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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里拐弯 作者:邓刚著-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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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点里偷军大衣,只隔几米远,武卫队开了那么多枪,结果连汗毛都没伤。
一说到耗子,我就想起那次上树摘豆荚时遇到的耗子,也许就是这小子。我不在意地说我见过耗子,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晚上,几个王和一帮小子全到我家来。他们恶声恶气地叫嚷,要去踩平东区。原来这些年,他们吃了东区耗子他们不少苦头,有一个小子的腿被耗子打断过。我气坏了,发誓要砸断耗子的腿。我要他们去放风,就说我想见识见识耗子,叫他4条腿来,3条腿回去。
消息很快传到耗子耳朵里,这小子并没暴跳如雷,反而派了两个白脸小子来下战表。东区小子全都长着资产阶级白脸,打架斗殴也装模作样地下什么战表。不过,我们西区这帮野小子倒被他们玩的花样弄懵了。因为那两个小白脸问我们文打还是武打,明打还是暗打。幸好我们这边有一个常看古书的小子,自称智多星吴用。他上前对答了一番,弄清楚文打是一个对一个有秩序地打,武打是群打,相互混战;明打是光用拳脚,暗打是带匕首菜刀什么的。
最后约定,晚上10点在东区和西区交界的市中心广场开战,一个对一个的文打。我先和耗子打,然后往下排着对打,这样能看出真正的武艺高低来。
等那两个小白脸回东区时,智多星这小子马上变卦,他说东区那帮小子诡计多端,从不讲信用,弄不好要上当。我们应该文打为先,武打备后,以防不测。为了不让对方看出破绽,我们决定不带匕首菜刀什么的,而是每人口袋里装满鹅卵石。
听说要打架,西区的小子们全乐疯了,不一会儿便集合了一百多个。我们浩浩荡荡地朝市中心广场进发,满怀胜利的信心,要与东区的小子决一死战。我们全都恨透了东区那些少爷们,那些住洋楼穿破皮鞋说假话的骗子们。应该全把这些家伙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
市中心广场是一个大圆圈花园,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在这里度过好几个儿童节,白衬衣蓝裤子鲜艳的红领巾,大眼睛的音乐老师拉手风琴领我们唱歌六月的好风光,六月的鲜花开,六一儿童节。我突然感到那个年月多么美好,红红的太阳,蓝蓝的天空,鲜花盛开。
我不知道怎么会在这杀气腾腾的暗夜里回想明亮的童年,再这么回想下去我的心肠就要变得柔软起来。这时智多星捅了我一下,这小子早就提前去市中心广场侦察一番,他说耗子他们也来了1000多人,看样都空着手。
到了广场,我不由得大吃一惊,东区那1000多个小子整整齐齐地列着几排队伍,而且穿戴也极整齐。东区的小子就会来这一套,摆资产阶级那个臭样。不过,人家为此也确实显出威风来,不象我们破破烂烂花花杂杂的似一群乌合之众。当然,我不能被东区小子们的虚架吓住。面对着他们排列的队伍,我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市中心广场的花园已被革命的怒火烧得枝叶不剩,变成了真正的大广场,一眼看到尽头。这对我们来说,是最理想的战场。你尽可以横冲直撞,左踢右打。
当我快走到东区那帮小子跟前时,象谁按了一下电钮,密集的队伍刷地散开,摆成做广播操的队形,每人之间拉开很大的距离。我立即定住身子,亮出一副打式,以防不测。
这时,在那散开的队形里,无声地窜出一个小子,直窜到我跟前,并亮出一副可笑的架势两臂和螳臂一样弯曲着立在身前,手指还紧并在一起做鹰爪状。可恨的是我身后的兵马竟有人发出喝采,意思是这螳螂拳式练得精。我恼火万分,因在我这一派长拳门里,视螳螂为歪门邪道,不属正宗。
那小子突地左右跳闪了两下,身子还故意晃了两晃,但两只鹰爪却死死地对着我。从这虚张声势的动作中,我一下看清了这个小子是当年我见过一面的耗子。那么多年过去了,这小子竟然一点没长,还是那个尖嘴瘦腮的小样。
耗子一言不发,围着我身前的半圆形,脚不离地的划步,两臂交替地运动,两只手确象鹰爪一样在空中一抓一抓。月光给他投下暗灰色的影子,简直就是鬼影闪动。
两边的人马全都鸦雀无声,完全是在看一场武打戏。我身架不乱,只是眼珠子跟定耗子的身影转动。我略有些紧张,好似平生第一次打架,因为胜败代表整个西区,责任重大。
猛的一阵风扑过来,耗子已窜到跟前,两只鹰爪劈头刨下来。我一下就看出耗子的水平高超。这小子竟能象我出手那么快。其实我打胜的诀窍在于快,上步出拳闪电一般,对方还没等明白过来就倒下了。耗子的速度似乎比我还快,使我不能从容躲闪,只好双臂迎上去。
当耗子的鹰爪掌打到我胳膊上,我才知道这小子功夫不浅,那10个指头是打过沙石砖头,和我一样练过硬功。但与此同时,他也感到我的份量。我全神贯注,把刘剑飞教我的功夫,全都尽数打出。我第一次打得这样认真和吃力,耗子有些花拳绣腿,猫一样灵,无声地跳来闪去。而且这小子功夫练到炉火纯青的程度,两脚始终贴地滑行,尽管挨了我几下狠劲地踢踹,却没有跌倒。
两边的小子全都看呆了,没一个吱声,任我们俩打下去。我们俩发狠地打了好一阵,全都朝对方下死手,不管腰腿脸腚,拚力打去。渐渐地,我发现耗子路数有点乱,拳打在他的身上有些湿漉漉的。原来这小子出汗了,没想到他身子这么虚。东区的少爷们大概全这个样,不肯吃苦,净干偷鸡摸狗的坏事,练不出钢筋铁骨。这下子我越打越有劲,捶砸捣蹬踢踹,逼得耗子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我的兵将在后面喝起采来,我简直如虎添翅,越打越凶。
突然间,一道亮光在我跟前飞闪,耗子从腰间抽出一支七节鞭。那七节鞭肯定是钢铁厂的不锈钢做的,所以亮得耀眼。武斗刚开始那阵,各派武斗队都跑钢铁厂打造兵器,西区的几个小子就有这种不锈钢做的七节鞭。
看来智多星这小子有远见,东区的小子确实是诡计多端,不讲信义。讲好了文打,却狗急跳墙变了卦。我尽管怒火冲天,但不得不退下阵。更没想到,耗子身后的队形,刷地亮起一片耀眼的光彩,这帮小子全都抽出七节鞭,打得地面火星四迸。一刹时上百条七节鞭哗哗摇响,叫你眼花缭乱。
我气得不行,掏出鹅卵石,大喊一声〃:打!〃立时,一阵飞沙走石,双方混战起来。不一会儿,人群里发出鬼哭狼嚎似地惨叫,被石头砸破脑袋的,被七节鞭抽开皮肉的,大广场四周住房的玻璃也砰砰啪啪地被石头砸碎,这又传来女人孩子的哭叫声。正打得昏天黑地,广场四周猛地照亮,无数个刺眼的汽车灯一下把广场照得通明。我们全象一批小丑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惶然不知所措。
我转圈一看,坏了。这绝对是有计划地铁壁合围,广场周围全是大大小小的汽车和背枪的人群。汽车的马达声,尖锐的哨子声,还有广播喇叭声〃:谁敢乱跑乱动,打死勿论!〃我们当然不听,四处乱冲乱撞。果然响起了枪声,那是半自动步枪的连射,在这静静的深夜,格外惊心动魄,广场周围的楼房还发出
的回响。一些小子全吓得两腿瘫软,哭爹喊娘。
不管东区西区,我们全都一个不剩地被捉进军管会的大俱乐部里。
捉我们的人很凶,也没穿军装,看背枪的样象过去工厂的武装民兵。智多星发现他们有的戴袖标,上面有什么指挥部的字样,看来是革命群众组织的武卫队。这使我们很奇怪,武卫队都互相打得不敢露面,怎么能有精神出来管社会上的事?天亮时才看清楚这帮粗野的家伙是新成立的群众专政指挥部,他们的权力大得不但管反革命走资派打架斗殴分子,还能管所有的革命组织。
激烈的革命已开始收口了,我们这些打得昏天黑地的家伙却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能激烈地自由下去。
在军管会领导的指挥下,专政队首先把身上带七节鞭、匕首等凶器的小子押到侧厅重点处理,剩下赤手空拳的从轻发落。这下东区的小子们倒了霉,耗子和他手下的兵马大多数被关进侧厅,没收的七节鞭几乎装了半车。军管会的领导望着一大堆亮闪闪的不锈钢,惊讶得直晃脑袋。
看到耗子他们垂头丧气地被押到侧厅,我们幸灾乐祸。这时两个专政队人员过来吆喝我们10个人编成一组,听候发落。
我和二王三王智多星他们抢在第一组,很快被叫到前厅。前厅中间临时摆几张办公桌,几个戴红袖标的专政队员坐在那里审问我们。
〃叫陈胡子和耗子的站出来。〃一个横眉竖目的专政队员大喝一声。
我陡地一怔,看来事情不妙,今晚专政队的围捕是有目标的。使我感动的是这帮小子讲义气,个个嘴巴紧闭,而且都故意不看我。
〃再不站出来就往外揪了!那可没有好下场!〃横眉竖目的专政队员咚地敲了一下桌子。
和我们这帮小子来这一套,根本就不起作用。越虚张声势越看出他们是乱唬,说明他们不认识我和耗子。我们站立得更稳了。
〃现在是看你们的态度,给你们立功赎罪,反戈一击的机会,否则全关起来!〃另一个不怎么横眉竖目的专政队员补充。
智多星这小子看到形势有点紧张,便赔着笑脸说:〃我们都是老实人,晚上出来看热闹,根本不是。〃
〃深更半夜出来看什么热闹!〃
〃闲着没事呗,也没地方念书,也没地方干活。〃〃少油腔滑调!限你们一分钟之内揭发陈胡子耗子!要不就关你们两年,尝尝小饼子滋味儿!〃我看这家伙声色俱厉,而且他还朝旁面的一个门指了一下,那门旁站了一排荷枪实弹的专政队员。我决定站出来,不能让哥们儿为我一个人倒霉,好汉做事好汉当。热血在我心目中沸腾起来,我想起电影里那些挺身而出的英雄,我甚至挺高兴有这么一个机会,让我表现一下英雄的光彩。
但智多星死死扯住我的衣襟。这小子眼尖手快,早看出我的打算。他看来经常被捉进捉出,经验丰富。所以他一面笑吟吟地对答,一面在我耳边吹风〃:没事儿。〃〃时间到了!你们真他妈的死不改悔〃那个横眉竖目的专政队员又咚地敲了一下桌子,喝道〃:都给我关起来!〃几个持枪的专政队员上来押我们往门外走,他们一面用枪托子赶我们,一面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再不坦白就完了!〃出了门,竟是俱乐部侧面的一条街。街对面几家老百姓刚刚开门,一些睡眼蒙眬的女人出来倒尿罐子。我们傻呆呆地站在街上,因为我们都不敢相信这是和俱乐部没关系的大街。连智多星也有些糊涂。
正在发愣时,我们身后的门一下关上了。一个面孔慈祥的老专政队员从破窗洞吆喝我们说:〃你们这些小崽子,都放了你们还不快跑!〃我们心里一喜,赶紧撒腿四散逃去。
我发现智多星这小子老贴着我跑。他气喘吁吁地告诫我,千万不能回家,后面的小子肯定能招出我来。他叫我先去他家躲躲,再想办法。我感激地望了智多星一眼,没想到这小子心眼儿挺好。过去我从不怎么理会他,这小子没什么功夫,打架是个三流水平。
智多星叫吴有智,年龄比我小两岁。不过他念书比我多一倍,要不是革命太激烈了,他还想念。这小子和我一样住着一间自建的小屋,但小得远赶不上我住的那间,盖得太草率,象农村的狗窝。小屋里收拾得倒挺干净,还有个写字台,写字台上摆满了红彤彤的革命书。吴有智神秘地用手指朝下面指指,说:〃好书都藏在下面!〃我对书不怎么太明白,我弄不清比革命红书还好的书是什么书。不过,我开始感到吴有智这小子不一般。从他说话的神态和内容中,我不时地想到邵凡。然而邵凡太忧郁、太畏缩、太外国。吴有智没有这些东西,他爽朗幽默,还有些野气。这小子抽烟,用纸卷的那份老旱烟,卷完了用舌头顺纸缝一抿,挺熟练。
吴有智告诉我,他和全家人一刀两断,决裂了。他的家庭机构健全,有父母哥姐弟妹,但都不和他来往。吴有智的父母都是相当革命的干部,哥姐弟妹也都进步得要命。因此,他们全家常开批判会,批吴有智看黑书、交坏朋友、打架斗殴的错误。吴有智的父亲还多次亲自揪着吴有智送公安局。
这小子一面说还一面从窗眼望外面,外面是一排高大亮堂的红砖房,他们全家人住在那里。这小子说他是自愿到这个破仓库里住,他的家庭批判会把他折腾得不得安宁。他说他早晚要把他家的老东西干掉。说这句话时,吴有智照样快快活活。
正在这时,吴有智的父亲从家门走出来。果然满脸严肃的革命样,特别是闪闪发光的两个眼珠子,你不是阶级敌人也会望而生畏。
我觉得这里不安全,不能久待。吴有智则打包票说没事儿,那个老东西好对付。
我还是赶紧走了,我倒不是害怕什么,我只是觉得没意思。
吴有智送了我好长一段路,并死活拖我到一家饭馆吃了一顿手榴弹馒头和敌敌畏烧酒。这小子不怎么会喝酒,但他对我挺依恋,说我同所有打架斗殴的小子不一样,是一条真正的水泊梁山好汉。
十四
我发现我住的城市太小,你简直就无法找到一个藏身之地。
几乎到处都可以听到捉我的声音,成千上万的专政队开始了大搜捕。他们在深夜出其不意地砸你家门,进行搜查,后来发展到挨家挨户地抄,名曰:拉大网。因为各种各样的坏人实在太多。
这个办法相当好用,连最狡猾的阶级敌人也无法躲藏,我的那些哥们儿差不多全被捉光了。倒霉的是有那些街道主任,他们领着专政队挨家挨户搜,了如指掌。还有那些可恨的派出所所长,他们一旦被专政队结合,便露出凶相,从口袋里掏出花名册原来这些家伙一天也没闲着,别看革命激烈的年代他们躺倒装死,实际上他们暗里干得更欢。凡是他们管辖的街区,谁家干什么,谁家偷什么,谁家说什么坏话,谁家的小子打架斗殴。他们全记得清清楚楚,连年月日几点几分都不差,你不得不佩服这些家伙的能耐。
据说在民权街派出所,光我自己的材料就有一本书那么厚。
那个可恨的所长曾被造反派打得鼻青眼肿,却依然忠于职守。
我在城市里躲来躲去,最后怎么也躲不下去,便跑到海边。
幸好我们这个城市有个既广阔又弯弯曲曲的海,能让我自由自在地呼吸。
在海边,我毫不费事就找到刀鱼头。这小子脑袋尽管还象刀鱼头那么尖,但人却长得出息了。高鼻梁大眼睛,上宽下窄的身条,完全可以去跳革命芭蕾舞。我觉得我叫他刀鱼头不合适。
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郑为民,挺那么有革命意义。可是,郑为民这小子却对革命的事一概不知。他甚至都弄不清走资派是不是坏人。
这些年来,郑为民发了横财,他将我们城市周围的一圈海全扎遍了,海参鲍鱼多得用麻袋装。激烈的革命使所有的海湾都开放了,管你是公家的海还是私家的海,管你是国家养殖场的海还是公社养殖场的海,他们全可以自由地进出。
〃现在自由了!〃郑为民兴奋地对我说〃。哪个海湾的海参大,就到哪儿扎,随便!〃这小子对革命感激得要命,他说他还去军港扎过鲍鱼,那里的鲍鱼个头象烧饼那么大,扎一个真过瘾!
我问他怎么能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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