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海中的红男绿女-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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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点就差那么一点点。〃老宁波诙谐地说道。　
　　刘嫣红还是比较冷静的：〃我看，当大家头脑发昏之时，倒要保持一份理智。你们想想看，这个市场各种参与人都围绕着两个字来进行运作，那就是'利益'。现在全国老百姓人人都赚钞票，只有风险让国家担着，这时间会长吗？你们没看到，今天报纸上刊登的是什么信号，中国证监会发文通知，要求对老百姓进行风险教育。这是信号。〃　
　　这一说倒提醒了201室中的各位朋友。郁俊良说道：〃实际上；证券市场就像一个人的手，每只手上有五个手指。这五个手指是，大拇指是国家，国家永远是大拇指，国家在市场上有最大的利益；食指是上市公司，股市所有的炒作题材均是由此而来的；证券商是中指，它犹如一个舞台上表演的主角，将各方的利益运转起来；无名指则是股民，我不知道为什么股民是无名指，也许每次行情过后，套牢的都是股民；而小指则是围绕着市场转的中介机构，什么会计师啦、律师啦，包括股评家啦，每个有钱人的周围总是有一批'寄生虫'。〃　
　　郁俊良话虽不多，但说得有板有眼。　
　　刘嫣红平时一直小看郁俊良，现在倒觉得郁俊良好像还有点思路，就顺着他的话说：〃道理就是那样明白。我刚才说了，证券市场就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各方利益总要平衡。就像当初跌到330点，全国股民全部输得一败涂地；这股市游戏无法玩下去了，所以政府就要出来救市了，这就是底部。但现在全国老百姓没有人不赢的，国家出来打压股市，实际上这就是顶部了。我看今年年末不会有多大戏了，大家还是跑吧。〃　
　　这201大户室做股票从来没有统一过，如今见有人说顶部到了；似乎没多少人响应。房间中突然出现了冷场，因为大家不想听这样扫兴的话。只听到电脑〃嘀嘀、嗒嗒〃的响声，沪深两地股指还在创新高，成交量大得可怕，两市日成交总和已达270亿元了。　
　　还是老宁波出来打破沉闷的僵局：〃哎，小姑娘，你们章经理现在怎么样了？〃　
　　报单小施说道：〃我不太清楚，据说到现在还没什么结果。检察院的人到营业部来过多次，有次还将章穆生一起带来，不知在查什么。总公司原来准备将责任全部推到章穆生身上，但这几天，总公司有位副总到上海，一直在与检察院进行交涉。听说如果真的弄出事来，会牵涉到总公司一大批人。〃　
　　〃这几天营业部财务好像也调人了，那个把大户们一个个平仓的单小姐已好多天不来上班了。〃郑淑敏总喜欢多管闲事。　
　　〃对的，单小姐在等签证，她想出国去读完学分。不知签证下来了没有。〃小施答道。
　　再说单小姐经过几周苦苦煎熬之后，终于等到了澳大利亚的签证。　
　　她以最快速度办完了机票和出境手续，到银行去开汇票了。由于单小姐在澳大利亚呆过两年，在澳大利亚银行中还留有帐户，尽管帐户中只有点零用钱，但这个帐户仍然是有效的。现在手中拿的是美元现汇，是可以汇出境的，可这个钱是通过几次三番的清洗而变成了目前这种状态。这里面的诀窍，局外人根本无法搞清。这个过程如果让章穆生知道，肯定要吐血的。单小姐脑子很清楚，这笔钱不要说章穆生拿不到，实际上章对多少数额都未必讲得清楚，而且连钱在哪个帐号都说不上来。哪怕章进去后态度再好，说不清楚来龙去脉就无法定性。　
　　此次出国与第一次不同。第一次是独自出去，独自回来，让男人做了一回〃留守男士〃。此次就不一样，已经有自己的小孩了，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当妈的与孩子的亲情是永远抹下去的。　
　　在离境前一晚；单小姐抱着仅2岁的孩子一直巨暗暗流泪。尽管小孩在牙牙学语，与大人根本无情感上的交流，当妈的却忍不住心头作痛。至于那丈夫，从来不管老婆，也无法管住老婆，何况他自己本身在男女私情上也是〃花插插〃。如今老婆一走了之，既然无法知道其所以然，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单小姐临走那天，尽管明知自己现在的处境与股市无关了，不知怎么的，不知道点股市情况心里总是不踏实。正如有人形容，这股票犹如〃电脑海洛因〃，一旦染上瘾，欲罢不能。　
　　早上第一件事，到报摊上去买《中国证券报》和《上海证券报》，打开标题一看；楞住了：中国证监会决定从1997年1月1日起对股票交易实行10％的涨跌停顿；并且公布1996年度的股票发行计划调整为150亿元。同时，《中国证券报》还刊登了《人民日报》特约评论员文章《正确认识当前股市》。很明显，管理层开始发利空打压股市了。根据这几年的经验，今天股市非当头一棒，大跌不可。还好，自己手中的股票早已出货，而且可以远走高飞了。
　　单小姐的航班是下午1时；出发前还是忍不住到附近一家证券营业部去看看盘。9时25分，沪深两市集合竞价开出。哇，我的妈呀！近600种股票几乎全部是清一色的跌停板，在日线图上，表示跌势的绿色在屏幕上一直打到10％的跌幅；盘中清一色全是抛盘。　　在营业部大厅；每天早上8点30分就有人来抢位子，几乎清一色的是老伯伯、老太太。这天盘一开，有个老太顿时脸煞白，嘴唇发紫，周围股民一看不好，忙叫道：〃快，快，打120，叫救护车！〃有位小伙子懂点医术；马上让老太平躺在椅于上，然后掐其人中，没多久便将她送上救护车。　
　　〃这老太真作孽；13元买的'金杯'，3年以前买好后，一直放到现在。当时在上海开推介会，公司老总讲得花好桃好；现在3年下来反而成亏损企业了。〃一位知情的老股民对周围的人说道。
　　〃要命，'金杯'今日又跌了10％；这老太辛辛苦苦积攒的钱就这样被吞食了。这老太股票并不多，只有1500股，天天到这里来消磨时间。〃另一位老太说得有点激动。　
　　〃什么'金杯'，简直就是痰盂罐！〃下知谁顺口骂了一句。　
　　〃哎，这股市算什么市场，哪有这样跌法的！你看，从图上看一点买盘也没有的，绿色窗帘就这样拉下去了。我看，这市场还要跌的，按以往规矩，过一过二不过三，到第三天恐怕才会有行情。〃一位〃马路股评家〃如是说。　
　　〃但是，这也不能怪政府啊。政府已经苦口婆心地告诉大家股市有风险，而且半个月以前就出安民告示。啥人叫你们不听话！做股票听话是不会错的。〃说此话的人一听就知道是已经做空的人。　
　　单小姐到处听听，一言不发。从各人嘴上说出的话，她马上就能判断，谁手中有股票，谁已经没有股票了。这市场实际上没什么道理不道理的，都是屁股在指挥脑袋。　
　　单小姐搞了几年证券，像今天这样的跌势，还从来没看到过。这股市实在是精彩，离开这样的市场实在可惜，实在是出于无奈。　
　　突然一想：章穆生手中的股票放到现在，岂不亏损更重？　
　　算了，不看了，越看越烦。是非之地不能久留。一抬手腕，手表上已经指示10点15分了。　
　　回家理清了所有的行李和证件之后，下意识地打开手提包，里面有一本叫作《心灵鸡汤》的书。书用道林纸包装过，并用胶水纸粘好边，而那张汇票就藏在包书纸里面，手一摸，凹凸感较为明显，心中踏实了许多。　
　　丈夫像单小姐的跟班，百依百顺地送其上机场。待办妥了全部手续之后，两人倒也没有什么恋恋不舍，单小姐将手放在嘴上作了一个飞吻：〃再见，照顾好小孩。噢，我会报答你的。〃　
　　当波音747〃珍宝〃机昂头刺向天空之时；单小姐望着虹桥机场候机楼顶上的〃上海〃两个大字，一直看到它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无法看清。此时，蓝天白云依伴在身，单小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她将面临一个新的世界，是祸？是福？只得听天由命……　

第九章　
　
赔了金钱　套牢人生　
　　单小姐的美梦成真，揣着费尽心机积聚的美元汇票，望着机窗下越变越小的建筑，洋洋得意。而此时这块大地上的被称为〃股民〃的一族，却望着电脑，看着荧屏上跌个不停的股票，躁动不安。　
　　海峡证券公司上海营业部的大厅里挤得水泄不通，连楼梯上也坐满了人。老宁波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大厅中一路挤到二楼的201大户室。实际上满坑满谷的人不是来看盘的，而是在家里坐立不安，到了这儿心里踏实一点，哪怕是坐在楼梯上。　
　　老宁波一进201大户室，就情不自禁他说道：〃罪过、罪过，真是作孽！蛮好的股市非要像'严打'那样打得落花流水。你们去看看，楼下已经人满为患，大家都在抛，统统跌停板，根本没有人买进，抛给准去？这样下去，真是要出事的。〃　
　　柳昙敏一直被营业部中的人当作〃业余股评家〃，说出话来也有点〃股评家〃的腔调：〃其实国家没有必要这样，又是证券交易印花税从千分之三调到千分之五，又是100亿元新股额度调整到150亿元，又是《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其实趁现在那么好的形势，将新股发出去算了。〃　
　　〃在中国做股票，技术分析根本没用。〃说此话的是刘嫣红小姐，〃深圳有些股评家天天数浪，什么日浪里还有第三子浪，什么浪里么浪里么浪打浪，浪越数越细，可人越数越傻，钱越数越少。〃　
　　小山东姚鲁生跳将起来：〃我看，我们小辰光经常唱的一首歌指导做股票十分有用：'戴花要戴大红花，听话要听党的话。'做股票就是应该如此。前几周，政府一直告诫大家，要注意市场风险，这种安民告示打招呼是全世界没有的。大家不听，现在套进去了，活该！哪天跌得管理层怕了，还会说好话的，告诉大家要树立投资信心。那时再买股票，不买踏空了，又是活该。〃　
　　在姚鲁生两次说到〃活该〃之时，郑淑敏听得最难受了。她总是属于这个〃活该〃的行列之中。每次高位套牢都轮到她，而每次杀跌似乎也都有她的份。此次在1250点位，她又满仓买进高价绩优股。现在看着电脑，清一色全部跌停，真是难受，不免悻悻他说：〃不要这样幸灾乐祸，什么活该；活该的，每个人在股市中都有落难的时候。〃　
　　郑淑敏这么一说，大家都不作声了。小山东在股市中遭骗的经历人们记忆犹新，不料被郑淑敏这样一点，唉，这位郑大蛆真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好了，好了，大家打牌算了。〃郁俊良开始打圆场了，〃这盘有啥看头？不管好股烂股，统统跌停，又没有成交。让它跌吧、跌吧，所有股票统统跌到1元也不要紧。没有成交等于白跌，就像所有股票都空涨涨到100元一样，等于'画讲充饥'。而且不管大户、散户，大家资金一齐缩水，也就用不着担心了。来、来、来，打牌、打牌！〃　
　　郁俊良这小子平时狡猾狡猾的，今日这一说，人们觉得倒好像还有那么点〃哲理〃。于是，大家都离开电脑，聚到一起打80分。　
　　报单员施小姐说：〃公司有规定的，大户室不能打牌，否则要追究我的责任的。〃〃今朝是非常时期，股票又不能做，大家只有打牌。股市的钱赚不列，咱们自己赚自己的钱还不可以？门关掉，任何入不让进来，自娱自乐还不可以？〃柳昙敏起身关了门。
　　一周之后，上海股市从1250点位置上一直跌到870点，从大户、散户乃至机构，只要还持有股票，差不多都缩水三成。以往只知道要〃防止国有资产流失〃，如今，个人财产的流失也很现实地摆在人们面前了。　
　　郑淑敏每年都有到年底结帐的习惯。听人家说如今有100万元，每年增长20％，20年后就有3800万元，30年之后就有2．3亿元。去年年底也就是今年年初之时，在郑淑敏帐簿上的数字是1028463。19元，百万富翁就出头那么一点点。如今又到年底，又要结帐了，可这个要命股市却天天跌停，一打开跌停板就抛，以期在12月31日时全部变成现金。　
　　郑淑敏1996年做股票的战绩可说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了，主要还是赢在参与了〃舒邦战役〃做庄的炒作，这个战役使郊淑敏的资金卡翻了一倍。有过这个经历，她深深感到，做股票一定要有内线，报纸上登的什么个股推荐、技术分析，全是狗屁；股票操作，有庄则灵，有消息则赢。不料，当郑淑敏在大牛市中满载而归之时，将还热乎乎的200多万元资金全线打进了那个强庄股〃胜龙股份〃。在高位时派发了一部分，大量的资金却套进了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恢复交易的股票。
　　时值1996年12月31日夜，郑淑敏端坐在写字台前，拿出帐册以及这几天抛出的交割单，戴起了老花眼镜。每戴上这副眼镜、她就产生一种自卑感：怎么自己一下子老了？照照镜子，才不过49岁，好像眼睑处眼袋已垂了厂来。　
　　郑淑敏的女儿葛晓斌已从旅游专科学校毕儿，分配在假日大酒店这家五星级宾馆工作，似乎天天上夜班，晚上6点之后出去，总要到凌晨二三点钟回家。郑淑敏常为女儿担心，可想想女儿已长大成人，不可能永远依偎在娘身边，也就不多管了。　
　　每当夜深入静，郑淑敏孑然一身，便以算帐为乐趣。特别到了年末这门功课是非做不可的。她的数学功底实在是比较差，资金搬来搬去，搬到后来就搞不清楚了，于是只能用一种最笨也是最实用的办法；即每买进一笔股票的结帐，以最后卖出单为准，卖出单大于买进单就是盈利。如果套牢了就不卖出，不结帐也不算输家。她相信，套牢的股票总会解套的，只要你有耐心，股票只输时间不输差价。　
　　足足算了2个多小时，郑淑敏总算列出了这样一个帐单：现有股票（不能上市）：胜龙开发　5万股　25。18元买进计：1259000元现金　计：278600元合计：1537600元　这张表虽然简单，它却是从一笔笔盈利、亏损中算出来的。据郑淑敏统计，年初时共有资金102万元，这个数字是最低数字，做得最好之时，共有资金237万元，而现在一结帐还有153万元。如果拿这个数字与年初102万元相比，还算好。今年赚了：5O％。但仔细一想，不对，这〃胜龙开发〃现在停牌了，什么时候复牌不知道，如果像以往深圳的〃原野〃那样的停牌，岂不完蛋！〃胜龙开发〃是从13元炒起来，如果复牌后占快速跌到13元，1996年还是输的，手中的股票和资金加起来只有92万元；如果停牌一至两年，自己更是输得一塌糊涂，能动用的现金只有27万元了。　
　　今年到底是赢是输，郑淑敏搞糊涂了。从帐面上看是赢的，但从实际价值来看是小输；如果〃胜龙开发〃成问题股而不能上市交易，或一停就是2…3年，那郑淑敏5年来等于白做了。想来想去，郑淑敏真有点怕了。这股市简直是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魔方〃，这笔帐究竞怎么算？　
　　想了老半天，她最后还是自己找了一个理由：现在好多上市公司的年报业绩之所以优秀，就因为在其投资领域中都将证券的买入价作为记帐依据，只要不结帐就不能认定为亏损。　
　　从这个角度想，心里坦然多了。这是否有点阿Ｑ精神？管它呢，股市中的阿Ｑ多的是。
　　正在郑淑敏心情刚刚有点平衡之际，女儿葛晓斌回来了。郑淑敏一看表，正好12点。　
　　〃今朝回来蛮早的么！〃郑淑敏说完话，仔细打量了一下葛晓斌，发觉她有点慌慌张张。
　　〃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慌张干嘛？〃　
　　女儿还是一言不发，将手中的小包赶忙往大橱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