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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德利夫人的秘密 [英]瑪麗.伊麗莎白.布雷登-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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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先生!我怎么能原谅我自己呢?”他说道,“我给你带来了这场悲痛,我怎么能不憎恨我自己呢?”
  “不,不,罗伯特,你做得对──你做得对!我倒但愿上帝对我大发慈悲,在今夜之前就取走我悲惨的生命;然而,你是做得对的。”
  迈克尔爵士重新进入化妆室,罗伯特慢慢地回到门厅里。他站停在一个房间的门口,留在这房间里的是露西,即奥德利夫人;要不就是海伦。托尔博伊斯,他那失踪的朋友的妻子。
  她正躺在地板上;就在她蹲在她丈夫足边自白她犯罪过程的老地方躺着。她是否处于昏迷状态;是否由于悲伤得一筹莫展而躺在那儿罗伯特可不想知道。他走到外边儿的门厅里,叫一个仆人去找她的贴身侍女;那位漂亮的佩戴着缎带的丫头一看到她的女主人,便诧异、惊愕得大声叫了起来。
  “奥德利夫人病得厉害,”他说道:“你送她到她房间里去,留神照料着她,今夜她可别离开房间。你要好生侍候,留在她身边;可是,既不要同她谈话,又不要让她用谈话去刺激她自己。”
  爵士夫人并没有昏过去;她听任侍女帮助她从她趴着的地板上站起身来。她的金发散成凌乱的几络,披在她象牙色的颈子和肩膀上,她的脸和嘴唇毫无血色,她的眼睛里发出不自然的光芒,煞是可怕。
  “带我出去,”她说,“让我睡觉去!让我睡觉去,因为我的头脑火烧火燎的!”
  当她和侍女一起离开房间时,她转过身来瞧瞧罗伯特。“迈克尔爵士走了?”她问。
  “他过半个钟头就要走了。”
  “斯坦宁丘的火灾里没有人丧命吧?”
  “没有人。”
  “我很高兴。”
  “旅馆老板马克斯严重烧伤,现在躺在他母亲的小屋里,尚未脱离险境;不过他是可以痊愈复原的。”
  “我很高兴──我高兴的是没有人丧命。夜安,奥德利先生。”
  “爵士夫人,明天什么时候我可以见你谈半个小时的话吗?”
  “悉听尊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夜安。”
  “夜安。”
  她平静地倚在她的侍女肩膀上,走出去了,给罗伯特留下一种奇怪的惶惑之感,这使他十分痛苦。
  他在宽阔的壁炉旁坐下,炉中殷红的余烬逐渐暗淡,他惊叹着这古老府邸的变化:直至他朋友失踪那天之前,府邸对于大家都一直是个愉快的家,每个成员都受到它殷勤屋顶的庇荫。他面对凄凉壁炉而坐,沉思默想,竭力想决定在这突如其来的危机之中采取什么措施。
  他坐在那儿,一筹莫展,无力决定任何行动的方向,却迷失在一个昏昏沉沉的白日梦里。一辆向塔楼小门驰来的马车辚辚声,把他从白日梦中惊醒过来了。
  罗伯特打开书斋的门时,门厅的钟正打了九下。艾丽西亚刚从楼梯上下来,陪同她的是她的侍女,一个面色红润的乡下姑娘。
  “再见了,罗伯特,”奥德利小姐说道,向她的堂兄伸出手来:
  “再见了,愿上帝保佑你!你可以信托我,我会留神照顾爸爸的。”
  “我深信我可以信托你的。愿上帝保佑你,我的亲爱的。”
  那天夜间,罗伯特。奥德利第二次把他的嘴唇压在他堂妹坦诚的前额上,第二次给了她一个兄弟式或长兄若父式的拥抱,却不是那种很可能出现的、大喜若狂的拥抱,这本来是很有可能成为哈里。托尔斯爵士的独特的艳福。
  九点零五分,迈克尔爵士下楼来了,后面跟着他的贴身男仆,象爵士一样的严肃和白发苍苍。从男爵面色苍白,但镇静而沉着。他向他侄儿伸过去的手冷得象冰一样,但他向年轻人告别的声音是稳重的。
  “罗伯特,我把一切都托付给你了,”当他转过身去要离开他长期居住的府邸时,他说道。“我或许还没听到底;但我已经听够了。
  天知道我无需再听下去了。我把一切都委托给你了,但是你可不要冷酷无情,你要记住,我曾多么热烈地爱──”
  他的声音嘶哑下去了,没能把这句话说完。
  “爵士,我一定在每一件事情的处理上都记住你的嘱咐,”年轻人答道。“我一定把每件事都办得极为妥善。”
  一片控制不住的泪水之雾,蒙住了他的眼睛,他看不见他伯父的脸,刹那之间,马车飞驰而去了;罗伯特。奥德利独自一人坐在黑暗的书斋里,灰白色的炉灰里只有一星半点的余烬在闪光。他独自坐在那儿,肩上压着对一个邪恶女人的命运所担负的可怕责任,竭力思索着他该怎么力、。
  “天哪,”他心中想道,“毫无疑问,这必定是上帝对我在去年九月七日以前所过的那种漫无目的、犹豫动摇的生活所作出的一种天罚。毫无疑问,这可怕的责任是硬压在我肩上的,目的就是要我对一个触怒的天公低声下气,承认一个人是不能选择他自己的生活的。他不能说:‘我一定要过轻松愉快的生活,对于在伟大战斗中酣战的、那些倒霉、失误而又精力充沛的家伙,我都要远而避名’他不能说:
  ‘正在打仗的时候,我要躲在帐篷里,嘲笑那些在无用的斗争中被踩倒在地上的人。’他不能这么办。他只能低声下气地、诚惶诚恐地去做那创造他的造物主指定他做的事情。如果他有仗要打,就让他忠诚地打仗去吧;但,如果强大的花名册上点到了他的名字时,他却逃之夭夭,那就让他遭难去吧;如果警钟召唤他上战场时,他却躲藏在帐篷里,那就让他遭难去吧!”
  一个仆役送几支蜡烛到书斋里来,并且把炉子重新生了火;但罗伯特。奥德利坐在壁炉边的座位上,一动也没动。他坐在那儿,就象他时常坐在无花果树法院的事务所里那样,两肘撑在椅子两边的把手上,一只手托着下巴额儿。
  但,仆人快要离开房间时他抬起头来了。
  “我从这儿能发个电报到伦敦去吗?”他问道。
  “电报可以从布伦特伍德发出,先生──这儿发不出去。”
  奥德利先生沉思地瞧瞧他的表。
  “如果你要把电报打出去的话,先生,可以派个人骑马到布伦特伍德去。”
  “我确实想发个电报;理查兹,你替我安排一下,好吗?”
  “一定遵命,先生,”
  “那么,我写电报,你等着?”
  “是,先生。”
  仆人从旁边一张桌子上取来文具放在奥德利先生面前。
  罗伯特把笔浸在墨水里,沉思地对一支蜡烛凝视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始动笔。
  电报如下:──
  “埃塞克斯、奥德利庄院罗伯特。奥德利致圣殿法学协会内佩珀大楼法兰西斯。威尔明敦──
  “亲爱的威尔明敦,如认识有经验的精神病医生而又可信托其保密者,请即电告其地址。”
  奥德利先生把电文装在一个大信封内,把它和一枚金币一起交给了那仆人。
  “理查兹,你要设法把这个电报托付给一个可靠的人,”他说道,“让他在站上等待回电。一个半钟头以后他就该收到回电了。”
  理查兹先生从罗伯特。奥德利穿茄克衫和翻领衣服时起就认识他了,他离开房间去执行任务。老天爷不许可我们跟随他到府邸的舒舒服服的仆役大厅里去,府里的佣人们都围着熊熊炉火坐在那儿,正议论着当天发生的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事哩。
  没有什么能比对富贵之人的推测更远离真相的了。炉火照亮的房间里一个有罪的女人跪在她丈夫的脚边自由其罪恶生活的经历,仆役们对个中秘密能有什么线索呢?他们只知道迈克尔爵士的贴身男仆告诉他们的那个突如其来的外出旅行。他的主人脸色苍白得象被单,说话的声调又很奇怪,简直不象他自己的声音了,而且,你──贴身男仆帕生斯先生──用一根羽毛就能把他打翻在地,如果你存心要借助于这么轻微的武器把他制伏在地上的话。
  仆役大厅里的聪明人断定迈克尔爵士从罗伯特那儿得到了突如其来的讯息──他们很聪明,把这年轻人跟大灾大难联系起来了──或者是一个亲密的近亲死了──年纪较大的仆人们就奥德利家族逢十取一地推测,想方设法要找到那个可能的死者──或者是公债惊人暴跌;或者是某个投机事业或某个银行的失败,而从男爵的钱却大部分投资在这里边了。大多数人的推测,部倾向于某个银行的失败;而且,仆役大厅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对这幻想抱有一种可怕的、乌鸦似的幸灾乐祸的心情;尽管这样的一种假设,把他们自己的毁灭也包括在这开明家庭的总崩溃里面了。
  罗伯特坐在凄凉的壁炉旁边;现在木柴发出熊熊的火焰,烟囱里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壁炉倒似乎更加凄凉了;他谛听着三月寒风低沉的哀号,那风绕着府邸呜咽,把遮掩着墙头的战战兢兢的长春藤都掀起来了。他疲倦了,精疲力竭了;他记起了他是早晨两点钟从睡梦中被闹醒的,被熊熊燃烧的木板的热气蒸腾和燃烧着的木架木框的刺耳爆裂声所闹醒的。若不是他脑子反应灵敏,决断冷静,卢克。马克斯早就惨死了。他身上还留着夜间冒险救火的痕迹,因为他前额一侧的头发被烤焦了,他的左手被炽烈的热空气烫得红肿发炎了,他就是从热空气中把城堡旅馆的老板拉出来的。他又疲乏又激动,完全筋疲力尽了,面对着明晃晃的炉火,他在安乐椅里沉沉入睡,理查兹带着回电进来时,他才醒来。
  回电十分简短。
  “亲爱的奥德利,始终乐于效劳。阿尔温。莫斯格雷夫,医学博士。安全可靠。住萨维尔街12号。”
  这电报把姓名地址等统统包括进去了。
  “理查兹,我明天早晨还有另外一个电报要拿到布伦特伍德去发,”奥德利先生一面折叠回电,一面说道。“如果那人早餐前就带着电报上那儿去,我就很高兴了。我会给他半个金币作为酬劳的。”
  理查兹鞠了一躬。
  “谢谢你,先生──不必赏钱的,先生;可是,当然悉听尊便,先生,”他喃喃地说道。“你希望那人几点钟走呢?”
  奥德利先生但愿那人尽可能早点儿走;所以就决定要他六点钟出发。
  “理查兹,我想我的房间总准备好了吧?”罗伯特问。
  “是的,先生──你往常住的房间。”
  “很好。我立刻就要去睡觉了。给我拿一杯掺水的白兰地酒,替我尽可能烫得热热的,你等我把电报写好。”
  第二个电报只是十分热诚地邀请莫斯格雷夫医生立即来奥德利庄院医治一个处于严重时刻的病症。
  写好这个电报,奥德利先生感到他已经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了。
  他喝着掺水的白兰地。他确实需要这种稀释的酒精,因为他在发生火灾时的冒险行动使他在寒风中冻得冷到骨髓里去了。他慢慢地啜着这淡金色的液体,想起了克莱拉。托尔博伊斯,想起了那个诚挚的姑娘,如今有关她哥哥的记忆是报了仇雪了恨了,毁灭她哥哥的人也遭到了奇耻大辱。她可听到城堡旅馆失火的消息?她除了听到在斯坦宁丘这种地方发生了火灾,还能做什么呢?不过,她可曾听到他曾处在危险之中,他曾以救了一个醉汉的命而出了名?即使是坐在凄凉的壁炉旁边,坐在府邸的屋顶之下,而府邸的高贵主人已从他自己的家里流放出去了,恐怕罗伯特。奥德利虽然身体虚弱,还是足以想到这些事情的──足以让他浮想联翩,想到那二月寒冷的天空下阴沉的冷杉树,想到很象他失踪的朋友的眼睛的、那深棕色的眸子。
   
  第五章  莫斯格雷夫医生的忠告
  爵士夫人睡熟了。她酣睡了漫长的整个儿冬夜。囚犯们时常这样的酣睡了他们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夜;牢头禁卒在灰蒙蒙的早晨来叫他们时,竟发现他们正安静地沉沉入睡哩。
  牌已经打过,输掉了。我并不认为爵士夫人丢掉了一张好牌,或是错过了她本来有可能要的花招;不过她的对手太强了,她抵挡不住,他就赢了。
  她第二次结婚后不久,有一天在报上看到了乔治。托尔博伊斯从澳大利亚金矿区回来的消息;从那一天起,她的心里就一直是不平静的,而现在她可比先前平静得多。她现在不妨休息了,因为现在他们知道了她的罪大恶极的劣迹。再也不会有什么新的发现了。她已经把一个几乎无法忍受的秘密的可怕重担,从肩膀上甩掉了,她那自私自利的、官感方面的天性,重新主宰着她。她睡熟了,安静地窝在她的鸭绒褥子里,盖在柔软的重重叠叠的绸被头下面,笼罩在翠绿丝绒帐幄的朦胧阴影里。她曾嘱咐她的侍女也睡在这个房间里的一张低矮卧榻上,她也嘱咐过,房内要有一盏灯通宵长明。
  我想,这倒不是由于她害怕夜深人静时有什么鬼影幢幢来访。她自私自利得过于彻底了,对于不能伤害她的东西,她都不大在意;她从来没听见过一个鬼魂能干出什么实实在在、明白可见的、伤害人的勾当来。她曾经害怕罗伯特。奥德利,但她不再怕他了。他已经干出了最厉害的一手;她明白:她不想给他所尊敬的姓氏带来永恒的耻辱,他就不能再干下去了。
  “我猜想,他们会把我打发到府邸外的一个地方去的吧,”爵士夫人心中想道,“这就是他们能为我安排的最糟糕的结局了。”
  她把自己看作是一种类似政治犯的人,生活上可以得到良好的照顾。是必须在舒舒服服的囚禁之地里供养起来的第二个“铁面人”Ⅰ。她沉湎于一种木知木党的、满不在乎的情绪里。她在最近几天的日子里度过了上百个人生,她的受苦遭难的能量都已经耗尽了;至少暂时是如此。        Ⅰ铁面人,路易十四统治法国时的一个政治犯,关于他的传说很多。大仲马的长篇小说《布洛热洛纳子爵》中写到过“铁面人”,此书在一八五八年已有英译本。想必《奥德利夫人的秘密》的作者当时读过这部小说。
  第二天早晨她喝了一杯浓浓的绿茶,吃了几片精致的烤面包,津津有味,神色安详,被判处死刑的人们吃最后一餐时往往是这种神情,狱卒们倒从旁看守着他们可别从陶器上咬下几片,或吞下个茶匙,或做出其他暴力行为,借此逃避绞刑吏这一关。她吃了早餐,洗了晨浴,从她奢华的化妆室里走出来了,头发芳香馥郁,晨妆漫不经意而又极为高雅。她环顾房间里所有豪华的家具,以临去之前的留恋思慕之情凝望着它们;在她的心灵里却没有一点儿关于她丈夫的温柔回忆,而促成房间里如此陈设的,正是她的丈夫;满不在乎地散怖在房间里的大量奢侈品,每一件珍贵的玩意儿都把他默默无言的爱情的证据放在她面前了。爵士夫人正在考虑的是:这些家具值多少钱,很可能这奢华的套间不久就不归她所有了,多么痛苦。
  她在离开房间之前,在可以转动的穿衣镜里看看她自己。长长一夜的休息,给她带回来了脸色的娇红,蓝眼睛的自然光采。昨天可怕地燃烧着的不自然的目光已经消失了,爵士夫人打量着镜子里的靓影时胜利地微笑了。她的敌人可用烧红的烙铁给她打上烙印,把作恶多端的美艳烧掉的这种日子是过去了。不论他们怎么对待她,她想,他们必须把她的美丽留给她自己。即使落到最糟糕的处境,他们也无力剥夺她的美丽。
  三月天明晃晃的放晴了,确实有一片毫无生气的阳光。爵士夫人在身上裹了条长方形印度披巾,一条花了迈克尔爵士一百块金币的披巾。我想她心里有个打算,裹上这条华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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