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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族[梁凤仪]-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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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庄钰茹留给他一个银行的保险箱,说内里的所有,全归荣必聪名下。
上官融在荣宇与荣宙跟前没有透露那保险箱内所有之物,直至他亲自造访荣必聪时,才对他说:
“荣兄,我特别给你送保险箱的钥匙来。庄钰茹生前嘱咐过我把钥匙送给你时,才告诉你保险箱存放了些什么。
“可能她知道,要办理遗产税事宜很费劲,故此先要我给你交代一声。”
“很费你的心了。”荣必聪说。
“她说,保险箱内其实只有你当年买给她的一件首饰,是一只镶了两颗心形钻石的戒指。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东西遗留给你,想是她知道你已有齐天下间的一切。”
“内子遗留给我的其实已经很多了,我不是有一双儿女吗?”荣必聪说这两句话,不是不真心的。
庄钰茹把那只镶了两颗一克拉心形钻石的戒指送还给荣必聪,让他留念,怕是要表达一段难忘的结发之情。
当年他们有过困惑艰难的日子,庄钰茹安分守己,毫无怨言地熬过去,直到荣必聪开始抬头,家境渐渐富裕时,他就买回来第一件首饰。
这只钻戒在庄钰茹的所有珍贵首饰中,论宝石价值真是最最微不足道了。
谁不知道今天的荣必聪夫人是法美两国最大的珠宝行巴黎格富比和纽约铁芬尼的常客。
她跟荣必聪三十周年结婚纪念时,从丈夫手上得到的那件首饰就价值一千万美元,名为“情霸天下”的颈链,是用最无懈可击的全美钻石与绿宝石等镶嵌而成,清雅高贵得晶光四射,真的一如戴用它的女主人,高贵温文之中,见着沉醉在幸福之中的霸气。
这条价值连城的颈链跟荣必聪第一次送赠给庄钰茹的戒指相比,在金钱价值上,真是差太远了。
然而,荣必聪知道在意义上,那戒指对庄钰茹来说是截然不同的。
当年,他把戒指带回家,套在庄钰茹手上去时,说:
“我们连结婚都太匆促了,应该送你钻戒作订婚用的,只是当时也太穷了,是不是?如今我补偿过来。”
庄钰茹抬起头来,很认真地问:
“聪,这是不是你送给女人的第一件首饰?”
荣必聪一怔,说:
“对的。”
“那好,位以先而尊,我在你的生命上永远第一。”
“你怎么这样说?”
“不是吗?我敢赌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不知会买多少件首饰送人,有本事的男人,这是他们的权益和专利,我只能争取我能有把握到手的人与事。”
荣必聪抱紧了妻子,说:
“请相信,我爱你。”
庄钰茹轻轻扫抚着那两颗一克拉的心形钻石,再说:
“这代表两个相爱的人的心紧靠在一起,这也是你的承诺,我将保存、拥有它,直至我殁。”
就是这句话了。
如今庄钰茹逝世了,她就把这最宝贵的首饰交还丈夫。
两个相爱的人儿紧靠在一起的订情示爱信物,最低限度由其中一人保管着。
荣必聪把保险箱的钥匙存放好,宛如保有一段恩爱,不需外露,甚至不用查检,便可以珍藏至永远。
他的这番心思与举动跟女儿荣宇就截然不同,她忙不迭地检视分得的珠宝。
庄钰茹因为自知弥留在即,故而把所有首饰,除了那只留给丈夫纪念的戒指留在保险箱内之外,其余的她都提了出来,放在家中,好方便儿女分取,不用经过繁复的认领遗产手续。
荣宇的兴奋心情无疑是难以禁捺的,忽然地大财到手。
在庄钰茹没有逝世之前,荣宇和荣宙能私自调动的钱还不过是一千万港元左右,这些私蓄只是在荣氏工作所得的薪酬与红股的累积,以及他们偶然做一些投资生意所获的盈利而已。
严格来说是失匙夹万,生在金矿之内,可望可即而不可用。荣必聪根本认为儿子与女儿在商业上都不成熟,故而,他对集团内几位得力董事的信任程度远在儿女之上,换言之,更不会把大量现金与营运实权放到荣宇与荣宙手上去。
他曾严厉地对这双儿女说:
“总有一天有你们的份,只是这一日远远未至,你们得好好地学。”
突然之间,母亲逝世,把她名下的财产分发到自己手上来,这番自由度可大了。
当荣宇对着那一套套五光十色的珠宝首饰时,实实在在地忍受不了诱惑,便关起睡房门来,逐套戴上,于镜前细览,欢喜得难以形容。
这些首饰其实对她并不算陌生,有好几件在母亲生前,已经借用过,以出席大场面。
但跟现今拥有它们,感觉是不一样的。
况且,曾有一次,荣宇参加高掌西主持的一个工商联会周年餐舞会,向母亲借用首饰时,被父亲听到了,狠狠地训了她一顿:
“借贷这回事,只应在两种情况下进行,其一是自己缺乏,而又有急用,非借不可;其二是借转运用,可以产生大利,那也不妨借贷。你如今呢,两种情况都不是。戴不戴首饰,你都是荣必聪的女儿,谁会看不起你?年纪轻轻的浓妆艳抹更不知所谓。”
荣宇当然不能反驳,只好闷声不响地返回自己房里去,生自己的气。小时候想买一个可爱的洋囡囡,要等父母批准,要千方百计地令父母心软下来,才会遂自己的愿。那时候总想,长大了就好,可以自由自主,喜欢买什么都可以。
简单一句话,荣宇太希望不用看父亲的脸色,就能得到自己钟爱之物,做高兴之事。
直到长大成人了,情况依然如故。
或者应该说是每况愈下。
为什么?因为她的要求越来越高,希望越来越大。要满足荣宇,不是一个洋囡囡与一条美丽的裙子,而是牵动到八位甚而九位数字银码才能解决的欲望,包括自己的贴身享受以及表现权力的商业行动。
第一次当荣必聪否决了荣宇的商务计划时,她心上的翳闷就如同向母亲借首饰戴,却遭受训斥一样。
相信荣宙的遭遇与感想是相同的。
直到今日,风水回转,荣宇自母亲逝世,所得到的喜乐甚于哀戚,这种感情显示着人性的贪婪,她不是不知道的。可是,诱惑太大,难以抗拒,只好关起门来享受。
镜前的荣宇,既娇矜又高贵,集天下间最一流的条件于一身的荣家大小姐,轻盈地在镜前回旋,活脱脱像一只飞越牢笼的彩雀,正在张着翅膀蠢蠢欲动。
首先,荣宇就想,以后在任何应酬场合,她都可以珠光宝气,晶光四射,绝对的艳压群芳。再下来,她要利用手上的资金,在商场上打漂亮的一仗。不能让顶层社会之内,只有一位高崇清家族的高掌西,既是名门贵胄又是才华横溢的商界强人。
老实说,有财便有才。
大太阳底下,有什么不是金钱可以买回来的,包括爱情。
今时今日,荣宇身边多的是裙下不二之臣,只要她不那么挑剔,早就嫁掉了。
只是前车可鉴。
放在眼前的例子,正正是属于荣宇舅母高掌西的,她最大的遗憾就是嫁给了庄钰华。将来荣宇要赢她,在择偶上更不可以输。
她最怕父亲荣必聪在她跟前说:
“高掌西是你的榜样,她做生意真有一手。”
连庄钰茹生前都说:
“荣宇,你要跟舅母多学习,将来才可真正帮你父亲一把。”
荣宇一直不以为然。
她多少带着妒恨的心理,不喜欢到处看到高掌西出风头。
这最近在竞投屯门一幅住宅用地时,荣宇代表荣氏出价,就跟高掌西交了手。
价钱推到三亿二千万元时,荣宇以手提电话在拍卖现场拨回去向父亲请示,问:
“爸爸,还要不要竞投下去?”
荣必聪问:
“对手是谁?”
“高掌西。”
荣必聪毫不犹豫地答:
“收手吧!”
令出如山,荣宇不得不宣布放弃。
眼看着一大群记者簇拥着竞投成功的高掌西拍照兼访问,她跟两个随员蹒跚引退,心头极不舒服。
翌日,竟有一本娱乐周刊把她步出拍卖场地时的照片刊登出来,还加了一个不客气的小标题:
“荣宇斗败,垂头丧气地步离拍卖现场,看来在顶层社会上还是高掌西的天下。”
荣宇气得半死。
她跑去问荣必聪:
“爸爸,为什么让高掌西?
荣必聪抬起头来答:
“因为她值得我礼让。”
连话都接不下去,荣宇差一点要吐血。
如今,情势不同了,荣宇不但手上有宽松的银根可以令她活得更似公主,而且她承继了母亲手上拥有的荣氏股权,名正言顺的是大股东,股权虽不比荣必聪多,但,每年派发的股息,她最低限度袋袋平安。以后在董事局内,不只是受薪董事,身份地位影响着发言分量,无疑是一登龙门,身价十倍。
谋定而后动吧!荣宇想,她不必着急。
翌日,荣必聪就把荣宇、荣宙、戚继勋以及一两位主要谋臣叫进办公室来,宣布一件大事。
荣必聪说:
“当今之世,无人会忽视中国市场,理由不用解释了。荣氏要加强在中国大陆的商业实力与版图,势在必行。”
各人都凝神洗耳恭听。
荣必聪继续说:
“我已部署良久,除了在北京开拓一个模范商住中心之外,其实对中国西北部的发展,也必须投入。中国西北部,除了四川因为人口过亿,以及陕西因为有西安古迹的支持而有投资者注意之外,其余各省都有待开发。我认为就算四川与陕西都还有很多发展机会,应该以此两省为首,把整个西北地区串连,成为国内旅游消费的重点,自二十世纪末开始,把外头世界的人吸引到中国西北部来。”
荣必聪回一回气,再说:
“你们都听过寓教育于娱乐这句话,我们呢,要寓商业于娱乐。西北部不是工商业的重镇不要紧,不必跟其他发展工商业的城市争,我们可以积极发展整个西北省份的旅游、度假、艺术、教育、文化、医疗等等,使之成为举世知名的有代表性的中心,例如美国狄赛是汽车制造城市、波士顿是顶尖儿大学所在、侯斯顿是一流医疗中心一样。只要我们在西北部下功夫,选择培养的项目,我们的投资也就环绕那个选择的范围进行,一旦成功,该城镇大有可为,我们的投资就会以倍数增值了。”
荣必聪滔滔不绝地讲解计划下去,总结了他的讲辞,有如下述:
“我们投资在西北的城镇,初步预算拨款三十亿。我对中国市场极有兴趣,基本上我喜欢开山劈石的刺激与挑战。在挑选助手方面,我认为继勋很适合。他跟在我身边好些日子了,也是他独力去发展一个领域的时候了。当然,继勋在业务交流工作及决策推行上如果仍沿用现在的身份与职位,怕不方便,在中国大陆做生意,职衔很重要,我想,我会向董事局推荐他当发展西北地区的附属公司的董事总经理,相信你们亦会支持。”
戚继勋望着荣必聪,他知道这就是为他安排的第一步。
这个安排无疑是使他惊喜交集的,三十亿元的投资机构,让他当董事总经理,虽仍由荣必聪遥控,但山高皇帝远,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等于是让他独当一面了。
戚继勋暗地里留意在座各人的反应,都面带笑容,他吁了一口气。
不敢说是众望所归,只是荣必聪果然压得住阵。
他这一言堂的威力似是长存。
荣必聪再加几句:
“这荣氏机构的附属公司,从筹备组工作开始就由继勋办,至于其他董事局人员,我想好了再请荣氏母公司董事局批准。我想荣宇与荣宙二人中间,应该有其中一人参与,好多接触中国市场吸取经验。我是比较属意于荣宇多一点点,再看吧!”
会后,荣宇私下问父亲:
“爸爸,你真打算让我与戚继勋合作?为什么不让荣宙去?他是男孩子,比较适合在外。”
荣必聪道:
“我的看法刚相反。就是要你较长期地留在那些有待开发的地区做事,才会更明白世界艰难。什么叫做口含银匙而生,身在福中不知福等等,都可从生活中体验出来。况且……”
“况且什么?”
荣宇听到父亲的这番解释,并不太高兴。
“况且继勋与你相处比较容易,荣宙的太子身份,对继勋可能产生心理掣肘。”
“你很为继勋着想。”荣宇有点酸溜溜。
“对,从来都关心他。”
话就到此为止了,荣宇没办法再问下去。
说实在的,能把一半精力时间放到中国西北去投资,也是大开眼界的事,况且三十亿不是小数目,这项投资一定要押得准,现在荣氏的发展是直接影响她的资产。
戚继勋是不是一个人才,这是成败的关键。
连荣宇都有这个顾虑,荣必聪必然也会有。
他也断不会如此草率地就让戚继勋独自面临巨大挑战,老早巳计划好为他放置几个一流行政营业大员,辅助他承接大任。
荣必聪最亲信的属员是荣氏母公司的副主席潘天生,他把要好好栽培戚继勋的心意坦率地告诉潘天生,并问他意见。
“天生,你看是否要派给他一营劲旅去打这天下了?”
潘天生点头:
“必须如此,继勋勤奋有余,经验不足,一有大事当前,他可能不敢排众而上,把风险顶下来。”
“你的看法很对,他有智慧,但缺勇谋,我们要设法补他的不足。”
“是的,西北各省的连锁计划工程场面浩大,他一下子背了这个责任在身,不只是公司的盈亏问题,而且牵涉到他个人的成败关键。”
潘天生是一语中的,证明他是眼光敏锐、智谋独到的人,难怪在荣氏企业如此受重用。
荣必聪自知是在冒险。
在行政艺术上,不可胡乱把一个称职的主任升为经理,因为,有可能对方在处理较低层次的业务时,非常得心应手,但一旦升了职,就掌握不到高层面的营运要诀,败下阵来。
失败了,固然令公司蒙受损失,而且,也必然会大伤当事人的信心。公司的盈亏对比之下仍是小事,因为总不至于一败涂地;但个人从极端的成功阶段直往下跌,尝受失败,可以变成万劫不复。
故有些父母,明知儿女学业成绩彪炳,也不答应让他做跳班生,就是不要冒此恶险。
荣必聪怎么会不明白这番道理。
戚继勋无疑是极好的一名主席行政助理,但他是否是一个能独挑大旗、运筹帷幄的商场主帅呢?那就是一个问号了。
或者戚继勋会成才,但要过一段时日。
荣必聪如此迫不及待,破格提升,必有他的理由。这个就算亲近如潘天生,也不便问。
不开口问,并不等于潘天生不会自行揣度,他也难免认为市场内的传言可能有几分真。
怕是荣必聪跟邹小玉有什么暖昧关系,小玉被逼自杀死了,留下来的一番,荣必聪便要向戚继勋交代。
天下间最令人信服的交代,不是语言,而是行动。
因为行动代表实惠。
就是有着这重微妙的关系,荣必聪才要如此栽培戚继勋,正如他对潘天生说的:
“这事,只许成功,不容失败。”
成功的是生意,也是人才。
潘天生差一点就答:
“挑大旗的人如果是在商场内有斤两有经验有成效的大帅之才,成功在望。现在呢,是绕了一个大圈子,有直路捷径不走,偏要跑崎岖山路了。”
当然,他没有如此坦白,很多事心知足矣,还是向着老板已定下之目标进发为宜。
而且,潘天生知道荣必聪跟他做闭门会议,就等于把上方宝剑交到他手上去,要他暗地里辅助戚继勋成功。
换言之,戚继勋的成败与他在荣必聪跟前的荣辱已划上对等符号。
他非竭心尽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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