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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德利夫人的秘密 [英]瑪麗.伊麗莎白.布雷登-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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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伯特引他走回床边,温和地强迫他重新躺下。然后给他吃了一片安眠药。乔治在布里吉街咖啡馆昏倒时,曾请一位医生来诊治过,安眠药便是那医生给他留下的。
  乔治。托尔博伊斯这就沉沉睡去,并且做了个梦:他赶到文特诺,发觉他的妻子没有死,快快乐乐的,可是皱纹满面,头发灰白,老了,他的儿子倒长大成为一个年轻小伙子了。
  第二天早晨,他坐在特快列车的头等车厢里罗伯特。奥德利的对面,火车驰过美丽辽阔的乡村,向朴次茅斯而去。
  他们在中午的烈日下驱车从赖德驰往文特诺。这两个年轻人从马车上走下来时,站在周围的老百姓都瞅着乔治苍白的脸和蓬乱的胡髭。
  “乔治,我们怎么办呢?”罗伯特。奥德利问道,“我们要找到你想见到的人可毫无线索啊。”
  年轻人用一种可怜巴巴的汗足无措的表情瞧着他。这龙骑兵大个儿象婴儿似的毫无办法;罗伯特。奥德利原是男子中最动摇不定和劲头儿最差的,这时倒觉得有责任为对方出一把力了。他变得比平时高明,足以对付眼前这种局面。
  “乔治,我们最好还是到一家旅馆里去打听,可有一位托尔博伊斯夫人吧,”他说。
  “她的父亲叫马尔东,”乔治喃喃说道:“他决不会把她送到这儿,孤零零地死去的。”
  他们没再说什么,但罗伯特直接走到一家旅馆里,去打听一位马尔东先生的下落。
  “是的,”他们告诉他,“是有一位叫这名字的绅士待在文特诺,一位马尔东上尉;他的女儿新近死了。侍者可以去打听到他的地址的。”
  旅馆在这个季节里是个忙忙碌碌的地方,人们匆匆忙忙地进进出出,大厅里马夫和侍者熙来攘往。
  乔治。托尔博伊斯靠在门柱上,脸上的表情,就跟他在威斯特敏斯特咖啡馆里使他的朋友大为吃惊的表情一模一样。
  如今最坏的消息被证实了。他的妻子,马尔东上尉的女儿,确实是死了。
  侍者五分钟后回来说道,马尔东上尉住在兰斯塘村舍4号。
  他们很容易便找到了这住所,一栋破破烂烂的凸肚窗房屋,前临流水。
  马尔东上尉在家吗?不,房东太太说;他带着小外孙到海滩上去了。先生们要进去坐一会儿吗?
  乔治机械地跟着他的朋友走进小小的前客堂──到处都是灰尘,家具破破烂烂,凌乱不堪,小孩子的损坏的玩具乱丢在地板上,陈旧变质的烟草的气味聚集在细布窗帘附近。
  “瞧!”乔治指点着壁炉台上的一张画像,说道。
  那是他自己的肖像画,过去龙骑兵时代画的。一张画得很象很漂亮的画,描绘他穿着军装的模样儿,背后是他的战马。
  也许,作为安慰者,最善于鼓舞人的男子汉也及不上罗伯特。奥德利的聪明。他对那遭难的鳏夫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背对着乔治静静地坐在那儿,从打开的窗子向外眺望。
  年轻人没精打采地在房间里往来蹀躞,瞧瞧这儿那儿撒在地上的小零散儿,有时还去摸摸它们。
  他的工具箱里边还有一件他没干完的活儿呢;她的摘记簿,充满了他摘录的拜伦Ⅰ和穆尔Ⅱ的诗篇,全是他亲手用潦草的字迹抄写的;一些他给她的书,一束枯萎的花,插在他们在意大利买的一个花瓶里。        Ⅰ拜伦(1788─1824),英国浪漫派诗人。
  Ⅱ穆尔(1779─1852),爱尔兰诗人。
  “她的肖像。过去总是挂在我的肖像旁边的,”他喃喃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处理的?”
  沉默了大约半个钟头,他又说道──
  “我很想见见那屋子的女人,我很想问问她──”
  他双手掩面,说不下去了。
  罗伯特找来了房东太太。她是个好心肠的饶舌妇人,对疾病和死亡已经司空见惯,因为她的许多房客全是到她这儿来去世的。她讲了托尔博伊斯夫人临终时的一切细节;她如何在最后的垂危阶段临终前一星期才到文特诺来的,她如何逐渐而又确凿地陷入致命的绝症。“这位先生可是她的什么亲戚?”由于乔治大声呜咽,她便这么问罗伯特。奥德利。
  “是的,他是夫人的丈夫啊。”
  “啊!”妇人大声说道:“他那么残酷地抛弃了她,把她和她那漂亮的男孩子都丢给了她那可怜的老父亲:马尔东上尉时常跟我讲起的,可怜的眼睛里还噙着泪水呢。”
  “我并没有抛弃她,”乔治大声嚷道,接着他就讲述了他苦斗三年的历史。
  “她可提到我吗?”他问:“她一临一终一时,可提到我吗?”
  “没有,她象绵羊一样安安静静去世的。她起初很少说话;但临终的那一天,她谁也不认识了,既不认识她的小男孩,又不认识她的可怜的老父亲,老人都可怕地熬过来了。有一次,她发疯似的,讲到了她的母亲,讲到了她竟不得不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真是个残酷的耻辱,听她这么说,叫人觉得挺可怜的。”
  “她的母亲去世时,她还是个小小的孩子,”乔治说道,“她居然记得她,讲起了她,但她却从来没有讲起过我。想起来真叫人痛苦难受啊。”
  房东太太把他带到他的妻子病死的小卧室里。他在床边跪了下来,温柔地亲吻床上的枕头;他亲吻枕头时,房东太太放声大哭。
  当他跪在那儿,把脸埋在朴实雪白的枕头里,或许正在祷告着的时候,房东太太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件东西来。他站起来时,她便把它给了他;这是包在一张银色纸张里的一束长发。
  “她躺在棺材里时我把这头发剪下来的,”她说,“可怜的人儿啊!”
  他把这束柔软的头发按在他的嘴唇上。“不错,”他喃喃地说道:“这就是她的头枕在我肩上时我常常亲吻的、亲爱的头发。但她的头发那时总是鬈曲的,象波浪一样起伏的,现在好象变得又平又直了。”
  “生病时起的变化。”房东太太说,“托尔博伊斯先生,如果你想看看他们把她埋葬在什么地方,我的小孩子会领你到墓地去的。”
  于是乔治。托尔博伊斯和他忠实的朋友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一丘黄土,一块块新铺的草皮,几乎还没有长牢固,这里面便躺着乔治的妻子,他在地球的遥远的背面时可常常梦见她那悦人的微笑啊。
  罗伯特走开了,留下那年轻人站在这新坟的旁边;罗伯特大约一刻钟后回来时,发觉他竟不曾动弹过。
  他不久就抬起头来,说是不知附近可有石匠作坊,他想去定购一件东西。
  他们很容易地找到了石匠;在石匠院子里乱七八糟的碎石片之间坐下,乔治。托尔博伊斯用铅笔为他亡妻的墓碑写下了下述简单的墓志铭:
  乔治。托尔博伊斯之爱妻
  海伦之墓
  1857年8月24日去世,得年二十二岁。
  追悼之怀,怆然忧伤。
  愚夫哀挽。
   
  第六章  在英国之外的任何地方
  他们回到兰斯塘村舍时,发现老头儿还没有回家,于是他们便走到海滩上去找他。经过一番短短的寻觅,他们看见他正坐在一堆卵石上,一面读报,一面吃榛子。小男孩在离他外祖父稍远的地方,正用一把木锹在沙滩里挖掘。老头儿破旧帽子上那一圈黑绉纱,孩子身上可怜巴巴的小黑衫,都刺透了乔治的心。用不着再到什么地方去了,他肯定得到了他生平这一最大悲哀的明证:他的妻子是死掉了。
  “马尔东先生,”他走近他的岳丈时,说道。
  老头儿抬起头来,放下报纸,从卵石堆上站起身来,彬彬有礼地一鞠躬。他枯槁、稀少的头发变成灰白色了;他生着狭长的钩鼻,水汪汪的蓝眼睛,优柔寡断的嘴巴;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可还是透出花花公子装腔作势的神气;眼镜摇摇晃晃地挂在密密地扣紧的背心上,不戴手套的手里拿着一根手杖。
  “天哪!”乔治大声叫道,“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马尔东先生认出他的女婿来时,吃了一惊,脸色猛地涨红了,露出一种惊惶的神情。
  “我亲爱的女婿,”他说道,“我认不出了;开头一刹那我可认不出来;大胡髭使你的面貌大大地变了。你觉得大胡髭弄得你面貌大不相同了吗,先生,难道你不觉得吗?”他对罗伯特说道。
  “天哪!”乔治。托尔博伊斯感叹道。“难道这就是你欢迎我的方式吗?我回到英国、踏上陆地还不到一星期,便发现我的妻子去世了,而你一开口就同我闲谈我的胡子──你还是她的父亲呢!”
  “确实!确实!”老头儿喃喃说道,一面擦着充血的眼睛:“一件叫人震惊的伤心事,伤心事,我亲爱的乔治。如果你早回来一个星期就好了!”
  “如果我早回来就好了,”乔治悲愤交集,放声哭道,“我想我决不会让她死去的。我会为了她跟死神争辩的。我会争辩的!我会争辩的!天啊,在我回来看到今天这种局面之前,‘百眼巨神号’为什么不带着所有的乘客沉入海底呢?”
  他开始在海滩上往来蹀躞,他的岳丈无可奈何地瞧着他,用手帕擦着他衰老的眼睛。
  “我有个很强烈的看法,老头儿对待他的女儿并不太好,”罗伯特观察那领取半薪的上尉时,心中想道。“看起来,由于这种或那种缘故,他好象有一半儿害怕乔治哩。”
  当激动的年轻人在悔恨和失望交集的激情里走来走去的时候,小孩子跑到他外祖父身边,揪住他那外套的下摆。
  “回家,外公,回家,”他说,“我累了。”
  乔治。托尔博伊斯听到稚气的童声便转过头来,长久而真挚地瞧着那孩子。
  孩子生着跟他父亲同样的棕色眼睛和黑色头发。
  “我的宝贝!我的宝贝!”乔治把孩子抱在怀里,说道。“我是你的爸爸,渡海来找你的。你愿意爱我吗?”
  小家伙把他推开。“我不认识你,”他说。“我爱外公,我爱住在南安普敦的蒙克斯夫人。”
  “小乔治自有他的怪脾气,先生,”老头儿说,“他被我们宠坏了。”
  他们慢慢地走回村子去,乔治。托尔博伊斯再把他那曾经是仿佛很残酷的抛弃妻子出走的历史讲了一遍。他也讲到了前天存入银行的两万英镑。他没有心思问起任何关于过去的问题;他的岳丈只是告诉他,他离开几个月后,他们便从原来的地方搬到南安普敦去住,海伦在那儿收了几个学生教钢琴,他们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可后来她的健康垮了,一天不如一天,终于死了。同最悲哀的故事一样,说得非常简短。
  “马尔东先生,男孩儿好象挺喜欢你,”乔治停顿了一会儿,说道。
  “是的,是的,”老头儿答道,抚摩着孩子的鬈发,“是的,小乔治很喜欢他的外公。”
  “那么,孩子还是跟你一起生活的好。我存在银行里的钱,大约每年有六百英镑的利息。你可以提取一百英镑作小乔治的教育费,其余的钱积存起来,留给他成年时使用。我在这儿的朋友将作他的受托管理人,如果他承担这个责任,我就指定他作孩子的监护人,允许孩子目前由你照料。”
  “可是,乔治,你为什么不亲自照料这孩子呢?”罗伯特。奥德利问道。
  “因为我就要坐最近的那一班船离开利物浦到澳大利亚去。我在金矿采掘区或偏僻的森林地带,要比在这儿好得多。鲍勃,从此时此刻起,我同文明生活就断绝关系了。”
  乔治表明这个决心时,老头儿衰弱的眼睛里闪闪发光。
  “我的可怜的孩子,我以为你的决定是对的,”他说,“我确实认为你是对的。这变化,这蛮荒的生活,这──这──”这时,罗伯特认真严肃地瞧着他,老人犹犹豫豫,说不下去了。
  “马尔东先生,我认为,你是急急忙忙的要摆脱掉你的女婿,”
  他严厉地说道。
  “摆脱他,亲爱的孩子!啊,不,不!只是为了他自己的缘故,我的亲爱的先生,你知道,是为了他自己的缘故。”
  “我认为,为了他自己的缘故,他留在英国照料他的儿子,毕竟要好得多,”罗伯特说。
  “可是我告诉你,我办不到,”乔治大声说道:“这儿每一英寸可咒诅的土地我都感到可恨可恶──我要跑出这儿,就象我要跑出墓地一样。我今夜回到伦敦城里,明天早晨把这银钱的事及早办妥,便刻不容缓地到利物浦去。当我把半个地球夹在我和她的坟墓之间时,我就可以好受些。”
  他在离开岳丈家之前,偷偷地到了房东太太那儿,再问一些关于他去世的妻子的问题。
  “他们穷苦吗?”他问:“她生病的时候,他们手头拮据吗?”
  “啊,不穷!”房东太太答道:“虽然上尉穿得破破烂烂,可他口袋里总是有许多金币。可怜的夫人倒不缺吃、不缺穿的。”
  乔治听到这话感到安慰,尽管他搞不明白,这领取半薪的酒醉上尉,究竟能从什么地方搞到钱来开支他女儿病中的一切花费。
  但,落到他头上的灾难把他彻底压垮了,他对任何事情都无力多思多想,所以他不再提出什么问题,却同他的岳丈和罗伯特。奥德利一起向一条汽艇走去,他们将坐这汽艇渡海到朴次茅斯去。
  老头儿十分彬彬有礼地同罗伯特告别。
  “顺便说一句,我的亲爱的女婿,你并没有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啊,”他说。乔治凝视着他,口中含糊地喃喃自语,赶在马尔东能重提这要求之前,快步走下梯子,登上汽艇。汽艇在夕阳斜辉中疾驰而去,当他们靠近对岸时,小岛的轮廓已经融化在地平线里了。
  “想想看,”乔治说,“两夜之前这个时分,我正坐船进入利物浦港,心中充满了把她抱在心头的希望,而今夜我却正在离开她的坟墓远去了。”
  指定罗伯特。奥德利作小乔治。托尔博伊斯的监护人的文件,是第二天早晨在一个律师那里签订的。
  “这是个很大的责任,”罗伯特感叹道:“我竟成了某人某物的监护人!我平生可从来没有能照顾照料我自己啊!”
  “鲍勃,我信得过你那崇高的心,”乔治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照顾我那可怜的、没有母亲的孤儿,一定会设法使他的外公好好对待他。我只从小乔治的财产里拿出一点儿钱,够我回到悉尼的费用就行了,然后我就重新再干我的老行当。”
  然而,看来乔治倒象是命中注定要亲自做他儿子的监护人似的;因为,他到达利物浦时,发现有一条海船刚开走,再过一个月才有另一条海船启航;所以他回到伦敦,再一次投宿罗伯特。奥德利的事务所,接受对方的热情款待。
  大律师张开双臂欢迎他;他把那间有鸟有花的房间让给客人住,自己在化妆室里架了一只床铺。悲哀是自私的,乔治不知道为了他的舒适他的朋友所作的牺牲。他只知道,对他说来,天昏地暗,此生休矣。他整天价坐在那里抽雪茄,呆望花儿和鸟儿,不耐烦地等待时间过去,让他远越重洋。
  但是,正当海船启航的时刻:临近之际,罗伯特。奥德利有一天来了,满心是个大计划。他的一个朋友,另一个最不想承办案件的大律师,要到圣彼得堡去过冬,而且要罗伯特陪他去。罗伯特呢,有个条件,只有乔治也去,他才去。
  年轻人拒绝了好久,但,当他发觉罗伯特不声不响地下定决心,没有他同行则坚决不去,他就屈服了,同意结伴同行了。“这有什么关系呢?”他说。“对他来说,这个地方同另一个地方是一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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