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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制 作者:王江-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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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倩文的律师事务所越来越红火,她经办的盗窃案取得突破性进展。
  经故宫博物院专家鉴定,几幅被偷窃的画是假的,属高仿性质,绘画水平较高,曾做旧处理过,用的画纸、印油都是老的,才让公安的行家看走了眼,这批画虽系仿品,也属上乘之作,起码值二三十万。在有利的证据下,开庭结束后,公诉人主动跟欧阳倩文握手,说:“欧阳律师,没想到你工作做得这么细呀!”
  “这是我应该做的。”
  “以后案子,我们还得加把劲,不能老败在你手下。”
  她笑了笑说:“好啊,如果那样,老百姓才高兴呢!”
  对这件事,只有陈凯志最不高兴。欧阳倩文当了叛徒,跟自己唱起对台戏,本想借这件案确保公司资产,这下可好,八千多万没了,万一上面追究下来,那可吃不了,兜着走,好在酒店的画还可以暂时顶顶。最近,欧阳倩文还当上郎士群的法律顾问,说实话,真不该放她走的,商场上,树一个高智商的对手,是步最臭的臭棋。
  欧阳倩文睡到九点多才醒,起床忙梳妆打扮。她穿件深咖啡色的高领内衣,外面套件乳白色的毛衣外套,黑细纹的短裙,双层窄亮的咖啡色裙边,一双高筒皮靴,挺酷的。她对镜子看了半天,前直后曲的时髦短发,跟衣裳很般配,手上戴条黄白金手链,表面亮亮的,它是杨启明从香港给她买的,她一直喜欢戴。杨启明的形象不时从她心底冒出来,她想把他抹去,可越抹反倒越清晰,他不时走进梦中,跟自己聊天,真奇怪!
  她想出去转转,轻松一下,柳思奋出差去了,明天才回来。今天是礼拜六,她约曲萍一块儿到从化洗温泉,感谢她的帮助,顺便练练车。这次,郎士群的宝马车借给她,说:“公司法律顾问也得像回事,没车怎么行?不能让人小瞧了咱。”
八十五
  她也没客气,大款的车不用白不用。她手握方向盘,想起车也是杨启明教的,在他车上练了车技,跑最多的就是广从路,那儿路况复杂,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现代人开车、旅游、上网,将来还不知玩什么新花样?她接上曲萍,曲萍说了句,我晕车。上车后一句话不说,系好安全带,迷迷糊糊的,晃脑袋打瞌睡。听着音响飘出的歌,她嘴里哼着:“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踏遍万水千山,走到海角天涯……”驾车向从化温泉驶去。
  中午,她刚到从化温泉,下车正想吃饭,被一位年轻人拦住,问道:“你是欧阳律师吧?”
  欧阳倩文挺纳闷,说:“你找我什么事?”
  他自我介绍说:“我认识你,上次在白玫瑰大酒店……”她一下想起来,没错,是这位年轻人领的路。他又说,“郎总让我等你好久了,他在跟市领导谈事,马上过来,午餐定好了,我领你们去温泉宾馆。”
  她们信步走到宾馆餐厅包房,房间很大,装修得挺豪华,没想到这小地方比大都市差不到哪儿去。欧阳倩文喝着茶,问曲萍:“郎总怎么知道我们来呀?消息够灵通的。”
  曲萍说:“昨天我随口说了一声,他还真记心里了。”原来是曲萍通风报的信。欧阳倩文心想,郎士群跟市领导谈事,请我们吃饭干什么?会不会有什么法律文件要修改?
  没过一会儿,郎士群跟在市领导身后进来,向她俩介绍说:“这是黎市长。”又把她俩向市领导作了介绍,还夸欧阳倩文一句:“今天你打扮得可真漂亮啊!”
  黎市长跟她握手,赞扬道:“欧阳律师的大名,早如雷贯耳了,久仰,久仰。”她跟黎市长握了手,不好意思地低头喝茶。
  郎士群点菜,问服务员:“有没有大老鼠?”服务员点点头,他说,“来只大的。”
  欧阳倩文问:“老鼠肉也能吃吗?”
  郎士群笑着说:“你呀,还得在餐桌上锻炼锻炼,什么老鼠肉,那是穿山甲,好吃着呢。”
  “它是国家保护动物呀。”欧阳倩文反驳道。
  “这是越南进来的,跟进口石油一样,该让咱享用,据说它养颜美容,滋阴壮阳,还能治癌症呢。”郎士群点完菜,午餐很丰盛,全是山珍,野山鸡、山坑螺、蒸石蛤,增城菜芯、鹧鸪煲仔饭,都是当地的土特产。为照顾女士,郎士群从包里拿出两瓶一九八六年产的法国玛歌庄红葡萄酒。
  黎市长一见,夸道:“好酒,好酒哇。”欧阳倩文端杯向黎市长敬酒,郎士群介绍说:“欧阳律师的爷爷曾是赫赫有名的军长,参加过著名的上甘岭战役,敢跟美国鬼子叫板。”
  黎市长来了情绪,跟她连喝三杯,说:“虎爷无犬孙,你也是当代的穆桂英嘛,巾帼不让须眉。”欧阳倩文喝得脸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
  黎市长跟她聊起来,越聊越近乎,原来黎市长的父亲当年就在爷爷手下,一起摸过鬼子炮楼,歪把子机枪弄了三挺呢。黎市长说:我父亲常说你爷爷没文化,仗打得精,从不吃亏。一次,把一头瘦母猪浑身捆满手榴弹,穿上女人衣服,扎上嘴,装进麻袋,当花姑娘送给鬼子中队长当寿礼,鬼子中队长喝多了,摸着乱动的麻袋,说,花姑娘的干活,大大的好,她胖胖的,小小的?
  去的游击队员说,她的年轻,年轻的。
  鬼子中队长闻到一股不好闻的味道,又说,她的不洗澡,身子臭烘烘的?
  去的人说,太君,乡下姑娘,不讲卫生的有。立即拉响露出麻袋绑在手榴弹弦上的绳子,随即跳窗逃跑。你爷爷带人封锁住门窗,一声巨响,几十个鬼子汉奸上了西天,其中一个未爆炸的手榴弹,像秤砣砸在鬼子小队长脸上,头被砸个大窟窿,脑浆溅了一墙。你爷爷说,边区造质量确实不咋地。后来鬼子打扫现场,在碎麻袋片上,捡到一片猪脸皮,说,花姑娘的,丑了丑了的,我一辈子的没见过。猪八戒当新娘,已传为当地的一段佳话。
  大家一听,都笑得合不拢嘴,餐桌上气氛顿时活跃起来。郎士群举杯向二位的意外相遇敬贺,自己喝了三杯,黎市长也高兴,放开量,欧阳倩文喝得头晕,大家吃着,聊着,郎士群说:“黎市长,这次建酒店经营的事?”
  黎市长当场表态:“没问题,看在欧阳律师的份儿上,一定鼎力支持。”曲萍晕车,插不上话,也没胃口。郎士群倒食欲旺盛,吃了不少。欧阳倩文尝了尝穿山甲,确实味道不错,难怪违法经营屡禁不止呢。吃完饭,黎市长说晚饭有应酬,晚上请大家泡温泉,谁也不许走。
  饭后,郎士群陪她俩在小街上转了转,曲萍要买蜂王浆,说养颜的,郎士群一下买回四瓶,送给她们,祝她们越活越年轻。还买了几斤皇帝柑,她俩边走边剥着吃。别看它青青的外皮,里面甜甜的,水分大,吃起来格外爽口,曲萍赞美道:“真好吃,没想到,这青皮还能治晕车呢。”
  郎士群又带她俩来到水库,坐游艇在广阔的水域中遨游。凉爽的风迎面吹来,周围的景色让欧阳倩文熟悉,杨启明曾带她来过。船尾翻滚的浪花,一样的白净、纯粹,不带一点儿杂质;两岸黄土坡呈现一道道的水迹,库中水位降了,却清亮许多;一群鱼欢快地游;冬天的水,无力地拍打岸边,荡出几分惆怅;一棵棵松树在丘陵上站立,还是老样子。郎士群站在船头,一动不动,像座黑色的塔。
  晚饭后,欧阳倩文跟他们一起去泡温泉,黎市长一路介绍温泉的特点。南国第一泉崇尚自然,在绿阴环抱中,散落大大小小的池,水温不同,有温、有热、有烫,分别以太白酒、米醋、当归、咖啡、牛奶、木瓜、百花等命名,散发出不同的气味,池上搭盖原木,人又回归山野,是休闲旅游的好去处。
八十六
  去年底,杨启明曾带她去过清新温泉,那儿更大,瀑布下,温泉水“哗哗”往头上浇,真过瘾。第二天,杨启明还写首《清新游感》七律诗,她边走边打开手机,信箱里写着:碧玉轻搁笔架山,月色盈波映窗前。翠竹摇来风无语,清泉流去石有言。玲珑水滑娇容媚,温馨气暖凝脂甜。世间尘埃漂洗净,遥望星疏空灵天。写完后,杨启明把诗发给她,她觉得不满意,怎么把自己写成杨贵妃了?不过挺有诗的味道,一直没舍得删,直到现在,才品出他当时的心境。
  欧阳倩文来到温泉,泡得浑身发热,汗顺脸往下淌,她擦把汗,抚摸胳膊白皙的肌肤,安然泡在热水里。曲萍在她旁边,她皮肤雪白,与对面的郎士群形成鲜明对照,郎士群胸脯、臂膊上肌肉一棱棱的,六块明显的腹肌,腿部凸现着线条。曲萍的目光始终在郎士群身上转悠,对她说:“瞧郎总,那身肌肉,多让人羡慕啊!”
  黎市长腆着肚子说:“走,滑滑梯去。”郎士群率先滑下,激起巨大的浪花,黎市长在一旁拍巴掌,并鼓励她俩也去滑。
  她和曲萍登上二楼,脱去裹在身上的白色浴衣,迎面吹来寒风,她不由打个寒战。她坐进滑梯,那红滑梯红艳艳的,她仿佛看见杨启明吐出的血,鲜红而黏稠;凉凉的水流舔着大腿的肌肤,灼热的身子被冷水一激,鸡皮疙瘩起了,一股寒气渗进骨头。底下黑黝黝的,东一点,西一点昏黄的光,幽灵般亮;她闭眼滑下去,心提起来,嗓子眼堵得慌,风呼呼在耳边闹;坠落的瞬间是美妙的,纯自我状态,有种漂浮感,杨启明坠落的瞬间是否也有这种感觉?人活着像上楼梯,一步一步,费力而艰辛;死则如下滑,快捷而刹那,难道人活是奋争,死是逃避?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嘭”的一声,她脚下击起大浪,身子浸在水里,她鼻子有点儿酸,泪与水在脸上流淌。黎市长给她俩鼓劲加油,郎士群也拍起响亮的巴掌。
  大家泡完温泉,又热又渴,黎市长带他们来到小卖铺前,这里供应免费饮料、点心。欧阳倩文、曲萍喝可乐,黎市长、郎士群喝着奶茶。黎市长扎起一片西瓜,对欧阳倩文说:“说起西瓜,还有一段故事呢。想当年,我父亲当作战科长,南下夜行军,水壶的水早喝干了,走得又累又渴。路边停着一板车西瓜,上面点盏油灯,看瓜的老汉在一旁打瞌睡。我父亲看得眼馋。你爷爷说,小黎,去弄几个瓜吃。当时,谁身上都没带钱,口袋里只有解放票,在敌占区不管用,我父亲怕犯纪律,没敢动。你爷爷说,我叫你去,你怕什么?还教我父亲要轻轻搬,倒着走,万一老乡发现,就说西瓜滚到路中间,我帮你捡回来。我父亲带人蹑手蹑脚地搬瓜,看瓜老汉到头也没醒,大家吃一肚皮的西瓜,真解渴。
  “你爷爷用匕首在瓜皮上刻了欠十九个西瓜钱和他的大名,放在车上。后来老乡真拿瓜皮,找后面部队要瓜钱。后勤部助理员付钱时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欠条,也没法保管,欧阳师长真做得出来。我父亲说,那是一辈子吃得最好吃的西瓜,又沙又甜。那场堵截战,由于你爷爷抓住战机,端了敌师部,活捉敌师长,没费多少兵力。”听完故事,大家又笑了一阵,西瓜吃到嘴里,特别甜。
  最后,大家来到游泳池,纷纷跳下去。游泳池里,黎市长胖胖的身子,像个圆西瓜浮在水面。曲萍提出跟郎士群比赛游泳,请欧阳倩文当裁判,郎士群游得快,乱扑腾,姿势差,没曲萍游得好看,更赶不上杨启明。杨启明蛙、自、仰、蝶,各种姿势游得像模像样,跟省队不差上下。
  当天夜里,曲萍回到宿舍,兴奋得睡不着,继续写她的小说:那男子,穿黑色三角裤,下水之后,他有力地挥舞双臂,水花飞溅,如水中蛟龙,把参赛选手远远甩在后面。他第一个触壁,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欢呼声,他摆动双手,频频向观众致意。他走上岸,黝黑的皮肤裹不住一跳一跳的肌肉,浑身溢满成熟魅力,宛如世界游泳大赛冠军……
  欧阳倩文周一上班,就遇上棘手的事。
  几天前,盗窃案判决了。由于进入酒店盗窃,性质严重,依据窃画的价值,金林山为主犯判了十年,冼里刚是从犯,被判了六年。报纸上一片赞扬声,说欧阳倩文律师从事实出发,经过深入细致调查取证,使案子得到公正的判决。
  今天一大早,冼里刚的父母来到律师事务所,欧阳倩文笑盈盈迎上前去,她本以为他们是来感谢的,准备了一肚皮客气话,不用谢,是我们应该做的,律师就是要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如此等等。没想到,冼里刚母亲脸冷冰冰的,冲欧阳倩文发脾气:“我儿子不是没事了吗?怎么还要判六年,原来你们是串通一气的。”
  欧阳倩文准备的感谢话,一句也没用上,凭白落一身埋怨,她解释道:“你儿子参与盗窃,已构成犯罪,要知道,法律是无情的。”
  冼里刚的母亲说:“呸!什么破法律,偷的画都交了,判一年半载让他接受教训就行了,为啥要判这么重?”随后,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叫喊道,“我的儿呀!你冤枉啊!他们黑心骗钱啊!你让我怎么活呀!”一把鼻涕一把泪,甩得到处都是。冼里刚父亲蹲在一旁抽旱烟锅,“吧嗒,吧嗒”嘴直响,铁青脸,眼盯脚前的地,一句话也不说。
  欧阳倩文赶紧让财务把她交的律师代理费递到她手上,劝了半天,她才止住哭声,冼里刚父亲拉起她,两人拿钱走了。欧阳倩文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为办这案子,费那么大的劲,鉴定费都是自己掏的,最后落这么个结果,完全出乎她的预料。法律与人心之间,似乎隔着一座山,她就是那傻乎乎挖山不止的愚公,出力不讨好。说实话,跟弱势群体打交道,远没中产阶级、富裕阶层开明,甭说赚钱,赔本赚吆喝都赚不来,难怪不少律师事务所情愿当智叟,不接他们案子呢。
  她桌面的起诉书中,有件告郎士群公司的,民工的家人是借钱来告状的。一年前,这位民工在郎士群工程队工作期间,从二楼摔下来,生锈的钢筋扎穿脚,由于伤口感染,患骨髓炎,被截了脚,导致终身残废。郎士群只付清医药费,给他一万元生活费,把他送回四川老家。他由于无法劳作,坐吃山空,钱很快花光了,拄着拐杖与家人来找郎士群,被撵了出去。万般无奈,他们找到欧阳倩文,要寻个公道,让她伤透脑筋。接吧?会不会重蹈覆辙,得罪老板,公司无法运转;不接吧?又违背自己的良心,难呐。
  这时,办公桌上电话响,她接起来,是苏清辉打来的,告诉她公司同意调解,能不能把条件再降降,工资、押金付齐算了,都是老熟人,违约金就免了吧!她同意征求员工意见后,再给他回话。这倒是个好消息,冤家宜解不宜结,能走上调解之路,最好,一直打下去,双方都吃亏。她马上告诉郎士群,叫他摸一下员工的意见。
八十七
  郎士群接到欧阳倩文的电话,心里被猫舔似的,透着股舒服劲儿。他点燃雪茄烟,喷出一口浓烟,粗粗的雪茄夹在手上,一缕青烟悠悠地飘。陈凯志这只老狐狸,总算遇上好猎手,员工告状,就让他心惊肉跳,后面跟着名画被盗,股票大跌,借贷还钱,经营亏损,够这老小子喝一壶的。郎士群对这次分路出击感到满意,老子大人大量,演几出好戏给他看看,是三娘教子,还是逼上梁山?陈凯志这老家伙,别说三娘,大娘教也没用,再好的家业到他手上,不变成垃圾才怪。他已不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陈凯志了,在一免一任中,他学到不少新东西。只有把他逼上绝境,他才会服输认软。这次柯慧琴立了大功,她引蛇出洞,自己在凯粤股票上狠赚一笔,有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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