一望无际的密密层层的大荷叶
　　就像铜墙铁壁一样
　　隔着教科书　　我多想分清
　　哪一叶　　是荷花淀的爹
　　哪一叶　　是荷花淀的娘


抗日堡垒户
■　赵贵辰
　　不知这个名字是谁起的
　　直到今天，还那么新鲜
　　亦如星星点点的战地黄花
　　
　　抗日干部，亦如蜜蜂
　　他们一钻进这些黄花里头就安全了
　　有伤的养伤，没有伤的酿蜜
　　
　　这里有地道
　　有用鸡蛋卖钱后换来的好吃头
　　有用生命护卫着的爱
　　
　　抗日干部走时，把一声声“娘”
　　放进堡垒户大娘的耳朵里
　　为了这些娘，他们会更勇猛地杀敌
　　
　　抗日堡垒户，抗日堡垒户
　　有人的地方就有抗日堡垒户
　　有村的地方就有抗日堡垒户
　　
　　堡垒户，是抗日干部御敌的家呀
　　抗日干部走到哪里
　　哪里就有铜墙铁壁的家


哦　太行
■　许炯心
　　车轮仿佛知道我的心，在山路上留下长长的吻痕。
　　——日记
　　
　　哦　太行
　　我仿佛从童年的梦想中
　　一步跨到你的身旁
　　
　　哪里是六十年前
　　将军立马太行的地方？
　　但闻六十年后
　　太行仍昂首嘶鸣
　　红鬃点燃红云
　　排空而上
　　
　　红热的岩浆冷却成岩石
　　仍保持着当初的颜色
　　哦　　太行
　　这莫不就是你
　　冻炼传奇的熔炉
　　
　　我在你洗过战马的河边驻足
　　胸腔与沉雷般的涛声共振
　　惊飞了蒙在心弦上的灰尘
　　从此，我的竖琴
　　不再模仿夜莺
　　
　　顺着险峻的山路盘曲而上
　　哦　　太行
　　如同父亲
　　你把我举上穹苍
　　让雄风鼓满我的思想
　　让我的心同山鹰一道飞翔
　　
　　哦　　太行
　　把你那从山中流向平原的大小河流
　　都给我吧
　　我的乐队
　　　要吹响这组铜号
　　延续那六十年前
　　雷与火没有奏完的交响


记住
■　韩　冰
　　一个巴掌在人的脖子前
　　一横的动作
　　是要记住的
　　
　　一座蹲满狮子的桥
　　外来者跨过去的借口
　　是要记住的
　　
　　一个国家的首都和
　　30万亡灵堆积的哀痛
　　是要记住的
　　
　　一面挑在刺刀上的膏药旗
　　遮黑了中华大地的阴影
　　是要记住的
　　
　　一个把野蛮推到极致
　　叫“杀光烧光抢光”的政策
　　是要记住的
　　
　　一把砍卷了刃的军刀
　　和后面发出的狞笑
　　　是要记住的
　　
　　一个阴着脸在唾骂声中
　　偏要走向神社的脚步
　　是要记住的
　　
　　一个仍在黑夜偷偷磨刀
　　削尖脑袋爬上主角的演员
　　是要记住的
　　
　　一个甲子前同胞的呼号
　　先人的谆谆嘱托
　　是要记住的
　　
　　记住　　记住
　　记住你该记住的
　　一切


红色脚印（二首）
■　张绍民
　　小八路
　　
　　像露珠——样小
　　像芝麻一样小
　　清澈
　　散发香气
　　本应该背着书包上学
　　本应该在课堂上朗读课文
　　却穿上了军装
　　枪比孩子要高
　　　枪比孩子要重
　　连孩子都投入战斗
　　你说，中国不站起来
　　行么
　　
　　该怎样向孩子们讲历史
　　
　　坐在教室里那些十几岁的孩子
　　又怎会知道他们出生前的事呢
　　他们坐在和平明亮幸福的教室
　　给他们—上历史课
　　如果仅仅只给孩子们讲一些汉字所夹带的内
　　　容
　　纯粹为纸上谈兵纯粹为了考试
　　如果把历史的血历史的痛
　　都全部交给学生
　　一下子就会使他们的心沉重
　　让孩子们青春的心沉重
　　总比心里只有几个歌星
　　　　总比心里只有几支哼哼唧唧的流行歌曲要好
　　
　　是啊，孩子们，你们在幸福中
　　哪怕运用想象，也很难体验到
　　你们的爷爷你们的爷爷的父母那几代在国破
　　　家亡中的惨痛
　　九一八事变　　东北抗日联军　　卢沟桥事变
　　　　平型关大捷　　南京大屠杀　　血战台儿庄　　百
　　　团大战
　　不仅仅只在考试中作名词解释，问答题
　　更写就中华民族一路从血中从火中走过来
　　孩子们，你们有的连这些都不记得
　　只记得某某著名歌星的三围，饮食，爱好


八女投江
■　弓　车
　　后面是一条江
　　中间是八朵花
　　前面是几千魔鬼和万颗子弹
　　
　　子弹追上来了
　　尊严迎上去
　　
　　八朵花退到江里
　　与千万朵浪花抱在了一起


一支１９４３年的驳壳枪
■　蒋明河
　　驳壳枪　　一支驳壳枪
　　活动于1943年的李庄
　　你说这支驳壳枪有多长
　　20厘米　　30厘米
　　其实它的长度
　　是游击队到松井中队的距离
　　是眼睛到死亡的距离
　　
　　驳壳枪　　这支驳壳枪
　　有极好的口才
　　枪膛里只消一句话
　　马上在鬼子的脑瓜或者胸口
　　印刷一个红红的句号
　　
　　真正的驳壳枪我在电影里见过
　　他叫李向阳
　　也叫平原游击队
　　
　　驳壳枪　　我说的驳壳枪
　　其实不是一种枪
　　它深深地打进鬼子的骨髓里
　　让他们永久地
　　疼


历史依然活着
■　秦　进
　　2003年8月4日凌晨，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发生一起侵华日军遗弃在华的化学毒剂泄漏事件，致多人受伤。
　　
　　历史没有死去
　　它在泥土里蜷缩着身子
　　坚硬的牙齿里
　　注满毒剂
　　
　　历史当然没有死去
　　它在泥土里的姿势各异
　　遇难者未冷的尸骨里
　　涌动同一种血型的
　　拼死
　　
　　历史依然活着
　　否则那些圆桶不会
　　从地层里滚出
　　那些蛇毒不会
　　在松花江边的农夫怀中
　　苏醒
　　
　　当那滴毒液从
　　牙缝里溢出
　　侵入我同胞的肉体时
　　当那缕芥子气
　　“一衣带水”地渗透
　　我同胞的皮肤
　　
　　我听到
　　卢沟桥光天下的铁蹄声
　　我听到
　　平顶山午夜的“嗒嗒”枪声
　　我看到
　　颤栗在刺刀寒光下的
　　南京城
　　
　　历史当然活着
　　因为远离战争的时候
　　生命
　　又倒在了战争之下
　　
　　历史，不会死去
　　　　犹如苏醒后的芥子气
　　
　　历史依然活着
　　犹如　　我刚刚死去的
　　鲜活的同胞
　　
　　假如还有芥子气
　　假如还有战争
　　假如历史已经死去
　　
　　遇难和遗忘的人们啊
　　请记住：这一滴毒液
　　这一滴历史总也擦不干的冷泪


回声——狼牙山五壮士
■　方良聘
　　一切都凝固了
　　空气　　阳光　　云　　还有雾
　　一切都沉寂了
　　流泉　　林涛　　鸟　　还有风
　　纵身跳下悬崖的瞬间
　　
　　面对黄蜂般包围上来的鬼子
　　脸色冷峻如铁
　　两眼喷射怒火
　　五条汉子
　　五个宁折不弯的勇士
　　岿然站立成五棵挺拔的岩松
　　
　　为使命而战
　　死也是坦然的
　　山峰滑翔的苍鹰
　　总在默默演绎他们壮美的英姿
　　
　　身躯坠下谷底的轰响
　　律动着历史的心跳
　　为后来者叩响倾听的回声
　　2005．3．12．夜


一小块弹片
■　春暖水
　　那么多的子弹呼啸着，炮火映红天际
　　那么壮烈的一场肉搏战
　　最后都汇成了一块小的弹片，
　　永远卡在了爷爷的脑壳里
　　
　　一个清晰而惨酷的定格
　　就这样留在了爷爷脑海里
　　让他不定期地头痛
　　并且想起
　　
　　如今，那个年轻的爷爷
　　那个会讲许多故事的爷爷
　　已随着我们的长大而一天天老去
　　而那扇钉着“光荣”牌的木门
　　也被漂亮高档的防盗门代替
　　
　　但还是有什么永远地留下来了
　　比如历史，比如那片小小的弹片
　　以及记忆——
　　
　　每当爷爷在黄昏凝视远方
　　那浑浊的眼睛里，突然会有一种光亮
　　仿佛一个战士在战场
　　正杀得兴起


看一部黑白抗日战争片
■　叶　臻
　　像一个国家从弹壳里惊醒
　　暴雨之夜的大河
　　咆哮着万马千军
　　两岸的红花
　　在阳光下开放
　　
　　像一枚弹壳里的国土壮烈地牺牲
　　荒草丛中的墓地
　　藏着花香
　　安放着祖国跳动的心脏


过去的芦苇就是眼前的芦苇
■　乔守山
　　一茬接一茬的芦苇
　　一丛挨一丛的芦苇
　　杀不光抢不光烧不光的芦苇
　　密密匝匝地团结在一起的芦苇
　　根连根手挽手地挺立着
　　
　　芦苇们空出——条条沟壑
　　芦苇们摆下了八卦阵
　　八卦阵里藏着雁翎队的“大抬杆”
　　——“扫帚炮的干活”
　　“小鬼子进去　　就喂王八啦！”
　　带着保定口音的导游一讲起这些往事
　　芦苇们就骄傲地扬起头来
　　
　　一片又一片的芦苇
　　一顷连一顷的芦苇
　　眼前的芦苇就是过去的芦苇
　　沙沙低语的芦苇正在叙旧说新的芦苇
　　今儿个是张家的芦苇王家的芦苇李家的芦苇
　　承包着责任的芦苇
　　编织着舒坦着印证着围护着
　　乡亲们小日子的芦苇


最后
■　柯健君
　　黎明。清新的空气有一种味道
　　露珠滑落的草叶上
　　小虫子开始了一天的歌唱
　　朝阳就要完全跳出山顶
　　有人在草坪浇水
　　一只鸟学会在路中央走
　　多希望我是战场上归来的最后
　　一名士兵。刚刚弯下腰
　　在泥中深埋
　　最后一颗子弹


如果——
■　白文峰
　　如果我们是河流就好了
　　从高山流向平原
　　从丘陵流向森林
　　从一个国家流向另一个国家
　　
　　如果我们是植物就好了
　　根在一个国家
　　枝叶在另一个国家
　　只惦记着天空　　大地
　　
　　如果我们是云朵就好了
　　和风一起
　　从一个国家的天空里
　　飘到另一个国家的天空
　　
　　如果我们是人不就更好吗
　　我们懂得爱懂得关怀
　　我们懂得美懂得劳动
　　我们懂得在一颗心灵里盛放下
　　　千万颗心灵


毛泽东的《论持久战》
■　齐大健
　　当年
　　一篇篇速胜论
　　像青天白日旗
　　被小鬼子的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