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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里拐弯 作者:邓刚著-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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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凡还能说出全世界所有的河,所有的山,所有的海和所有有意思的事。那些事你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却又有意思得叫你不得不听。
  他说有一个国家
  当然他说时国名地名人名全都一字不拉
  女人的脖子上套一串铜环支撑,把脖子撑得细长。一旦女人犯了罪,便把她脖子上的铜环撤下来。那样,失去铜环的脖子立刻折下来把人憋死。
  他说有一个国家
  立着一个斜塔,但就是不倒,人还可以上去观光。他说有一个国家公园是漂在水上的,人可以在上面吃、住、盖房子和开车。那公园比我们煤场还大,但却随风漂动。他说有一个国家树和房子那么粗,里面却是空的,人们正好利用它做房子。只要在树干上开个门就行了。
  他说有一个国家,住家里有浴池,可以天天在家里洗澡。这我死也不相信,我想不出浴池开在家里是什么样,那得多大的房子?再说上哪弄那么多的热水?邵凡说人家家里不但有冷水管,还有热水管。这我更不相信,上哪弄那么大的烧水炉子,再说热水送来时你不用,那不凉了吗?我宁肯相信脖子上套铜环树干里安家也决不相信家里有浴池有热水管。
  邵凡当然只是笑笑,叫你气愤不起来。
  我发现邵凡对全世界充满了激动的热情,他说我们生活没有意思外国有意思。特别是看外国船时,他的眼光异常,象绑在链子上的狗,看见远处有块骨头一样焦急不安。
  我常常暗地里猜测邵凡是干什么的,我猜他是地理教师,后来又猜是自然教师,再后来又是语文老师。因为他老愿教我字和词,不管我愿不愿学,他都持续不断地在沙滩上和煤块上写个什么字叫我念。当然我不会念,他就讲给我听。
  离开我,邵凡就沉郁不乐,也不讲什么话。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他愿和20岁以内的人讲话,20岁以外的人就开始变坏了。
  这使我想起刘剑飞,但我又感到邵凡和刘剑飞完全两码事。
  邵凡虽然知识丰富得象煤山,但干活却完蛋了。他不怎么有劲,挑几筐煤就汗流浃背。可这家伙却能凭他的知识来帮自己的忙。
  早晨一上班,邵凡总是急急地第一个跑到煤场,选择先见到太阳的煤堆挑煤,先见到太阳的煤堆水分少,煤能轻一些。紧接着这家伙又发明第二个招法,寻找发亮的煤堆挑煤,他说发亮的煤比发暗的煤轻。我试了一下,果然不错。后来他又进一步研究,煤面子比煤块轻。同样装得满满一筐,煤面子就能比煤块轻出一小半来。看来这家伙实在是没力气,才挖空心思找窍门。
  他甚至对煤筐的大小差别,对扁担的轻重也观察得分外精细,能减轻一两的重量他也想方设法减轻。
  我对这些毫不在乎,我有的是力气。每当我挑着沉甸甸两筐煤大步如飞时,他就一面擦汗一面羡慕地望着我。
  和邵凡在一起会使你充满愉快的想象。你会想到蓝天的上面海洋的下面和海平线的那一面,弄得你老是兴奋得想长两扇翅膀,飞向远方。更使我感到高兴的是邵凡和我一样在市里有个家,但又一样不愿回家而住在宿舍里。
  邵凡简直就没有不懂的事情。宿舍天棚角落有一个大蜘蛛网,被一个小子晾衣服时弄破一个缺口,所有的小子都说蜘蛛会补网,邵凡却说蜘蛛不会补网只会织网,它根本就看不到蛛网破没破。
  他的话引起全宿舍人的反对,有一个小子是从农村来的,他说他见过千千万万个蜘蛛,全都会补网。为此,这些小子和邵凡赌一双尼龙袜子那时尼龙袜子高级得要命,敢穿尼龙袜子的人绝对是富翁。
  邵凡只是笑一笑。
  过了几天,那蜘蛛果然把破网补上去。这帮小子乐得发疯,拖着邵凡去买袜子。
  邵凡动也不动,说那不是蜘蛛补网。因为蜘蛛每隔一定时间就沿着网织一次,不管网破没破。不信可以上去看看,那破缺的地方网丝肯定细一些,而且永远赶不上没破的地方粗。这说明蜘蛛并没看出网破了,而是按着习惯织一遍罢了那不能称为补网。
  邵凡讲到这里,还不慌不忙地从他衣箱里摸出一个盒子,小心地打开,原来是放大镜。他把放大镜交给那些刚刚狂叫的小子,说〃:你们可以上去认真观察一下。〃所有的小子都半信半疑地用放大镜看那蛛丝,果然如此,只得服服帖帖地不再叫嚷。
  邵凡不但不叫这帮小子买尼龙袜,反而继续讲蜘蛛的知识。
  他说蜘蛛也怕蛛网粘它,只不过它腿上有保护性的油类。如果把蜘蛛腿上保护性的油类擦掉,那它也会象其他昆虫一样粘在网上不能动弹。
  这帮小子立即又狂呼狂叫,要和邵凡打赌,说这次输了买一麻袋尼龙袜子。
  邵凡不声不响,又打开箱子拿出一个小瓶和小刷子,他叫那个见过千千万万只蜘蛛的小子把蜘蛛捉下来。然后,他用小刷子沾着小瓶里的水,小心地把蜘蛛的腿刷了一遍。那蜘蛛回到网上后,果然粘得寸步难行,并令人可笑地挣扎着。
  我们惊得全象些呆鸟,因为谁也没见过蜘蛛粘在自己的网上走不动。
  我对邵凡从此佩服得五体投地。我深信只要和他在一起就会成为教授或博士什么的。邵凡的箱子里不仅装有小盒小瓶,还装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每当我朝他的箱子里面望时,他就说:
  〃有一天我会把这些东西全给你。〃
  这家伙说这句话时挺那么严肃的,叫你觉得又古怪又确会有那么一天。
  你常和邵凡在一起,渐渐会发现他那么柔软的性格中却常蹦出一股激动。而且激动得比最愿激动的人还激动。
  有一次我讲香姐的事给他听,他竟忽地激动起来,眼睛差点滚出泪水。当然这也有我的原因,我把香姐讲得那样美好动人,又把她家乡的歌谣也唱出来。但嫁给老肉猴那一段我却按照自己的意思讲,说是香姐临出嫁那天哭了,是领着我到海边哭的。
  我讲得很动情,因为在我心里的香姐就是这个样。
  邵凡激动得不行了,在地上连连走动。他来得晚,不太知道香姐,所以也跟着我一口一个香姐地叫着。
  〃香姐什么样儿?。〃这家伙反复不停地问。然后又激动得叹气,说他似乎有过印象。
  夜里,这家伙竟睡不着了,几次把我扯醒,却又不和我说什么,只是用两只眼睛望我。
  我气得差点给他一拳。
  第二天早晨,这家伙无论如何也要我领他去香姐家,说是他要对香姐说几句安慰话,否则他就从此不能吃饭不能睡觉。
  我没想他能激动到这种程度,可又无法回绝他。
  走出煤场,邵凡竟一字不拉地哼起我只哼一遍给他听的歌谣
  嫚呀嫚呀你快长,长大进工厂。
  七天一歇工呀,半月一开饷。
  吃药不花钱呀,干活发衣裳。
  唱了几遍之后,邵凡问我:〃你去看过香姐吗?〃我含含糊糊地说我去过一次,我被这家伙莫名其妙的激动弄得不知怎办才好。
  〃香姐看你还哭吗?〃
  〃反正
  挺难受的。〃我反正已胡说不少次了,也就顺嘴胡说下去。
  邵凡不再说什么,也不哼什么干活发衣裳。他只是催我快走。
  我们在香姐家周围转了无数个圈子,却不知该怎么办。邵凡虽然继续激动但也只是激动而已。我说我不进去,那会使我难受。其实我确实不怎么好受,因为我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两个鸳鸯,这使我想起了许多往事。
  我说我得走了,我实在不愿呆在这儿。
  这下邵凡急了,一下子来了勇气。他叫我在前面拐角处等他一会儿,他只进去问香姐一句话就出来。
  这家伙真地去敲香姐家的门,并真地敲开了。香姐慢慢地伸出脑袋我一下子躲进拐角里那是香姐,千真万确的香姐,我的心怦怦直跳。
  我想再看一眼香姐,便慢慢地把头伸向墙角。却猛地看见邵凡走回来。这家伙似乎惊慌失措,而且满面通红,见了我什么也不说,只是拽着我快走。
  我一面走一面问他怎么回事,他只是气哼哼地不回答。后来被我实在逼问急了,他才冤屈而又自嘲地说:〃我们太可笑了!
  我们太可笑了。〃
  我觉得他全是因为我的胡说八道才倒霉的,心里很不安。幸亏他没怪我,我当然也不好再问他什么。从那以后,他再没问过香姐一个字,也从不提及这件事。
  十一
  突然有一天,一群戴红袖标的学生冲进煤场,激动万分地大喊口号,并在煤堆上插满了红绿标语,全是打倒和砸烂什么的有力气的词儿。我们大吃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惶然地看着这些学生东冲西撞。
  猛地,我看见林晓洁。她脸蛋红喷喷的,穿着一套英武的黄军装,腰间还扎着一根很利索的皮带。最显眼的是她的两根辫子不见了,变成了短短的体育头,很有些男孩子的气魄。
  〃陈立世!〃林晓洁兴高采烈地朝我摆手,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竟然郑重地和我握手,就象和老帽握手那样。林晓洁告诉我,她是专门来找我的,动员我起来造反。
  我完全被造反这个词儿弄傻了。我从来不听广播不看报纸。
  〃我们就是来给你们点火的!你们是工人阶级,工人阶级是革命的主力军。〃林晓洁两眼闪着火花。她告诉我,要所有的工人学生联合起来,打倒那些坏蛋走资派。
  〃什么走资派?。〃我更懵了。
  林晓洁急得直跺脚,说我们这儿压制得太死了,反革命的势力很大。
  这时,有几个男女学生来喊她。她匆匆跑走,但还没忘再一次和我握手。弄得四周的煤黑子都敬慕地看我,以为我也是革命闯将。
  不一会儿,煤场热闹起来。胖领导和其他一大串干部们被学生们拖出来,排在煤堆的高岗上示众。他们全都吓得面如土色,头上戴着纸糊的尖帽子,胸前挂着大牌子,上面写着他们各种吓人的罪名。
  保卫科长和那个狡猾的老副科长也排在中间。特别那个老东西,腰弯得象只虾,要是没人在后面揪着,绝对栽到煤堆上。
  队伍里一阵骚动,原来是老肉猴被揪上来。这家伙又吵又骂,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决不象胖领导他们,叫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叫怎么弯腰就怎么弯腰。老肉猴简直就象个英雄,老是犟着脖梗往上挺,好几个学生都按不下去。带红袖标的学生们被激怒了,纷纷冲上去扭压老肉猴。老肉猴宁死不屈,按倒1000回又挺起1000回,完全是发了疯。
  老肉猴的挣扎给胖领导他们带来好处。因为所有的力量都被老肉猴吸引过去,这些家伙轻松得也歪着头看起热闹来。
  老肉猴被批斗使我们大感意外,全体挨斗的就他不是干部。
  经过一阵激烈的喊叫后,我们才恍然大悟老肉猴是国民党的残渣余孽,他身上的伤疤是八路军的子弹打的。
  完全是晴天下了一场暴雨,我震惊得都想哈哈大笑。老肉猴原来是国民党!我一下子又怒火万丈,因为我想起了香姐,她竟然嫁给了国民党的坏蛋!
  老肉猴却继续恬不知耻地叫唤,说是他身上的伤疤有一半是日本鬼子打的。所有的人都愤怒起来,国民党还能和日本鬼子打仗?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林晓洁气得满脸通红,她大声地批判老肉猴的胡言乱语,说日本鬼子和国民党都是阶级敌人,从来都是勾结在一起杀害人民。难道阶级敌人还能打阶级敌人吗?!
  林晓洁这个问号问得又响又亮叉有力气,引得全场鼓掌。
  可恨的是,不管你问得多么有理有力,老肉猴死咬着他身上的一半伤疤是日本鬼子打的。这老家伙看来决心把大家气疯了才罢休。
  整个大会简直就是为老肉猴开的。因为老肉猴自始至终都是又蹦又跳又叫唤,一口一个〃老子和日本鬼子拚过刺刀! 〃。
  到后来,气得要命的学生把老肉猴用绳子结结实实地绑住,一直把他缠绑得象线轱辘。这下老肉猴一动也不动了。可恨的是这老家伙绑成这个样子,还是咬着牙不肯弯腰低头。
  有人提议,把装满煤的煤筐挂在老肉猴的脖子上往下压,看他向不向人民低头。
  这个方法立即得到大家热烈响应,沉重的煤筐挂在脖子上,既省了压老肉猴的人工,又丑化了老肉猴,一举两得。
  没想到老肉猴钢筋铁骨,捆得暴出青筋的脖子,却能高高地挑着2000来斤重的煤筐,丝毫不往下弯一点。
  邵凡有点紧张地握着我的手,看起来他对老肉猴遭此大罪有些不忍心。我只是佩服老肉猴的犟劲,怪不得他对刘剑飞那一拳毫不在乎。我想,要是斗我我也会这样。
  更可恨的是老肉猴脖子上吊着2000斤煤筐,还在辩嘴,竟又咬定他是解放军。理由是他最后参加了解放军。
  这实在是把大家气火了。有个戴眼镜的学生批判揭发说,老肉猴是被我人民解放军俘虏过来的国民党坏蛋。老肉猴却疯狂地尖叫〃:我是起义!〃一个大个子学生走上去,狠狠地搧老肉猴的嘴巴子。〃你是俘虏!〃啪啪啪!
  〃我是起义!〃
  〃你是俘虏!〃啪啪啪!
  〃我是起义!〃
  〃你是俘虏!〃啪啪啪!
  〃我起义!〃
  〃你是俘虏!〃啪啪啪!。〃我起义!〃
  〃你是俘虏!〃啪啪啪!。〃我义!〃
  〃你是俘虏!〃啪啪啪!。〃义!〃
  〃你是〃还没来得及打。
  老肉猴忽通一声倒下去,脑袋戳进落地的煤筐里。
  批斗他的人这才消了一口气。
  煤场很是热闹和紧张了几天。林晓洁和她的同学干脆就吃住在煤场。有很多煤黑子也戴上红袖标,挺那么威武的。他们回忆起胖领导若干罪行例如他过去在大会上说过外国的技术好,质量好等等反动话。还有一次胖领导发动抬煤大会战,其实那正是给一个资本主义国家的船装煤。为资本主义国家的船装煤,胖领导竟急成那样,什么动机?老帽揭发说胖领导和办公室里的一个女秘书关系不一般。老帽这个家伙净揭这样的事。
  他还暗地里告诉戴袖标的学生,说是保卫科那几个头头也有不轨。理由是他们经常找一些年轻的女煤黑子单独谈话。
  老帽完全象条疯狗,到处乱咬。他在我面前大明大白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迟!〃这家伙报的是当年没提他当干部的仇。
  老帽斗老肉猴斗得最凶,他用扁担不断地戳老肉猴的胯间那个部位,阴阳怪气地问:〃老流氓,你说你怎么骗个小老婆的?
  怎么骗的?。〃
  连革命革得很厉害的学生都看不惯,经常阻止老帽这么干,说要从政治上思想上狠斗。
  煤场上的人开始还有点不习惯或感到紧张,后来都跟着热闹起来。因为所有的领导都被打倒,大家自由得都不知怎么自由才好。随着革命运动的开展和深入,人们的思想觉悟也越来越高。几乎每隔几天就能挖出胖领导的一些罪行。连煤场干部监督煤黑子干活是否偷懒,也成了胖领导用资本家〃工头制〃来残酷地压迫社会主义工人的方法。
  胖领导对所有的批判全都鸡啄米似地点头承认,甚至对方还没把批他的罪行说清楚,他就已点了好几下头,并连连喊〃:我有罪,我该死!。〃所以,这家伙没怎么挨打。
  只有一个人老是吃惊,老是慌张不安。这就是邵凡。我没想到邵凡这样胆小如鼠,连批斗坏人也跟着瞎紧张。可惜他一肚子知识了。林晓洁送给我一个红袖标,上面金黄色的字闪闪发光。我得意得很,戴着它走进宿舍,邵凡吓得差点没从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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