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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15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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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 耳
大路上站着苦楚的歌女和梅娘
我在大路上已奔波得太久,黑暗如冷雨
扬起的土尘像石块,击伤了黎明的脚踝
年轻的煤啊,你发出黑天使的光芒
我的灵魂有太多的耳朵,它像呼啸的隧道
它把沉郁和激越的岩浆从我的心中喷出
风云里的儿女,他们正把帆影送给星空
在我点燃你们之前,我已热烈如火
让我用通红的身体,点燃大海,和山峦的风
冷雨如箭,在蔚蓝和沁凉的眠床上你是否安息
看那些浪花吧,全都是我生命的音符
在我沉没的痛苦里,它们曾经是眼泪
你用号角的歌喉唤醒一个民族的日出
是的,起来,并且前进,发出最后的吼声
忠诚的鲜血,像旗帜在故乡的炊烟里翻飞
将我们喷涌,你成为唯一的圣泉
虽然骄傲在你们的忧伤中悸动
“我依然在梦想与死亡之中为你们搏斗”
祈 愿
我要写下这样的诗篇:一页,又一页
像镀着宁静月光和湖柳幽影的瓷片
贴满,我们和平家园的墙
当凶猛的炸弹飞射而来
那些诗篇,母性的温情和爱意
使它们突然停了下来,好似
一群刚刚睡醒的孩子,站在那里
抬着头,喃喃地,读着微风和花朵的梦想
忘记了野性,像一圈乖巧的围栏
风停下来的日子(外三首)
■ 徐书遐
每一块陆地都被风刮过
尘土、草屑吹走
干干净净的每一块陆地
在阳光照亮时,现出街道
一条条小路
它们通过家门
最后的风微弱
停在三月末的阳台和篱笆外面
树林飘回来,荠荠菜绿了
微笑漾在人们的脸上
中国北方的农民不会错过这个季节
他们带着家小,种子
荷锄来到又松又软的土地
土蚯蚓缩小身子
我想象阿拉伯的妇女蒙着面纱
怀抱着眼睛很大的孩子
去看她家的橄榄枝
非洲的妇女和孩子头顶水罐
迤逦从尼罗河岸走过
船在河心
我也想象世界各个国家的男人
他们在汽车上,办公室里,在船上
上班、经商、耕种和渔猎
也有人在角落把枪擦得雪亮
密谋着,策划着
把战争从心中引向一个个国家
把死亡放置在街头或车里……
人们抬起头,看看天空多么蓝了
大风呼啦呼啦刮了多少天
世界才干净宁静一些
燕子飞过另一片水
杜鹃鸟叫着飞到葡萄园
不要让硝烟烧着那些房子
不要让找鸟儿的小男孩失望
不要让那些沙子浸了血又晒干
也不要让忙碌的人们在春天里惊慌
那些流离,伤痛,失去亲人
的撕肝裂肺,不要重复
在风停下来的日子
人们出门的时候
戴上遮阳的帽子和伞
把刀扔掉(那些持有刀枪的人)
让妻子抱着眼睛很大的孩子
神情安详地站在门前
赵一曼
一曼,多美的名字
你可以纤美、娇羞,竹一样
长大休憩在南方
浴着温和的风,阳光
望着你的孩子长大……
你投身革命,到武汉、苏联
又到烽火冰寒的东北
把自己变成炽热的铁
在哈尔滨是一名地下党员
在抗联队伍是掷向敌人的刀子
你是战士是政委
更是群众的榜样和支撑
一曼,你的脚何以能走在队伍的前面
你的背何以能抵挡最冷酷的风
你的胃何以能吞下草,皮带
你乐观地领导着,战斗着
打一个个胜仗,鼓舞着千千万万中国人
当你身负三处伤
落入日本鬼子手里
他们野兽般地在你的伤处鞭打
把竹签钉进你的指甲
用火红的烙铁烧你的背
把辣椒水灌进你的鼻孔嘴里
和皮靴踢你的腹
一曼,你是女儿
你用一次次昏死抵挡疼痛
你是战士,醒来后又挺直脊梁
你是青竹林、岷江的一曼
你是哈尔滨、珠河的一曼①
你是党、抗联队伍、人民的一曼
你是丈夫陈达邦,儿子宁儿的一曼
你是祖国的一曼
伤刚好些后
你设法逃出去
你的队伍正在青纱帐穿行
正和鬼子拼杀
出逃失败,你又被拷打
送到珠河县城小北门外一片荒草中
我记着给宁儿写遗书的一曼
在囚车上昂头唱《告别歌》的一曼
在刑前高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一曼
三十一岁倒在东北大地上的一曼
在哈尔滨你出逃走过的一曼街上
在你曾经战斗过泛着绿晕的山林
抚摸你高耸的纪念碑
泪水夺眶而出
一曼!
①珠河是现在的尚志县。
2005.3.12.
七星峰抗联密营
冻土就要化开
绵延的群山要摇起小叶子
抗日联军烈士的血
在蓬松起来的土粒上
在白桦树深深的根须
当年这群山中有个密营
造出枪炮,缝制出衣被
藏着很少的米、萝卜
它们都给打鬼子的战士们了
给在零下40多度的雪地上
露营的战士们了
给负了伤没有医药
在饥饿时吃皮带和鞋的战士们了
雪白的野菊花摇着
沿着进山的小路
迎接疲惫的战士回来
紫色的凤尾花走得更深
去掩住牺牲战士的身体
营地的厮杀声越来越远
死于日本毒气的战士工人
英魂在一棵棵树上
随着春又绿
又要和游人,花草,小河
和田地、村庄交谈
日本弃婴的故事
慈爱的海洋淹没了苍老
她是船,在这片海上渡来渡去
她又是两边的陆地
矮小瘦削母亲的陆地
早晨炊烟斜向东方
她听到栅栏外婴儿哭
她的母性颤了一下
听说许多日本人把孩子杀掉或扔掉
仇恨使她只是抱起柴
炊烟更斜了,哭声总在耳边
母性被刺痛
她试着抱起他,哭声立刻止了
她回屋放婴儿在炕头
告诉自己瞪大了眼睛的孩子:
对谁也不准说他是日本人的孩子
喂小米汤,包谷饭
领他看牵牛花看贫穷的星星
他长成了地道的北方农民
有了妻儿家小
他还是回日本了,为一个“根”字
走前他抱住中国母亲流下泪水
抱住每一个兄弟姐妹
那片漂浮在海上的岛
那么陌生和不真实
他开始想念,没日没夜地想——
中国的房子小园子
每条小路和小路到达的地方
中国的玉米 垂挂的豆角
豆角架上静静的蜻蜓
大雪的傍晚
母亲从火盆扒出土豆
棉袄烘在热炕头上
屋后那片金色的栎树
刮风时叶子那么响
他向那片望不到的陆地发出信
海腥味的信粘了泪水
他的中国母亲来了
更加矮小瘦削
他的孩子扑向奶奶
他日本的亲人瞪着惊奇的眼睛
他抱住他真正的母亲
他回家的大路小路
他的星星他的玉米他坚实的陆地
母亲擦他的泪水
海浪静静拍着东岸
也拍着西岸
每当唱起那些老歌
■ 张 庞
每当唱起那些老歌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皱褶的脸上就胀满了悲愤
想起那伤痕累累的山脉
想起那血泪斑斑的河水
想起那断垣残壁不见炊烟的凄凉
想起那衣衫褴褛梦魇追逐的人群
想起那膏药旗下狂犬吠叫的寒噤
想起那古城南京三十万同胞的亡魂
卢沟晓月 目睹了
挑衅的借口和正义的抗击
长城砖石 见证了
入侵者的残暴和义勇军的悲壮
让暴突的血管鼓荡起民族魂魄
让胸中烈焰点燃烽火烟尘
燃烧在广袤平原 白山黑水
燃烧在大江南北 黄河昆仑
真应当感谢田汉和聂耳
感谢血性的年轻作者
用被砍的头颅和不弯的脊梁
谱写了这雷鸣的方阵
在雷鸣中 用战斗
连缀了破碎的河山
集合起四万万人民
为了祖国 我丢下犁锄
为了母亲 我横刀立马
熏黑的焦土 染红的山谷
让进犯者在比拼中战栗
万千子弟兵调整战斗队形
围剿者反被包围
平型关大捷 百团大战
黄土岭伏击战
火烧阳明堡机场
还有血战台儿庄
壮烈的喜峰口和南天门
在血与火的淬砺中
在金属般的裂响中
英雄儿女创造着今古神奇
啊 《论持久战》教给这个世界太多太多
东洋屠刀被正义之剑削得断柄残刃
是的 发黄的卷宗已经翻过许久
那些在残暴的屠杀中幸存的人们
那些在疯狂的施暴后悔悟的人们
大都相继作古 化作了泥土
那些目睹了战火浩劫的人们
也已先后辞世 瞑瞑中留下遗恨
而那曾遭受血洗的千万座城镇乡村
却总是听到来自异域的不祥之音
就在今天 欧洲人手持鲜花和蜡烛
祭奠战争死难者亡灵的时刻
从太平洋一隅的阴暗角落
读出了军国主义的兔死狐悲
啊 铁质的战斗章节嵌入了历史教科书
侵略者的行径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任何人休想篡改 颠乾倒坤
倒是靖国神社的顶礼膜拜
给健忘症患者又一次针刺文身
每当我唱起那些老歌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皱褶的脸上又泛起了青春
六十年的历史教鞭指点江山
驱动着匆匆赶路的中国人民
一路行走 一路风尘
一路光景 一路振奋
东升的太阳 扬眉的国人
从未有过的笑脸和自信
回眸那红色的历程
听着那熟悉的歌声
如同置身于雷电般的旋律中
如同置身于跳跃的音符里
生动的脸上写满了胜利的喜悦和昂奋
啊 踏着救亡车轮碾出的辙印
收获金秋十月拔节的谷穗
清风月下 漫步卢沟桥头的年轻朋友
你可读懂历史和先辈
你可读懂滴血和弹痕
你可读懂阳光和鸽飞
你可读懂人生和自尊
如果是这样
再唱起那些老歌时
一定会拭亮歌喉和心扉
一定会更富有情感和韵味
和平的宾词
■ 张学梦
和平是光 摇曳在降解骨殖的泥土之上。
和平是人世间 一种终极的唯心的力量。
和平是现代诗歌的无话语。
和平是不予记载的今日课题 和历史的遗忘。
和平是上帝的叮咛。
和平是晚钟静默的教堂。
和平是天使们高举着的火把。
和平是良知的证明和吟唱。
和平是寻常百姓的寻常生活。
和平是面饼和厨娘 那沁人心脾的芳香。
和平是工作着的男人的梦。
和平是孩子们天籁般嬉戏的喧嚷。
和平是黩武者的厄运。
和平是武器的锈斑 武库的蛛网。
和平是建设与发展的茵茵绿洲。
和平是自由与博爱的温床。
和平是我们所能想象的最美好的存在。
和平是我们一旦失去就会立刻陷入深渊的
屏障。
和平是仲裁和审判的条款。
和平是人性的胜利 理智的凯歌 道义的
方向。
和平是文化与文明的最高端的果。
和平是地球村郊外的田野 田野阈外的空旷。
和平是权势的美德 芸芸众生的权利。
和平是世纪福音 人文世界的太阳……
和平是草 草中蓬勃的蔷薇和谷物。
和平是公理 所有主义和哲学的宪章。
和平是统摄所有理由的理由 所有美丽的美
丽。
和平是蒲公英 在所有心灵的绽放……
不存在的记忆(外一首)
■ 殷 实
他们不记得有战争
母亲(已长眠富士山下)
不记得有儿子葬身云南
妻子 不记得丈夫的残肢
丢弃在了太行山
孩子 决不相信自己的前辈
曾越过海洋去沈阳和太原奸淫杀戮
他们是勤奋敬业的
长于创造发明
每天翻一次日历
没有战争纪念日
精密的电子庞物
销往世界各地
麦克风卖给美国总统
指甲锉刀卖给英国女王
他们甚至还向腐败的秘鲁政府
出售过一位精明过人的政治家
他们不记得有战争
只晓得原子弹
曾如一场天灾
降临广岛和长崎
还有东京的熊熊大火
烧焦了他们的荣华之梦
蘑菇云的灰烬中
颤抖着死去的小女孩
使他们国家的每个心脏
都受到深深的震动和伤害
他们建立受害者纪念馆
不包括平壤 南京和马尼拉的死者
他们有一座靖国神社
黑色羽翼般张开的屋檐 护佑着
在冥界仍挥舞的屠刀
阴森的祭坛在霉雨中沉默
拒绝所有的审判或反省
去美军基地附近上班
制造出弹道导弹防御系统中的
尖端零部件
他们是和平的爱好者
教科书里也不允许提及战争
钓鱼台列屿*
钓鱼屿
黄尾屿
赤尾屿
橄榄山
他们是一些安静的孩子
安静而孤独 寂寞时
他们在海边戏水
他们没有语言
全部的眷恋和乡愁
掩埋在心中
星光灿烂之夜
风浪汹涌之时
他们在黑色的冰凉的海水中眺望
他们看到福州和台北的灯火
看到陆地港湾中的帆桅
明澈的瞳孔里含着泪光和期盼
他们是沉默的
他们是谦卑的
他们羞涩木讷
如我所熟识的每一个渔夫兄弟
他们从未接受过拥抱抚慰
在时间中
在历史的潦草笔画间
他们被遗忘
又被重新发现
他们裸露的身影和面容
常使我看得眼里疼痛
心中悲哀
我无法像塞弗尔特①
那位捷克的狂热思念者一样
用双脚亲吻他们中任何一个
因此只能为他们献上这首歌
*即今天习惯所称的“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位于台湾东北、福建以东中国海域。
①捷克诗人,有诗句“亲爱的布拉格/我要用双脚重重地亲吻你街巷里的每一块石头”。
宝塔山(外一首)
■ 柯 平
一排窑洞在革命的中心 目睹了旧世界死亡
而无数枣树把自己成熟或不成熟的心贡献给
黎明。
我,一个后来的崇拜者,
看见置弃的纺车,
水杯里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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