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香 作者:语龙-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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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仪踅入一条青石板的小巷，驾车的男子尾随而至，他摇下车窗，随手从街旁的花店里买了一束玫瑰花放在车头。　
　　小巷尽处，豁然开朗，一片绿树成荫的花园小区映入眼帘；　
　　流水潺潺的假山之侧立着一块巨大的太湖石，石上镌刻的灵秀飘逸的“梅林花园”四个字清晰可见。　
　　汽车的喇叭惊动了艳影。　
　　欣仪回眸一笑，笑容灿烂无比。　
　　镜头一转，欣仪渐行渐远消逝在暗香浮动的梅林之中。　
　　广告拍摄得美仑美奂，不仅突出了梅林花园的环境之美，也把欣仪的风姿完美地展现出来，美女华屋相得益彰。　
　　白沙新城和梅林花园的广告在本城两大电视台黄金时间高密度轮番播出。　
　　煤淋街的“迁美宅，送轿车”的拆迁方案让人怦然心动。　
　　有关地铁第二期工程终点站由苹果园延伸至白沙新城的消息，在流传了很久以后，终于得到了市政府的证实。　
　　利好消息不断传来，万基集团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鼎盛一时。　
　　第十五章　
　　梅林花园的广告在电视台首播时，欣仪的母亲并没有注意。　
　　是街坊吴阿姨首先看到了欣仪那嫣然的笑容。她是从小看着欣仪长大的，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在电视上看到欣仪，她比看到自己的女儿还兴奋，激动地跑去向欣仪妈妈报喜：　
　　“燕茹，快看电视，有你们家欣仪的广告。”　
　　方燕茹拿着遥控器把所有的频道搜寻了一遍，也没有看到女儿的倩影。　
　　“她拍的是梅林花园的广告，环境真没得说，漂亮极了，当然，你们家欣仪更漂亮。”　
　　“漂亮也不能当饭吃，有什么用，我们还不是一样得搬到郊区去。听说梅林花园的房子要100万一套。”　
　　“燕茹，你就别瞒我了。你守着金饭碗哪还怕没饭吃，你没见报纸上说吗，有的女明星拍一条广告赚好几百万呢。有欣仪这样的女儿，你还怕什么？”　
　　方燕茹沉呤不语。她不想让吴阿姨知道其实自己对女儿很不了解。欣仪什么时候拍了广告，又得了多少报酬，她一点也不知情。　
　　　　　　　　　　　　　　　　　　　　
　　语龙作品：迷迭香（18）
　　吴阿姨来去匆匆，留下方燕茹一个人守着电视机，等候女儿的出现。　
　　以前看电视，一到广告时间，她就转台，现在却专挑广告看，终于看到了女儿在荧屏上光彩照人的形象。　
　　灯光、化妆和摄影的巧妙结合充分展现出欣仪的倾城之美。　
　　她第一次意识到女儿是那么漂亮，她仿佛从女儿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现在自己的年龄是女儿的一倍，虽然风韵犹存，却已是青春一去不复返。　
　　她回想起自己唯一一次失败的婚姻，不禁悲从中来。　
　　欣仪最头疼的事情是如何说服母亲搬家。　
　　尽管在广告里欣仪舌灿莲花，把白沙新城说得好似天堂，但她知道，一个新开发的小区，生活上会有诸多不便。　
　　自从时装作品布会举行以之后，欣仪一直处于紧张和亢奋之中，时间以分秒计算，还一直没能抽暇回家。　
　　直到今天，才赶回煤淋街看望母亲。　
　　重回煤淋街，这里已拆得七零八落。　
　　欣仪看到自己家的墙壁上已用油漆写下了大大的拆字，好象是风雨飘摇中的一座孤岛，岌岌可危。　
　　“快让妈妈看看，是电视上漂亮还是真人漂亮。”　
　　方燕茹无比兴奋。她搂着欣仪，好象女儿不是自己养大的。盯着女儿的眉眼细细端详，直看得欣仪一脸绯红。　
　　“妈，漂亮也好不漂亮也好。我的一切都是您给的。学成始知报母恩。这是我给您剪裁的一套衣服，您穿上试试。”　
　　方燕茹虽已年属中年，但身体保养得很好。她穿上女儿剪裁的套装，非常合体。　
　　对镜相顾，望着身旁花骨朵一般含苞欲放的女儿，方燕茹暗生伤悲。　
　　“欣仪，你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妈妈很高兴。可这些都是过眼云烟。一个女人的幸福取决于他嫁什么样的人，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找对了人会一生享福，嫁错了郎，会毁了女人的一生。”　
　　“妈，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你那位博士。我看还是早点断了好。他一肚皮的不合适宜……”　
　　“妈，谁让您当年不给我指腹为婚呢？也让我省点心。”　
　　“又耍小孩子脾气。我不过是想让你的一生有保障。不要象妈这样，临到老，还要被赶出这座城市，流离失所。”　
　　“妈，其实，白沙新城挺好的。”　
　　“好，再好那也是乡下，生活哪有这市中心方便。人上了年纪会恋旧的。梅林花园这么好的房子，我这辈子是无福消受了。要是当年我狠狠心，再往前迈一步，也不至于有今天。唉，当时，都是为了你，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从来都是父母为儿女买房子，儿女赚再多的钱也不会为父母着想。”　
　　欣仪知道母亲说的往前迈一步是指再嫁。　
　　说到这里，方燕茹无限伤感。　
　　欣仪听出了母亲的弦外之音。　
　　母亲还以为她拍广告赚了很多钱。　
　　欣仪有欣仪的苦衷，自己虽然是万基的形象代言人，但她从来都觉得自己现在这一切荣誉和地位都赖万伯韬所赐，更何况自己还从万基领着一份相当于高级部门经理的薪水。为栽培自己，万伯韬可以说是不计血本。她认为自己有义务为万基拍广告，更不会去向万伯韬索取酬金。　
　　尽管人人都以为她发了大财，她也懒得解释。　
　　但在母亲面前，她忽然心有戚戚：　
　　“妈，你放心。我一定让你住进梅林花园。”　
　　欣仪忽然涌起万丈豪情，她想起万伯韬的话“美梦皆可成真”她感到自己也是无所不能的。　
　　“怪不得人家说女儿是母亲的贴身小棉袄，知冷知热。”　
　　方燕茹转嗔为喜。　
　　第十六章　
　　答应要为母亲在梅林花园买一套房子之后，欣仪才发现许诺容易践诺难。　
　　梅林花园是城中首屈一指的豪宅，每套房子的售价超过百万，即使分期付款，首期也要付几十万。　
　　虽然欣仪是一夜成名，但并没有一夜暴富。不象那些女名星一红起来就赚得盆满钵满、金银满仓。　
　　即使为梅林花园和白沙新城拍广告，欣仪也没有索要过报酬。她仍然小心翼翼地固守着一份清静之心。　
　　一涉及到为母亲买房子要支出大额款项，欣仪才感到了钱的重要，有了捉襟见肘的感觉。　
　　马莲奴时装公司的人力资源部经理巴洛夫就是在这个时侯乘虚而入的。　
　　巴洛夫是个中国通，他干的就是猎头的工作，自然知道看人下菜碟，用什么方法才能打动人心。　
　　他约会了欣仪很多次，都被欣仪婉言拒绝了。最后，巴洛夫单刀直入，他在电话里告诉欣仪，马莲奴（中国）时装公司已决定聘请欣仪出任首席设计师，为这一职位，马莲奴准备付出的税后年薪是10万美金，而且每年递增20％。　
　　对于急等用钱的欣仪来说，巴洛夫开出的这个价码非常诱人，欣仪在电话里稍一犹豫，巴洛夫马上紧追不放，并和欣仪敲定在红房子咖啡馆见面。　
　　红房子是本城最地道的一家咖啡馆，历史悠久，老板是犹太人的后裔。　
　　二战的时侯，为避战乱，红房子的创始人从欧洲逃到中国开了这家咖啡馆。中国大陆改革开放以后，红房子重新开张，这里从来不卖速溶咖啡，上百年来的传统都是精选哥伦比亚上等咖啡豆，细研慢磨，现煮现卖，浓郁的咖啡香气从红房子里溢出来，飘满了整个巷子。　
　　红房子吸引着一大批嗜好咖啡的忠实拥趸。　
　　咖啡馆里洋人麋集：原版的老外，合资企业里面的外方职员，大学里的留学生，还有大使馆里的外交官都喜欢到红房子里来泡，点一壶咖啡拿一本原版的流行小说便可以消磨一个下午。　
　　　　　　　　　　　　　　　　　　　　
　　语龙作品：迷迭香（19）
　　人们谈话都很低声细气，显得很有教养。　
　　咖啡馆不象茶馆那么人声鼎沸，只听到热气腾腾的咖啡壶里传出的滋滋声，更加激起人们含英咀华的欲望。　
　　巴洛夫和欣仪接头的过程颇富戏剧性。他定了一张临窗的台子，早早的就来到红房子坐等欣仪的到来。　
　　为里便于欣仪相认，他告诉欣仪自己手里将拿着一本最新出版的《城市画报》，这一期的封面便是欣仪光彩逼人的玉照。尽管巴洛夫通过传媒对叶欣仪的美艳已有所了解，但当欣仪本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侯，巴洛夫的眼睛还是为之一亮，他差点轻轻地吹出表示惊奇的口哨。　
　　“你好，叶欣仪小姐，我见过很多Covergirl（封面女郎），她们往往是照片比人漂亮，但你却人比照片漂亮。”　
　　“谢谢你的夸奖。”　
　　“这不是夸奖，而是一种描述。美是女人的天资，美丽而又才华横溢则属凤毛麟角，怪不得我们老板一眼就选中了你，真是慧眼识珠”　
　　“我能为马莲奴做些什么呢？”　
　　“你知道，马莲奴正在致力于开拓中国市场，我们的目标是把马莲奴的品牌引进到中国，和中国的服装文化相结合，因而要设立一位熟悉中国风情的首席设计师。经过多方考察，我们认为叶小姐是最佳人选。”　
　　“我对马莲奴的年薪报价很感兴趣。”　
　　“叶小姐真是快人快语，我很欣赏这种坦爽。马莲奴一直奉行高薪政策，而且决不食言。”　
　　“我想预支半年的薪水。”　
　　“这……”　
　　巴洛夫迟疑了一下，他没想到叶欣仪会提出这种要求，着实超出了他的授权范围，他本想说，这个问题不能马上答复，话到嘴边却成了：　
　　“这个问题好说。”　
　　他找了个借口，起身走到吧台给马莲奴的中国区总裁打了个电话，得到答复后，他便满面春风地走了回来。　
　　“叶小姐提出的任何条件我们都乐意满足。黄金有价人才无价，我只关心一个问题，叶小姐什么时侯可以开始为马莲奴工作。”　
　　巴洛夫来中国已经多年，一直负责人力资源的管理，凡是到马莲奴公司工作的员工，都要过他的人才测评这一关。巴洛夫阅人可谓多矣，但他从没有遇到过象欣仪这样的白领丽人，不仅一见面就直接谈及薪金，而且要求一次性支付半年的薪水。　
　　按照常理，女孩子不会赤裸裸地表露出她们对金钱的渴求，在这个世界上女人漂亮的脸蛋本身就是一张硬通货，用不着她们孜孜以求，自然会有男人鞍前马后大献殷勤。　
　　依他的看法，马莲奴不值得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女设计师花这么大的价钱，但老板似乎对叶欣仪情有独钟，摆出了不惜一切代价的架势，他只好顺水推舟。　
　　巴洛夫很快和欣仪敲定了有关细节，并当即用手提电脑打印出一份和约。欣仪对英文的人事聘用合同并没有仔细浏览，她看到文本中有马莲奴公司一次性支付5万美金薪水的条款，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巴洛夫终于完成了老板交待的一项差事，如释重负，他轻轻地用汤匙搅动了一下面前的咖啡，说道：　
　　“美女当前，却俗务缠身，真是一件煞风景的事。中国有句古话，赏花宜对佳人，赏雪宜对高人。我很羡慕中国古代的隐士，他们成天吟风弄月，好不快活。　
　　请原谅我们西方人的功利，就算是美女当前，也要先谈公务，要等条约签定，才有机会品味美酒咖啡。中国人却潇洒得很，即使在外交场合，也总是觥筹交错，频频举杯，要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意兴阑珊之后，才书归正转，顺便提及所需办之事。给人水到自然成，不露痕迹的感觉。这也是东西方文化的一大差异吧。”　
　　“我倒是更欣赏西方人的务实精神，有的文化史家评价：就总体而言，西方社会比东方社会更有效率。”　
　　欣仪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她很乐于满足巴洛夫的自尊心和优越感，便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说。　
　　“不过，还是东方社会更有人情味。我看过一出京剧《秦琼卖马》。说的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故事。象秦叔宝这有样的盖世英雄也难免为钱所困。更何况我们凡夫俗子。中国尽管是文明古国，但要想进入现代社会就必须首先实现服装现代化，长袍马褂已被时代所抛弃，中山装、旗袍也不能适应现代社会的要求，试看将来的中国，必将是洋装的天下，而马莲奴一定会在中国迅猛发展，一日千里，这就叫形势比人强，叶小姐在这个时候加盟马莲奴，真是顺应潮流之举”。　
　　“我不是英雄，但同样也是为钱所困。”　
　　“嗯哼，这我倒很难理解。这种区区小事怎会难住叶小姐。”　
　　巴洛夫指一指手中的《城市画报》。　
　　“叶小姐是知名度上升很快的大明星，前程似锦。当然，有阳光的地方就有阴影。贵国一位影后曾大发感慨：做女人难，做名女人更难，做单身的名女人尤其难。在我们国度，女明星成名之后最大的烦恼就是如何与前任男友分手，而这需要很大一笔钱。恕我直言，叶小姐莫非也是遇到了同样的难题。”　
　　欣仪没有想到巴洛夫对中国的人情事故如此精通，她不想和这位洋鬼子多纠缠，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巴洛夫的猜测。　
　　临别，巴洛夫握着欣仪白皙的素手久久不愿松开；他对这个美丽而有些神秘的东方女郎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感情。　
　　第十七章　
　　和巴洛夫签约之后，马莲奴立即通过人才交流中心派人去光华大学取走了欣仪的档案，办理了接纳毕业生分配的手续。　
　　　　　　　　　　　　　　　　　　　　
　　语龙作品：迷迭香（20）
　　从法律角度来说叶欣仪已经成为了马莲奴的正式员工，她必须马上离开万基集团。　
　　此时，欣仪失去了面对万伯韬的勇气。　
　　她深知万伯韬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对于培养自己，万伯韬倾注了太多的心血。越是这样，欣仪越无法当面向万伯韬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万基。万伯韬让她尝到了少年得志的滋味，鲜花环绕、掌声雷动，年纪轻轻便受人追捧。　
　　欣仪体会到了功成名就的满足感。如果不是想让母亲住进梅林花园，她不会那么迫切地感受到金钱的重要。也不会为了10万美金去和马莲奴签约。　
　　她不知如何向万伯韬当面启齿解释这一切，她害怕见到万伯韬那深邃的目光，那目光里似乎有一种洞悉人灵魂深处的穿透力。　
　　欣仪默默地收拾好办公室所有文件，她把自己所有时装作品的设计图稿都原封不动地摆好，尽管这是她视若生命的心血之作，但她一件也不会带走。　
　　她觉得虽然这些作品是属于自己的，但更多的是属于万基的。　
　　她决定两袖清风净身出户，这样她会更安心些。　
　　欣仪在自己的办公室上给万伯韬写信。　
　　万伯韬曾在这里隔桌而坐和她晤谈过时装之道，关切之殷如在眼前。　
　　万总：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这段日子以来，我感受到您的关爱和扶持。是您使我的人生达到了一个辉煌的境界。这一切又来得那么突然，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如果没有您，我现在仍然是一个四处求职的大学生。您给予了我有生以来得到的最大帮助，使我的生命出现了奇迹，让我美梦成真。　
　　我之所以离开万基有自己的难言之隐，请不要问我为什么。　
　　自古忠孝难两全。您常说：人在江湖，人不由己。　
　　如今，我真正体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