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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命如此多情-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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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把她的手拉下来,翻着眼睛说:“你告我,那不是等于告吴晓的爸爸吗?你不是说你和吴晓都结婚了吗?那不等于是告你公公了吗?!你没事吧?”
听到吴晓、听到结婚、听到公公,听到这些看起来幸福实则悲伤的字眼,林星哭了,哭出了声。周围人都看她们,那眼神既同情又漠然,既有点好奇又不无鄙夷。像她这样如花似玉的女孩儿喝醉了在酒吧里痛哭流涕,不是被男人甩了又是什么!艾丽在一边劝她:“别哭了别哭了。你今天喝了多少呀!人家刘文庆又破财又失恋,赔了夫人又折兵,花钱买醉还有个由头,你一个刚结婚的新娘子,又找了那么有财有势的婆家,没事偷着乐去吧,你哭哪门子呀。”
林星越哭越止不住了,她想把肚子里的委屈全倒出来,可脑子乱成一片,不知该怎么说。“不,他让我当他的儿媳妇纯粹是利用我!他让我进吴家的门,同意吴晓娶我,给我钱,给我治病,接我去吃饭,让我出国,全都是为了利用我、全都是交易!要不是怕我去告他们,他们才不会要我!”
艾丽拍着她的后背,一面让她把哽咽顺到肚子里去,一面推心置腹谆谆劝慰:“得了吧,我都不告,你告什么呀。再说,告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呀,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一告不是全没了。再说,吴晓能同意吗?你要是真想跟他一辈子,你还怎么告?傻不傻呀你!”
林星没办法反驳艾丽,她们之间很难有什么争论,因为她们完全不是一路人。在艾丽看来,只要物质上得到了满足,还有什么能让人心烦的事呢。连林星有时候都觉得,还是像艾丽这种活法比较简单,吃饱了不饿,睡足了不困,多么容易快乐。这年头对精神和道义太讲究的人,早就不合潮流了。她现在既是吴家的媳妇,那么用吴家的钱去治病、去透析、去打蛋白血清,全都理所当然;她为吴家遮丑说好话,也理所当然。要是媳妇把自己的公公告上法庭,反而还会成为人们的笑柄呢。再说,告完了她的病怎么办?没有公公的钱她就得死!
她不怕死,死就是再生。可再生之后还能碰上她的爱人吴晓吗?吴晓还会爱她吗?想到这里她怎能不泪流满面,怎能不留恋此生!
艾丽扶着她,走出酒吧,为她叫了出租车。她说你别再喝了,回家去吧。我不能送你,免得让吴晓看见了告诉他爸,我是答应了他爸离开北京的。我反正也不回你那儿住了,我另外找了个地方。房租你也不用退我了。有事你就呼我,啊。
出租车把林星拉回了家。她醉悠悠地进了胡同,整条胡同静无一人,只有她踉踉跄跄的脚步。进了家门,她先在卫生间里吐了个够,抬头看镜中的脸,枯槁如鬼。摇摇晃晃,走出卫生间,头痛欲裂,但她还是想起来去翻自己的手包,翻了半天翻出了那张名片,是那老警察留给她的名片,上面除了姓名、电话、呼机、手机之外,还有头衔,什么刑警队副队长之类。她这时脑子清醒多了,思想也镇静多了。她把那张名片又收回到包里,妥帖地放在包里的夹袋内,以防弄丢。她想,她必须得等吴晓回来。他是她的丈夫,是这个家的男人,是她的主心骨,她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应当和他商量了再说。
整整一夜她没有合眼,没有一点困倦。她心中只有一件事,就是等吴晓回来。一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阿欣为什么会死,刘文庆为什么会死。他们和吴长天,本是不同的阶层,有着天壤之隔,没有利害冲突。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仇恨纠葛!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一点点亮了,她没有起来,将近一整天都这样躺在床上。房间里的阳光一点点地移动,在下午日斜之时,她从床上爬起来为自己煮了半碗面条。她并没有胃口,只是觉得要维持住体力,不吃不行。
她的注意力始终被门外楼梯上的脚步声牵动着,有很多脚步很像是吴晓的,却没在门前停留便匆匆而过。每当听到楼上楼下别人的家门开关的声音,她就经历一次心情的绝望,直到另外的脚步声再次出现,她才会凝聚起新的期待。这样的煎熬周而复始,直到天黑。
吴晓是很晚很晚才回到家的。当听到他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时,林星噌地从床上一跃而起,飞也似的冲到门前。吴晓刚把门打开,她就扑上去抱住他。她真想在他怀里好好哭一场啊,但她忍住,她不想在他刚一回来就哭哭啼啼。也因为她近来隐隐察觉吴晓对她的眼泪好像有点烦了,他当初爱上她就是因为她的坚强和看上去那么老练成熟。
吴晓也抱了她,用还没有胡须的嘴,亲了她苍白的双颊。粗声问:“想不想我?”林星不去回答,只是用双臂紧紧地搂他,用力感受他胸口上的跳动,她需要用这样的方法来确认他们共同的存在,和他们这个家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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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命如此多情》第三部分(12)
两人抱了半天,吴晓说:“我脏死了,我得先洗个澡。”林星松开他,跑去为他准备毛巾和香皂。他们搬到这儿以后还没买热水器呢。林星一般是去单位洗,吴晓洗澡则上他的哥们儿家,夏天到了他才在家里洗。年轻男人的肌肉是不怕冷水的。吴晓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我本来想先回一趟我家,先把澡洗了再回来,后来一想,那就太晚了。”林星接着他的脏衣服,没有做声。她知道京西别墅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冲浪浴缸,是德国进口的。在那儿洗澡还有各种各样的浴液香波浴盐浴泡和香水,还有又厚又软取之不尽的长毛浴巾。
虽然是盛夏,但洗冷水澡仍然需要一鼓作气。吴晓很快就短裤赤背地从卫生间里出来,皮肤被冷水激得发红,他快速地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他擦头的动作也表现出一个青春男子的虎虎生气。林星觉得到了应当开口的时候了。
“吴晓,你累吗?”她问。
“有点,我们昨天就没怎么睡。”
“我昨天也没睡。”
“为什么?你这个病可不能失眠熬夜。”
“我一直在等你,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又是什么事,是不是昨天医生又说什么啦?我让你打蛋白血清你打了吗?”
“刘文庆,昨天死了。”
“刘文庆,死了?”
“他死了,是让人杀死的!”
吴晓可能觉到了某种寒意,他套上一件汗衫,吃惊地皱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他,还有艾丽阿欣她们,他们是不是搅到黑社会里去了?”
“他死的时候,我在,我是亲眼看着他被人杀死的。”
“什么,你亲眼看见的?你看见凶手啦?”
林星点头:“我看见了。”
“在哪儿杀的?你怎么会看见的?到底真的假的?”吴晓惊讶得无以复加。
林星真不知该怎样描述昨天下午那个杀人的现场。她的脸禁不住有些哆嗦,那楼梯上点点滴滴的鲜血,那比想象不知恐怖多少倍的子弹出膛的声音,还有刘文庆在楼梯上抽去了筋骨的翻滚……全都历历在目。她说:“我看见他了,他杀了刘文庆,他又要杀我……”
她终于哭出来了,把久压在胸膛里的所有的恐惧、厌恶,统统喷发出来。吴晓上来抱住了她。
“你怎么啦?你慢慢说,凶手抓住没有?”
林星摇头,她哭得声噎气短,只剩下摇头。
吴晓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去卫生间替她拧了湿毛巾,让她擦泪,等她彻底平静下来,才开口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杀了刘文庆?你和刘文庆在干什么?因为什么事要杀你们?”
林星竭力让自己的喘息平复,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因为刘文庆知道阿欣是怎么死的!”
“他怎么知道阿欣是怎么死的?”
“是艾丽告诉他的。艾丽跑了,所以他们就杀了他。”
“他们是谁?你说的他们是谁?”
林星看着吴晓,她的心都在抖,声音几乎变了调:“是李大功和……和你爸爸!”
吴晓看了她半天,他笑一下,声音却是哭腔:“你,你是不是受刺激了?林星,你说什么呀?”
林星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让吴晓看看里面那只粗大的金戒指,她急得声音都尖细起来:“吴晓,这是我亲眼看见的,是李大功杀了刘文庆,因为刘文庆知道,阿欣是你爸他们害死的!”
吴晓脸上的肌肉都变了形,不知是哭,是笑,还是生气,“我早跟你说了,刘文庆的话你干吗还这么相信!他赌输了,破产了,喝醉了,他说的话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你也不想想,艾丽是什么人,阿欣是什么人,她们的话有几句是真的!我爸和这些人认都不认识!林星,我求你别老这么恨他好吗,他已经向你低头了!你干吗这么不能接受他!你的报复心干吗这么强!”
吴晓的声音越说越高,林星也抬高了声音,他们谁也不管这已经是夜深人静:“刘文庆就死在我的面前,我是亲眼看见的!我亲眼看见李大功打了他三枪他从楼梯上滚下去,我亲眼看见的!要不是我藏起来他也会杀了我!吴晓,你知道吗?他也会杀了我!他要是知道我看见他了他还会来杀我的!”
也许吴晓从她的表情上看到,她说的不是疯话,他仓皇地退了一步,本能地抵抗:“李大功为什么要杀他?就算是李大功杀了他,和我爸又有什么关系!”
林星让自己把声音放低,她刚刚意识到他们的争吵会被左邻右舍隔墙听去,她放低声音说:“昨天晚上,你爸叫我去吃饭,他和我说了很多话。他在暗示我,让我别学刘文庆。他说刘文庆死是因为他不守规矩,如果我也不守规矩,我也一样得死!这就是你爸说的,就在昨天晚上,就在颐和园的一条船上,你爸亲口对我说的!”
吴晓傻呆呆地,不知所措,他愣了半天还是一个劲地摇头:“这太可笑了,太不可思议了,我绝对不信……”
林星看得出,他是信了,只是心里害怕它是真的,他害怕这是真的!她颤抖着说:“吴晓,你知道吗,有些事我们都不愿意相信,它不是我们所能想象得出来的,特别是,特别是发生在我们最亲密的人身上。可你仔细想想,艾丽跑了,阿欣死了,你爸找我要我作伪证,他因为这个才突然承认我了,才要出钱给我治病。刘文庆知道了阿欣的事,李大功就去杀了他。你自己想想吴晓,难道这些事都是我编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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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命如此多情》第三部分(13)
吴晓在沙发上坐下来,用手捂着眼睛,他抽抽噎噎地哭起来:“不,不,不,”他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林星便住了嘴,她跪在他面前抱住了他的双腿。她想安慰他可不知该说什么话。
终于,吴晓静下来了,深深地吸着气,良久,才说了句:“真是疯了!”
林星抱住他,她又难过,又害怕,她觉得他们两个人像在一个孤岛上,四面汪洋,无路可走。
吴晓闷声问她:“你打算怎么办?你和谁说了吗?”
林星说:“没有,我一直等你回来要和你商量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是两条人命的事,我们瞒不住的!”
吴晓说:“我明天就去问我爸,看是不是你说的这回事。我得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林星说:“你去问他,他会承认吗?”
吴晓说:“那至少也应该听听他怎么说吧?也许他是无辜的,我们不能光靠分析下结论!”
林星说:“吴晓,明天,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见你爸。要么,他去自首;要么,他把我杀了;要么,我们就得去告他,没有别的路了!”
吴晓面色惨白:“他是我爸爸,现在也是你爸爸,怎么调查他是公安局的事。可我们是他的孩子,我们哪能告他去呀!”
林星说:“那我们也得劝他去自首啊,自首是可以从轻处罚的。”
吴晓说:“既然你知道,这是两条人命的事,你让他去自首不就是让他去死吗?”
吴晓的话让林星心惊肉跳,她不得不直截了当地问:“吴晓,这是两条人命的事,你是想让我……替他隐瞒吗?”
吴晓不敢看她,他回避了她惊愕的目光,说:“如果,他是你亲生的爸爸,是最爱你,你也最爱他的爸爸,你会怎么样?你会告他,还是帮他?”
林星说:“我应该帮他,可是人生在世,总得有个是非吧。你知道吗,我过去特别崇拜你爸,我觉得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是一个人格伟大的企业家。他同意不同意咱们俩的事都没什么,他该伟大还伟大。可现在,现在他杀人啊,这种事你让我怎么帮他!我知道中国人最讲人情了,人情大于一切,可你让我和你爸这样的人在一起,让我们成一家……我真的,真的很害怕。我心里真的没法接受。如果我们明明知道他杀了人还替他瞒着,那我们这一辈子,这一辈子心里头怎么过呀!”
林星把自己的立场说得很明白了,吴晓听着,低头沉默。林星说:“吴晓你说话呀。”他不说话,双手抱着头,就是沉默。林星说,“明天我们去找他,劝他去自首。如果你想替你爸瞒着的话,那就让他把我杀了吧,这就算我做媳妇的对得起他了。”
她问吴晓:“这样行吗?”
吴晓不答。
她说:“吴晓你恨我吗?”
吴晓不答。
她说:“吴晓你干吗不说话,你恨我你就说出来!”
吴晓不答。
林星哭了,捂着脸抽泣着走进卧室。她听到身后门声响动,回头看时,吴晓已经跑出门去。她喊了声:“吴晓,你去哪儿!”回答她的只有楼梯上混乱的脚步。她顾不得穿鞋就追出去,追到街上看见吴晓在前边大步走,她小跑着跟在他身后问:“吴晓,你要去哪儿?”吴晓不理她,闷着头往前走。林星身体摇晃着,她已经心力交瘁,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她扶着墙站住,然后慢慢地蹲下来,她难受得泣不成声:
“吴晓……”
吴晓站住了,回过头看她,他看到她坐在墙根的地上,脚上连双袜子都没穿。他走过去,把她拉起来。她哭着说:“你要上哪儿啊……”他一言不发地把她背在背上,走回了家。
到了家他把林星放在床上,用湿毛巾帮她擦着满是灰土的赤脚。林星一把抱住他,怕他再跑似的,紧紧地搂着,不放手。这时,吴晓终于开了口。
“明天,我们一起,去找我爸。”
夜已很深,他们躺在床上,背对着背,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林星一天一夜没有睡觉,昏沉沉地,无法抗拒睡魇压来。她仿佛只合了一下眼,再睁开时,忘记拉上窗帘的窗户上已经透进了清薄的晨光,朦朦胧胧的,雾一样。这时她发现,薄雾倾泻的床上,已经没有了吴晓。她冲外边喊:“吴晓!”回声依稀。她的心怦怦跳着,赤脚跑到客厅,又跑进卫生间和厨房,他们小小的家其实一目了然,吴晓已经不见了踪影。
对吴长天来说,这也是一个不眠之夜。
从颐和园出来,他先让车子送林星回了家。他一直目送她消失在黑暗无灯的楼门口,才给李大功打了电话,让他把梅启良送到党校后,马上赶到京西别墅去。
昆明湖赏月是他三天以前就和梅启良约好的。他之所以临时决定叫上林星,就是想让梅启良见见自己的这位儿媳妇。无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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